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年轻人渴望被指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摘要:电影《风流一代》上映前,他把十余家媒体的采访密集安排在两天内,中间只给自己留一支烟的时间。回到办公室,用一把小小的火枪点燃雪茄的同时,还得跟同事对接其他工作;不出十分钟,便又坐在下一个架好的摄像机前。11月7日,他还见缝插针发了条言辞卑微的微博,说网络上已有盗

丨高敏‍‍编辑丨雪梨王‍‍‍‍‍‍

贾樟柯最近很忙。

电影《风流一代》上映前,他把十余家媒体的采访密集安排在两天内,中间只给自己留一支烟的时间。回到办公室,用一把小小的火枪点燃雪茄的同时,还得跟同事对接其他工作;不出十分钟,便又坐在下一个架好的摄像机前。11月7日,他还见缝插针发了条言辞卑微的微博,说网络上已有盗版流出,自己在“互联网面前,还是力不从心”,请求大家“如果有条件、有兴趣”,还是尽量去电影院看。

他的工作室位于北京的繁华地段。走廊两侧,挂着《山河故人》等电影海报,妻子赵涛是这些电影几乎唯一的女主角。这位第六代导演办公室的桌上,则摆着自己年轻时的照片——站在卫生间的马桶旁,双手插进黑色大衣口袋,微微抬起头望向镜头,眼神清冷。如今鲜少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神。因为长时间对着电脑的剪辑工作损伤了眼睛,他几乎时刻戴着墨镜。

贾樟柯年轻时的照片

于贾樟柯而言,电影是一个低频次的表达方式,三五年才表达一回。而《风流一代》则用了22年。它的排片也像是一次行为艺术——11月22日上映,上映22天。

影片仍然是惯常的县城叙事,野蛮、复杂且充满活力。而在贾樟柯本人看来,与以往作品比,这是自己“非常任性、不守规矩”的一次表达。他最喜欢游历式、偶遇式的电影,于是他跨越22年,将游历过程中遇到的场景和人物拍下来,再通过解构和重新结构形成影片。

游历开始于世纪之初。彼时中国刚加入WTO,北京申奥成功,一个叫朴树的歌手抱着吉他弹唱着“新世纪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贾樟柯也满怀激情,带着团队四处游走、拍摄。彼时赵涛还在做舞蹈老师,到了寒暑假,就跟着一起拍摄。

爱电影的年轻人们就这样走走停停,没有剧本、没有情节,全凭即兴。状态到了,贾樟柯就喊着,“来,演员进去走一圈”。从2001年到2012年,他们先后在北京、太原、大同拍摄了许多素材,但贾樟柯始终觉得电影没有完成,“因为变革的活力和它所带来的影响并没有呈现出来”。

直到2020年新冠疫情到来。

贾樟柯意识到,一个时代终结了,这部横跨数年的电影也该结束了——它不应该只停留在千禧年,而是描述我们如何从过去走到今天。

2022年,他和编剧万佳欢为影片中的当代部分写了剧本,将1000多个小时的素材剪成最终的《风流一代》。9月在平遥电影展与青年导演对谈时,他说坐在剪辑室里是最自由的时刻,“只有创作能保证某种自由,这种自由是无法被封控的。”

镜头下的小城也是自由的——随手抓起麦克风就唱的女人、终日骑着摩托车招摇过市的年轻人、怀揣发财梦奔赴大城市的打工者,他们迫不及待地投向时代洪流,又在潮水退去后回到垂垂老去的县城。而此时,在结尾处,赵涛饰演的女主角巧巧发出了她在全片唯一一个音节,“哈!”

接着她加入夜跑人群,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跑去。

赵涛饰演的巧巧在全片没有一句台词

赵涛告诉我们,拿到剧本后,她讶异于自己饰演的角色没有一句台词,但立刻表示支持,她知道这是贾樟柯又一次实验和自我挑战,“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保持创作的自由性和鲜活,不能保守。”

贾樟柯拒绝保守,害怕思想和认知的固化,也从未停止过表达。今年10月在《十三邀》一次线下活动上,他提到,“公共生活中那种焦点讨论的热情在减弱,大家被分众了,每个人在某一个社群里生活”,他抓住一切机会,活跃于各大电影节和公开活动,在各种场合大胆发声。其他导演的电影被撤档,他在微博说,“电影事业,不能这么搞”;聊到当下行业处境时,他直言“不能把中国电影只做成主旋律的专卖场”;提到好莱坞影片的中国市场时,他表示“当文化市场不能接受更多元的、更国际化的影视产品时,我们市场的性能是不是逐渐会丧失。”

作为经历过“风流一代”的导演,他敏锐察觉到了年轻一代正在发生的某种变化——过去,年轻人们总会讨论更具公共性的话题,而近几年则变成了囿于个人困境的迷茫,“我该怎么办?”

“渴望指点,渴望抚慰”,贾樟柯把这看作“一个危险的信号”。在他看来,今天的年轻人也可以是“风流一代”,不安分、果敢决断,去行动、去改变。

以下是贾樟柯的口述:

一个时代终结了,电影也该结束了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电影计划,从世纪初开始拍摄。当时我已经拍了两部电影,《小武》和《站台》,都是用胶片拍摄,也都取得了比较好的评价,但其实这不是我理想中的电影。

我理想中的电影有点怪。我特别喜欢上世纪初20年代那些非常活泼的电影,比如维尔托夫(苏联纪录电影奠基人之一)在游历的过程中用摄影机直接去面对生活、面对人,在剪辑的时候形成影片的整体。这是从影像拍摄到形成电影的一个过程,也是我觉得电影最有魅力的地方。

上世纪30年代语言进入电影后,一方面电影工业蓬勃发展,能承载更多的叙事信息;再一方面,电影工业的制作模式类型相对来说比较限制,无非就是写一个大纲或剧本,设定好人物关系和剧情。即使导演有再多的即兴发挥,影片本身的形态都已经像水渠一样:水很奔腾,但实际上还是按水渠在往前走。这样的模式非常可控,产生了非常多的经典作品,也是电影最主流的拍摄方法。

但我总想尝试一下自己喜欢的那种电影。那种游历式的、偶遇式的,把游历过程中所看到的景象和人,所遭遇的场景,在解构和剪辑的过程中再形成影片。我喜欢这种摄影机捕捉到的偶发性和偶然感。这种影片很稀少,也没有太多条件去做。

千禧年前后,数码技术产生了,我一下觉得这种拍摄变得可能了,因为数码摄像机很轻便,可以用很小的团队,不依赖太多的灯光,简简单单几个人拍摄。在我看来,初创的技术跟世纪初社会刚进行形态变革也还不成熟的状态,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

世纪之初确实让人感受到一种狂欢的气氛,到处唱歌跳舞,大事件背后的个体非常有活力,这都让我特别有激情去捕捉千禧年代,当时我就给这部片子起名叫《拿数码摄影机的人》。

电影从世纪初开始拍摄

我们去了北京、太原和大同几个城市拍,最后比较集中在大同。大同是山西第二大城市,它不是县城,但它的社会风貌和建筑很特别,是工业感结合了传统中国县城结构的环境,这种混合令我着迷。我们一开始就想拍个两三年,将千禧年头几年拍成一种影像性的、游历性的影片,也模糊了记录跟虚构的界限。

我们带着两位演员——赵涛和李竺斌,在我们感兴趣的场所,用能想象到的情节,进行虚构拍摄。

拍了两年多,我发现这个电影其实停不下来,它也没有完结。一个影片的拍摄,剧本会有开端和结尾,是从文字到影像的转化,你知道拍完了就是完结了。但对于这样一种游历式的拍摄,要找到一个心理依据,你要觉得它真的完成了。可我总有一种没有完成(的感觉),这个没有完成,我觉得是变革的活力以及它带来的影响还没有呈现出来。

我们停止了拍摄,中间也去拍了别的电影。有时想起来了,就再出去拍,断断续续拍了这些年,主要集中在2001年、2002年,以及2004年、2005年,和2011年、2012年。这个过程中,数码摄影机迅速迭代,很快胶片数码摄影机也发明了,所以也不能叫《拿数码摄影机的人》了。

《风流一代》在大同拍摄时的工作照

2020年,我完成了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后,疫情到了。一开始我没太在意,觉得两三个月就过去了,后来发现这持续了特别漫长的时间,社会形态也发生很多变化。

我曾经急速而匆忙的生活、充满旅行和外出疲累的生活突然静止,与此同时,许多新科技进入快速成熟期,大家下不了楼,但科技可没等人,一直在变化、在增长,包括由科技衍生出来的对于人的生存、对于未来社会人的处境的思考都开始呈现出来。

这时候我意识到好像一个时代确实终结了,电影也该结束了。但它不是一个停留在千禧年代的电影,也不是停留在过去的电影,我希望它是一个描述我们怎么从过去走到今天,从今天的视角去理解时代轨迹的影片。

于是我们就开始剪,根据剪好的原有素材,又发展出了当代的部分。因为在疫情期间,没有办法继续用那种游历式的方法拍,于是就用了剧本,在相对可控的时间内把它完成。

《风流一代》前40分钟几乎都是过去影像的片段,没什么对白,这肯定不是大家习惯的叙事方法,但我希望带领观众进入。这实际上是一种时代的游历,特别是往日复活。我觉得它呈现的是一种电影的神性,巴赞(法国《电影手册》创办者,被称为“电影新浪潮之父”)经常讲电影是有神性的,今天我讲它可以复活时间,复活时代。

李竺斌饰演的斌哥‍‍‍‍‍‍‍‍‍‍‍

当你有机会通过一部电影跟着一对男女的爱情故事,在游历里重回世纪初,感受那个时代所有的氛围、细节,反正对我来说比看故事过瘾多了。

大家(看电影)总是在看故事,这个电影也不是没有故事,但它在故事主线之内扩展了空间的宽度,即社会的广阔面貌。我觉得电影需要改变,也希望观众能随之而来进行改变,而且它并不难,只要欣赏习惯的改变,你可能就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电影。

电影发展了100多年,高度商业化后,电影形态已经相对来说挺固定、挺保守的,活泼的、尝试性的作品太少了。我觉得电影人需要做一些尝试,当然,任何一种尝试肯定都会面临不习惯,面临一种惶恐——这是个什么电影?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两三年之后,可能大家会很接受这种形式。

我的电影生涯伴随着这种(不习惯)。《小武》刚拍出来的时候,遭到非常多的批评,说这不是电影,我看了评论之后很开心,觉得太好了,他说这不是电影,说明他没看过这种类型的影片。然后没过两三年,(得到了)普遍的接受。

然后《站台》也是,到了《山河故人》也是,《天注定》也是。这几年我过去的影片被剪成非常多小片段在网上流行,我电影里点映最高的是《山河故人》,好多观众自发去点映包场看,时隔整整10年,它的接受度好像一下子变得非常高。

所以我觉得,导演的这种寂寞并不长,也就两三年,你会发现它是有价值的。观众的频道慢慢会转化,但电影的银幕世界不出现变化,观众是不会变化的。

“喋喋不休的电影太多了”

《风流一代》是一部不守规矩的、非常任性的影片,最任性的地方就是沿着情感的力去推动。过去电影一直强调叙事的推动力,即严密的情节链条,但还有另外一种力——无法界定的情绪的力。怎么利用这种力去组织电影?用这种方法,情绪肯定是飘忽的,它像一团气或者一片云,我就依据影像给我的气氛和情绪来自然地形成创作。

我们的电影拍了22年,我选择只上映22天,当然22天对这个片子来说是挺长的一个时间。但我想给它一个期限。我们希望《风流一代》的放映有一种节日感——你看,节日是有期限的,春节就一天,春节假期就一星期。那么这部片子,对喜欢它的观众来说,对于拍了20多年的主创来说,对从事电影工作的我们来说,也希望有一种仪式感。

电影《风流一代》海报

另外这也是对电影放映的一些新想法。过去电影院非常强调视听,以此来吸引观众,但现在,影院里感受视听的卖点其实在慢慢失效,毕竟有条件的家庭有投屏以及升级的设备,已经能达到非常好的视听效果。但有一点我觉得仍然是电影院的强势,就是聚众。

如果你把一个电影扔在那儿,观众觉得反正会放很长时间,这个月不看,下个月看也行。我希望这个片子相对来说稍微聚众一点,因为它很适合大家一起看戏讨论。

电影里人物对白很少,有人评价这几乎相当于一部默片,那是因为我觉得喋喋不休的电影太多了。

既然电影设定是为大银幕拍摄的,你要相信演员的表演,相信环境的感染力。其实语言越多,对观众感官的限制越多,因为都在跟故事、跟对白,如果大量的情绪和情节都要靠对白来呈现,感官会相对迟钝。我想降低一些语言量,甚至让女主角不说话。所谓沉浸式就是打开你的感官去体察里面每一个声音、每一个物件、每一束光、每一个影像里面所包含的时代气息,我非常想打开观众的感官去跟电影互动。

当然从文学性上来说,我们常讲无声胜有声,道理就在于任何具体讲出来的语言都是一个局限性的情绪或者信息,但是无声本身包含了更多复杂性和情感在里面。

电影中的女主角巧巧几乎没有一句台词,她是一个不太愿意评论的人。我们的语言大部分都是在评论生活,评论事件、评论自己的感情,而她的判断都在她的沉默里。心有千千结,有的人会讲出来,有的人不会讲出来,千千结你能讲几个结?讲出来两个就是两个结,就不是千千结了,如果沉默,你就有千千结。

《风流一代》讲述的是女性的成长和觉醒。拍摄的20多年,也是我们对人、对生活理解的过程,大量素材是过去时代拍的,我们并没有很明确地像今天一样讨论女性话题。但在这个过程中,对我们来说很可贵的,是记录了我们意识的改变,特别是赵涛的改变。

赵涛饰演的风华正茂的巧巧

电影刚开始时,她的人物设定是一个非常依赖情感的女性,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情感需要一个确定,需要一个结局。当时还是相对即兴的拍摄,聊到人物的走向,我记得赵涛说,分手就好了,还多说什么。于是我们就按她说的这么拍。

到了当代的部分,剧本写到巧巧的生活,当时我们也在想,她是已经成家立业了?还是一个人?我也很犹豫。就跟赵涛聊,赵涛说其实你们不要考虑这些,人物结婚也好,没结婚也好,有家庭也好,没家庭也好,她可以处理自己的感情,她已经是一个不强求感情的人了。

我觉得这个理解挺好,就这么拍下来了。最后剪到一起,从头看到尾,确实有女性的成长变化和自我意识的觉醒在里面。

这么多年,赵涛从一个跳舞的女孩子慢慢变成有很多自己的看法、有独特心灵世界的人,这些都是在生活中自我培养的。从创作角度来说,她从感性表演,到逐渐拥有了自己比较完整的表演体系,这一点让我很震惊。

《三峡好人》时她处在转折期,从感性的表演到有一点自己的方法;《山河故人》是她非常重大的进步跟转型;到了《江湖儿女》,她一下收获那么多最佳女主角奖,后来我老陪她去电影节,她去领奖,我跟着去,我觉得挺棒。

简单来说,她创造了一个配合我电影美学的表演。我非常追求影像中人和环境的自然性,她突然想到什么就跟我交流,她说很多电影为什么人物一出现,都是带着一种戏剧感出现的,好像要发生点什么了,其实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是一个没有戏剧目的的人,我们就是活着、吃个饭走个路就回家了,哪有那么多表情,为什么电影中不能呈现这样一些状态?

我说你这个无叙事目的的理论挺好的,也会给我启发。

电影里巧巧一直沉默,结尾处,她加入跑步的人群,最后喊了一声,那是我们拍得差不多时,让演员自由发挥的一条。她就发挥了一条,喊了一声。我后来判断这一声非常好,剪成了影片真正的结尾。这一声就是要告诉大家,我有很多往事,我有很多伤害,我有很多委屈,我有很多话想讲,我不是不想讲,我只是不说。

逃离思想和认识的固化是很可怕的

疫情期间我给国外的电影杂志写了一篇文章,写到未来的电影将分为疫情前和疫情后。在我看来,电影总体上是当下处境和思想的投射,它是一个当代的问题,这个当代即将发生巨变了,新的文明要到来了。

另外一方面,每当社会发生重大改变,电影都会发生变革。上一次重大改变是二战,二战前的电影跟二战后的电影是有截然区别的——二战前,整个法国电影基本是像今天的大IP大制作,改编《巴黎圣母院》《茶花女》《红与黑》,然后明星加制片厂工作。

二战结束,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产生,更关注现实,采用真人表演,真实的场景取景,拍人们当下的体感、此时此刻的处境。到了新浪潮以及之后的安东尼奥尼(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大师)等人,电影内容都改变了,从描绘社会情况转到描写人内在的现代化的精神症候,一种孤独感,一种潜意识。所有这些东西都都更新了银幕的叙事内容。

新冠疫情使得世界在全球化过程中,前所未有地回到了封闭隔离的情况。再加上新的科技,人工智能崛起之后,基本上就是一个新的文明的更替,就好像工业时代结束了农业文明一样,人工智能时代要终结很多东西,当然就有一个时代的转折点。电影必然也会发生非常大的变化。

最近这一两年,电影市场有点低迷。我觉得并不像大家说的好电影太少了,好电影少是事实,但它是由疫情造成的,疫情减少了电影投产数量,产生好电影的概率自然就低了。

根本上的原因是,电影需要焕新、改变了,现在处在一个过渡阶段。什么是新的电影?没有人能说清楚。什么是最新的时代情绪?还没有人能捕捉出来。但是它提醒我们,我们的感受力,我们关注的现实世界,我们使用的电影方法、叙事方法,都要随之做出改变。

主角斌哥年轻时

对于我的创作而言,当下迫切想要拍的是人的情感变化。因为我们处在一个传统的情感方法逐渐瓦解,同时人对自我的认知也发生了非常多变化的时代,特别是年轻人对于情感,甚至对于个人身体有很多选择。那么在我们这样一个拥有非常长时间传统习惯的社会里,他们面临着什么?人的自我更新,是我目前特别着迷的一个角度。

我对年轻人并不陌生,包括他们的生存环境、就业环境、思想状态。我们在同一个时代生活,不可能看不到,所以不用好奇,它就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另外一方面,我觉得更隐秘的年轻人的内心,一方面需要我们去想象,一方面需要去挖掘。特别是要去想象,因为想象是抵达真实的最好途径,而观察不是。对我来说,电影其实是想象的产物,因为只有那样的想象,才能赋予你的记录或者拍摄一种方向。

我希望迅速看到有人能把埋藏在年轻人隐秘情感中的另一面拍出来,我觉得年轻一代的电影工作者是最好的感受者。他们是当事人,而我这种拍了20多年电影的导演有我们的问题,跟年轻人还是有一些距离。

我有一种很大的感受,在疫情前,我参加很多讨论会,每一场都会跟年轻人互动。那时候大家针对不同的话题和观点,有一种超出个人境遇的讨论,大家更关心公共性的、与整体文化环境有关系的问题。

但最近几年,我经常听到一些问题,问“在这样一个时代里面我该怎么办”“怎样摆脱我的情感困境”,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年轻人)渴望指点,渴望抚慰。

这其实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思想和认识的固化是很可怕的,但我不相信今天就没有一个动力(去改变)。我希望今天的年轻人也能是“风流一代”,果敢决断,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可以去冒险。

“风流一代”这个词背后最大的含义就是不安分、不安于现状,并且可以去改变、去行动。

来源:凤凰WEEKLY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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