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手心里丈夫的手机忽然弹出一条白框——【进口郁金香旗舰店】：您的郁金香包裹已被签收，欢迎下次订购，祝您和爱人生活愉快。
临近我的生日，我在丈夫的手机上发现了一个郁金香的花束订单。
如果。
那束花。
是送给我的。
那该有多好。
毕竟，我爱他的日子。
真的不多了。
1.
「叮咚」
手心里丈夫的手机忽然弹出一条白框——【进口郁金香旗舰店】：您的郁金香包裹已被签收，欢迎下次订购，祝您和爱人生活愉快。
我一怔，连忙点进去，可惜上面没有什么其他的消息。
只有这短短的一行字。
紧接着，一条消息弹出来：「朝哥，花收到了，很美哦。」
随后，屏幕上亮起了一个「爱你」的表情包。
聊天框的备注是一个单纯的名字：粥粥。
我想是被雷击中一样眼前花了一瞬，只有那个不断闪动的表情包在张牙舞爪地晃动。
我吸了一下鼻子急忙把手机关上贴在胸口。
紧接着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绝对不可能的想法。
我的丈夫。
周朝。
他送了一束代表爱情的花。
给了一个昵称暧昧的女人。
2.
等周朝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已经安安稳稳地回到原位。
我抬眼看向只围了一块浴巾的周朝。
年过三十，他的身材还是很好，完美的人鱼线隐入腰间，八块腹肌，鼓胀起来的胸肌。还有那张满是禁欲诱惑棱角分明的脸。
他看一眼我，把浴巾揭下来钻进被窝压到我身上，低声道：「到日子了。」
我愣了一会，才想起今天是十五。
他的生活作息简直规律到了我无法理解的程度。
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间和我做，一周几次一次几分钟。
他像对待爱人一样对待这些规则，从不超越也从不缺席。
简直就像一个机器，用遵守规则来维持他的生命。
一番云雨之后，他趴在我身上长呼一口气，翻身下来要走。
我看着他扣扣子的背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牵制住他。
开口问道：「老公，你知道郁金香代表什么嘛？」
他瞥我一眼，漫不经心道：「当然知道。」说着，他扭头过来看我，「你也想要？」
当然知道？
也？
所以他明明知道郁金香是爱人之间送的花？
并且还是把它送给了一个暧昧的女人？
那我算什么？
一个顺手的？
我缓缓松手，只觉得一阵恶心窜上胸口。
他没注意我的反应，站起身道：「明天我让助理送一束过来，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你睡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浑身凉的彻骨。
3.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
医院给我发来消息让我过去一趟。
坐在小板凳上，那个医生看着我欲言又止。
「秦小姐......报告显示，你已经被确诊为脑癌晚期患者，希望您可以和您的家人早日沟通，我们讨论一下后续治疗方案。」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头脑一整，一股麻意从头皮而起顺流而下。
我躲闪医生关切的眼睛，脑子里不断想着怎么回答他。
隔了一会，我才断断续续道：「医生，您说实话，脑癌晚期的话，是不是......没的救了？」
「......是。」
我一抖从凳子上跌下来，哐当一声在安静的问诊室里十分刺耳，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空白的一片。
木讷地问，「那...还有多久？」
医生给我比个「OK」的手势，脸色很严肃，「秦小姐，最多三个月，您需要和家人商量一下。」
我更冷了，就好像冬天躺在薄被下，动一下就是发抖的冷。
我连爬都爬不起来。
除了周朝，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那医生叫了个护士把我扶到长排凳上，四处张望之后才问我，「小姐，您是自己一个人来医院的？」
我点点头，忽然发疯一样翻包。
周朝，我现在需要他！
可偏偏手机也和我作对，翻来翻去才找到，拿在手里又掉在地上。
我浑身抖得控制不住，胸腔里压抑了一股气。
我只知道。
周朝。
我需要你。
那个护士过来帮我，捡起手机送到我颤抖的手里，捂住我的手，轻声道：「小姐，不要怕，会好的，都会好的。」
我的眼泪随着这句话喷涌而出，抖着手把手机送到护士手里，「可不可以，帮我打给我老公，我现在......」
「秦小姐您别着急。你别着急。」护士直起身坐在我身边把我的衣服拉紧，摆弄好我的手机贴在我耳边。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就好像要把我凌迟，我的耳边只有「嘟——嘟——嘟——」随后是一阵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没人接？怎么没人接？」我哭着喃喃自语，又按了一遍拨通，心里不断祈求。
接吧，周朝，接啊，求你，快接吧。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又是那阵冰凉的女声。
我两眼一闭，泪水不断浸湿我的睫毛，我捂住眼睛，又拨过去。
我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哭着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坐在地。
那个护士在一边陪着我一起流泪，不断在我耳边说：「会好的，会好的......」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叮咚一声。
我急忙抓过手机透过迷糊的泪眼看消息。
不是周朝。
是一个好友申请。
备注名是：「扬洲洲」
4.
我看着谐音昵称，连哭也忘记了。
同意之后点开她的朋友圈，里面更新了一张配图。
是一张不露脸的照片。
对面是一个西装男人。
我认得男人的袖扣，是我送给周朝的。
图片下配文：「又是和先生在一起的一天，我的快乐你们想象不到。」
下方全是「久久祝福」。
还有问什么时候结婚的。
我看着那张照片，忘记了呼吸。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关了他的手机，陪他的粥粥，喝咖啡。
在这一刻，我除了可怜自己以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报复的念头在脑子里冒出来。
5.
我回到家窝在沙发上，一直等到半夜，才听见房门开合声。
进来的周朝显然没料到，快步走到我面前，皱眉看我：「怎么不回床上睡？这样会着凉的。」
正说着，他抬手按在我的额头上，眉心忽然蹙起来，「坐好，我给你泡杯红糖水。」
我拉住他要离去的背影，干涩地问道：「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在工作，没空回。」
「一天都在工作吗？连回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我心里漫上期待，如果他可以解释给我听，我想我会愿意原谅他。
我现在。
真的需要一个人陪着我。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愫愫，不要闹。」
我一怔，颤抖着松开他，嗫嚅着嘴唇，跌撞站起身，「...好...我，我不闹。」
他眼里流出疑惑，摸摸我的头，转身往厨房走去了。
我回到房间，一阵一阵的头疼席卷，我在被子里大口地呼吸，像婴儿一样蜷缩，紧紧地抱住自己。
失望和痛苦就像这床被子，把我紧紧包裹在茧房里，让我开始觉得眩晕无助。
我的眉心触及一抹痒意，伸手去摸。
是温的眼泪。
周朝进门，把一杯水放在我的床头，站在被窝外面道：「给你泡了红糖水，你起来喝。」
「我还有工作，今晚不用等我了。」
我愣了好一会，从被窝里钻出来。
床头柜上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深红色，像是晚秋街道上干脆的枫叶。
我拿过杯子，心里又开始觉得周朝好。
6.
他以前从不会注意到这些。
在他的世界里，人渴了会自己喝水，饿了会自己吃饭，生病了会自己去医院。
有一次我发高烧，他在外面谈生意，大半夜我给他打电话。
他说：「严重的话自己打车去医院，不严重的话明天再去。」
「我很忙，以后这点小事不要给我打电话。」
那时候我烧到四十度，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气球，戳一下就飘了。
他那样说，我委屈的很。
一个人跑到医院坐在输液厅抹眼泪。
后来我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这种事。
我捧着水杯，热气袅袅熏到我的眼，又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喝完红糖水热得睡不着，扒拉手机点开聊天软件。
手机里没有人和我发消息。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周朝，哪怕有一天死了，说不定也得等臭了才能被人发现。
我点开朋友圈想看看别人的生活，却看到那个「杨洲洲」发了一张图。
上面是一袋红糖，配文：「感谢先生送的红糖水」「粥粥会好好喝掉，照顾好自己哦。」
我捂住嘴，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浮上心头。
撑起身我扶到厨房，垃圾桶里一摸一样的袋子正中我的眼球。
这份红糖水。
是他泡给别的女人之后，剩下的。
呼吸像是被掐住，我开始眼前昏花。
雀跃的心情被浇一杯凉水，瞬间让人心寒。
周朝还是那个周朝，只不过让他改变的，不是秦愫，而是另一个生理期的女人。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7.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8.
周朝的家庭出身精英，他的母亲拥有绝对的控制能力，这样的母亲培养出的儿子，会严格走在道德法律的圈子里。
这是他行事的规则。
我不怕他会睡到别的女人床上。
肉体的欲望不会使他突破规则，他拥有强烈的自我认同与确认感。
我要让他真真正正的愧疚终生。
我的私家侦探花了一天调查清楚了杨洲洲和周朝的关系。
大学同学。
她也拥有良好的家世。
比我这个孤儿好了千倍万倍。
我又给了私家侦探一笔钱，查到了他们正准备三天后的同学聚会。
杨洲洲一定会去，她的公司正遭遇一场严重的泄密危机，这场同学聚会里的人，也许会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9.
三天过得极快。
周朝正要出门，他站在镜子前朝我勾勾手指，「过来，给我系领带。」
我顺从地走过去，不经意间问道：「马上就要吃晚饭了，不在家吃过再走？」
他对着镜子照照，顺眼看我，「不吃了，最近忙。你的脸色很差，自己去医院找个医生看看。我走了。」
「嗯。」
我目送他出门，像无数个早晨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样周到。
待他离开，私家侦探给我发消息：「周先生没有的车没有向公司方向去。」
我松下手机坐在化妆镜前，里面映出一个脸颊消瘦，眼窝深陷的女人。
脑癌已经把我摧残的只剩下一具空壳。
一具没有美貌和气质的，将要被抛弃的花瓶。
我拾起眉笔在脸上精雕细作，扑上粉，抹上口红，对着镜子里的女人笑。
「秦愫，你只有你自己了。」
10.
他们的酒会办在一个拥有巨大落地窗的花园。
透过玻璃，我看到有人把一个女孩推进周朝怀里，周朝脸上没有波澜，但是他没有拒绝，把那女孩扶稳，才后退两步松手。
那个女孩，就是杨洲洲。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一群人围着他们起哄。
花园忽然响起了音乐，人群四下张望散开，把周朝和杨洲洲留在原地。
杨洲洲忽然踮脚转圈到周朝身前，左手放在腰后，弯腰四十五度，缓缓伸出右手。
他们的身边是一张张打闹嬉笑的笑。
不知道是谁撞了一下周朝，让他的手恰好落在杨洲洲手心里。
他顿了一下没有拒绝。
顺势搂住她的腰。
配着典雅悠扬的音乐，在烂漫的城堡一样的房子里。
跳起舞来。
11.
我从侧面看他的表情。
淡薄的嘴角微微翘起，低头看女孩儿的眼神满满的宠溺。
我一步一步走向城堡，踩着音乐的节拍。
人群哄闹没有注意到我，反而是周朝，心灵感应一样看过来。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停住脚步松开杨洲洲。
众人不明所以，一起看过来。
我轻轻一笑缓缓抬脚，踩着拍子舞到周朝面前，像杨洲洲那样朝周朝伸出手。
周朝显得有些意外，但是搭上我的手没有犹豫。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嫂子来了。」
周朝勾唇吻上我，抢夺双人舞的主导权。
一曲完毕，周朝带着我走出酒会。
临走时，杨洲洲上前来打招呼，「朝哥，不带嫂子多玩一会，聚会还没结束呢，我们的舞......」
「不了。」周朝低头看我，「下次吧。」
我盯着杨洲洲的眼，从她笑弯的眼角，看出了深处的挑衅。
出了酒会，凉风吹得我头疼脑胀，我尽量忍者，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周朝并没有注意到，大长腿走得极快，我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从前都是我追着他，现在，我不想追了。
我慢慢和他拉开距离。
他走了一会扭头要和我说话，才发现我不见了。
「怎么走的这么慢？」他站在原地等我，眼光里多了些疑惑，「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走到他身边，「就是累了。」
我看他要来牵我，急忙向后一躲。
他的手落空，愣在原地，「你怎么了？」
我闭闭眼，「你有时间和别人跳舞，但是没时间在家吃饭？」
他张口，听起来有些理所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大学同学，大家是利益相关体，当然重要。」
我昂起头，一字一句道：「周朝，离婚吧。我对你身为我丈夫的这件事很不满意。」
我话一说出口，他的瞳孔「咻」得张大。
我冷漠地甩开他，走进黑暗之中。
12.
酒会之后一个星期，杨洲洲终于按捺不住给我发来消息：「星语咖啡店，有胆子就过来。」
我看看手机和在厨房做饭的周朝，拿上衣服出门。
咖啡店里，杨洲洲一袭红裙落落大方地享受晨间的阳光，离得近了，我才看清她的脸。
长得的确漂亮。
闪亮的眉眼，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巴，配上流畅的脸部线条，像是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自带光芒。
她看见我来了，上下打量我一眼，直接掏出手机放在我的面前。
「秦小姐，你应该看到我的朋友圈了吧，朝哥已经爱上我了，我希望你可以尽早离婚。」
我讥讽地笑一声，拿过她的手机，本想羞辱她两句，却在看到照片后愣住了。
照片上是两只带了婚戒的手。
我抬眼望向杨洲洲的手指，一只戒指明晃晃地亮在我的眼睛里，这一只手是杨洲洲的，那么另一只是......
杨洲洲翘起二郎腿，趾高气昂道：「秦小姐，没有点底气我是绝对不会来找你的，当初朝哥娶你，只不过是看重你是个孤儿又自立自强，你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花瓶罢了。」
「可我不一样，还不明白吗？郁金香，红糖水，还有这个戒指...他爱我。」
「懂？」
我压下一阵想要呕吐的欲望，强打精神道：「他爱你你也只是个第三者，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我看着她，冷冷道：「就赌他永远不会娶你，并且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你。」
「哼~」杨洲洲像看笑话一样看我，夺回手机拍在桌上，「赌就赌，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13.
我透过玻璃看着杨洲洲走远，起身猛地冲进厕所找到位置干呕。
头疼和眩晕冲击我的眼球，每一次呕吐带来的涨感，让我以为我的眼睛要爆出来。
吐完，我站在镜子前看自己。
我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发红的眼白，尖瘦的下巴，没有精气神的眼珠。
大概还有两个月。
我的日子不多了。
报复他们的事。
必须加快。
手机闪亮一下弹出一条消息，是那个私家侦探。
消息是一个地址：临江路48号
这是我给周朝，最用心的礼物。
14.
回到家，周朝迎上来。
自从酒会那晚我击碎了他的骄傲后，他现在对我。
唯命是从。
「愫愫，你回来了。」
我撇他一眼，低声回了个「嗯。」
他露出委屈的模样，犹豫一会过来牵我的手，「愫愫，你不是答应我要教我怎么爱你吗，你反悔了吗？」
我闭闭眼，硬生生扯出一个笑脸，「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会儿我们去哪里玩，你小时候应该有很想去的地方吧。」
「那我们去......」他似乎有些犹豫，看我一眼后眼珠垂下乱瞟，翕动嘴角道：「我们去看太阳，你愿意陪我去吗？」
我二话没说，收拾东西当晚出发去乡下。
路上我在查攻略，既然要看太阳，那就一次看个够，不仅要看日出，也要看日落。
我也要好好享受人世间最后的时光。
我们刚到度假村，他的手机就被电话轮流轰炸。
我恰巧扫到一个「粥」字，想也没想一把夺过他的手机。
「你不是说和公司请过假了？还这么忙？」
「是大学同学。」周朝应声，「公司和她有个项目，也许是有些地方还有细节要敲。」
我按灭他的手机，对他说：「周朝，爱上我的第一步，就是把我放在第一位。」我把手机递给他，「接还是不接，你自己选。」
周朝闻言双手捧回手机，挣扎许久，终于还是把手机关机了。
夜间凉风习习，我们准备好食物和水，买了两根登山杖就开始爬山。
脑癌晚期的身体并不能支撑我一下开始这么大的运动量。
周朝一点也没注意到，一步顶我三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意离我越来越远。
我咬着牙强撑，还是同行的老奶奶扶着我叫住了周朝，「哎！小伙子，你媳妇爬不动了，你搞慢点要么休息一下啊！」
我看像周朝，从他脸上看到一抹迟疑。
他在权衡，到底还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他在台阶上站了一小会，一只腿踩上更高一节，朝我喊：「愫愫，你别爬了回去吧，我先上去了。」
身边的老奶娘反应比我还大，可惜周朝并没有注意到，转身就走了。
那老奶奶对着周朝的背影一边疑惑一边骂了两句不是个男人，转头过来关心我，「小姑娘啊，你没事吧，哎呦，你们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出来走走，整天闷在家里身体都跟不上嘞。」
她扶着我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掏出一个保温杯用杯盖盛水递给我，「你这个老公也是的，老婆都不要了嘞。」
我笑了笑，嘴角都是苦涩。
拜别老奶奶，我支起登山杖继续向上爬。
夜间的山峰也有一种独样的美，头顶是黑夜明星，脚下是万家灯火，金子一样发着光，蜿蜒连绵万里成河。
怪不得周朝想爬山，的确美。
15.
再向上的路有些难走，人也多了。
透过重重人群，我看到了周朝的背影。
像是从前无数次一样，他从来不会去看身后的我。
对他来说，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自己。
我擦一把额头的汗，挤进人群走到他身边，踮脚拍上他的肩膀，「老公！」
他被我拍得一惊，立马扭头过来，看清是我不可置信道：「你没回去？我以为你走了。」
我昂头看他，眉眼笑意，「我爱你才来陪你，怎么可以先回去呢。」
我抬脚走上他的那节台阶，跨上他的胳膊，「走，我陪你上去，没人这么陪过你吧。」
正说着，我拉他上去，拉了一下没拉动，我惊讶地回头看他，「不走吗？」
他紧抿唇间，黢黑的眼眸深处带了半分惊讶，定定看我一会，他伸手拿走我的包，另一只手包裹我的手心，「那我们走慢一点，一起上去。」
16.
下面的路他一直紧紧攥住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一样。
我走得艰辛，他竟然也愿意坐在路边石头上等我。
「愫愫，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愿意陪着我的人。」
我挑眉，「你才知道。」
他一噎，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以前没有这份心，并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你现在知道就好。」我故作不在意看面前走来走去的人群，又听见他说。
「愫愫，我好像有点明白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了。」
17.
我们一起爬到山顶，周朝给我找了一块地方坐，安顿好我之后才道：「这地方看日出最好，这是第一缕阳光的位置。」
「你不是没看过日出吗？怎么知道这些？」
「虽然我没有来过，但是我的心早已经把这座山看烂了。」周朝略带遗憾，此时天边泛青，一览无际的天空是他的背景色，衬得他整个人忧郁深远。
「小时候我母亲从来不会听我的愿望。她给了我良好的家教，完美的人生，不需要努力就拥有的事业，可是她不知道，我想要的还有更多。」他说完，顿一会看我，耳尖从粉红变得通红，「愫愫，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吗？」
我默默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撒谎的迹象。
然而没有。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
我扭头，一缕金色的阳光正巧照到我的眼睛上。
就像是孤儿院里院长妈妈的手，把我整个人包裹在光芒里。
我闭上眼，静静享受这一切。
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这，那该有多好。
18.
从山上下来，我和周朝定了两间屋子。
还有夕阳没有看，我舍不得回去。
周朝有点委屈，「明明我们是夫妻，为什么要住两间？」
「我说两间就两间。」我掐着腰，把周朝关在门外。
下一刻，头颅里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撕裂我的脑子，我蜷在地上，一直等到门口离开的脚步声响起，才低声呻吟。
疼，真的好疼。
一股呕吐的欲望又升上来，我捂住嘴，用两只手走去厕所，身子在地上拖冷，我的眼前开始模糊看不清，我眨眨眼，只感觉眼前越看越模糊。
一股恐惧浮上我的心头，我大口呼吸证明自己还活着，强撑身体站起来摸到马桶吐干净。
吐完之后，眼睛还是没有好转，我站在厕所里慌张不安，脚下踩空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我紧张慌乱地流泪，两只手不断探前，冰冷的地板有长长一条路，我摸了好久摸到地毯，顺着地毯继续摸，眼前的模糊让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未知。
恐惧占领我的整颗心，我的手疯狂在地毯上摸索。
然后摸到床，跪爬上去，把自己牢牢包在被子里。
被子的柔软暂时给了我一点安慰。
我把被子一角塞进嘴里，呜咽哭泣起来。
19.
哭着哭着我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周朝正在我的身边假寐，一只手隔着被子给我拍背。
我一动，他立刻睁开眼睛。
「愫愫，你醒了。做噩梦了吗？为什么哭？」
我擦擦眼，他又笑，「我给你用毛巾敷过了，你再睡一会吧。」
我笑笑，觉得他现在像一只大狗狗，「还要去看落日呢，你不看了？」
他凑前来坐在我身边，「落日以后也可以看，现在不一样了，对我来说，现在你是最重要的。」
我笑了一声，把手抽回来，吩咐道：「去准备车和其他东西，反正我要去。」
20.
落日真的很美，三朵大云被染成深深的橙红色。
天蔓延一种黯淡的金色，在黑暗的地平线之后，这是我第一次凝视这样磅礴气派，烈日朝晖遵循亘古不变的规律沉默走下广袤的舞台，金光撕裂成闲散碎片拢聚赴暗去往山河在这世界留下的另一边天地。
没有人能走出自然的规律。
但是周朝打破了他的囚牢。
我听见一阵细簌的塑料袋声，转头看去，周朝正抽纸用打哈欠掩盖他的眼眶。
我按下他的手，柔声问道：「老公？你哭了？」
「抱歉。」周朝顿时有些慌乱，抹一把脸急促道完歉，缩着身子向后躲，「打扰到你了吧。」
我敛下眉眼捧住他的脸，「周朝，还不明白吗？我爱你，才会陪你，你高兴，我才感到喜悦的。」
他的眼眶蓦得红一圈，热泪从右眼角落下的一瞬间紧紧抱住我，一遍一遍和我说着，「愫愫，谢谢你，谢谢你陪着我，愫愫，我一定是爱上你了。」
21.
我和周朝回去了。
距离我的生日还剩七天。
回来过后，杨洲洲的朋友圈不再继续更新。
周朝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他的工作积压了好多天，整日整夜忙得脚不沾地。
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对我不管不问，电话秒接，消息立回。
仿佛这一趟之后，他的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样。
生日的前一天，他乖巧地躺在我身旁勾玩我的头发丝，怯生生地问：「愫愫，我们可以不离婚吧。」
我抬眼看他，他的眸子如今很浅，浅的我一眼望到底，干净澄澈，不染杂质。
我把他按在身下跨到他的身上，撕开他的衣服摸上他的心口，「我还没有交完，你想要我吗？」
「愫愫，十五还没......」
「嘘！」我封住他的嘴，拉下自己的睡衣。「别让那些东西再困住你了，永远遵守规则，你就永远也学不会爱上我。」
「老公，突破那些规则，真正爱上我。」
......
他气喘吁吁，眼睛却亮的充满希望，「愫愫，我真的知道什么是爱了。」
我笑笑，缩到他的怀里，冷漠地想：不，还差最后一步。
22.
生日这天，周朝早早下班给我打电话。
「愫愫，今晚早点回来，今天是你的生日。」
「好。」
我挂了电话，转身看着一面墙。
一个戴口罩的男人从墙后钻出来，是我之前的侦探，他笑嘻嘻地朝我伸手，「老板，全都是按你的吩咐做的，那个尾款......」
我扫一眼房子，满意地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数数。」
「不用不用！」男人一把薅过去把它塞进腰带里，「咱们都是讲究人，下次您老公要是还出轨，您还找我。」
「不过您也真是的。」男人继续道，「以前让我查小三的，那都是打定主意要离婚找我查查证据的，您这样满屋贴照片还写情书的，我是真没见过。」
我凝眉，冷眼看他，「这里的事，我不希望第二个人知道。」
「放心，业界良心口碑。老板下次再来。」侦探一脸吊儿郎当，摆手再见，插着裤口袋吹口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侦探走远，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才松下精神，仔仔细细打量起这里。
这里所有的能看见的地方，都贴满了我和周朝相爱的照片。
临江路48号，将会成为周朝一生都无法越过的坎坷。
23.
「愫愫。这是给你的。」周朝坐在烛光对面，拿出一个超大号的玩具熊。
我笑笑，抬手接过来，「谢谢老公。」
周朝挑挑眉，「别人家的媳妇都要包要钻石，只有你，要这些东西。」
「我喜欢嘛。」
我把熊放在一边，看一眼快要接近的时间，忽然出口打破氛围。
「周朝，我还想要一束郁金香。」
他的手明显一顿，满脸疑惑地抬头，「郁金香？现在？」
「对。」
他犹豫一下，松下刀叉，浅笑着看我，「好，我现在就去，很快就回来。」
我笑着送他出门，看着汽车亮起红色的刹车灯后一骑绝尘。
回到家，看着那个绣着笑脸的玩具熊。
我掏起剪刀把熊里的棉花掏走，让它只剩下一具空壳。
做完之后，手机在我手边响起。
我看它一眼，收拾好东西。
离开了周朝的家。
24.周朝篇
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
心里没来由的特别慌。
就好像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空落落的。
我在马路上四处寻找，可今晚的花店里所有的郁金香都被人提前预定了。
车被我停在马路上，我按下心里的不适给愫愫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没人接？
我的心蓦然涌上一股不安，确认没有打错后，再次点击通话。然而对面依旧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的心瞬间漏跳一拍，慌张的捏紧手机坐上车往回开，继续尝试联系愫愫。
「对不起......」
怎么回事？
怎么没人接？
愫愫呢？
我发疯一样油门踩到底，到家抬头看上面的露天阳台。
烛光还在！
屋里的灯也开着！
我松下一口气，推门进屋大喊，「愫愫！」
「愫愫你在哪？！」
没有声音，我找去阳台，愫愫的位置却是空的。
一瞬间，一股微弱的恐惧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推开卧室的门，一眼就看到床中央躺着一只熊。
再一扭头，发现愫愫梳妆台上的东西都空了。
我心底一紧，连忙打开衣柜。
空了！
她的那一半，空了！
愫愫走了！
就在这时，我踩到一团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绒。
这是哪来的？
25.
愫愫离开的第二天，我翻遍了小区的监控，可这里的监控只能拍到愫愫离开小区，根本没办法找到她离开的目的地。
我的心越来越慌乱，担忧和不安无时无刻不充斥我的心脏。
为了找到愫愫，我动用了所有的社会力量。
可十天过去了，二十天过去了，警察找了，卫星用了。
还是没有。
终于，一个警察找到我，说明情况后坚定地表示，「周先生，调查发现您夫人的行踪是被人为故意掩盖的，我们走访调查，发现夫人为人和善不会与人结仇。」
「所以，周先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得罪过的人，或者是...还有什么情况没有告诉我们？」
故意掩盖？
故意掩盖？！
我惊惧得起身，理了二十天得思绪终于光明清朗。
怪不得找不到。
是愫愫。
故意把她的行踪掩盖的！
她...她不想让我找到她？
为什么？
我跌撞着站起身，环视整间空荡荡的房子。
是了。
愫愫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她是要离开我。
可她能去哪？
她是个孤儿。
没有家的。
纷扰的线索又开始不断涌进我的脑子，顿时间，一股剧烈的眩晕感席卷我的脑仁。
26.
「妈妈，书上说爱是一种伟大复杂的情感，那究竟什么是爱呢？」
「阿朝，你这个傻孩子，不用知道这些，妈妈给你的，你以后拥有的东西，可以让你这辈子不需要爱。好好学习，别让妈妈失望，好吗？」
「...哦。」
「老公？老公？」就在这时，眼前看不清的妈妈的样子变成了秦愫，她笑着对我伸出手，眼里满满的都是我。
「愫愫？你去哪了？」
「我？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不要！你去哪？愫愫？愫愫！」
「啊！」我挣扎着惊醒坐起身，鼻腔里立刻传送出一股浓厚的消毒水味道，坐在床边的王毅被我吓了一大跳，手里的苹果咣叽一下掉在地上。
见我醒来，他立马凑上前，「我靠，你真的，你不是天天修生养性生活习惯堪比老头吗，怎么还把自己整到医院里来了，那杨洲洲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见她生病了，我还以为她的手机被人偷了。」
王毅是我的大学同学，和杨洲洲也有合作。
我拉住他，问道：「秦愫，她有没有来过？」
「啊？嫂子？没有。」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我生病了，她也不愿意来吗？」我喃喃自语，又想起那个梦境。
秦愫说要走了，可她能去哪里呢？
我捂住脸，心里的不安化成实质涨破胸口，眼眶一下酸起来。
当时我没有陪在愫愫身边，她也是这样难过的吗？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看着那一串不认识的来电显示，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
电话开头是 028-85422......
这是...医院的电话。
我点开接听键，里头传来一阵，听了，就让我浑身发凉的一句话。
「周先生，这里是宛城疗养医院，您的妻子，逝世了......」
27.
王毅被我的表情吓得不敢动，「周朝，你怎么了？诈骗电话？」
王毅这句话猛地点醒我。
对！
愫愫不会死的。
一定是恶作剧！
「去宛城疗养院，对......愫愫一定在那等我！」
28.
太平间门口，我扶着墙双腿打颤站也站不稳。
门口的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周先生，节哀。」
我的胸腔压抑地无法呼吸，一闭眼就掉眼泪，它们砸在地上，碎开，后来我常常想，每一次愫愫哭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陪着她一起呢。
王毅慌里慌张地想进去看看，拉着我道：「朝哥，进去看看，万一认错了呢！进去看看啊。」
医生拉开门，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拉出太平柜。
我撑着王毅挣扎地站直，医生做好准备，拉开了盖在尸体上的布。
我定定看着愫愫。
她的身体惨白惨白的，嘴唇也没有颜色。
但是好安静。
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没有哭，没有笑。
安静地就像睡着一样。
我慌乱地喊她，「愫愫？愫愫？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愫愫？」
「朝哥，嫂子死了......」
我推开王毅，瞪大眼睛看着愫愫，「愫愫，你不是才教会我怎么爱上你吗？你醒过来啊，我不是已经学会了吗？」
我的心就像被人生生挖走一块一样疼，但我还是不相信。
愫愫不会就这么走了的。
她爱我，一定舍不得的！
「愫愫，我不玩了，你起来。我不玩了，你起来。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我看她不理我，急得满头大汗，「愫愫？你理理我好不好？愫愫？」
她还是不理我，我忙得拉住医生，问他：「怎么办，她不醒啊，我叫她她不醒啊，医生，帮帮我，她醒过来就好。」
「周先生，您的夫人已经去世了......」
「不是不是...对不起，您等等。」我抹干净眼睛不争气流下来的泪，屈腿跪在他面前，虔诚地双手合十，「您再救救她，她怎么就没了呢，是钱的问题？我有钱，我有钱啊，多少钱我都给得起，只要!...只要您救救她......」
「朝哥！嫂子已经没了！你™疯了？！」
医生叹了口气，缓缓道：「秦小姐是脑癌，这种病晚期很痛苦，死亡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周先生，您节哀。」
我愣在地上。
脑癌？
什么脑癌？
我拉住医生的袖子，惊惧地问道：「医生，您说愫愫，是什么病？」
「是脑癌。脑部神经被压迫，会出现呕吐，疲劳，眩晕已经重度头痛等一系列并发症。患者死前，很痛苦。」医生说完，丢下一句「节哀。」就把愫愫推回去了。
我软倒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发凉，使不上半点力气。
29.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
王毅把我拖出太平间，点了扩音。
「我给秦小姐打电话没打通，想着她应该是死了，就给你打来了，临江路48号，那里有秦小姐给你准备的东西。」
我一怔，立刻拿回手机，可那头显示已经挂断了。
只剩留有愫愫照片的手机桌面。
「去临江路48号，快，我要去临江路48号，愫愫在那等我......」
我嘀嘀咕咕地往外快走，最后跨步跑起来。
愫愫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
她一定是在那里等我呢。
对。
临江路48号。
我得快一点。
不然愫愫等急了。
30.
临江路48号，我确认两遍推门激动的推门进去。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满满的照片，全部都是我和她在一起的样子。
花花绿绿的满屋子都是。
哦，这是愫愫的回忆。
她把它留下了。
我看到一封信纸，叠的皱皱巴巴，我拿起来看，上面写道：
「
老公，当你看到这封信，那就说明我已经彻底离开了。
恭喜你学会爱我，只可惜你明白得太晚，我走的也太早了些。
这里的一切，是我和你的回忆。
我把它完完整整的留给你，是希望你不要忘记。
我本来不奢求这些，可人心总这样贪心不足。
生病之后，每一次难受我都想打给你。
可你之前没有关心，现在就会关心吗？
所以我一直苦苦忍耐。
不要怪我的突然离去。
原本一切。
都是有迹可循的。
不要忘记我。
在你记忆深处的某一处空地，一定要把我留在那里。
周朝。
你千万不要忘记我。
不要忘记，有一个我，曾经深深爱过你。
」
后面的字被水墨晕开，我抱着信哭得泪流满面。
怎么会忘记。
这一辈子。
再也不会忘记了。
愫愫，要是我早点能发现，早一点爱上你。
你还会离我而去吗。
我的心被这封绝笔撕裂的七零八碎，莫大的哀伤和沉重压制着我喘息不过来，泪水不要命地往外涌，我跪在地上哀嚎绝鸣。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爱上你。
对不起。
可我明白我的悲哀再也不能被人治愈，我不会忘记她，每一次太阳升起，我都会把她拥在心里。
31.
公司的人都说我变了。
变得死气沉沉，冷脸，有时候又哭又笑像个神经病。
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
后来我辞掉了工作，买了一大块花田。
愫愫的墓碑就定在这里，我给她准备了郁金香花田，一个人天天打理。
累的时候就坐在墓碑边，有时候和她说说话，有时候和她静静坐着，看一看落日，看一看阳升。
我曾经在太阳初升时问她愿不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她没回答。
那时候她就病得很重了吧，连回答我都没有力气了。
我送给她的熊被她剪掉了，当初满地的绒是熊里的。
那份我最后一次送她的礼物，现在陪在我的身边。
我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晚才学会爱她。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在遇见她之前就成为一个会爱人的家伙，然后在一个满是花香的早晨，和她来一次浪漫的邂逅。
我的生活变得极不规律，有时候会忘掉一些人，有一个叫杨洲洲的，后来总来找我，我不记得她，模模糊糊的时候王毅会过来，我问起她，他说：「噢，一个大学同学，现在破产了，不用理她。」
我点点头，原来和我没什么关系。
32.
后来的后来，我得了很严重的胃病。
彼时距离愫愫离开三十年了。
临江路48号我原先常常去，现在腿脚走不动了，再也看不到愫愫的那些怀念了。
长期的不规律饮食和严重的心病一直伴随我三十年之久。
终于在一天傍晚，我看完落日，换上西装，走进浴室，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朦胧间，我看见了一个从小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那是我的母亲。
她牵起我的手，指着书上的一个字，「朝朝，你知道这个字读什么吗？」
「不知道。」
「它叫「爱」。周朝，你要学会它，妈妈会告诉你的，什么是爱。」
后来，她的模样变成了我朝思暮想的愫愫。
她站在一边白光里，笑着朝我招手。
「周朝，下辈子再见。」
好，下辈子，换我先爱上你。
33.
周朝买花出去之后，我打电话给了疗养院。
我拒绝了他们提议的药物。
我不再需要苦苦支撑我的生命。
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刻，是一个老奶奶陪着我。
我听她说今早的晨露，窗外飞的鸟，天边升起的日头是什么样。
她的手很暖，抚摸在我的脸颊边，迷迷糊糊间，我问她，「婆婆，妈妈是什么样的？」
「就是这样的，你感觉到了吗？」
我点点头，满意地陷入沉睡。
34.后记
临走前，我想：下辈子，我不要知道什么是爱。
要像周朝送我的熊一样。
成为一具空壳。
永远不受爱的侵害。
完
来源：橘子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