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瑞国的职业生涯颇为复杂，不仅跨组织生态，而且跨文化。他在北京理工大学学的是火炸药生产过程自动化专业，毕业后在兵工厂工作了大约两年。之后在丹麦、德国和韩国等跨国公司从事市场营销和战略管理，而后又在国企和民营企业负责战略和海外事业部工作。因为与《孙子兵法》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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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充满挑战和机遇的商业战场上，我们需要将东西方文化中的智慧融为一体，以更加灵活和高效的策略应对各种复杂情况。
李瑞国的职业生涯颇为复杂，不仅跨组织生态，而且跨文化。他在北京理工大学学的是火炸药生产过程自动化专业，毕业后在兵工厂工作了大约两年。之后在丹麦、德国和韩国等跨国公司从事市场营销和战略管理，而后又在国企和民营企业负责战略和海外事业部工作。因为与《孙子兵法》的渊源，李瑞国成为了“兵商战略”——一种融合了中国古代智慧与现代商业管理理念的开拓者、授业者及实践者。
在跨文化、跨领域的企业管理实践中，共通的是其背后的基本逻辑问题，以及由此需要运用到的管理知识。李瑞国接触过很多关于企业管理的理论，既有以迈克尔·波特的竞争战略和伊戈尔·安索夫的战略管理为代表的西方理论，又有中国从历史上就特别强调的儒家、道家和兵家等带有东方色彩的理论。在不同的理论体系下，李瑞国发现，西方那些偏重于“形而下”的工具化、流程化方法与“形而上”为核心的《孙子兵法》结合起来的“兵商哲学”，可以给企业发展带来“道”与“术”的一体化战略思维。所谓“兵商战略”，就是在商业中可以应用的军事战略思想。
01 东西方文化的碰撞
2017年，李瑞国参与了一个山东省产业集群转型升级的咨询项目。“在这个项目中，我们主要是采用了西方管理理论，特别是波特在《国家竞争优势》一书中提出的‘钻石模型’（即生产要素、需求条件、相关支撑产业以及企业战略、产业结构和同业竞争，这四个要素具有双向作用，形成钻石模型体系），对山东省的产业进行了深入的量化分析。结果发现，尽管波特的理论是1980年代提出的，但它在当时中国社会依然具有高度的适用性。”李瑞国回忆道。
项目结束后不久，李瑞国接触到了韩国文辉昌教授所著的《战略的艺术，孙子与波特》，书中详细对比了波特的管理框架与《孙子兵法》。结合参与的项目经验，李瑞国重新进行对比研究后发现，《孙子兵法》中的军事思想与波特的商业思想竟然能够无缝对接。既然如此，《孙子兵法》是否也能用来指导商业实践？
受到这些启发，李瑞国与四位教授一起撰写了《兵商战略》一书。这本书将波特的研究成果与《孙子兵法》的十三篇进行了深度融合，每一篇既是对《孙子兵法》在商业应用中的解读，又补足了西方企业战略中“道”的缺失，成为产业洞察、企业战略的东西方融合式思维模式的参考。
02 “孙子兵法”与西方管理理论的共通之处
李瑞国在欧美企业工作过很多年，东西方从文化到管理实践都存在很大不同。“比如，北欧国家普遍倡导使用‘Simple English’进行交流，用简洁与清晰的语言来快速有效地传达信息、解决问题。在西方，人们喜欢直接表达观点，尤其是在企业管理的各种会议中，这种直率的文化氛围尤为明显。”
然而，在中国情况则有所不同。中国人往往更加含蓄，员工不喜欢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老板喜欢让员工猜测自己的意图。这种沟通方式不仅可能导致信息的失真，还可能影响团队的合作效率。在企业管理中，尤其是在处理复杂问题时，简单直接的语言往往能够避免不必要的误解和延误。
《孙子兵法》作为兵家思想的代表，强调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这与企业经营中追求效率、有效利用资源的理念不谋而合。用简洁明了的语言阐述复杂的管理思想，为企业管理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在充满挑战和机遇的商业战场上，我们需要将东西方文化中的智慧融为一体，以更加灵活和高效的策略应对各种复杂情况。”李瑞国说。
《兵商战略》将《孙子兵法》与波特的理论一一对应，比如说“五钻模型”就是将《孙子兵法》的五事（七计）中“道天地将法”与波特的“钻石模型”做了融合。
首先，这两种模式的目的相似。孙子的“五事法”是通过评估竞争对手的优势和劣势以判断战争中获胜的概率。同样，波特的“钻石模型”被用来评估相对于竞争对手而言，国家（产业或企业）的竞争力；其次，两种模式都通过将大多数关键决定因素纳入一个框架而实现了全面性评估。正如孙子强调的以五大要素为基础，彻底审视敌我双方的军事能力和条件，波特则强调国家（产业或企业）竞争力是由“钻石模型”的四个因素决定的。同时，波特强调国家是企业最基本的竞争优势，因为国家能创造并保持企业的竞争条件。国家竞争力不但影响企业所制定的战略，也是创造并延续生产与技术发展的核心。
03 东西方之“道”
在商业中，孙子所说的“道”可以理解为在企业和员工之间建立共同的目标，从而使员工对企业负责并忠诚，这是内部共识。此外，“道”的概念可以扩展到更广泛的范围，包括企业与社会之间的共识，这是外部共识，使得企业目标与社会利益保持一致性。因此，“道”这一要素的关键目标不仅在内部，更在于企业与社会之间形成共同的愿景和价值观。
波特就企业在社会中的作用曾展开过一系列研究，他的理念改变了企业对待慈善事业和企业社会责任的方式。他在2011年与马克·克莱默（Mark Kramer）合写的《创造共享价值》（Creating Shared Value）专稿中强调，资本的力量是真正解决许多社会问题的最佳途径。
综合孙子与波特的观点，结合现代企业管理学说以及中国《易经》的太极思想，可以发现企业的发展之道恰如乾坤二卦所包含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理念极为吻合。企业必须有持续的创新精神（乾卦，The Creative，从0到1）和可持续发展的运营能力（坤卦，The Receptive，从1到N）。而且企业也必须能够维系好企业社会责任（CSR）与创造共享价值（CSV）之间的动态平衡，一旦失衡，再成功的企业也可能风光不再，甚至销声匿迹。
“天时”与RSI
从商业角度研究《孙子兵法》的“天”可以解释为经济和商业环境，如商业周期、政府政策和鼓励措施、文化和社会规范、技术状况及其变化、市场结构以及其它一般经济和社会因素。李瑞国举例道，“电动车是一百年前就有的技术，由于当时加油站比充电站更加容易普及，被燃油车抢了风头，如今却反过来了。RSI（相关及支持性产业）可以加强企业的竞争力，帮助创造新的优势。”
“地利”与需求条件
《孙子兵法》总共十三篇，其中，《地形篇》和《九地篇》两篇强调“地利”的重要性，恰如波特在“钻石模型”中强调的本土市场需求和忽略的国际市场需求。孙子在《作战篇》中提到的“取用于国，因粮于敌”也恰恰是企业建立绝对竞争优势的关键。如果不能在本土市场建立核心竞争力（取用于国），也很难在其他或国际市场上立足（因粮于敌）。
另外，孙子非常强调“知己知彼”，但这个“知己知彼”却超出了我们所说的五事（七计）的范围。知敌，还要知敌的意图，这是无形的，更与心理战有关。事实上，孙子更重视后者，因为从外部很难观察到。在《孙子兵法》十三篇中，孙子一直在强调知己知彼的重要性。《孙子兵法·谋攻篇》“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因此，知己知彼是与五事(七计)一起考虑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在战争中，大多是交战的双方对阵，所以在商业中，许多人把“知彼”仅仅理解为了解竞争对手。然而，在商业中，全面的解释应该包括所有的利益相关者，特别是商业客户。了解敌人是赢得战争的前提，而了解消费者或市场是商业成功的关键。在实践中，有很多失败的商业案例，包括很多世界著名的公司（例如柯达、惠普和诺基亚），就是因为忽视了消费者需求的变化。
“将”与要素条件
“将”可以等同于企业CEO在商业中的领导力。
波特没有明确地将领导力定义为“钻石模型”的一个单独的决定因素，因为尽管领导力对于竞争力确实很重要，但它并不独立于钻石模型的其他四个决定因素发挥作用。
在“五钻模型”中，孙子五事之一的“将”在高级要素条件（即熟练的人力资源）中找到相对应的位置。波特将商业领袖定义为那些对关键因素有卓越理解和信念的人。他们有能力认识并融和国家优势，以提升自身的商业竞争力。领导人还必须有强烈的变革意愿和勇气，并准备牺牲安逸的生活，以取得预期的效果。因此，在波特的理念中，其实是强调了“将”的五个美德中的三项——智(慧)、勇(气)和严（厉），而被忽略的“信与仁”恰恰是东方管理哲学中一直强调的、不可或缺的两大美德。
波特把要素条件归纳为人力资源、天然资源、知识资源、资本资源以及基础设施，归类后又可分为初级生产要素和高级生产要素，或者一般生产要素和专业生产要素。所谓的高级生产要素或专业生产要素，也是在初级或一般要素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法”与营商环境
孙子的“法”是指组织结构、制度以及预算管理。因此，可以将孙子的“法”比作“钻石模型”商业环境下的企业结构。对于这个变量，波特强调没有一种单一的、普遍适用的管理制度可供公司遵循，因此他淡化了企业内部组织的作用，特别是通过企业不同部门和事业部之间的内部协调与合作创造协同效应。然而，那些适应国家大环境的管理系统将获得行业竞争优势，企业往往容易取得成功。因此，波特强调外部因素对竞争性企业结构和绩效造成的影响。
在当今全球化经济环境中，外部和内部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变得日益重要，因为企业不再仅仅依靠本土市场发展竞争优势。相反，企业将其价值活动分散到能够最有效地开展业务的不同国家，以实现利润最大化。
通过以上分析，李瑞国总结道：“《孙子兵法》的五事（七计）与波特‘钻石模型’非常贴近。虽然波特提出的‘钻石模型’对于分析国家竞争力是全面的，但从五事(七计)中再借用一些企业特有元素(将、共同目标和内部协同之法)，可以加强‘钻石模型’在企业层面应用的解释。另一方面，孙子的五事（七计）也可以通过借用钻石模型的需求要素，以及相关和支持产业的某些次级要素（相关方之间的互动等）来加以改进。”
“有人认为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同样地，管理的尽头也是哲学。企业管理是一种实践科学，而这种实践科学最终会上升到哲学层面。当下，许多企业开始追求创新，而创新需要哲学的指引。这种哲学实际上是一种‘道’，它引导我们走向更高的境界。”李瑞国说。
04 兵商战略的实践
通过对《孙子兵法》十三篇章中涉及到的所有关键词进行提炼，《兵商战略》进一步提炼出ABCD胜战模型，它包含四个关键要素：敏捷性（Agility）、标杆（Benchmarking）、聚合（Convergence）和专注（Dedication）。这四个要素在《孙子兵法》的基础上共同构成了企业发展的基石。
敏捷性（A）是一个广为人知的概念，它要求企业在速度（Speed）和精准（Precision）上达到平衡。企业必须追求快速反应和精准执行，这是可以通过学习和实践获得的能力。以华为为例，尽管早期产品质量不及爱立信、诺基亚或思科，但通过不懈的服务和改进，华为在5G领域取得了技术突破，最终超越了竞争对手。
标杆（B）关注的是如何打破技术壁垒。市场有两个发展方向：学习（Learning）和最佳实践（Best Practice）。例如，小米创始人雷军在这一点上做得非常出色，他在制造手机时学习乔布斯，在制造汽车时学习马斯克，不仅吸收了他们的优点，还结合了中国市场的特色。然而，在学习的过程中，也必须有所超越。雷军在手机业务初期遇到了困难，因为他最初是从事软件开发的，对硬件不够了解。他引进了硬件团队，但最终发现他们无法满足中国市场的需求，不得不更换团队。这也提醒我们，在学习和借鉴时，必须清楚哪些合作伙伴是构成长期合作的关键。
聚合（C）在东方文化中尤为重要。与大多数西方商学院教授强调的“多元化”不同，东方的多元化是要能够发挥出协同效应。
专注（D）是东方文化中的特色，东方文化强调勤劳、能吃苦和团队合作。这与西方的自由、民主文化形成对比，后者在某些时候难以实现团队的奉献精神。企业需要强有力的领导和领军人物来统一目标和方向，实现“上下同欲者胜，上下同义者久”。
李瑞国认为：“ABCD胜战模型不仅是企业竞争力的体现，也代表企业家的基本素质，他们的成功往往与这些要素的组合有关。企业在不同发展阶段对ABCD的需求不同，这与产业竞争优势的钻石模型相似，不同阶段的要素需求也不同。
此外，李瑞国还提出了SBT创新模型，即社会（Social）、商业（Business）、技术（Technology）的融合。
“北京理工大学的校友大多投身于科技创业领域，但有些人创业三十年，公司销售额却始终未能突破一亿元大关。企业从一亿元到十亿元的增长，需要一个强大团队的支持；而从十亿元到百亿元，则需要更广阔的市场和更大规模的团队，理工科创业者往往过于依赖技术。我们需要找到平衡点，将社会需求、商业运作和技术创新结合起来。”李瑞国举例说。
05 兵商哲学的价值
“兵商哲学融合了中国古代智慧与现代商业管理理念，它将《孙子兵法》中的战略智慧与波特的商业竞争理论相结合，为现代企业管理提供了一套独特而深刻的指导原则。”李瑞国说。
《孙子兵法》作为中国古代军事思想的瑰宝，其强调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奇胜，以正合”等战略思维，不仅适用于军事领域，同样也能在商海中发挥巨大作用。它教会我们如何在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中，准确把握竞争态势，灵活应对各种挑战，从而制定出高效且富有远见的商业策略。
而波特的商业竞争理论，则为我们揭示了产业结构的奥秘，提出了著名的“五力模型”和“三大一般性战略”（成本领先、差异化、聚焦），帮助企业明确自身在市场中的定位，构建竞争优势。这些理论为企业家提供了宝贵的分析工具，使他们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市场的机遇与威胁，从而制定出更加精准的战略规划。
兵商哲学形成了一种全新的管理思想。它强调在企业管理中既要注重战略的高度与深度，又要关注战术的灵活与多变；既要深刻理解市场规律，又要善于运用创新思维来突破传统束缚。
总之，兵商哲学是一种高度提升的管理思想，它融合了古代智慧与现代理论，为企业家们提供了一套全面而深刻的指导原则。
正所谓，“国之大事，在兵与商；兵以保民，商以富民”！（本文图片及图表由受访者提供）
来源：智能制造万里行ACI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