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概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陆京安和苏瓷乘坐的商务林肯才在一处郊区的庄园门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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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陆京安和苏瓷乘坐的商务林肯才在一处郊区的庄园门口停下。
下车之后,有庄园内的代步车接他们二人上车,大概十分钟后,才到了位于庄园正中心的医疗实验室。
迎接他们的,就是苏瓷所提到的中心责任人John。
陆京安没想到竟是个华裔。
苏瓷在一旁解释道:“John毕业于剑桥,硕博连读,是非常天才的医疗学者,美国许多华裔富商都会指名John做他们的家庭医生,知名度很高。”
陆京安在心里记下他的名字,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陆京安。”
“你好,久仰大名。”John笑道,“感谢苏瓷小姐对我的认可和相信,希望你们这趟旅途不会白费。”
一边说着,John一边请陆京安往里走。
“陆澈先生的病情我大致已经看过一遍了,作为长达几年的重度昏迷患者,陆澈先生的大脑功能算是非常好的,不管是活跃度还是敏捷度,都比同样状况的患者要好多很多。”
陆京安稍稍放下心来。
“那为什么他一直没醒?”
“Take it easy,”John笑了笑,“用中国古话来讲,凡事要讲个缘分。过去几年没醒,不代表他以后不会醒,如果陆先生您信得过我的话——”
John递给陆京安一份同意书。
“可以把陆澈先生的治疗全权托付给我,我保证在一个疗程之内,让你看到效果。”
John很年轻,眼神里带着自信的神采,目光灼灼地看着陆京安。
他垂眸看向那份全英文的同意书,一目十行。
一旁的苏瓷上前一步,轻声说道:
“京安,我可以替John做担保,这一个疗程的治疗里,我也会一直在工作室里照看着小澈的。有我在,你放心。”
“小澈已经昏睡了好几年,现在任何一个方式都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京安,你没有时间考虑了。”
陆京安看完了整份同意书,却没有签字。
他抬起眼来,看着John自信洋溢的脸。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么我希望在一个疗程之后,能让我看见实验室的本事到时候我再配合也不迟。”
John也没恼,他应当是料到陆京安比较谨慎,但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OK,”John说道,“三天之后,我们在这里见。”
“I will satisfy you。”(我会让你满意。)
“如此最好。”陆京安颔首示意,透过透明玻璃看向在里面安静睡着的陆澈,深深地看了一眼。
离开实验室上了车,苏瓷没忍住,开口问:
“京安,你是不相信我吗?为什么不愿意在同意书上签字?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托人找到了John,又花了多少时间说服他同意小澈过来试一试?”
陆京安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沉沉道:“苏瓷,你别多想,我没有不相信你或者他,只是关乎小澈,谨慎一点而已。”
“我愿意带小澈来到美国,交给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信任了。”
陆京安说完,苏瓷的眼底划过一丝隐隐的情绪。
她知道陆京安对陆澈的看重,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扭头看向窗外风景,神色淡淡,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简婴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昨晚实在太疲倦了,震动声响了好久才慢慢把她从迷糊的状态中拉回来,接电话的时候也是含糊不清地开口:“喂?”
陆京安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还在睡觉吗?”
简婴一下就清醒了。
她睁开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嗯”了一声,语气还是有些黏糊。
“你到了吗?”
“到了几个小时了,刚刚处理完事情,怕吵到你睡觉,所以现在才打过来。”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让简婴恍惚之间觉得,昨夜的那些误会好像不复存在。
她张了张嘴,很想问,他去美国真的是去工作吗?
她更想问,苏瓷现在是不是在他身边?
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
“那你多休息,飞了这么久,肯定很累了。”
她的嗓音干巴巴的,没有之前的灵动。
陆京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简婴握紧了手机。
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好像所有关于苏瓷的事情,陆京安都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第一次在他身上闻到的香水味道,和苏瓷曾经在一起过的事情,以及他们这次一起去美国。
他都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他不想说的事,简婴也不想问。
与其说是赌气,不如说是害怕。
她害怕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简婴能在苏瓷和徐行之面前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陆京安。
但在真正面对陆京安的时候。
她的心却出现了胆怯。
简婴听见自己淡淡的声音。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没睡醒而已。”
她想给陆京安一次机会,让他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的机会。
半晌的沉默后,简婴听见了陆京安的回复。
“好,那你继续休息,我忙完以后再给你打电话。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联系凌风,不要一个人逞强。”
简婴胸腔中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慢慢归于平静。
她只回复了一声“好”,挂断电话,任由自己的思绪重新落入寂静的黑暗中。
陆京安放下手机,眉宇间亦有愁容。
车厢内很安静,开车的司机很自觉地拉上了隔板,只有陆京安和苏瓷相隔而坐。
苏瓷几乎能听见简婴在电话里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有没有看陆京安,还是和方才一样看着窗外,忽然开口问道:
“京安,你觉得你太太真的爱你吗?”
陆京安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
“你又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苏瓷说,“简婴明明知道你是和我一起来的美国,为什么问都不问你一句?”
“京安,我也是女人,女人对自己爱的人,是有占有欲的。”
苏瓷顿了顿。
就比如她,对陆京安。
她说:“如果简婴对你一点儿占有欲都没有,也不关心你去哪,去做什么,跟谁在一起。”
“那我希望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她是不是真的爱你。”
苏瓷的声音听上去很委屈。
她替自己不值,但是更替陆京安不值。
她看着陆京安说:“京安,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陆京安似乎有些烦躁,从鼻腔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苏瓷的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怎么听,心思飘在了千里之外的国度,想着简婴刚才在电话中的语气。
他不确定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因为生气之后的赌气。
半晌,他才淡淡地回应苏瓷。
“这是我的家事,苏瓷,不要再越界了。”
苏瓷冷笑一声:“只有真正把你当家人的人才会关心你的家事,你太太关心你什么了?她知道现在你和我在一起吗?”
陆京安不由得皱起眉头。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怎么样?”苏瓷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呢,京安,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她你是和一起来的美国?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那样对你太太绝无二心,那你又在心虚害怕什么?”
陆京安垂眸捏了捏额角。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苏瓷说。
“为什么你一定要觉得我隐瞒关于你的事是心虚?你有什么值得我心虚的,苏瓷?”
陆京安抬起眼来,神色淡然,看上去有几分疲倦。
一整个晚上没合眼,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里,他因为心里挂念着简婴,几乎没怎么睡觉。
他最后一次警告苏瓷:“我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我说过了,和小澈有关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苏瓷迎着他的目光,眼泛泪花。
那一句“你有什么值得我心虚的”,深深地刺痛了苏瓷的心。
不值得。
陆京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她这么多年的等待和付出生生变成了笑话。
让她在每个做完手术后疼痛难忍的失眠夜晚里的期待全部化成了泡沫。
苏瓷死死咬着唇,没有再说一句话。
到达酒店门口,陆京安正打算跟她说话,却见到苏瓷冷着脸拉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没走两步,她十厘米的高跟鞋鞋跟向外面一拐,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上,骨头和地面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苏瓷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陆京安随即下了车,伸出手扶住她。
温热的掌心触及到苏瓷纤细的手腕,苏瓷想也没想,甩开了陆京安的手。
她的语气很受伤,淡漠开口:“我不值得陆总担心,我自己站起来回酒店就好,陆总自便。”
陆京安垂眸看着苏瓷倔强的脸,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重新扶起她来。
不顾苏瓷的挣扎,陆京安带着她走进酒店,进了电梯,送回了她的房间。
安缦作为全球顶奢酒店品牌,房间很大,地毯是阿玛尼全球特供,走在上面软若无物一般舒适。
苏瓷的脚踝越来越痛,陆京安好不容易把她扶进去坐在沙发上,刚起身就听见了她压抑着的啜泣声。
陆京安身形一顿。
苏瓷并没有看他,她现在很伤心,非常伤心。
自从知道陆京安突然结婚那天起,她整个人都仿佛活在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中,她觉得自己所处的时空好像和陆京安割裂了,她还一直活在以前。
可陆京安已经走出很远了。
他对她越来越冷淡,越来越避嫌,那个从前眼中没有任何人的人,现在也会如此深情地看着另一个女人。
另一个完完全全不如她的女人。
如果简婴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陆京安的爱。
那她这些年的等待和付出算什么?
算她倒霉吗?
苏瓷很伤心,很委屈,再加上陆京安的那句“不值得”,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你走吧。”苏瓷哭着说,“反正我千里迢迢陪你到这里来,在你眼中也不过是个外人,是个连你的家事都不能过问的外人,是个不值得你多费心神的外人。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嘲笑我吗?”
苏瓷越说越激动,脸上的泪越流越多,滔滔不绝一般地往下滴,忍不住地抽搐。
陆京安站在她身前看了她一会儿,心里涌出一丝无奈。
他对苏瓷有感激,有过往的情分,更有当初救了小澈一命的恩情。
但唯独没有爱。
但此时此刻的她,显然是听不进去这些道理的。
陆京安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想在她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和她探讨这些问题。
他转过身去,走进浴室拿了一条毛巾,用热水泡了一会儿后,再次走到苏瓷面前。
苏瓷还在哭,可是情绪已经比刚才要稍微平和一点了。
陆京安半蹲下来,将热毛巾轻轻敷在了苏瓷的脚踝处。
温热的触感一传来,苏瓷胀痛的脚踝好受了一些。
她抿住嘴唇垂眸看向蹲在自己身前为自己热敷的陆京安。
眼眶又蓦地红了起来。
男人瘦削的侧脸一半处于阴影中,让原本就凌厉冷峻的面庞多了几分隐秘,密而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带着自然的幅度,深邃而漆黑的瞳孔若隐若现,即便只是淡淡的眼神,依然能不自觉地被卷入他的眼神带来的旋涡之中。
怎么办?苏瓷在内心问自己。
她真的很爱他。
她也真的很舍不得他。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她真的,没有办法,停止爱陆京安。
她深吸一口气,余光中瞥到了一旁镶嵌着碎钻的座机电话。
这是安缦酒店的内线座机,加上区号,可以拨通全球任何一个有信号的地方。
苏瓷咬了咬唇。
她记得简婴的电话号码。
犹豫了大概半分钟,苏瓷的心里落下一个决定。
人活一辈子,总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如果是她的话。
苏瓷不动声色地拿起听筒,放在桌面上,手指按上了拨号键。
又大概等了半分钟,听筒里似乎传来一阵很小很小的电流声。
苏瓷吸了一口气,换了一种不经意间的语气。
“京安,你能帮我放个洗澡水吗?你光这样帮我热敷可能不太够,我还是有点疼,泡个热水澡可能会好一点。”
陆京安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把毛巾放到一旁,淡淡说了声:
“好。”
随后转身进了浴室。
苏瓷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掐断了电话,把听筒重新盖在了座机上。
她回拨了一下通话记录。
上面显示——
通话时长:42秒。
……
简婴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吃午餐。
今天张阿姨做了几道简婴很喜欢吃的菜,她罕见地添了第二碗饭。
就在张阿姨去给她添饭的过程中,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的,有些奇怪的电话。
不管是区号还是数字排列组合都不太像是国内的。
简婴很快想起了在美国的陆京安。
她从餐桌上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接电话。
刚说了一个“喂”,就听见那边传来苏瓷的声音。
隔着千里之外的电流声,简婴准确无误地听见了陆京安的那一声“好”。
他独特的,带着低哑的,曾在她耳畔压抑又温柔地叫过她的名字的嗓音。
从千万里外的另一个国度传来。
和另一个女人一起。
简婴只觉得一刹那从头顶凉到了心脏,逐渐麻痹了四肢,胸口处好似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沉甸甸的,不断地把她往另一个情绪里拉。
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没来得及说一个字,那边就已经挂断电话了。
简婴就那么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定定的地站在阳台上,风声划过她的面庞。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口干舌燥,嗓间像是插入了刀片,光是呼吸都让她止不住地疼。
她整个人就好像重度感冒一样,大脑天旋地转,四肢开始不受她的控制,变得有些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发现眼前隔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简婴眨了眨眼。
美国现在……
应该已经很晚了吧。
而前一天晚上还在这里和她耳鬓厮磨的那个人。
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和苏瓷在一起,在做什么呢?
哦。
苏瓷说了。
在给她放洗澡水。
“太太?太太……”
张阿姨盛饭过来有一会儿了,本来看着简婴在打电话,没打扰她,又看见她拿着手机站在阳台发呆,这才喊了她两声。
然后她看见简婴转过头来,面色有些惨白。
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就是……看起来挺奇怪的,好像有点伤心,又好像只是干站着。
张阿姨走上前去,想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却看见简婴的身子往前面倒。
她吓了一跳,飞快地跑了过去,连忙扶住简婴,却耐不住她不停地往下掉,整个身子都失去了力气,她都快要托不住了。
“老刘!快……快打电话!”
“太太晕倒了!”
几乎同一时刻,陆京安从浴室里出来,垂眸看了一下腕表,拿起了放在玄关处的外套。
“你去洗漱吧,我先走了。”陆京安看了苏瓷一眼。
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至少已经没哭了。
陆京安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顿了顿,还是没有上去帮忙。
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叮嘱了一句:
“小心一些,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苏瓷站在浴室门口,转头看向他,看起来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对他很淡地笑了笑。
“京安,真希望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能第一时间赶到我的身边。”
“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配了。”
苏瓷的神情有些落寞。
陆京安移开视线,半晌才道:
“你依然是我很信任的朋友,我曾经说过,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只是苏瓷,以后关于我的家事,还希望你不要再参与其中,会给我的太太造成误会。”
苏瓷的眼神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讽刺。
呵。
误会。
可她还是抬起眼,和以前一样看着陆京安。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明天实验室见。”
等陆京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苏瓷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
她面无表情地走进浴室,坐在浴缸边缘一侧,看着毫无波澜的水面,水蒸气氤氲了她的视线,在她的睫毛上留下一小串水渍。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在水面上划过,用指尖掀起了阵阵涟漪。
一潭死水有什么意思。
就是要动起来,才好看。
……
苏瓷在浴缸里泡了个澡,脚踝还是有些痛,但已经好多了。
她不太介意伤害自己,只要能够达到目的,皮肉之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正仰着头小憩,忽然手机震动起来,苏瓷没有睁开眼睛,摸着手机接通了电话。
那头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苏,你确定要给他用这个药?新药是你一手研发寄过来的,你最了解它的药效和药性是什么,也许会让病人看起来有复苏的迹象,但与之相对的副作用,恐怕……”
男人有些犹豫。
苏瓷还是闭着眼睛,享受着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的感觉。
就好像是陆京安在拥抱着她。
她淡淡开口,语气冷漠。
“我让你用你就用,明后天要让京安看见效果。”
男人顿了顿,说:
“苏,其实你何必要冒这个险呢?陆看上去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很信任你,也愿意把病人交给你,只要病人在你手上不就行了吗?”
苏瓷抿了抿唇。
“小澈已经昏迷了快八年,京安已经开始等不及了,据我所知,他上个月接触了德国的埃米尔教授,埃米尔教授的最新研究方向恰好和脑死亡患者相关。”
“我担心京安会有其他的行动。”
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是打算利用这个药让他再次信任你,把病人放心交给你?”
苏瓷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只要你能让他相信你,拿到小澈的绝对治疗权,你的好处我不会少给你。”
男人笑了一声:“苏,这些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要不是你,我也拿不到天才华裔医生John这个身份,说来还是觉得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在第一时间知道John出车祸的事,让我顶替他的身份的?甚至在那之前,你还让我做了整形手术。简直就是万无一失。”
苏瓷皱了皱眉,很明显,她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
她下了最后通牒。
“程昱,你并不是真的悬壶救世的医生,不需要为陆澈的生命负责。你只需要在实验室里取得京安的信任,让陆澈看起来确实有好转,至于副作用,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在金融危机中破产的中产白领,是我念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给了你的人生第二次机会,别的事情我不干涉你,但陆澈的事情,你要给我办得漂亮。”
“否则,我完蛋了,你也滚回你的黑人社区去吧。”
说罢,苏瓷有些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她睁开眼睛,被水蒸气浸泡了一会儿的眼眸重新变得湿润起来。
苏瓷再次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只要是为了京安。
她什么,什么都愿意做。
……
陆京安刚回到酒店,就接到了柳心娥打来的电话。
他实在是有些疲惫,没有去之前在纽约购置的庄园,只在附近的酒店随便定了一间休息。
看见柳心娥的来电显示,陆京安本能地有些不太想接。
过了好一会儿,等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陆京安才接起电话,坐在落地窗旁揉了揉眉心。
“什么事?”
柳心娥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你现在在哪?”
陆京安说:“美国。”
“你去美国干什么?”柳心娥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度,“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到美国去,你眼里还没有我这个妈……?”
陆京安很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有事说事,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陆京安!”柳心娥此刻的火气很足,让她这种一向体面的贵妇人都忍不住不顾及平日里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气急败坏,“简婴在哪里?!”
陆京安皱了皱眉。
柳心娥不是会主动过问关心简婴的人。
他心存了一丝警惕。
“你找她干什么?”
“我找她干什么?”柳心娥看着电脑邮箱里那些恬不知耻的照片,气不打一处来,“我倒想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陆京安被柳心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更加疲倦不堪,声音也冷了几分。
“如果你说话再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麻烦你捋清楚了再打电话来,我现在很累。”
柳心娥被陆京安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弄得火冒三丈,直接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简婴跟陆淮生待在一起,你知道吗?!”
陆京安按压眉心的手顿了顿,随后缓缓放下来,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心娥冷笑了一声:“陆京安,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一边跟你结婚,一边吊着以前的老情人不放,还把家里的老头子哄得股份都分给了她!她是要把我们陆家搅得鸡犬不宁是不是?”
“陆京安,你聪明了一辈子,就糊涂这一次。”
“你也不想想,简婴跟淮生谈了七年,她能立马放下淮生跟你结婚?你敢确定她心里早就把淮生清理干净了?别到头来,你是给别人养老婆!”
窗外一片夜色,偌大的落地窗映射出陆京安面色微冷的脸。
在光影的投射下,他原本就冷峻分明的面部线条更加重了几分骨骼感,显得清冷又矜贵。
月色如斯,一片冰凉。
陆京安微微抬了抬眼尾,等柳心娥说完话以后,淡淡开口:“你说完了吗?”陆京安面无表情,“说完挂了。”
他不等柳心娥的回复,放下手机,直接挂断了电话。
坐在窗边的真皮摇椅上,陆京安微微沉吟了片刻,双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半握着手机,食指轻叩屏幕,发出细微的响声。
手机传来几次震动声,点开之后,是柳心娥给他发来的图片。
照片看得很清晰,背景是在医院,陆淮生很虚弱地躺在床上,简婴俯下身子看着他,双手放在他的身上。
照片拍摄的角度看上去,就好像简婴伏在陆淮生的身上一样。
另外两张更加清晰,身体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简婴确实是离陆淮生很近,手很明显地放在陆淮生的身侧,看上去好像是牵着他的手一样。
柳心娥的消息又传来:【我不管你对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感情,这样的丑闻对于陆家来说简直是前所未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照片落在那些媒体手上,陆家又会经历什么舆论?】
【京安,你可以不听我的话,但你要想想你爸。你爸刚出院,要是被他知道这些事,你觉得他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维护简婴?】
陆京安扫过她说的话,没有理会。
他重新点开那几张照片,照片的右下方显示了时间。
国内时间的凌晨。
是他给简婴打电话之前的事。
陆京安沉吟了两秒钟,给简婴打去了电话。
电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
陆京安迟疑了两秒钟,又拨通了家里的座机。
还是没有人接。
陆京安放下手机,盯着窗外的沉沉的夜色,看不出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打了个电话,凌风倒是很快接起来:“陆总,怎么了?”
“两件事,”陆京安说,“联系我妈,找到拍摄照片的媒体和记者,想尽一切办法,不能让那些照片流出来。第二件事,查一下美国纽约DK医疗实验室John的履历以及过往医疗成果,发到我的邮箱。”
凌风很快应了。
陆京安又给简婴去了两个电话。
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握着手机的力度微微紧了紧,面色依然如常。
几乎同一时间,简婴被送到了医院急诊室。
张阿姨和刘阿姨有些焦虑地等在门口,一直到护士提醒她们去办理手续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因为着急出门,什么都忘了拿。
张阿姨的手里甚至还拿着一个饭勺。
刘阿姨拍了拍脑门:“我现在打车回去拿手机,你把太太看好啊,有什么事情就给陆总打电话。”
“陆总现在在国外,换了电话卡,怕是打不通啊。”
刘阿姨沉吟了会儿:“我一会儿拿到手机之后联系一下夫人,你先把太太守着。”
张阿姨点了点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把把饭勺塞到刘阿姨的手里。
“把勺儿拿回去。”
“……”
等刘阿姨回去拿到了手机,第一时间给柳心娥去了电话。
刘阿姨照顾了陆京安很多年,和柳心娥也见过几次面,偶尔柳心娥去陆京安家里,刘阿姨也是伺候过她的。
但是她心里始终有些怕柳心娥。
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总感觉不是多好心肠的人。
能把自己五岁不到的孩子送出去,就为了个什么“不祥”的鬼话,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心肠能有多好。
但是就算对她有意见,还是只能给她打电话。
毕竟现在联系不到陆京安。
电话响了一阵才接通,柳心娥的语气还算正常:“哪位?”
刘阿姨简短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对方顿了顿,尾音上挑了些:“有什么事吗?”
刘阿姨说:“是这样的,太太刚才吃完午饭就晕倒了,现在已经送去了医院,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陆总现在在国外,我联系不到他,还要麻烦夫人您……”
“太太?”柳心娥语气平静地问,“哪个太太?”
刘阿姨一怔,有些懵地说道:“就是……陆总的太太……”
柳心娥似乎是冷笑了一声,但刘阿姨没听太仔细,继续说道:“夫人,您看您能不能联系一下陆总……”
“所以陆京安出国这件事,是不是全世界只有我这个当妈的不知道?”柳心娥语气凌厉,质问起来。
刘阿姨心里一万个无语。
这人简直就是在发癫,人家问地她答天。
但作为一个下人,她没有质疑柳心娥的权利,只是心里担心着简婴,又问了一遍。
“夫人,您和陆总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就是希望您能不能联系一下陆总?说一下太太的情况。”
柳心娥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说道:“知道了,我会联系京安的。”
随后,不等刘阿姨说话,径直挂断了电话。
拥有良好素质的刘阿姨难得地翻了个白眼。
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陆总这么好的人唯独跟母亲不亲了。
但归咎到底,刘阿姨也总算放下了心,带上简婴的手机,匆匆出门打了个车去医院。
刚到医院就看见简婴已经醒了,而张阿姨在一旁一脸开心地忙前忙后,脸上都要笑出褶子来。
“太太醒啦。”刘阿姨走上前,把手机递给简婴,“我已经托人联系到陆总了,想必陆总的电话一会儿就打来了,太太不要太担心。”
张阿姨接过话头:“担心什么呀!一会儿陆总电话打来,一定要告诉陆总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刘阿姨看了看张阿姨,又看了看简婴。
这才发现简婴脸上想忍又忍不住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意外。
“什么好消息?”
简婴从一旁拿出检查单。
“医生说……我怀孕了。”
简婴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只记得自己刚醒来的时候,一旁的护士正在给她扎针输液。
见她醒来,医生递给她一张检查单,语气很温柔。
“你是因为早孕反应导致的贫血晕眩,刚刚给你查了血常规,有些缺钾,所以给你补一下。输钾的时候有点疼,需要忍一忍。”
“hcg值329,孕酮11,雌二醇20,指标都有点低,但还是要结合hcg的翻倍情况来看。初步怀疑你可能存在先兆流产的倾向,但是不用过于担心,母体的身心愉悦最重要。”
简婴不自觉地看向自己的腹部,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还完全没有做好准备,自己的体内就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
她不由得想起陆京安在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等我回来,我们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孩子听见了他的召唤,所以这么快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一种陌生的情绪冲击了她的大脑,带着喜悦、惶恐、害怕、期待、措手不及又小心翼翼的复杂感情,一点点覆盖了她的内心,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充盈起来。
她似乎忘却了那通电话,忘却了陆京安隐瞒她和苏瓷一起出国的事实。
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陆京安。
简婴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手指缓缓抚上自己的腹部,她很想努力感受一点什么,但它现在还太小了——
不,它现在都还没有成型。
甚至都不能算作一个“人”。
但就是很神奇的,简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因为它让她现在整个人的心境都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不知道母性,可母性就好像无师自通的天赋,一下就冲击了她。
一阵阵刺痛传来,简婴看向自己的手背,回过神来。
张阿姨笑着说:“输钾就是有点痛的,太太,您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去买好菜给您做好,等您一会儿回来就能吃了。”
“您现在是两个人了,要多吃点才行。”
简婴不由得失笑:“它现在连个胚胎都不是呢,什么两个人。”
“呸呸呸,”刘阿姨赶紧说,“这种话不能说哦,宝宝早就在来的时候就已经选好爸爸妈妈了,所以宝宝是能听见你说话的,不要说这样的话,宝宝会不高兴的。”
“还有啊,”刘阿姨叮嘱道,“有的宝宝很小气,前头三个月千万不能到处说,只能告诉至亲,不能宝宝生气了就不来了。”
明明是很迷信的说法,但简婴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一一记下。
等张阿姨离开后,简婴接过刘阿姨从家里拿来的手机,点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三通未接来电。
一通是佳期打来的,剩下两通是陆京安。
简婴回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而此时此刻,和陆京安通话的人,正是柳心娥。
她语气不善:“家里的佣人来电话了,说简婴现在在医院里,你也不必再打电话找她。淮生到现在都没回家,简婴去医院无非就是为了陆淮生,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有什么秘密躲躲藏藏的,那么晚还在医院,现在又上赶着去。陆京安,你真是娶了个好老婆。”
没打通陆京安的电话,唐佳期的电话倒是打进来了。
得知简婴在医院,唐佳期火急火燎地从事务所赶过来,看见简婴的报告单,口齿一向伶俐的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捂着嘴笑了半天,慢慢眼里有了泪花。
“你看着都还小小一个呢,真不知道你要怎么当妈妈。”
她说完又放声大笑起来:“天哪,我都是要做干妈的人啦!”
唐佳期坐在简婴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指标,一边看一边挨个在手机上查。
“你的孕酮太低了,”唐佳期皱了皱眉,说,“我看了看要么吃药,要么多喝豆浆之类的,我一会儿给你买去,你每天喝个一升,看能不能涨起来。”
简婴忍不住拍了她一下:“我又不是奶牛!”
唐佳期收起手机,又问:“你老公呢?这么大的事情,他知不知道?”
简婴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一瞬,随后又扯了扯嘴角。
“美国那边有时差,他现在应该在睡觉呢,等明天他醒了之后再说吧。”
“你真能忍,”唐佳期咂咂嘴,“这么大的事都瞒得住,先发个消息给他呀,等他醒来之后看见这个好消息,肯定马不停蹄地就赶回来了!”
简婴默了默,没说话。
她没有告诉佳期陆京安和苏瓷一起出国的事情,不想让她担心。
但她的心里却依然还是憋着一口莫名的气。
她不想上赶着把这个消息告诉陆京安。
不管什么原因,陆京安对她有所隐瞒,而她等着他的答复。
简婴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这个话题。
“你最近和祁佑琛怎么样?”
唐佳期的眼里也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消失不见,还是乐呵呵的。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你知道我的,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耽误我的工作,我的当事人们需要我!”
简婴由衷地羡慕唐佳期这样的乐天派。
她不得不感慨,女人还是要拥有自己的事业比较好,至少在伤心的时候,有别的事情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会儿你陪我去买两套衣服吧,”简婴说,“我明天要开始上班了,想换一身新的行头。”
输完液之后,简婴的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去医生那里开了一些药,就打算从医院离开了。
医生再三叮嘱:“情绪一定要平和,不能过于起伏,早睡早起,尽量避免运动,切记不能同房。”
简婴乖乖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医生”。
唐佳期带着她去商场,刘阿姨自行打车回家,分别之前,简婴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刘姨,你说你之前联系到京安了,跟他说了我在医院对不对?”
刘阿姨想起柳心娥的保证,点点头:“肯定说了,陆总他肯定知道了。太太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再打过去问一问。”
简婴摇摇头。
“不用了,他知道就行了。你先回家吧,我晚些回来。”
去商场购置了两套衣服,新买了一个包,简婴在回家的路上,终于接到了陆京安的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接起他电话的那一瞬间,简婴的心里有些紧张。
带着一些小小雀跃的紧张。
她要用什么语气告诉他呢?是要先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让他自己猜呢,还是直接公布答案呢?
他会不会高兴呢?
像他那样理智又冷静的人,会不会和很多即将要当爸爸的人一样,激动得语无伦次呢?
简婴不由得想,向来都是自持又内敛的人,高处不胜寒的模样,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语无伦次的样子。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她接通电话,深吸一口气:“喂……”
陆京安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问:“还在医院吗?”
简婴的心里更紧张了。
她还是先乖乖地回答了陆京安的问题:“已经从医院出来了,刚才和佳期一起逛了一会儿,现在准备回家。”
电话那边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简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指尖浅浅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正打算把事情告诉他,却忽然听见了听筒里继续传来的陆京安有些淡淡的嗓音。
“好,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简婴不确定自己拿着手机到底听了多久的忙音,才意识到陆京安已经挂断电话这一个事实。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又好像是被很多不知名的情绪填满一样,闷糟糟的,完全无法转动。
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等了很久很久的,想要亲口告诉他的确幸和惊喜,在这一刻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就那样……把电话挂断了?
甚至从头到尾,他都没有问过一句。
——她为什么会去医院?
简婴就这么呆呆地坐在车里,窗外的车流疾驰而过,路上的行人神色各异,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独自坐在车里的她。
好久好久之后,简婴才沉默地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来,手臂已经很酸了,眼眶也酸酸的。
她的双手握着手机,头微微垂下来,静静地看着早已黑掉的屏幕。
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可是简婴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明明在他走的时候,他还说,要让她等他回来。
她不是一直乖乖在等吗?
简婴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压着,她喘不上气,又无能为力。
离开了的陆京安就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对她有所隐瞒,他的态度冷淡,他甚至都不关心她为什么会去医院。
分明前一段时间,她只是受了伤,他都会温柔地蹲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不要害怕。
这样的落差和区别让她从内心感到恐慌和惧怕。
因为她忍不住想起曾经的陆淮生。
对她千百般好的陆淮生,也是在她完全察觉不到的时候,忽然就不爱她了。
当一个人刚刚从温泉池里出来的时候,是最冷的。
就比如此时此刻的简婴。
被寒流紧紧包围,从躯体到心脏都变得麻木。
……
续下一篇
来源:芝芝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