摘要：想当年的一天，白雪海接到公社打来的电话，说是公社林书记要找他谈话。次日，他应约去了林书记处。见面后，林书记说：“小白，你是原来教过你的老校长介绍给我们的，你是我公社近几年里唯一读满高中的，而且还是省重点中学里出来的。上面要求初中不出队，高中不出社，现在离开学还
潮新闻客户端 牧林铨
想当年的一天，白雪海接到公社打来的电话，说是公社林书记要找他谈话。次日，他应约去了林书记处。见面后，林书记说：“小白，你是原来教过你的老校长介绍给我们的，你是我公社近几年里唯一读满高中的，而且还是省重点中学里出来的。上面要求初中不出队，高中不出社，现在离开学还有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时间筹备，社中那间最大的教室给高中班，以前叫小学附设戴帽子初中，如今叫初中附设戴帽子高中。”就这样，白雪海不但是这个高中班的班主任，还兼任主课。
一从教他就收下了一位得力的助手——班长。课堂上白雪海是他师长，课余白雪海是他兄长。一个鹅黄浅绿的午后，白雪海对班长说：“你明天拿棵树苗来种在校左旁。”谁知次日班长拿来的是一棵梧桐树苗。白雪海问他：“你为什么偏拿这么普通的树苗？”可班长竟一派率真地说：“梧桐叶大，前途大，只要长大，总能成材。”春风吹绿了大地、原野，也吹绿这生命的绿韵。小梧桐发芽，长叶，在正午的阳光下，小梧桐像一下窜高了似地。然白雪海更钦佩小梧桐的那种不在名园争春光，只向沃野听鸟语的神韵。
这天，白雪海应班长他奶奶几番盛邀，到了他家。一餐饭时分，就听班长爸叫班长奶不下十声妈。班长爸是该村的老支书，一个典型的在长辈面前做晚辈，在晚辈面前做长辈的汉子。是的，什么样家庭养什么样的孩子。天晚了，因他家人强留，白雪海便与班长同床而睡了。他家境清贫，大寒天还垫着篾席，白雪海蜷缩了半个多小时，摸摸自已的肚子，似乎还凉丝丝的。两年后，适逢“工农兵上大学”，白雪海带他去报考外语学院，一段300来字的文章，考官叫班长读三遍，班长竞能背出大部份内容，后班长被广州外语学院录取了。白雪海生平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学生从小径走上通途。
一次，学校组织师生山林除虫，一男生在树上砍坏枝桠，不料用力过猛，刀柄还在手里，那刀却飞到了树下一个女生的肩背上。白雪诲立即去路边拦了辆手扶拖拉机。白雪海抱住她，很快到达医院。他跳下车就直冲院长办公室，院长是白雪海老乡，白雪海急忙叫：“叔叔救人！”院长说：“我们医院技术条件不够。”于是院长马上联系挂钩的省城医院胸外科，等省院两专家到时，那女生已休克过去了。只见一专家拿起旁边病床上一被子垫在那女生的背后，让她作坐状，结果那女生就恢复了呼吸。专家说：“是后背股动脉大出血，血进入腹腔，若平躺的话，则血液浸没心脏，心脏受血液浸没便不能跳动了，需立即手术。等医生打开抡救室门时，医生说：“幸亏急送及时，你们看那塑料桶里的半桶血水，都是孩子腹腔里排出来的。”白雪海送走了医生，回到家，见妈从山里来，正抱着他的儿子：“你媳妇打来电话，说孩子病了。”于是白雪海急忙抱着儿子，重回刚才这家医院。
次日一早，白雪海因昨与出事学生家长商量好来校处理医疗事件，天未明就起床，烧稀饭时发现自来水那笼头出水很少，等稀饭吃好，他将碗水槽里一放，就去学校了，谁知一到校他便上吐下泻。拿出水杯方知是水笼头里有残存的铁锈渣水，怪不得水笼头出水那么少，原来家里停水了。
老师和学生。资料图。视觉中国。
一次在县人大代表选举时，白雪海的选票竞与林书记只差九票。这次选举有一项是选民可自行推荐：只要一人提名，十人附和，便可算最基层推举方案。结果在全社汇总时，白雪海是井喷榜首。这举措当然很附民意，但也有不近人意的，甚至不乏恶搞。但对白雪海而言，这是他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世上是有这种事的，越不想去争，结果荣誉越会上门来的。他只知道，凡带学生活动回来，等车开进校门，车上最后一名学生走下，这颗跳动不安的心才放下了。每当考试揭晓，他的学校总是列本地前茅的。常听他妻说，你昨夜又犯梦魇。白雪海说：“是的，连晚上睡觉似乎处在小跑步状态的。”其时，白雪海已升校长了。
有一年暑，全校学生午睡纪律不好，白雪海亲自去检查，结果发现一个学生不但自已不睡，还用毛笔在画一个睡着同学的眼圈。这下，白雪海火了，当场批评恐要吵醒其他同学，于是白雪海弯起右手食指对正用毛笔画人的那同学头上敲了一下。
许多年后，一次在公交车上，有位军人向白雪海打招呼，白雪海愣了一下，那军人说：“白校长，我就是当年午睡被你用食指敲了一下的倒蛋鬼呀！”白雪海说：“我对学生动手也只有那次，你到今天还记得。看来我们当老师的是真不能打人。”车厢里涟漪起一片笑声。
白雪海在教师会上，尤其是面对年轻老师，多次强调，孩子是天空中最洁白的云彩，是大地上最灿烂的花朵，万不可对学生动粗，你越亲和，你日后越会得到意想不到待遇。如今，白雪海行走在街上，唤他白老师的，他是应接不暇。后白雪海应聘高校客座，每接一批学生，总有学生在猜他年龄，女生尤甚，他听到只是笑笑，因他也看直播和在线观看，看得出他对现代文化的认同和追随。
日前，他骑一小电屏车上街，出门随手拿了孙女那滑冰帽，因帽实在太小了，难受，道口堵人时，白雪海把帽子拿在手上，结果被一交警拦住，说你要去前面登记，原来是去前帐篷里看安全教育录像。白雪海老老实实地往帐篷处走，推车时随手将帽头往上一搁，结果被一民警一把推了出来，说：“头盔不是戴在你头上吗。”又推了白雪海一把，“你给我快走！”白雪海定睛一看，眼前这民警不就是当年被我弯右食指敲的，午睡时间用毛笔画同学眼圈的那位学生嘛！
白雪海笑咪咪地推着车走了，心在想：当个老师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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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