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一生坎坷的父亲

摘要：距退休只有三个月时，父亲因肝癌永远地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恋恋不舍的世界，离开了舍不得的老伴和儿女，留给我们无尽的思念。

本文首发公众号 | 梦回乡关

距退休只有三个月时，父亲因肝癌永远地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恋恋不舍的世界，离开了舍不得的老伴和儿女，留给我们无尽的思念。

父亲出生在山东的一个小村庄，他的一生很苦。幼时丧父，母亲撇下他改嫁。他一直跟着划为地主成分的外婆生活。儿时的他，受尽了外人的白眼和欺负，只有外婆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

再大点，他就步行十几里到我母亲的村庄上学，与我大舅一个年级。

父亲的外婆一直供他读到了初中毕业，直到外婆年龄大了，无力再供他了，他才辍学回家照顾外婆的生活起居。

父亲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和我大舅同学，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父亲上学时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不善言辞，从不惹是生非。大舅有时会把他带去家里吃饭，我外婆一家对他的印象很好，这也为爸妈的结合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转眼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媒人给父亲说亲，父亲第一时间想到了母亲。他托媒人到我外婆家说亲，外公外婆欣然同意了。

父母结婚时是七十年代，母亲没有嫌弃父亲一贫如洗，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后，娇美如花的母亲就做了父亲的媳妇（母亲的小名就叫做“花”）。

新婚不久，父亲就带着母亲投奔了嫁到东北的他二姨家，告别了当时贫穷的山东老家，来到了富裕的黑龙江省，在一个小农场落了户。父亲成了这里的一份子，进了基建公司，挣到了工资，也分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1975年，我出生了，虽然是个女孩，但是父亲很高兴，他给我取了很好听的名字：明艳。从小到大，父亲都喜欢喊我“小燕子”。

虽然工作很累，薪资微薄，生活也很苦，但我想，父母那时候是幸福的。随着妹妹弟弟的出生，时间也步入了八十年代。在父母大爱的呵护下，我们姐仨健康幸福地长大了。

改革开放的洪流到来了，父亲不甘于挣那点死工资，他敏锐地捕捉到商机，在工作之余，做起了小买卖。

刚开始，父亲找人做了个透明的长玻璃柜子，里面设计了几排格子，外面设计了俩小门，可以锁上，也可以打开。里面摆满了耳环、戒指、头花、手镯等饰品，戴起来很精致，给人一种以假乱真的感觉。但是价格却相当便宜。

父亲推着手推车沿街叫卖，有时候，我会偷拿一些带去学校显摆。有同学买，自然也帮父亲赚了点小钱。

又过了几年，父亲不满于现状，又用积蓄买了一间临街的房子，卖起了百货、蔬菜水果等。

那时候，父亲进货真的很苦。有时半夜就要搭车去进货，天亮以后才到家。由于当时家里开店，我吃到了很多同龄孩子吃不到的零食。比如，那种老式面包，国光苹果，花生糖，华丰方便面等。

虽然生活条件好了，但是父亲仍然保持着勤俭持家的品质，不允许家人浪费粮食，也不允许我们姐弟穿得太华丽。他总说：“朴素的穿着，才能显出一个人的品质。”

家里的店主要是母亲和妹妹经营管理。妹妹小学六年级就辍学了，只有我和弟弟还在上学。

父亲由于胃病，胃切除了将近三分之二，所以单位没有让他干重活，给他安排了门卫的工作。到吃饭时，我就经常换父亲回家吃饭，或者把饭菜给父亲送去。父亲不讲究吃，他最喜欢吃的就是家常菜，一碗炖豆腐，白菜炒土豆片，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在我小时候，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吸烟。那时候是卷的旱烟，父亲会一次性卷很多烟卷，放在盒子里，想抽时，就拿来一支点燃，随着烟圈的吐出，脸上漾满了知足。

开店后，他就开始抽卖的烟，却只抽最便宜的黑杆的羚羊烟，说那烟劲大，抽着得劲。

条件好了，父亲也开始了饮酒。由于他胃不好，每天都要少吃多餐，以致他每天要喝几顿酒。我猜想他身体不好，也跟他长期吸烟饮酒有关。

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对我们很是严厉。所以我从小就很怕他，只要看到他拉着脸，眼睛连着眨巴几下，我就知道他要发火了，赶紧躲得远远的。

父亲对我们姐弟三人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弟弟是男孩，就特别宠爱他。父亲发火时，我们姐仨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大气不敢出，乖乖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但是，父亲在外面是有名的“王老蔫”，没有不说他好的。他从不跟人斤斤计较，对外人总是笑呵呵的。只是一旦回到家里，脸立马板了起来。

父亲的父权主义很重，不允许我们大声说话，不允许孩子反驳他的话，即使他说的没理。

等我们长大了些，或许是到了叛逆的年纪，也敢反驳他了。记得有一次，他大声问我：“小燕子，我说话你听不听？”我答道：“您说得对，我就听，说得不对，我就不听。”整得他无言以对，那次居然没打我，可能是心情不错吧！

父亲高兴的时候，会哼哼两句不成调的歌词。我们姐仨唱歌都随父亲了，五音不全，六音不正。

严厉的父亲，因我做错事，动手打我，也有失手打伤我的时候。记得我上初中时，有一次，他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巴掌打在我左眼上，致使我的左眼肿了好长时间。那次我真的生他气了，好久都没有叫他一声爸。他可能也知道下手太重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打骂我，每次看到他，我都能感到他的内疚感。但是，作为父亲，他是不会跟儿女认错的。

因为他的坏脾气，也让妈妈无端地为我们受了不少苦。那时我就想，初中毕业的父亲，在那时，文化也算挺高了，为什么教育孩子的方式，就只有打骂呢，难道他坚信打骂之下出孝子吗？

在父亲活着时，母亲总说：“小燕子，你那犟脾气，跟你死爸一样。”

我生气了，为父亲争辩道：“不准说我爸是死爸，他活得好好的呢！”

母亲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对父亲的一种反抗吧！

父亲故去后，母亲还是会说，我像我那死爸，我笑着说：“那才好呢，您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我爸。”

我遗传了父亲的性格，却没有遗传他教育孩子的方式。我是不相信打骂之下出孝子那一套的。

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他是相当聪明的，他知道，女孩子要有一技之长，才能更好的嫁人。所以他在我念完高中后，就把我送去学裁剪，奈何我当时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学了几天，就感觉厌烦了。

记得当时，父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小燕子，你不学点啥，能嫁个好人家吗？你打算以后干点啥呢？”

我理直气壮地回他：“没啥干的，我就种地！”

还真就应了我当时说的话。

在21岁那年，和作为邻家哥哥的老公结婚后，我们就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江苏农村，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走那天，父亲哭了，哭得很伤心，我知道他舍不得我远嫁，他想三个孩子都能离他近些。可倔强的我，却违背了他的意愿。

来到江苏农村后，所有的农活都要从零学起，刚来时，觉得那里简直是原始社会，干什么都是肩挑手推的。慢慢地学会了播种，施肥，插秧，割麦等农活。也参与了修路、修水坝等。我在烈日下割麦，在雨水里栽秧，弯着腰挑担、拉车……这些苦活累活，父亲是决不会想到的，他不会想到，他的小燕子能在他乡舍得吃这么多苦！生活的艰辛和劳苦，也让我终于理解了，父亲为什么舍不得我远嫁他乡！

孩子出生后，我渐渐地理解了父亲，原谅了他的坏脾气。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时常会偷偷地哭，后悔远嫁的选择。虽然老公一家人对我特别好，但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永远都割舍不下的。

我们姐仨的孩子都大了，父亲也老了，他每天在弟弟超市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父亲总盼着早日退休，可他却没等到退休，就猝然离世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可亲可敬的父亲，我写这些没有对您的不敬，有的只是对您绵绵不绝的思念！

爸，如果有来生，我还愿做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