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眼镜大战CES:靠AI不如产品硬

360影视 2025-01-22 12:31 2

摘要:在2025年的国际消费电子展(CES)展会上,各类智能硬件竞相打出AI概念,从眼镜到扫地机器人,似乎没有AI就落伍了。在本期《硅谷101》中,主理人泓君与Alphaist Partners创始人陈哲探讨了生成式AI对智能硬件创新的刺激到底有多大,为什么优秀的硬

文 | 硅谷101

智能硬件圈的一个残酷真相:AI不是万能药。

在2025年的国际消费电子展(CES)展会上,各类智能硬件竞相打出AI概念,从眼镜到扫地机器人,似乎没有AI就落伍了。在本期《硅谷101》中,主理人泓君与Alphaist Partners创始人陈哲探讨了生成式AI对智能硬件创新的刺激到底有多大,为什么优秀的硬件产品不能只是依靠集成大模型API,而是更需要在用户体验、工程实现、供应链管理等维度做到极致。

好产品的根本在于解决痛点。无论是扫地机器人的清洁能力,还是智能眼镜的佩戴舒适度,产品首先要在基础功能和真实的用户场景上做到极致,而不是一味追加AI功能。中国智能硬件厂商正在逐渐领先。以扫地机器人为例,从导航、清洁到越障能力,中国厂商在产品创新上已经全面超越国际竞争对手,未来有望主导更多品类。当智能硬件与手机关系过于紧密时,市场最终会被手机厂商主导。这需要创业公司谨慎进行战略选择:究竟是寻找独立赛道,还是成为手机生态的一部分?优秀的硬件创业者需要双重禀赋。一个成功的智能硬件创始人必须既有深刻的用户洞察,又要具备扎实的工程能力和产品品味。

以下是部分访谈精选

01 成功的智能硬件必须先是好的消费品

泓君:今年的CES因为有 AI 的加入,很多智能硬件产品都开始与 AI 技术结合。能不能和大家分享一下,你这是第几次参加 CES?有看到什么样有趣的产品?

陈哲:今年是我第二次参加CES,24年1月份的时候第一次参加CES,觉得有很多有意思的产品,所以今年也来了第二趟。这一次深圳松山湖 XBotPark,也就是李泽湘老师的松山湖机器人基地值得关注,他们带来了非常多的被投企业以及早期的创业公司一起参展。

这应该是今年第一次进行大规模的集体参展,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我们能看到是像深圳这样的地方,因为产业链和供应链的成熟,新一代的创业者在很多产品上展现出了层出不穷的创意和想法。有一些亮点,比如这次也来参展的 LiberLive无弦吉他。我买过那个产品,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消费硬件产品。

它背后是否有非常先进的 AI 或者非常尖端的技术吗?可能并没有。但是,它确实很好地解决了一些用户痛点,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品类。这样的产品,这样的故事,就是 CES 的亮点。我觉得这种感受可能并不是一个技术概念能够完全描述的。

泓君:我们前线的记者提到了很多有趣的产品,比如一个红酒醒酒器,可以让红酒醒 3 到 4 个小时,并保持均匀的效果,口感和用传统敞开式醒酒器醒出的味道是一样的。从这个角度看,我觉得这个产品挺吸引人。但要说它和 AI 有什么特别相关的创新,可能未必。

陈哲:对很多消费硬件来说,它确实有一定的基础技术变量,然后由消费者的需求驱动,在具体的场景和功能上实现价值的闭环。这个驱动力不一定非得是 AI。当然,如果结合上 AI,可能会创造一些新的场景和需求,但核心还是解决关键的用户痛点,这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一些 AI native 的硬件,离开 AI 就无法存在。一个很好的例子是 PLAUD AI 录音笔。它能成功的原因在它有很好的工业设计,以及巧妙的使用方式——可以贴在 iPhone 后面,方便地实现 iPhone 的录音功能。而且售价也不高,只有一百多美元。再加上它能够通过短视频平台如 TikTok 直销,这种方式具有很强的用户打动力和说服力,可以高效推动产品的销售。

PLAUD Note, 来源:pcdemano.com

这个产品为什么能够在今天出现?我觉得更重要的原因是随着大语言模型的成熟,以及 ChatGPT 能力的提升,打破了传统录音笔只能录音和转录的价值。它非常重要的一点在于,通过连接 OpenAI 的 API,它可以实现录音内容的摘要。

我觉得,有总结和没有总结,对于这个产品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大模型出来之前,如果没有总结能力,那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录音笔。它可能已经有了 ASR (Automatic Speech Recognition,自动语音识别)的能力,可以做转录,这样的录音笔一直很成熟,每年可能有两三千万台的销量。然而,很多人录了一两个小时的电话,却不会去再去打开看了,因为复盘的时间太长了。

但有了整理功能后,这款产品的用户价值就得到了极大的放大。所以,我认为像这样的产品实际上是真正的“没有 AI 就无法成立的产品”。这样的产品,在整个 CES 上,我们也在密切关注,就是有没有更多类似的品类,因为 AI 的赋能确实非常关键。

泓君:Plaud我也买了。我是录音笔的深度使用者,也测试了市场的总结类工具、数据类工具,包括语音转文字的字幕类工具。但我买完Plaud以后我又用回了我十年前买的一支录音笔,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陈哲:是收音的效果不好吗?

泓君:不是,是因为我每次用它,它都没电了。关键时刻你拿起要录音发现没电,那还不如我的一个没有任何AI工具的产品,我带着放在包里可能好几个月都不用换电池。

陈哲:这是一个很好的洞察,电量对于这种产品来说是非常关键的。所以它首先是一个消费品,然后才是一个智能设备。

泓君:在你看到了 CES在一个场内同时汇聚了这么多公司的时候,你有从你看到的产品中获得什么启发吗?

陈哲:我觉得有两点是这次 CES 下来会让我持续思考的问题。

一个是 AI 变成了所有智能硬件、智能机型产品的共有主题。如何利用好 AI 的变量,如何定义好 AI 的硬件产品,我认为是一个蛮大的问题。

第二个感受是,可以明显地看到这几年 CES 的活动上,中国品牌和中国公司的优势在快速放大。中国公司在很多品类、很多产品上形成了压倒性的产品力,也包括品牌的曝光度以及产品的打磨程度。这一点相比几年前 CES 由海外的创新产品主导的趋势,我认为发生了蛮大的变化。

02 扫地机器人的探索:解决基础痛点还是开拓功能边界?

泓君:你觉得有哪些中国公司在引领产品创新?

陈哲:我比较关注的品类有扫地机器人。今年比较典型的是石头科技和追觅科技两家公司,分别推出了带有手臂操作能力的扫地机器人。虽然这两个产品还处于比较早期的阶段,但是在当前这个产品形态上,能够做出这样的结构和功能的创新,足以说明中国公司在产品的研发能力和创新能力上,已经领先了像iRobot这样的国外竞争对手。

Roomba Combo 2, 来源:iRobot

泓君:我看见这样的扫地机器人,配备了手臂,可以在地上帮你捡一些你落在地上的一些零散的小东西。捡完以后,它就会把这些东西放到一个规定的框里面。但是从消费者的角度来说,这个功能可能显得比较多余:如果地上有那么大一个东西,可能就会顺手捡起来了。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陈哲:我觉得扫地机器人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是地面清洁这个核心需求。2024 年一个比较显著的突破是,很多扫地机公司在边缘清洁方面推出了可以伸缩的清洁手臂,能够更好地覆盖清扫边缘。同时,在行进的动力轮设计上,也增加了类似轮组的机械结构,使扫地机可以跨越四五厘米的门槛。我觉得这两点,对于地面清洁的核心诉求来说,都是有非常明显的提升的。

当然,对于今天扫地机器人的结构和形态来说,要增加手臂,我觉得从技术上来看,难度和挑战还是蛮大的。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个雏形,距离真正能够发挥很好的功效,我感觉可能还需要两三代的产品迭代。

泓君:作为一个消费者,我更关注的是扫地机器人的一些核心能力。比如说,它能否自主上下水。这是一个硬需求,因为你既可以扫地又可以拖地。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比如说我们家的扫地机器人,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它扫完一个房间后,电量就不够了。类似于这样的卡点,是更加贴近消费者痛点的一些问题。

陈哲:电池的问题在新的型号里面是个比较容易解决的问题。

但是,扫地机器人对于地面更多障碍物的处理还是一个开放的问题。这次这两个公司推出的带手臂的扫地机器人,他们的负载大概是 300-400 克左右,意味着可能除了袜子,连一个比较重的拖鞋都是比较困难的。

现在大家讨论具身智能和通用机器人也非常火热。其实,作为一个机械手臂,在地面能够非常可靠地抓取一个物体,得到合理的放置,就这样一个问题,对于很多机器人产品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消费产品里面,历史上还没有把这个功能真正产品化的公司。我们看到很多在工业场景、在研究场景里面出现的尝试,但是,在消费级产品里面,出现能大批量、低成本的方式生产带有手臂操作能力的机器人,可能这还是第一次。

Dreamebot X30 ULTRA, 来源:makeuseof.com

泓君:所以训练机器人用手臂抓取地上袜子的这种能力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具身智能的一种,它甚至可以扩展成工业流水线产业链上的一个解决方案。大家还是希望,哪怕卖的是一个消费级的硬件产品,还是想在研发上走到最前面去。因为它可以探索更多的可能性,在资本市场上的估值也会更好。

陈哲:估值可能是一个侧面的好处。主要来说,还是聚焦具身智能、讨论通用机器人、讨论家庭服务机器人。我们是很希望,除了平面的清洁能力之外,在家庭场景中还能够引入相对低成本且有价值的用户场景。

我觉得从消费者的视角来讲,扫地机器人的用户价值和用户成本是有一个清晰的定义关系的。大概是在几百到 1,000 美元左右,这是消费者目前愿意接受的价格。

但是,大量的研究和尝试还是局限在工业或者商业场景的落地。因为从成本、可靠性和安全性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新技术可能一开始更适合落地在一些工业型的场景,这会比较合理。但如果我们要引入家庭场景,它会以什么形态、什么样的价格出现?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问题。

泓君:那作为投资人来看,你会怎么去看这类需求的研发?你觉得这会是它的一个核心竞争力吗?

陈哲:创新型的用户功能的核心目的,要么是为了解决一些持续的用户痛点,扩大这个产品的接纳度,从而带来产品渗透率的增加;要么是创造某一种差异化的竞争优势,让公司在市场中的实战率得到提升。

以扫地机器人增加手臂这个功能为例,今天的扫地机器人通常不具备在地面清洁之外,对外部环境进行干预和整理的能力。因此,对于这些公司在当前阶段引入这样的功能,我认为更多的是一种差异化的诉求。

目前扫地机器人在欧美国家的渗透率大概只有百分之十几,还远未达到一些常见家电如百分之八九十的普及程度。

如何增加产品的渗透率?这可能需要一些创新型的功能和场景的成熟与打磨,是一个较长的过程。就像过去十年,我们逐渐看到扫地机器人在导航、清洁、越障以及避障能力上的不断迭代,最终带来了渗透率的逐步提升。

泓君:扫地机器人在欧美的渗透率为什么这么低?是因为大家对出海的决心问题,还是说欧美的家庭更多的是地毯而不是地板,它的产品功能需求点是不一样的?

陈哲:这个可能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因为扫地机器人本身是在欧美国家发明的,因为吸尘器在欧美国家的渗透率是很高的。最开始 iRobot 发明扫地机器人的时候,核心的痛点就是解决吸尘的问题。

但是在过去几年,以 iRobot 为例的海外品牌的整体迭代速度是比较慢的。而中国的几个品牌,一开始是在国内市场得到的快速发展,随着全局建图、扫拖一体机型的普及,中国市场的渗透率带来了一个快速的提升,从不到一两个点提升到了接近 10 个点的水平。以云鲸为代表的扫拖一体机器人,解决了国内市场上拖地的刚需,也适用了上下水拖把清洁机器人基站的需求。

所以从过去几年的创新方向来讲,国内的这些领先品牌首先还是满足国内市场创新的需求。随着他们进一步走向海外,我认为会逐渐出现更多的为海外家庭场景进行优化的产品。今天这方面的定制设计还是比较少的。

03 “百镜大战”拉开序幕,但AI不是必选项

泓君:今年另一个火爆的创新是 AI 眼镜。你能不能分析一下今年 CES 上参展的智能眼镜公司,根据产品侧重点,你会怎么分类和定义它们?虽然名字相同,但每家公司的产品其实差异很大。在这个拥挤的赛道中,你觉得谁有可能跑出来?

陈哲:AI眼镜是本届CES的热门领域,大致可以分为几类。

第一类是以摄影为主的形态,例如Meta Ray-Ban,这类产品以眼镜或太阳镜的形式增加了摄影和处理能力。

第二类是具有AR显示能力的产品,例如Rockid、Xreal等,主要聚焦空间计算、观影和游戏需求。

此外,还有一些品牌在显示技术上进行创新,比如Gyges Labs推出的Halliday AR眼镜采用了全新的投影方式,与传统AR或摄影眼镜的用户体验和设计感受完全不同。

之所以有如此多的AR和智能眼镜公司涌现,主要是因为供应链的成熟,以及中国方案公司、代工公司和制造企业能力的外溢。这使得有产品和设计想法的公司能够快速完成智能眼镜的设计和交付。

在CES现场,有超过20家智能眼镜公司展示了实体产品,其中大部分是中国品牌。但是由于显示方案和结构设计的趋同,很多产品在功能和设计上存在较大相似性。

Meta Ray Ban, 来源:CTN news

泓君:你怎么看待这些不同路径的眼镜发展方向?哪个路径可能是正确的?你认为它们成功的关键标准是什么?

陈哲:我觉得今天的智能眼镜,AI更多是辅助功能。从硬件和产品的成熟度来看,无论是摄影还是观影,可能都是用户长时间使用和交互这些产品的核心痛点。因此,把这些核心功能做好,可能是用户持续购买和使用这些产品的主要原因。

目前不太清晰的是,许多产品的AI能力依附于公开的或合作的大模型。这些AI能力如何与产品进行深度结合,还没有特别清晰的解决方案。虽然我看到不少尝试,但很难说现阶段哪个眼镜品牌能在这个方向上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至于AR眼镜,今年的显示效果在亮度、FOV(视场角)和重量这几个关键指标上有明显提升。但与此同时,也能看到这些能力高度依赖整个供应链。对于独立品牌公司来说,如何在供应链依赖中取得产品上的压倒性优势,依然是个尚未解决的难题。

泓君:作为投资人,你会投智能眼镜这个赛道吗?你觉得可能存在的技术壁垒是什么?

陈哲:目前我还没有在这个领域进行直接投资。如果要投资的话,我可能会关注上游核心供应链中的一些创新型方向和技术,尤其是能够形成较高集中度的部分。关于壁垒,电池可能是一个问题。我自己没有看到特别有优势的产品,无论是相应的显示方案还是光学的结构。

泓君:你觉得Meta Orion 有明显的优势吗?就是 Meta 今年在 Connect 大会上发布的那款 AR 眼镜,我认为他们在显示和光学上的突破还是很显著的。

Meta Orion, 来源:tomsguide.com

陈哲:目前 Meta 和 Apple 在做 AR 眼镜时,更重要的是突破性能的上限。两家公司都有足够的预算来推动供应链厂商的配合,但这些结构和方案并非独家。

一旦供应链能力成熟,这种技术会赋能许多第三方品牌。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市场上有许多类似 Meta Ray-Ban 的复制品,因为 Meta 的方案和设计在成型后,其他公司跟随的速度会非常快。

从 AR 眼镜发展的角度来看,目前仍缺乏一个特别稳定且刚需的用户场景,来推动这些产品的大规模出货。在 VR 时代,Oculus VR 在游戏和单人娱乐场景中找到产品市场契合点(PMF),从而实现了一定的出货量。但 AR 眼镜,无论是 Vision Pro,还是 Oculus 和 Meta 的尝试,都还没有达到让消费者必须购买的临界点。

Meta Ray-Ban 是一个不错的例子:作为一款售价两三百美元的摄影眼镜,结合一定的 AI 交互和语音能力,它达到了部分用户长期佩戴和使用的需求临界点。但目前的 AR 眼镜尚未实现这种效果。而当这一点最终实现时,创业公司如何持续保持领先优势,将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泓君:之前采访Meta的产品经理时她也提到,与其把 Meta Ray-Ban 定位为一款 AI 智能眼镜,不如将其看作是一款时尚单品。

首先,它需要佩戴起来非常舒适,而这一点的挑战就很大。比如,欧洲人和亚洲人的脸型、眼间距以及鼻梁的高低宽窄都有所不同,如何设计得足够舒适,这里就已经有很高的门槛了。

同时,它的外观是否时尚,SKU 品类如何分类,以及 Ray-Ban 在过去的销售体系中建立的整个销售网络,所有这些因素也都非常重要。所以,尽管在智能化以及供应链上看似壁垒很容易被打通,但真正的难点可能是在传统眼镜这一块。因为智能眼镜首先是一款眼镜,而做好一款眼镜本身就有着很高的壁垒。

做一个 ToB 的解决方案,和做一个消费者真正愿意掏钱购买、觉得值并愿意推荐给身边朋友的产品,逻辑是完全不同的。这种从时尚和用户体验出发的壁垒,是很多科技公司可能忽略但又至关重要的。

陈哲:所以你问我是否从创业或投资的角度看好AI眼镜或者智能眼镜,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可能这个方向和产品的特点对于创业公司来说本身就不够适合。

创业公司往往只能做单点的产品创新或一两个核心卖点的创新,但这可能不足以支撑整个商业上的成功。无论是从用户价值的角度,还是从商业壁垒的角度来看,都显得不够充分。

此外,我一直认为,如果智能眼镜或其他可穿戴设备与智能手机的功能距离过近,或者它的功能和价值实现依赖于智能手机,那么它的命运大概率是成为智能手机的一个附属产品。而当它成为智能手机的附属产品时,大部分市场份额会被智能手机厂商掌握。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真无线耳机(TWS)。以苹果的 AirPods 为代表,再加上三星、华为、小米等中国智能手机厂商,这六大品牌几乎占据了 TWS 市场的绝大部分份额。相比之下,独立的 TWS 品牌,甚至像索尼、BOSE 和森海塞尔等老牌音频厂商的市场都因手机厂商的存在而受到挤压。

所以,智能眼镜的很大可能性或结局是,以华为、小米、三星为代表的手机厂商推出高度集成、一体化的产品,逐步侵蚀今天这些独立厂商的市场份额。从这个角度看,我对在这个领域的直接投资会持更多的保留意见。

泓君: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思考。而且从耳机的角度来说,我确实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类典型用户。我以前可能会用森海塞尔的耳机,但后来就直接选择了 AirPods,这种典型的消费用户流失的现象确实在不断发生。

Google Glass, 来源:electronicsproduct.com

陈哲:在做投资之前,2014 到 2016 年期间,我曾在 Google Glass 团队中参与 AR 眼镜的开发。我们当时就意识到,AR 眼镜对于手机的依赖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大的限制。当时我们希望在 AR 眼镜上引入 Wi-Fi 的能力,但由于无线技术和电池技术的限制,没办法给眼镜配备蜂窝网络,所以无法实现独立联网能力。

我认为这个问题在今天的智能眼镜领域依然存在。如果智能眼镜的连接性和 AI 能力都必须依赖智能手机才能实现,那么由于眼镜本身缺乏足够的算力和电池支持,它必然会成为智能手机的附属产品。在这种情况下,智能眼镜独立发展为一个全新的计算平台的可能性就会非常低。

泓君:我理解你说的,其实上次我们跟 Meta 的产品经理聊的时候,她提到了一些内容。比如,她提到在产品设计定义环节面临的一大难点是:眼镜里的信息需要通过什么方式传到手机上,整个交互的设计要如何设置才能足够快捷。这其中涉及到的内容其实非常深,是一整套复杂的体系。

陈哲:我用过 Meta Ray-Ban 的产品,我觉得它的体验和流程还不够丝滑。理想情况下,我希望整个过程更加直接,比如当我在眼镜上拍摄或看到某个内容时,它能够非常自然、无缝地同步到手机或云端,然后我能方便地进行下一步的分享或操作。但目前来看,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功能,也还没有实现特别顺畅的体验。

泓君:Google 最近也在筹备他们的 AR Glass 产品。他们在 2024 年 12 月宣布了与 XREAL 的合作,计划打造一个完整的智能眼镜平台。不过具体产品的方向会走向哪里,我觉得可能还需要等到明年,才能看到他们逐步推出的相关动作。

陈哲:我觉得站在谷歌的角度,这肯定是一个不能失去的市场。谷歌在可穿戴设备上面就有一整套生态,比如说智能手表 Android Wear。它赋能了很多智能手表的公司,推出兼容安卓系统的智能手表。

同样的事情,Google 想在 AR 眼镜或者说智能眼镜上面实现,只是之前硬件产品的成熟度不够高,导致在这个品类里面还没有形成一些比较大量和广泛普及的硬件产品。

对于谷歌的策略来说,只有当这个品类的硬件的销量和产品的丰富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谷歌在这里面做一个软件平台型的生态才有意义。或者说,当这些智能眼镜需要有更强的 AI 能力,需要跟智能手机、跟安卓系统有更深入的绑定跟结合的时候,Google 的优势在模型端、在云端、在操作系统端的优势才能够得到发挥。

XREAL A2 Ultra, 来源:neowin.net

泓君:这个就是我很好奇的。他们到底是开放一个生态,还是自己做硬件?因为其实谷歌在硬件方向是有积累的。你做 Google Glass 的那个时间,谷歌其实是第一个真正做出来一款纯的、非常智能的 AI 眼镜的厂商。

陈哲:我觉得 Google 遇到的问题跟 Meta 遇到的问题是类似的。两家公司作为盈利性非常好的互联网公司,它的核心能力和核心组织并不是围绕打造一个消费硬件而设计的。比较残酷地说,整个 Meta 的 Reality Lab,也就是 Oculus VR的部门,经营效率和研发效率是非常低的。

相对于像苹果、大疆,或者特斯拉这样的硬件产品公司,Google 遇到的问题在于硬件对成本、效率、生产节奏、研发节奏有明确的要求。我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它能够在这个领域快速迭代,独立做出一款或几款非常好的产品,同时还能在中国厂商竞争力如此之强的情况下,具备性能和价格上的优势。我觉得这点是很困难的。

包括 Meta Rayban 也是同样的问题。我估计每副眼镜给集团带来的亏损应该是不低的。我很难想象这种硬件会变成一个独立且规模很大的生意。

泓君:未来有盈利的可能吗?

陈哲:我觉得 Google 的策略跟安卓系统和 Pixel 手机一样,从来没有把这当作一个盈利中心。Pixel 手机对于 Google 来说,是用来推动 Google 的 AI 生态的成立和普及的。如果 Google 不自己带头去做这个事情,很多厂商是不愿意跟随的。

我觉得 AR 眼镜的情况类似——Google 需要展示它的 AI 、云和操作系统的能力。十年前我们做 Google Glass 的时候,目标是将它做成一个样板工程。成功之后我们才能够吸引十家、甚至上百家硬件厂商进入这个生态,就像后面安卓手机生态的繁荣一样。

所以谷歌的终极目标一定不是将智能眼镜变成一个盈利的业务单元。或者说,对于 Google 也好,Meta 也好,这样的互联网公司能够在这一领域做到盈利,我其实是存疑的。

04 陪伴型机器人走红:重点在触发情感而非展现智能

泓君:你还有看到什么比较AI native的硬件产品吗?

陈哲:今年陪伴型机器人迎来了显著的爆发,许多国内外厂商推出了各种形态各异、用户价值存在巨大差异的陪伴型机器人产品,无论是拟人化的、仿生化的,还是针对特定人群或特定场景设计的产品。

这次我们看到一款桌面陪伴型机器人Looi,它的形态类似一个可移动的手机支架。用户可以将iPhone贴在支架上,使其成为一个可以在桌面移动的小机器人,适用于工作、学习或私人独处的环境。

LOOI Robot, 来源:ankicozmorobot.com

我们发现,用户在公共场景与私人一对一场景中,与这类机器人交互的主动性和频次有很大差异。这类产品并不像智能音箱那样仅仅是一个能够被唤醒、执行具体任务的效率型工具,而是带有更多情感与陪伴属性。

此外,日本的一家公司曾推出一款售价较高的陪伴型机器人Lovebot,尽管今年未参展CES,但它的定位和产品价值得到了部分用户的高度认可和接纳。

这款机器人高约40厘米,外形像一个蛋形,可以在地面移动,也能被抱起。它配有多样化的服饰和传感器,能够展示丰富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主要用户群是40岁以上的女性。这类产品并非智能音箱所能替代的,而是针对情感和陪伴需求的一种创新解决方案。

泓君:它的软件怎么样?真的够智能吗?

陈哲:它不需要智能,这样的产品一定要跳出我们对于它作为一个拟人化产品的预设,甚至不需要会说话。它的对标可能是一个小猫、小狗这样的宠物型产品。

其实这种产品,我还是把它定义成一种智能潮玩和智能硬件的一种结合,类似于手办,它给用户带来的情绪价值可能跟这个 IP 跟内容相关。对于一个情绪型的产品,其实它的萌、它的毛绒感、动态形态的这种变化,去激发用户的这种情感反应。这种产品只有第一手去体验、去感受的时候,才能够感觉到这种产品的神奇之处。

泓君:你觉得这种产品和 AI 的关系是什么?AI 是推动销量提升的关键因素,还是说产品设计才是决定性的?

陈哲:我认为产品设计和AI的能力两个都非常重要

产品设计就像动画设计,举一个例子,我们看过迪士尼出品的《机器人总动员》,里面有一个非常可爱的机器人叫Wall·E。这个机器人的设计从它的运动、神态、外观和互动的方式来讲,他都有一套非常独特的角色定位和角色感觉。Wall·E在整个电影里面是没有开口说话的,但是他有非常多的姿态、表情和情绪的表达,是非常吸引用户的,形成了很强烈的情感上的冲击或者连接。

如果我们以Wall·E作为陪伴型机器人的一种方向来看的话,要实现这样一个产品真正打动消费者,它一定需要非常巧妙的产品结构、外观、工业上的设计。这个产品如果它真正实体化,它的可量产性、耐久性、运动性的体现一定是非常关键的。这个会是这个公司能不能量产、能不能发布的很重要的一个要素。

但同时,对于用户期望跟它产生的这种互动,能不能得到相应的响应,我觉得也非常的关键。这背后AI处理的能力可能非常的多维,它需要声音、视频、环境、空间的各种感知。可能对于不同的用户,它的身份、他的语音、它的情绪,甚至整个外部的环境、空间的环境有认知,才能够输出一些非常简易但是恰到好处的反馈。

所以我认为这里面其实产品需要创新的难度是很大的。这是为什么在这个品类里面,我们看到非常多的公司在进行早期的尝试,但是很难说哪一家公司找到一个清晰的成功路径。

这种类型的产品跟效率导向、跟功能导向产品很不一样。但是对于陪伴型的机器人,它需要解决的用户的痛点,或者陪伴的人群,甚至是使用的场景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这样的产品,我觉得需要更多的心思理解。

05 优秀的硬件创业者:用户洞察力与工程直觉的结合

泓君:你也做了很多智能硬件的投资,而且投了不少优秀的企业,你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有能力做成一款好的智能硬件产品?

陈哲:这个人必须非常关注用户的真实需求,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所以,这要求他有很强的用户同理心,不能有太大的ego。我认为无论是硬件产品还是软件产品,这都是产品经理必备的能力。对于硬件产品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如果不能清晰地定义用户需求、找到用户痛点,那么硬件产品的迭代代价和成本会显著更高。

我们会发现一些不太称职的硬件产品经理,在描述功能、需求或者技术实现时,往往没有真正代入用户场景。这就导致硬件公司失败率往往较高。

当然,现在也有一些方法可以降低验证周期或者难度,比如通过 MVP (minimum viable product),通过一个模拟、3D 打印的模型,或者一个简易的 demo,将产品的核心功能和卖点呈现出来,或者众筹和用户测试来尽早获得验证和反馈。

我认为对于硬件产品来说,快速做出一个 MVP 比软件产品更加重要,因为一旦大的方向或需求没有找对,成功的概率就会非常低。

从创始人的角度来看,我们非常关注一个好的硬件创业者是否具备第一性原理的思考能力,能否对技术和工程进行深度拆解,有出色的空间结构设计能力和产品品味,同时具备对产品美感和整体感觉的敏锐判断。这些对创始人的能力和天赋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此外,硬件产品从设计到生产,再到量产和销售,涉及非常长的环节。一个好的创始人必须能够吸引和组建一个全栈能力的团队,并且具备出色的领导力和管理能力,这一点也至关重要。

最后,做好一个产品和经营好一家公司可能是两回事。我们见过一些非常有天赋的硬件产品经理,他们能够成功打造出单款产品,并实现十亿级的收入。但如果缺乏优秀的管理能力和持续研发的能力,这样的公司大概率无法成功。消费硬件或智能硬件本身是一个竞争激烈且迭代迅速的行业,如果团队无法持续成长,很快就会被市场淘汰。

泓君:我总结一下,你其实是需要天才级的产品经理,同时保持学习跟迭代。你觉得谁是符合这样定义的人?

陈哲:我觉得 Bambu Lab(拓竹科技)的陶冶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年他在大疆的时候,完整参与了包括像 Mavic 和早期动力系统的一系列核心研发和产品定义。他带领一个成建制的团队,一起创业做 3D 打印机。我认为他在技术深度、技术洞察和工程能力的把握上,都有非常出色的能力和品味。这样的创始人在市场上是非常稀缺的。其实整个大疆出来的创业者群体,都展现了显著的能力优势。我们投了好几个从大疆出来的公司。

大疆公司是创始人汪滔个人意志的外化。他在早年做无人机和飞控时,就展现了极度追求技术卓越的风格,而这种文化深刻影响并渗透到了团队中。尤其是陶冶这些在 2011 年到 2015 年左右加入大疆的人,深受大疆早期文化的影响。他们在消费硬件领域的整体能力和深度,与其他公司或创始人相比,差距非常明显。他们在思考问题时,极度追求第一性原理,追求更好的结果和性能品质。这种文化和能力,在其他公司中是很难重现的。

拓竹科技商业上的成功,可以说是这种能力的一个结果。比如拓竹能够在一年内拿下超过 50% 的市场份额,同时具备如此高的定价力和品牌力,这些其实都是其产品竞争力的体现。而这种产品竞争力的本质,是组织能力的结果。

我见过中国非常多的科技公司,真正有能力培养硬件工程师的公司非常少,大疆肯定是其中一个。在大疆,一个应届的理工科学生可以接受的训练和成长,在许多其他环境里几乎是无法实现的。它有一套完整的硬件产品人才培养体系,有经验的师傅可以带年轻的徒弟。公司内部鼓励年轻人提出新的想法,用创新性的方式解决问题。大家非常反感抄袭别人的方案,因为所有的类比和借鉴都无法替代用第一性原理解决问题的方法

来源:钛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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