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养你们不如养条狗!”我扯着嗓子冲手机吼,唾沫星子溅在发烫的屏幕上,“狗还知道冲我摇尾巴呢!”
讲述人:张翠芬(整理:南泽)
我抄起竹扫帚砸向院门时,整条街的野猫都吓得蹿上了房梁。
“养你们不如养条狗!”我扯着嗓子冲手机吼,唾沫星子溅在发烫的屏幕上,“狗还知道冲我摇尾巴呢!”
快递员小王缩着脖子往三轮车上塞包裹,对门粮油店老板娘探出半张脸偷看。
我知道明天街坊群里肯定要传疯了——张老太又发疯了,举着扫把追快递车,就因为女儿寄来的包裹里是保健品而不是新棉袄。
可这次不一样。三天前我在菜市场晕倒,卖豆腐的老孙头把我背到诊所。
我攥着葡萄糖瓶子给儿子打电话,听见他压低声音说:“妈,我在开标书评审会,晚点给您回电。”
这一等就等到天黑,来电显示却是女儿:“妈,哥让我问问您还难受吗?”,我直接把手机摔进了腌酸菜的缸里。
那缸酸菜还是女儿留学前教我腌的。她蹲在院子里戴橡胶手套,把白菜一层层抹上辣椒面,说:“妈,这韩国泡菜方子是我同学教的,等我走了您想我就开一罐。”
结果第一年她往家寄了三十八个国际包裹,塞满巧克力、维生素和看不懂的英文说明书,唯独没提泡菜。
儿子更离谱。他升职成部门经理那天,给我买了台两万八的按摩椅。送货员吭哧吭哧往屋里搬时,我攥着说明书问他:“这洋玩意儿能治腰椎间盘突出?”
他一边回微信一边点头:“您每天躺半小时,比贴膏药管用。”,可后来那椅子成了晾衣架,他再没问过我用没用。
此刻我喘着粗气瘫在藤椅上,扫帚歪在墙角,把手还沾着早上泼出去的豆浆。
柜子上的电子相框循环播放着全家福,孙子在照片里笑得缺了门牙。我抄起遥控器砸过去,相框“咔嚓”裂开一道缝。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饭香熏醒的。
夕阳把天花板染成橘红色,抽油烟机的轰鸣声震得我太阳穴直跳。撑着酸疼的腰挪到厨房门口,竟看见儿子系着碎花围裙在炒菜,油烟熏得他直揉眼睛。
“您低血糖晕倒是脑血管痉挛,得按时吃饭。”他把西兰花炒虾仁码进保温盒,“我请了年假,这周住家里。”
我杵着拐棍冷笑:“住几天有什么用?上个月我肺炎住院,你陪床时还在病房开视频会!”
“您晕倒那天,我人在招标现场。”
他手指抠着裤边儿,“听到消息时碰翻茶杯,玻璃碴扎进手心里。”
我这才看清他缠着纱布的右手,炒菜时握铲子的姿势别扭得可笑。二十年前他可不是这样。
那会儿他上初中,我下班回家总看见他蹲在煤炉前炒菜。油星子溅到校服上,他拿粉笔在油渍上画小狗:“妈,这是咱家吉祥物!”
后来他考上重点高中,我咬牙买了台二手冰箱,他摸着结霜的柜门说:“等我赚钱了,给您买带自动除霜的!”
现在他买得起十台冰箱,可我们娘俩吃饭时,永远隔着他的笔记本电脑。
半夜我起床上厕所,听见儿子在阳台打电话,“脑CT结果明天才出……你那边凌晨三点了吧?别开视频了,妈看见要心疼……”
瓷砖的凉气顺着脚底板往上钻,我死死攥着厕所门把手。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把儿子后脑勺的白发照得清清楚楚——他才四十岁啊。
和儿子打电话的女儿正抱着一堆药盒蹲在地上核对:“降压药少了三粒,止疼片超量了……”
她工牌还在脖子上晃荡,英国和中国的时差有八小时,难怪眼底青得像被人揍过。
女儿打小就是个闷葫芦。她爸走的那年,十二岁的她抱着成绩单缩在墙角:“妈,我考上重点初中了,学费比普通学校贵三百块。”
我摸着兜里仅剩的五百块工资,她突然把通知单撕了:“其实我也想念隔壁二中……”
现在她成了跨国公司的财务总监,可每次视频都只露半张脸。有回我看见她嘴角结着血痂,她说伦敦冬天太干,其实是被甲方气得咬破了嘴。
我蹑手蹑脚退回被窝,摸到枕头下硬邦邦的东西。那天白天撕碎的快递单里藏着张皱纸片,女儿的字迹力透纸背:“妈,羽绒服在转运仓,月底就到。”
第三天早上儿子非要陪我去晨练。公园里老姐妹冲我挤眉弄眼:“哟,儿子回来尽孝啦?”我故意把胳膊从儿子怀里抽出来:“人家大老板,回来视察工作呢!”
太极才打到“白鹤亮翅”,儿子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额头瞬间沁出汗珠:“妈,我去接个紧急电话……”
我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黑西装洗得发灰,后腰还蹭了块油渍。这哪像年入百万的总经理,倒像工地赶工的包工头。
拐过假山时,我听见压抑的抽气声。儿子蜷在石凳上吞药片,左手死死抵着胃部。药瓶标签被太阳照得发亮——奥美拉唑肠溶胶囊,我也有瓶同样的摆在床头柜。
“妈!”他慌慌张张藏药瓶,“老毛病了,应酬喝酒……”
我抡起拐棍敲他小腿,却舍不得用力:“四十岁的人不知道吃饭?你看看你这脸色!”话没说完自己先红了眼眶。
下午居委会送来体检报告,我随手塞进针线筐。半夜睡不着起来缝扣子,抖开布料时掉出张泛黄的诊断书。
【患者:李建国 性别:男 年龄:39
诊断结果:胃角溃疡(活动期)伴出血
建议:避免熬夜、焦虑、饮食不规律】
日期是去年腊月初八,我生日那天。那晚儿子说在杭州出差,却出现在医院诊室。女儿视频时背景里挂着“消化内科”的牌子,我还骂她大过年去医院晦气。
缝纫机突然卡线了,我弯腰去扯线头,眼泪砸在诊断书的血渍上。那摊褐色的印子化开了,变成女儿熬红的眼睛,儿子偷偷揉胃的手,还有凌晨三点越洋电话里的哈欠。
这之后我起了个大早,熬了锅小米粥。儿子捧着碗愣神:“您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我是你妈!”我往他碗里怼了勺红糖,“从今天起,每天回家喝汤。”
他手机又开始震动,这回我抢过来按了免提。对方张口就是:“李总,上海那个并购案……”
“并购个屁!”我对着话筒吼,“你们李总要喝养胃汤,会议改到下午!”
儿子笑得呛出眼泪,阳光斜斜地爬上餐桌。窗外玉兰树开了第一朵花,像我缝在他衬衫上的小白扣,在风里轻轻摇晃。
傍晚女儿突然视频,背景是机场行李转盘,“妈,我辞职了。”
她摘下墨镜,眼袋比上次更深,“公司同意我调回国内分部,下周就能去社区申请居家养老顾问证。”
我手一抖,刚缝好的坐垫掉在地上:“你疯了?那么高的工资……”
“钱能再挣,妈就一个。”她弯腰拎起两个大行李箱,箱子上贴着“易碎品”标签,隐约能看见“中药包”“理疗仪”的字样。
今天收废品的王老头又来扒门框,“您家这些保健品盒子还要不?”他指着墙角堆成小山的快递箱。
我护住最底下那个褪色的饼干盒:“其他都拿走,这个给我留着!”
盒子里新添了张诊断书复印件,我用红笔在儿子名字旁画了颗歪歪扭扭的爱心。二十年前他考砸数学时,我也在他试卷上画过同样的符号。
蝉在窗外扯着嗓子叫,排骨汤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儿子在教智能音箱播放豫剧,女儿的视频铃声和《朝阳沟》的调子混在一起,吵得人心里滚烫。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来源: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