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三年前,她还周旋于写字楼的格子间,每日重复着朝九晚五的会计工作,如今却投身工地,成为了一名与木材和工具打交道的粗木工。
“在澳洲留学的时候,完全想不到现在会当蓝领。”在悉尼做木工的Alice感慨说。
三年前,她还周旋于写字楼的格子间,每日重复着朝九晚五的会计工作,如今却投身工地,成为了一名与木材和工具打交道的粗木工。
在她之前,已经有不少人选择了这条路——有中年的互联网人远渡重洋,登上异国的脚手架;也有年轻的职场人背起行囊,在欧洲当起水管工。
但这些故事里,似乎总是缺少女性的身影。
传统观念里,技术蓝领是“男性领域”,体力是横亘在女性面前的巨大挑战,女性从业者需要面对更多质疑与偏见。
但实际上,越来越多的女性正在进入蓝领行业,她们不仅为这些职业注入了新的活力,也在打破传统职业分工的性别界限。
我们找到了三位像Alice这样在海外从事蓝领工作的年轻女性。
她们在海外当木工、送外卖,在打折村做买手。而此前,她们大多数都在国内从事白领工作。
出海和转型的过程中,她们也在不断发掘自我,思考工作的意义,试图跳脱出性别和职业的偏见,在职业里找到价值感。
南半球的早上,Alice穿起亮色安全服,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今天工地临时通知要铺设户外木地板,对如今的她而言,这已是驾轻就熟的任务。
她站在注好水泥的支撑点旁,熟练地搬运木板。“膝盖微弯,腰背挺直,这样搬东西才稳当,也不容易受伤。这些都是在实践中慢慢摸索出来的。”Alice讲解说。
澳洲的建筑行业入行门槛并不高,如果只想做小工,花半天时间办一张进入工地安全证(白卡)就可以了。自行备齐安全设备之后,有工头聘用,就可以上工了。
但Alice的求职之路并不顺利。
“一开始在华人圈找机会,有个橱柜工厂的老板约我面试。我当时满心期待能成为一名木工,结果老板一见面就说:‘你英语这么好,来做销售吧!’那语气,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楚。” 她模仿着当时老板的腔调,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心里就想,我是奔着做木工来的,不是来卖木工产品的。”
在Alice的预想里,她会以职业木工的身份移民澳洲,而销售并没有移民加分的优势。
她坦诚告诉老板后,老板看了看她,走到工具架前取下一把大钉枪。"试试看。"他说。
“太重了,我连开都开不了。”Alice回想起钉枪的重量,觉得在那时感到非常挫败,但是并没有被劝退。
疫情期间,转机出现了。“当时澳洲这边建筑行业劳工严重短缺,到处都在招人。”Alice觉得自己很幸运,赶上了这样的时机,“我给很多人发了我的简历,后来真被一位中国老板看中聘用了,这才开启了我的木工生涯。”
Alice从事的是粗木工,这在木工行业里算是最累的。“夏天在户外干活,太阳特别毒,木板被晒得滚烫。”Alice边介绍她的工作日常,边告诉我们,她以前做过好几份兼职,不怕吃苦,眼里也有活。
“我从最底层的小工做起,递工具、搬材料,啥杂活都干。刚开始搬一袋20公斤的水泥,我得蹲在地上,把水泥抱到腿上,再慢慢站起来,那时候真觉得吃力。”
“不过现在不一样啦!”Alice自信地说,“我已经有一年半经验,能直接扛起水泥袋了,还能独立出工给四米高的临时围栏做加固,也算是个‘中工’了。”
比起Alice,Tes的求职过程顺利得多。
2022年,她来到荷兰读研。“欧洲社会像一个包装好的包裹,社会体系完善至极,我就像是在玩《模拟人生》游戏,但是表面光鲜下的真实运作过程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
Tes说,她选择成为外卖员,就是为了“打开包裹”。
“在网上提交申请后,第二天我就收到确认签证和年龄的电话,过了一个月就上岗了。”
Tes告诉我们,“上岗前还有培训,两个同事带着我熟悉流程,反复叮嘱我安全第一,超时也没关系。”
“有个年轻同事还偷偷教我摸鱼技巧。”Tes眉飞色舞地说道,“单量少的时候,就把车骑到那些风景优美的小街巷里,慢悠悠地晃悠,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小假;要是运气爆棚,遇到顾客拒收的餐食,不要老老实实送回去,自己吃掉就行。”
她所在的平台在管理外卖员方面也很宽松,即使有派送指标,这些指标也并不会影响外卖员的收入。
“有一次我手机突然关机,超时了半小时,当时心里慌得不行。结果平台了解情况后,二话没说就放过了我,这方面真的很人性化。”
“你知道吗?在这个行业里,很多人对女性有误解。”Alice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就拿那把大钉枪来说,其实刚入行的男性也不一定能用好。”
Alice认为,将行业门槛歪曲为性别门槛,是劝退女性求职者的常见手段。
“对于木工行业,力气大确实是优势。但是力量的门槛是平等存在的,不是只给女性求职者设置的。”Alice继续说道,“我刚入行力气小,就先认清自己的极限,再慢慢突破。搬重物的时候,先扎好马步,别蛮干伤了腰。在工地上,办法总比困难多,要是抬不动木板,拖着走也行。”
在建筑行业,光比力气没意义,技术才是关键。Alice说,“而且正因为我力气不算突出,老板更注重培养我的技术。挖洞、灌水泥这些力气活,交给力气大的人就好。”
“虽然这么说,但是澳洲也有比较隐形的歧视。”Alice无奈地说,“每次我独自工作,总有路过的男性问我‘需要帮忙吗?’一开始我还觉得挺友好,次数多了就明白了,他们就是觉得女性干不了这行。” 她苦笑着,说既然没法捂住耳朵,那就只能客气拒绝。
尽管歧视无处不在,Alice仍然相信,在木工建造领域,女性是有天然胜任力的。
“木工要求从业者对建造、工具感兴趣,需要有规划建造步骤,统筹材料,应变和补救的能力,这些要求,太多女性都能满足。”
这样的女性优势,在意大利做蓝领的羊羊也同样展现了出来。
在时尚业,一般的买手在时尚展会穿梭,好像很高大上,但她觉得在打折村当买手就是“回归蓝领”。
因为打折村在山上,她需要扛着设备上山,找供应商沟通,搬运样品、整理货物,计算如何定价才能确保不亏本,然后才能开始直播。
这些流程,通常需要在一天之内全部完成。这要求从业者具备非常灵活的应变能力和沟通能力。
羊羊说,“虽然这活儿一天忙得脚不沾地,但也很锻炼人,需要很强的应变和沟通能力,我觉得女性在这方面挺有优势的。”
在这样的蓝领行业,女性天然具有胜任力。
在海外,蓝领工作的高薪是吸引众多女性投身其中的重要因素。
羊羊在买手店里摸爬滚打了一年,单场直播的底薪已经涨到了100欧元(折合人民币755元)。她兴奋地说,“我第一次发现,体力劳动也能赚这么多钱。来意大利半年,我就攒了些积蓄,买了车,还拓展了旅游业务。”
Alice决定转型做木工之前,在澳洲做过一年会计。她对比发现,与会计行业相比,木工的薪资明显更高。“以前做会计的时候,还得经历两轮无薪实习,工资也不高。但是木工刚入门,时薪就有有25澳币(折合人民币113.7元)。”
尽管会计看起来更为体面,是许多人的理想职业,但对Alice觉得,“会计真的单调又机械,我觉得很挫败。“
从会计岗位离职之后,她已然对所谓的脑力工作“祛媚”,逐渐意识到,白领的身份不过是社会体系中的另一个螺丝钉。
出于类似的考虑,Tes决定结束外卖员的工作。
“荷兰外卖员时薪11.6欧元(折合人民币84元),我下午工作,单量看着不多,但也挺忙的。”Tes看着咖啡馆外穿梭的人群说道,“取餐、送餐、接单,一刻不停,感觉就是在拿时间换钱。时间久了,我就开始思考这份工作的意义。”
根据马斯洛提出的需求金字塔理论,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是相对低层的需求。
海外蓝领待遇优渥,基本无需担忧生理需求;从安全需求来看,近期王星事件也提醒海外工作者,务必时刻留意当地安全状况,将自身安全保障放在首位。
对于这些女性来说,尽管蓝领工作提供了优渥的薪酬和待遇,但是否能激发内心的创造力和满足感,才是她们衡量职业价值的关键。
她们选择或者放弃蓝领工作的过程,也是对职业价值的重新定义。
不再局限于传统的体面与否,也不再受制于性别或社会期待,而是聚焦于能否在工作中感受到内心的满足与成长。
比如,Alice转型成为木工之后,每一个项目都让她有成就感。从一块原木到一片完整的地板,再到一片地台的成型,她不仅锻炼了自己的力气,也找到了自己的内在力量。
羊羊也觉得,“做直播买手虽然累,但和供应商、顾客沟通很有意思。” 虽然直播买手的工作需要体力和脑力的双重付出,但她却在与供应商、顾客的沟通中找到了乐趣。
她们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并不止步于某个岗位,而是通过劳动扩展了自己的能力边界。
职业的价值标准究竟是什么?
不管在哪,或许,真正值得追求的,不是别人眼中的光鲜亮丽,而是自己内心的充实与自由。
作者丨陈雨
来源:猎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