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1年7月,毛主席提议成立中央政研室,我和家英同时从马列学院抽调到政研室。到研究室后,家英全身心地读书学习,搞研究,写文章。他的妻子刘承智则喜欢活动,好玩,好跳舞。两人兴趣不一致,女方提出离婚。
田家英与夫人董边、女儿曾立合影
延安中宣部
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村,田家英在这里开始了跟随毛泽东的生涯。
初次接触
1941年7月,毛主席提议成立中央政研室,我和家英同时从马列学院抽调到政研室。到研究室后,家英全身心地读书学习,搞研究,写文章。他的妻子刘承智则喜欢活动,好玩,好跳舞。两人兴趣不一致,女方提出离婚。
家英思想上不同意离婚,但是鉴于女方坚持离,他情绪很不好,躺在炕上不吃饭,不工作,也不起来。周太和是政研室党支部书记,他把我叫去:“董边,你是支部委员,去做做家英的工作,他和爱人离婚了,情绪不好。”我接受了任务去劝他:“你要想得开,工作仍然要做,饭也要吃,不能白天都睡着不起来。”开始家英很不愿意和我接近,后来去多了,他不好意思了,就起来了。
一次说到交谊舞,家英说,什么交谊舞,应叫“顶肚皮”。从苏联学来的交谊舞,在延安火得很,我那时也是舞迷。家英的固执,使我生了气:“你不跳就算了,不要胡说别人。”有意思的是,我们吵了嘴,反而相互有了好感。也许是被对方的单纯和执着所感染。
有了感情
接触多了,渐渐地我和家英熟悉起来。
在延安,大家起床非常早。5点多天不亮,我就去叫他。他的门不锁,没有衬衣, 就穿着那一身灰军装和衣而睡,我一叫,他爬起来就走。那时正是德苏大战的时候,我们经常拿上书报、地图到山顶上看,看苏德战争的战场打到什么地方,就在地图上画出来。
延安人对延河是很有感情的,洗衣、洗脸、洗澡都在延河里。洗澡还分男区、女区,大家跳到水里边洗。阿胖徐方略说,家英那时只有一身衣服,把衣服洗干净晒到岸上,光着身子泡在水里,等衣服干了再上来穿上。李锐文章中也说过:“一次家英在河里洗澡,碰上一群女同志来洗衣,他在水中起不来了,因为他只有一条裤衩,刚洗过晒在河滩上了。”延安的生活的确是这样,衣着非常简单。
我们好了以后,常常一同去延河边洗衣服,边洗边说,不知不觉衣服就洗完了。洗完后,我们就背靠背地坐在河边石头上聊天,有时聊到深夜12点。延安很安全,不用担心天色多晚了。望着天上的星星,我们聊小时候的事情。家英说他从小在家乡无父无母,哥嫂对他很刻薄,生活上很少温暖,13岁就脱离了家庭,靠卖文为生。他坚持自学,最后考上成都最好的中学。而我的家庭,受封建重男轻女思想影响严重,因我是第三个女孩子,没人呵护,5岁就到地里干活,从未得到家庭的温暖。小小年纪曾以绝食和父亲抗争,要求读书,直奋斗到太原读了高中。家英生活在城里,我生活在农村,我们却有着相似的童年,都过早地领受了人间的世态炎凉。
我们交心地聊着,相互感到很温暖。
整风中加深了解
我和家英在思想上渐渐加深了解,还是在延安整风以后。
1941年开始的整风学习,互相交换看自传,互相提意见。这样对对方的思想和历史有了更深的了解。
延安整风,思想入党是个关。1942年5月,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毛主席说:“有许多党员,在组织上入了党,思想上并没有完全入党,甚至完全没有入党。……头脑里还装着许多资产阶级的脏东西,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无产阶级思想,什么是共产主义,什么是党。……要从组织上整顿,首先需要在思想上整顿。”这段话对大家震动很大。像我这种学生出身的党员,思想单纯简单,想不通为什么已经入党了,可思想上还没有入党?究竟入没入党呢?
组织上要求每个人深刻检查“思想入党”的问题。邓力群是政治组的组长,吴俊扬是党小组组长。我们这个小组是在吴俊扬和家英同住的窑洞里开会。讨论时,话题很热烈。家英一开始就对毛主席的《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三篇文献心服口服,学得认真,讨论问题时发言也是很积极的一个。
1942年3月,胡乔木在《解放日报》上写了一篇《教条和裤子》的社论,把教条主义和我们的缺点比作藏在裤子里的尾巴,“大家怕脱裤子,正因为里面躲着一条尾巴,又必须用刀割,还必须割出血”。“共产党在爱护自己的人们面前严肃地表露自己,是则是,非则非,为什么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弊呢?”这篇文章对大家敞开思想,大胆提意见,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在逐个讨论某某够不够“思想入党”时,大家对我的评价还好。对家英,则指出他较多的缺点。大家提出他有骄傲自满、自由主义、自由散漫的毛病。家英认为这些意见提得太尖锐了,“自由主义”就是小资产阶级的代名词,思想上不好接受。开会的当晚,他饭都没有吃,躺在床上蒙着头哭。那时我和他已经恋爱了,两个人互相交换“思想自传”,谈得很多。他没有吃饭,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很心疼,下山给他买了两个烧饼,塞到他的枕头底下。我劝他,思想变化,是要经过自己的痛苦的斗争的,但是饭还是要吃。家英人非常聪明,也很要强,但他确实思想上较脆弱,听不得过重的批评意见,这和他平时思想敏锐、比较自负有关系。我给他烧饼,又劝了他,他很快把饼子吃了。
他后来和我说:“思想转变,不经过认真的思想斗争是不可能的。”他对大家的批评一时接受不了,但经过认真的思索和反思,最终想通了,还是接受下来。
“看,伊凡把田儿打扮得多漂亮”
在政研室,家英和谁都能说得来,非常善于说话。而我却不善说,但和家英相熟后,我们俩很能说到一起。
家英给人的印象,不拘小节,走路蹦蹦跳跳的。在陕公时,同班的金岚给他起了个外号——“田鸡”,说他活像一只小青蛙。从此大家都叫他田鸡,家英不但不生气,还索性把笔名改作“田基”。在政研室,他年龄最小,阿胖叫他“田儿子”,他也不生气。以后大家都亲切地叫他“田儿”,没有人叫他田家英。
家英衣着不讲究,邋邋遢遢,鞋子经常是破得露出脚趾头,衣服只有外边的一套,里边也没有衬衣。开饭时,大家都用搪瓷缸子吃饭,家英人小,个子不高,但饭量大,吃得特别多。他头上顶着个搪瓷大钵子,盛得满满一钵小米饭,打回窑洞边看书边吃。
和家英相好后,我给他做了一双布带编成的凉鞋,还用他从家乡带到延安的一件粗呢子大衣给他做了一条罩裤,用大衣里子做了内衣和内裤。家英穿上后,政治组的同志见了,开心地笑他说:“你们快看,伊凡(我在延安时的名字)把田儿打扮得多漂亮啊!你们看到没有呀。”
那时的物质条件非常艰苦,延安八年,每人就做过可数的几件衣服,平日全部的家当都放在一个枕头套里。如果有人结婚,就带上自己的行李,两个人搬到一个窑洞,就算结婚了。但那时人们的精神世界却那么的美好,内心深处有着无限的憧憬,为了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的胜利,我们每天都有新的希望、新的企盼,充满了活力。
和家英定了关系后,我们还相约到延安医务室看在那里工作的刘承智。见面时,他们好像曾经并没有过婚姻关系,就是同志关系一样,两人也没有生气,没有不好的话。我和刘承智在女大时是同学,但不是一个班的,来往不多,只是跳舞时认识。当时知道她是田家英的爱人,两个人个性不合。
进城后在中南海,刘承智还去看过家英。那次我不在家。家英告诉我刘承智来过,说她结婚了,有两个孩子,生活很困难。我说:“生活困难你帮助她一点吧。”
我们结婚了
整风以后,两个人思想感情更深了。结婚是家英先提出来的。
有一天我们到山上读报,读完了,他忽然把我抱住说:“咱们俩结婚吧。”我吓了一跳,说:“结婚这么大的事,想一想再说吧,不要那么仓促。”谈到结婚,我说了自己的想法:到政研室之初,我就不愿意蹲机关,随时准备上前线的。我从学校来延安,没有到实际中锻炼过。延河两边的山沟都是公家的窑洞,中央机关都在杨家岭,平常跟老百姓离得很远,听见他们唱着信天游赶着驴子过去了,从没有接触过老百姓。
我没有马上同意,后来我们商量了约法三章:第一,家里的事要由女方做主;第二,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第三,不能因为工作调离了,感情就分离。
那时已快到1942年年底了。我提出来后他同意了。我们商量结婚不拘形式,只要和党支部说一声就可以了。我让他去,他不好意思,让我去,我便去找了支部书记周太和。1942年12月12日晚上,我们约了彭达章,三个人在炭火上烧了一缸子红枣。彭达章是经济组的,又是支部组织委员,和我们关系很好。正在吃红枣时,王惠德跑来了:“听说你们结婚了,是真的吗?”我说:“没那回事,我们在这谈学习呢。你愿意来就来参加吧。”他说:“那我不来了。”说完便跑掉了。第二天一宣布我们结婚了,他大叫一声:“我昨天受骗了,受骗了。”
来源:近代史飙车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