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北雁同志,你确定要去留洋?两国交通不便,回来一趟不容易,这一去,就是五年!”
新婚燕尔,韩钊却为了当“好男人”,失了分寸。
我失望攒够了,头也不回地留洋去。
这么拎不清的老公,谁爱要谁要。
1
83年,首都人民医院。
“林北雁同志,你确定要去留洋?两国交通不便,回来一趟不容易,这一去,就是五年!”
我坚定点头:“国外有最新的技术,最先进的器械,我想去学习,师夷长技以制夷!”
“可你跟韩少将才结婚半年,新婚燕尔的,他能接受两地分居这么久?”
“国家还未富强,怎能儿女情长。”我攥了攥手指,微微撒了个谎:“韩钊也是支持的。”
“好,年轻人就是觉悟高!”
领导大手一挥,在我的留洋申请书上盖章。
“出国手续预计一周后办好,这几天你就别上班了,回去收拾收拾,小两口好好道个别。”
走出医院,莫名觉得天空都蓝了不少。
对韩钊的失望到达临界点,心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回忆划到昨天……
下班后,我拖着疲累的身子,蹬自行车回家。
军属大院里,冯升拿着一个五彩缤纷的包装盒,跟周围孩子炫耀。
“看到这些洋文没?这可是进口的巧克力,洋人的高档零食!国内没有的,老稀罕了!”
冯升和姐姐冯巧钗,是韩钊战友的家人。
战友病故后,他就接过担子,把这对姐弟安排在我们家隔壁住着。
每个月津贴还给出大半。
没人不夸的,都说我嫁了个好男人。
我当他重情重义,忍了。
忍到现在,我的东西他问都不问就给了。
那盒巧克力分明是在M国的教授寄给我的生日礼物。
昨天才收到,今天就被韩钊给了出去。
只见冯升掰下一小块巧克力,放在嘴里,眯起眼一脸享受。
一群孩子围着他,眼巴巴看着。
冯升丝毫没有分享的意思。
年龄小的孩子都要哭了,我拿出车篮里的鸡蛋糕,招呼他们来吃。
鸡蛋糕分完的时候,冯升跑过来,伸手。
见袋子空空如也,他突然发脾气,踢了我一脚,跑了。
“坏女人你就是故意的!”
我摇摇头,上楼去质问韩钊。
韩钊把菜端上桌,不以为意:“你都多大人了,还吃巧克力呐?巧钗说小升最近不好好吃饭,给他润润嘴。”
还记得小时候,他好不容易得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怕别的小孩抢走,攥在手里都有些融化了,也要留给我吃。
如今……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说:“你事先跟我商量,我未必不给,但你不能越过我。”
“问不问你都会给,那不是一回事吗?”
“你这样,我感觉不到尊重……”
“你是自己人,小升是客人,我真不懂你计较什么。”韩钊有些不耐:“别说了,赶紧吃饭吧!”
沉默蔓延,熟悉的凝滞又来了。
自从冯家姐弟住到隔壁,才三个月,我们的争执越发频繁。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冯巧钗在念大学,冯升才上小学。
这意味着,我和韩钊的生活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这对姐弟。
说曹操,曹操到。
冯巧钗走进来,红着眼眶把巧克力放在桌上。
“嫂子,这个还给你,小升是乡下孩子,不配吃这种高级玩意。”
“可是……嫂子买的鸡蛋糕分给那么多孩子,唯独不给小升吃,他难过得一直在哭。”
“我们是乡下来的,比不得你这种城里大小姐,就连鸡蛋糕都不配吃了么?”
韩钊皱眉:“什么意思?”
2
冯巧钗不吭声了,看我的眼神变得隐忍,惶恐。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
韩钊顿时沉了脸。
“林北雁,他们姐弟父母双亡,哥哥又没了,已经很可怜了,你就非要这么刻薄吗?”
“不就是个巧克力,也就你当个宝,斤斤计较!”
我扯了扯嘴角,解释道:“没有不给小升,只是到他的时候,鸡蛋糕就没了。”
“那一开始就别分!行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马上去隔壁跟孩子道歉!”
我深吸一口气,拒绝:“我没错,道什么歉。”
韩钊脸色铁青,从冰箱里拿出一提五花肉,拉着冯巧钗就走。
“晚饭我去隔壁吃,你自己在家好好反省!”
冯巧钗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嘴上装模作样。
“韩大哥,你和嫂子不要为我们姐弟吵架,我看我还是带弟弟搬远点儿吧!”
“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
“可是嫂子好像不高兴。”
“别管她,这个家里我做主。”
大门砰地关上。
我木然拿起巧克力,打开一看,里面乱七八糟,一板巧克力黏糊成一团,活像狗屎。
也像我的婚姻。
挺没意思的。
回房,翻出教授的信,看了又看。
“北雁,礼物到你手上的时候,你的生日应该还没过,在此老师祝你25岁生日快乐。
可惜你不能跟我出国。
国外领先我们太多,我每天如海绵,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能吸收知识,犹觉得时间不够用。
无论身处何地,勿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敬风华正茂的你。”
信我已经倒背如流,还是舍不得放下。
如果说,之前我遗憾不能出国,此刻,我只想不留遗憾!
一个小时后,韩钊回来。
不说话,也不看我,自顾自地洗漱。
他弄出不小的动静。
我知道他在提醒我去哄他,给他台阶下。
我蒙头就睡。
隔天,就去递交了留洋申请。
然后迫不及待去邮局,发电报告诉教授,我要跟她并肩奋斗了。
四季的衣物鞋帽,我挑了一些带走,其他都分给了大院里的婶婶大姐们。
她们问起,我就直说要去国外学习,五年后才回来。
“去这么久呀?不合适吧?”
“你可是有男人的,就不怕出啥事?”
“就是,家里隔壁还有个不安分的,整天黏着韩少将……”
我哂然一笑:“报效祖国,才是我的头等大事。”
“林北雁同志好样的!”
“北雁,你的小家庭,姐帮你监督!”
“大家一起留意,某个蛾子别想扑腾出花儿……”
我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走之前,我会还韩钊自由身。
他和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了。
家里的东西在慢慢减少,但韩钊没发现这些变化。
因为我们心照不宣开始了冷战。
韩钊住在军营不回来,回来也是直接去隔壁。
还是冯巧钗来炫耀,我才知道。
她的韩大哥送了麦乳精、鸡蛋糕、水果糖,还有洋人喝的咖啡。
“咖啡你知道吗?第一口微苦,喝完唇齿留香,特别提神。”
“韩大哥是特意给我买的,让我学习疲累的时候来一杯,喝完再托人买。”
换做以前,我早就生气地去找韩钊理论了。
然而,这次我专心翻着英汉大词典,不理她。
冯巧钗不知道,她每说一句,都让我更加坚信,离开韩钊,是对的。
还有三天,我就要远离这些糟心的人和事,飞去大洋彼岸了!
3
冯巧钗跺了跺脚:“林北雁!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原本,我打算请科室的同事们,来家里吃顿饭。
看冯巧钗这样,还是去外面吃吧。
钱不够就去借点儿。
我放下词典,起身拿包,换鞋。
“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我没看到,身后的冯巧钗眼珠子转了转,扭身进了我房间。
国营大饭店。
等待上菜的时候,大家围着我说话。
“天呐,咱们的院花变院草了!”
“怎么突然剪这么短?你可真舍得。”
“挺可惜的,你头发可好了。”
之前看到街边有人吆喝着收购长发,我几乎没什么犹豫,走过去。
剪短后,的确有点不习惯,感觉脑袋轻了很多。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由衷笑道:“新的方向,新的面貌,我要轻装上阵!”
“北雁长得好,什么发型都好看!”
“北雁,这一去五年不回来,比真的大雁还能飞。”
“你以为洋墨水想喝就喝的?你去申请也没用,林北雁同志是我们科室最优秀有前途的医生。”
我忙摆了摆手,诚恳地说:“我给大家探探路,到时候我会寄最先进的医学资料回来,一起进步!”
菜陆续被端上来,一向摆着冷脸的服务员笑眯眯的。
红糟烤鸭、红焖猪蹄膀、什锦暖锅、茄汁平鱼、蟹肉豆腐、腌熏鱼……
一道道平时见都不容易见到的大菜,让同事们惊住了。
“这得要多少钱?”
“估计得要咱一个月的工资,就一顿吃掉了?”
“那多不好意思,你出国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不好意思也得吃,又不能退。”我笑道:“五年后我回来,你们一起请我,怎么样?”
这么一说,大家心情放松下来,连连说好。
倏地,冯巧钗的惊呼传来。
“林北雁?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你的头发!”
只见韩钊带着冯巧钗姐弟,站在不远处。
他面上呆愣凝滞,眼里有恼怒,有不可置信。
我垂到腰的黑亮麻花辫没了。
一头齐耳的女式男发,柔美不见,多了几分英气。
科室新来的小姑娘好奇道:“他们是林医生的哥哥嫂子侄儿吗?”
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
韩钊拧眉,冯巧钗咬唇看他,没有否认的意思。
我面色平和地介绍道:“我丈夫,跟他战友的妹妹和弟弟。”
然后起身走过去,对韩钊说。
“工作几年了,请大家吃个便饭。”
韩钊有些不自然,语气生硬地开口:“巧钗考试拿了满分,我带他们下馆子庆祝一下。”
我点点头:“行,那我过去了。”
冯巧钗探头看了看,睁大眼惊讶道:“北雁姐,点那么多菜,你好大方呀!”
“我听说那一桌是这里最高级别的宴席,要三十多呢!你这么大手大脚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还好,头发卖了20,加上手里的余钱,足够我请客了。”我莞尔一笑。
韩钊有些生气:“缺钱怎么不跟我说,何必……”
在我似笑非笑的目光里,他顿住,想起自己的津贴,多半都贴补给了冯家姐弟。
“下个月,我会多给一些家用。”
我无所谓道:“不用,他们姐弟也不容易。”
两边隔着五米的距离。
感觉韩钊时不时看过来,视线中带着疑惑和探究。
我一眼也没看他,他和冯家姐弟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我们人多热闹,一直吃到饭店打烊。
告别后,我哼着小曲儿回家。
看到韩钊在,忍不住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皱眉,脸色发沉:“这是我家。”
来源:自由风筝ZxR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