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都说八十年代的爱情最纯粹,可我遇到的却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劫。现在想想,那会儿的年轻人真是傻得可爱,口袋里揣着二十块钱就敢往最偏远的山沟沟里走。
■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老杨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都说八十年代的爱情最纯粹,可我遇到的却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劫。现在想想,那会儿的年轻人真是傻得可爱,口袋里揣着二十块钱就敢往最偏远的山沟沟里走。
我叫老杨,那年二十三岁。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人,竟然会被分配到黔东南一个连自行车都骑不进去的小山村。这事儿说来话长,还得从我们那届师范毕业分配说起。
那会儿分配工作跟买粮票似的,轮到你了就得赶紧拿,否则就得饿着。我排在最后几个,看着前面的同学一个个分到县城、镇上,轮到我时就剩下几个山沟沟的名额。主任拿着铅笔头在纸上划拉了半天,抬头对我说:“老杨啊,要不你去石板村?”
石板村?听着就硌得慌。可那会儿哪有得选?我寻思反正也就两年,熬熬就过去了。谁成想这一去,就遇上了改变我一生的事。
记得刚到村里那会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村支书给我收拾了间废弃的牛棚,说是暂时凑合。那牛棚说是棚,其实就是几块石板墙,上头盖着几片破瓦。晚上躺在竹板床上,数星星都不用抬头,透过瓦片缝就能看见。
这日子过得跟个原始人似的,要不是村口那间杂货店,我真以为自己穿越到古代去了。说起这杂货店,倒是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小芳的场景。
那天刚发了工资,我琢磨着去买点日用品。推开店门,一股子樟脑丸的味道夹杂着咸菜味扑面而来。柜台后头站着个姑娘,穿着藕荷色的确良衣裳,头发用红橡皮筋扎着。阳光从破旧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脸上,衬得那张脸又白又亮。
“要点啥?”她问我。我愣了半天,差点忘了自己要买啥。这姑娘说话带着点本地口音,但比村里其他人的话要好听得多。
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村里人常说的小村花 - 小芳。她爹是村里唯一开着杂货店的,她妈早些年得病走了,就剩她跟她爹相依为命。村里人都说她长得像城里人,我琢磨着可能是因为她总爱看我从城里带来的画报。
慢慢的,我发现小芳跟村里其他姑娘不太一样。她懂得打扮,会用雪花膏,脖子上总挂着条蓝色的塑料珠子项链。但更让我觉得不一样的是她的眼神,总是往远处看,好像这个小山村装不下她的心思似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早上被公鸡叫醒,踩着露水去教室,看着山里的孩子们一个个从石头缝里钻出来似的,背着书包往学校赶。
可就在我以为日子会这么平淡地过下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是开学后的第三个月,小芳突然来找我借钱。说是家里养的鸡要买料,手头紧。我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她家杂货店不是挺红火的吗?可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我又说不出个不字。
借钱这事儿就像滚雪球,从一开始的五块、十块,慢慢变成了二十、五十。每次她来借钱,都会说“等家里鸡卖了就还你”。我那时候也是年轻,信了她的话,而且。说实话,我也有点喜欢上她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听见几个大婶唠嗑,说小芳早就跟隔壁大队的赵家说好了亲事,就等着凑齐五百块彩礼。我站在那儿,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钱,难道是要凑彩礼用的?
我正琢磨着这事儿,小芳又来了。这回可不一样,她穿着那件藕荷色的确良衣裳,头发也特意梳得整整齐齐。她站在我那间破牛棚门口,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杨。”她开口了,“你说,这山沟沟里的姑娘,值五百块彩礼吗?”
五百块彩礼。 这话听得我心里直打鼓。那会儿我的工资才四十八块钱,省吃俭用能存下三十多。掰着指头算算,小芳已经借走了一百七十三块。这么一想,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她。可她不答,只是低着头摆弄衣角。那件藕荷色的确良衣裳在夕阳下泛着光,像是要飘走似的。
说起这衣裳,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在学校碰见小芳,她穿的还是这件衣裳。那天她说家里的奶奶病了,要去县城买药,手头又紧。我一听,又借给她五十块。可第二天我去杂货店,听她爹说她奶奶早在五年前就走了。
这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慢慢的,我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多着呢。比如她说要买鸡料,可村口王婶说她家的鸡早就卖光了。再比如她说要修缮房顶,可她家那房子前年才翻修过。
正琢磨着这些事,村里来了个邮递员。这人骑着辆“永久”牌自行车,车后座还绑着个邮包。在山里见着自行车可不容易,我寻思着跟他唠唠嗑。
结果这一唠不要紧,可让我吃惊不小。原来这邮递员也给小芳借过钱,而且比我还多 - 足足二百多块。他说小芳跟他说,要是再借三百块就嫁给他。
听到这话,我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地上。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等等,她不是也跟我。
正发愣呢,供销社的营业员老李从门口过。他看见我俩在聊天,也凑了过来。一聊才知道,小芳找他借钱的套路跟找我们一模一样,连那句“再借三百块就嫁给你”都没变。
算了算,光我们三个借给她的钱就快六百了。这还不算村里其他人的。想想也是,就她家那个破杂货店,进的货比卖的货还少,哪来那么多钱周转?
但让我更纳闷的是她借这么多钱干啥。要说是为了凑彩礼,可村里都传她跟赵家说好了亲事,那赵家小子家里可是开拖拉机的,不差这几百块钱。
就在这时候,一个更让人心惊的消息传来。隔壁大队的赵家放话说,根本没跟小芳提过亲事,是小芳自己到处说的。这下可闹大了,整个村子都沸沸扬扬的。
那天晚上,我躺在竹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透过瓦片的缝隙看着星星,心里乱糟糟的。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墙根底下走动。
我披着衣服出去看,借着月光,隐约看见一个藕荷色的身影往村口方向走。那背影我再熟悉不过了,是小芳。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
第二天一早,我赶紧去杂货店找她。可店门紧闭着,门上还贴着张纸条:进货去了,三天后回来。这字迹歪歪扭扭的,不像是小芳的笔迹。
更奇怪的是,小芳他爹也不见了。问遍了村里人,都说没见着他俩。倒是有人说,昨天半夜听见有汽车的声音,好像是往县城方向去了。
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昨晚看见的那个背影,会不会是小芳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村子里?可要是这样,我们的钱。
正想着,村支书找上门来。他脸色不太好看,拿着个信封说是在杂货店门口发现的。信封上写着三个字:“给老杨”。
我颤抖着手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这钱我还不了了。不过我答应过要嫁给你,这话还算数。你要是想讨个说法,就来河口镇找我吧。”
这字迹倒是真的是小芳的,可这话是什么意思?河口镇?那不是出了县城往南一百多里地吗?我琢磨着这事儿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又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这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是从供销社传来的。原来小芳他爹前几天在供销社买了两张去广州的火车票。这下可好,河口镇八成是个幌子。
我一下子坐不住了。倒不是为那一百七十三块钱,而是。 说实话,我也说不清是为了啥。大概是不甘心被人这么耍着玩吧。寻思来寻思去,我决定去找她。
请了几天假,我背着个帆布包就往县城赶。那会儿山路不好走,一路上磕磕绊绊的。走到半路,下起了雨。这雨说来就来,浇得人措手不及,我只好躲在路边一棵大榕树下。
说起这雨,倒让我想起第一次借钱给小芳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她来找我,说家里养的鸡要买料。那会儿她穿着件粉色的雨衣,站在我那间破牛棚门口,浑身都湿透了。那个样子,真让人心疼。
现在想想,她八成是算准了我这个心软的性子。就跟那个邮递员说的,她总是挑雨天去借钱。这种天气,谁还能忍心拒绝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
雨停了,我继续往前走。到了县城火车站,打听到去广州的车票得预订。售票员说:“前两天确实有个中年男人买了两张票,好像是父女俩。”
这话让我更纳闷了。要说小芳是为了找出路,可她爹为啥也跟着走?那个杂货店虽说不大,但也是个营生不是?再说了,他们父女俩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正发愣呢,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供销社的老李,他说是来送货的。这老李平时最爱打听事,没准知道点什么。
果然,这一聊不要紧。老李说他听说小芳他爹欠了高利贷,而且不是一般的多。具体多少不清楚,反正是他开杂货店这些年赚的钱都填不上的窟窿。
“你是不知道,”老李压低声音说,“那个杂货店啊,早就是个空壳子了。进的货都是从高利贷那边拿的,卖出去的钱也都要上交。他们父女俩这些年,就跟替人看店似的。”
这话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怪不得小芳总是往远处看,原来她是被困在这个村子里了。那她借钱。是为了还高利贷?不对啊,那她借的这些钱也不够填这个窟窿啊。
就在这时,老李又说了句让我心里一惊的话:“对了,前两天我看见小芳跟一个开摩托的男人说话。那男的不是本地人,好像是从广州来的。”
“广州来的?”我心里咯噔一下。
老李点点头:“是啊,我听见他们说话,那男的操着一口广东话。”
这下可把我整糊涂了。小芳要去广州,难道跟这个男人有关?可她爹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张纸条上说的河口镇。
正琢磨着,突然有人拍我肩膀。回头一看,是村里的王婶。她气喘吁吁的,好像是特意找来的。
“老杨啊,可算找到你了。”王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芳她。她根本就不是她爹的亲闺女!”
“啥?”这下我真懵了。
王婶说,这事得从十五年前说起。那年小芳才八岁,是她爹从外地带回来的。村里人都以为是去亲戚家认的干女儿,可实际上。
就在王婶要说出实情的时候,火车站广播响了起来:“广州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要是让小芳坐上这趟车,只怕这辈子都找不着她了。可是。我该不该去找她?这里面的事,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正纠结着,口袋里那张纸条突然掉了出来。我捡起来,又看了一遍:“。你要是想讨个说法,就来河口镇找我吧。”
等等,这字迹。怎么好像是新写的?这张纸。跟小芳前几天给我写欠条的纸张根本不是一个材质啊!
这是怎么回事?谁给我的这张纸条?又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又一个更让人震惊的发现出现了。
这个震惊的发现来自那张纸条背面 - 那儿有个若隐若现的地址,是用铅笔轻轻写的。要不是阳光正好照在上面,我还真发现不了。地址写的是广州某个街道的门牌号。
这回我真明白过来了。河口镇八成是个障眼法,他们的真正目的地是广州。可问题来了,这地址是谁写的?是小芳吗?要是是她,为什么要用这么隐蔽的方式?
三十五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这事儿,我还是忍不住唏嘘。那会儿我真去了广州,在那个地址找到了一家制衣厂。但让我意外的是,那儿的老板娘竟然认识小芳。
“她啊,是我们这儿的老熟人了。”老板娘说这话时,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十五年前就在这儿做工,后来回老家去了。”
十五年前?那不就是小芳刚到村里的时候吗?这么说,她之前就在这儿待过?
正琢磨着这些,老板娘又说了句让我心里一惊的话:“她爹也经常来,每个月都来拿货。那会儿我们这儿刚开张,就靠他们父女俩在内地帮忙卖货。”
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他们哪是来进货的,分明是在还债啊。我把村里的事跟老板娘说了,她听完只是笑笑:“年轻人,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后来我才知道,小芳确实不是她爹的亲生女儿,而是。 算了,这些陈年旧事就不提了。反正这些年我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偶尔听人说她在广州开了家服装店,生意还不错。
说来也怪,前些天我突然收到一封汇款单,汇了一百七十三块钱。汇款人那栏写的是“阿芳”。这数字也太巧了,不就是当年她借的数吗?要说她还记得这事儿,我是真没想到。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汇款单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老杨,对不起,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这钱还得晚了,但总算还上了。有空来广州坐坐,我请你吃饭。”
看着这熟悉的字迹,我忽然想起那个穿着藕荷色确良衣裳的姑娘。那会儿她站在杂货店的柜台后面,阳光照在她脸上,衬得那张脸又白又亮。谁能想到,那个看似简单的姑娘,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年的种种举动,或许都是被逼无奈。借钱也好,许诺也罢,都是在为自己寻找出路。只是这出路,用的方式是不是有点伤人心了。
那张汇款单我还留着,连同当年的纸条一起,夹在一本发黄的日记本里。有时候翻开看看,就想着要不要真去广州找她。但转念一想,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让这些旧事都随风去吧。
不过说实话,我倒挺想知道,这三十五年里,她过得怎么样。那个当年总是往远处看的姑娘,是不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个藕荷色的背影,是不是依然会站在柜台后面,等着阳光把她的脸照得又白又亮?
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她借给别人的钱,不知道有没有还清呢?
那张汇款单我一直收着,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上面那个“阿芳”的签名,还透着几分当年的影子。
这故事要是就这么完了,倒也算有始有终。可前两天,我又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一件藕荷色的确良衣裳。
来源:夏天里的冰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