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河口,听草木物语 | 阅读日

360影视 2025-02-28 18:36 2

摘要:继《黄河口的庄稼》之后,近日,作家郭立泉的第二本黄河口生态散文集《黄河口草语》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为黄河口草木“立传”的书:记录植物天生的丽质,感恩草木歉年的善举,展现花瓣迷人的粉蕊,梳理叶片细致的纹脉,刨根,问底,品尝那些或举在枝头,或掩在藤蔓,或

“我甫一降临,就陷入了野草温情的重围之中。”

继《黄河口的庄稼》之后,近日,作家郭立泉的第二本黄河口生态散文集《黄河口草语》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为黄河口草木“立传”的书:记录植物天生的丽质,感恩草木歉年的善举,展现花瓣迷人的粉蕊,梳理叶片细致的纹脉,刨根,问底,品尝那些或举在枝头,或掩在藤蔓,或钻进土里的各种各样的果实……如作者所说,“解读大地上的每一株植物,走进植物的每一个内心城堡,或许我会得到生命葱绿的密码。”

“沿着草木的叶脉回乡”,这是一次葳蕤的精神返乡。

草木里的生命印记

“因为生来的野性子,它们不需要人来播种浇水、施肥灭虫。它们栉风沐雨,依照时令,快活地生长在贫瘠的黄河口,达观地枯荣在拥挤的河子西。”

之所以能为几十种黄河口野草、野菜“立传”,是因为作者从小就和这些草木“长在一起”。那些野草、野菜里,刻录了生命的印记。在书的序言中,作者如此写道:“我啥也没穿,跟着爷爷到河子西。爷爷说,后来,我就长在了河子西,就像那些野草野菜一样,拔不动脚。从枝叶上,从形色上,它们想长成什么样儿就长成什么样儿,想要啥颜色就要啥颜色,有的青春靓丽,有的激情飞扬,有的成熟含蓄,有的缠绵悱恻。它们盛衰有时,四季有序。春天,轻柔而绚烂;夏天,蓬勃而刚强;秋天,静美而深沉;冬天,内敛而苍茫。一天又一天,我的乡愁在地下延伸。那些草木的根系所及,便是我隐秘的快乐所及。草桥沟两岸那些植物们,春华秋实,凡能吃的,我都采来填充过空空的胃囊。它们养育着我的身体,抚慰着我的灵魂,那么纯粹,又那么多情,食之有日,回味无穷。”

曲曲菜

这种“无穷的回味”无疑成了生命永难忘怀的印记,也让草木成了时光之墙上能挂住回忆的钉子,如在《曲曲菜:生命的葳蕤》一篇中,作者当然写了曲曲菜的形态、特性、各种效用,但更多的是它和自我生命的联结,是它“足以兜住生活苦难的泪珠”——“挎上篮子去河子西剜菜,可是我和花枝他们每天一放学必做的功课。小时候家里困难,姊妹又多,爹是民办小学教师,一月工资八元钱,要拿出大部分来买工分。村里分粮,是按‘人七劳三’,劳力多的,挣工分就多,分的粮食也多。爹的这点工资买不了多少工分,分的粮食也就少。有段时间,家里又要断顿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曲曲菜派上了用场,不仅猪吃,人也吃。上顿曲曲菜粥,下顿还是曲曲菜粥。开始,菜粥还比较稠,能用筷子夹起来;后来,越来越稀,粥稀可影了。爹身量大,一米八的大个子,一顿要喝上好几碗。那天早晨,姐姐把粥盛上给爹端过去,然后我们兄妹几人围着锅台开始呼呼啦啦喝起粥来。一大锅稀粥,一会儿就见底儿了。娘说:‘这是围着一锅台猪啊!’然后和爹商量:‘曲曲菜没了,你上完课,去坝外吧。’当时,家里的那头猪‘老海’刚下了十二只小猪,它们也是顿顿曲曲菜。”

毫无疑问,生命印记与摇曳草木的互相呼应,让书中的文字别有一番令人动容的神采,读着这样的文字,草木便带有了一种欲说还休的温情——“春风又一次拂过黄河口大地。草桥沟两岸,野菜们开始争相登场。荠菜、茵陈、婆婆丁、泥胡菜早早钻出地面。而我最想吃的曲曲菜,却是‘千呼万唤始出来’。荠菜已经吃了半个月,红嘴香椿也能采第一茬时,它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两个小芽来,谛听这个爱恨交织的世界。”

歌谣里的浪漫想象

《黄河口草语》写到的野菜和野草有七十多种,其中“菜部”三十五篇,“草部”二十八篇。书中野菜野草的名字,都是黄河口当地人的叫法,但作者均标明了它们的学名、中文名和科属。如果说这些野菜野草在植物科学体系里的名字是“大名”,那么被黄河口乡亲们代代相传的名字就是“小名”。如《黄蓿菜:天意怜幽草》中的“黄蓿菜”,学名是“Suaeda salsa”,中文名是“盐地碱蓬”,科属是“苋科碱蓬属”。此外,书中每一种草木都还配有一幅水彩插图。加上书中对每种草木的形态、效用等描写,使得这本书有鲜明的“博物学”色彩。

但是,作为一部文学作品,那些溢出“博物学”之外的内容,反而大大增强了沁入读者内心的文学力量。草木身上勾连的个体生命印记如此,沿着草木的身姿氤氲出来的人文内涵和浪漫想象,更是如此。

车前子

如在《车前子:那片风情的耳朵哟》一篇中,作者的笔触先是起自《诗经》:“河子西的原野上,大多数草木一钻出地面便认真地挺直身子,极力往高处长。而有一种草则与众不同,所有叶片都努力贴着地,就像一只只青葱的耳朵,谛听大地深处的秘密。这些耳朵真的听到了辽远的《诗经》时代飘来的歌声——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祮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继而又写到清人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对这首诗的妙解:“读者试平心静气,涵咏此诗恍听田家妇女,三三五五,于平原绣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若远若近,若断若续,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则此诗可不必细绎而自得其妙焉。”然后又写到河子西原野上,一群妇女边劳作边歌唱的情形——采呀采呀采车前,快点把它采起来。采呀采呀采车前,赶紧把它收起来。采呀采呀采车前,一片一片摘下来。采呀采呀采车前,一片一片捋下来。采呀采呀采车前,牵起衣角兜起来。采呀采呀采车前,掖起衣襟装起来。“这是一首清新的诗,是一幅水彩的画,是村姑自编自唱的农事歌,也是唱给大地的祈子曲。……妇女们边采边唱歌,唱亮了春水唱软了大地,唤醒了地下沉睡的懒虫儿,惊飞了枝头栖息的小鸟。”文中写了车前的各种药用功效,也写了“苤莒”为何被叫成“车前”的各种传说,而从《诗经》穿越到现代的浪漫想象,却让人久久感动。

浪漫当然不仅仅在《诗经》中,还在口耳相传的黄河口民谣中,书中多处写到民谣,朗朗上口,气息鲜活,有一种别样的蓬勃和浪漫。“打碗碗花,开得早,/二姐模样长得好。/手儿呢,手儿巧。/脚儿呢,脚儿小。/绿叶红花配得妙,/柳眉杏眼细腰俏。”这是打碗碗花的民谣。还有“吐噜酸”的童谣对唱,一个唱:“吐噜酸,酸吐噜,/你娘生了个秃葫芦。/秃葫芦,不会哭,抽得呕呕地打嘟噜。”另一个唱:“吐噜酸,酸吐噜,/你娘也生个秃葫芦。/秃葫芦,不会走,抽得呕呕地打抖擞。”

每一种植物都是一盏灯

“我的童年有的是时间,因为有河子西,因为河子西有各种花草,因为河子西的花草里有小芹。”在《黄河口草语》中,童年中出现的人物也清新如一株株摇曳的花草,令人印象深刻,“现在,小芹发现了一株马虎铃铛,激动得脸红扑扑的,盯着看个不停。”《马虎铃铛:灯笼草里的烟愁》中这样的场景描写仿佛能让人听到心跳。而《野菊花:蕊寒》中对父亲的记述又是如此感人:“有一年冬天,你到老鸹岭去上工程,走时家里已经断顿。有一天深夜,风雪交加,你突然从工地上回来了。娘问这么晚你咋回来了,你说怕孩子们饿着,冒雪赶了回来,雪太大迷了路,好歹摸索回来。你从棉袄里掏出自己从工地上省出来的干粮,在锅里热了热,把孩子们挨个叫醒,掰开给我们几个一人一口。看着孩子们吃完干粮,怕误了明天上工,你又连夜冒雪赶回了工地。”

马虎铃铛

野菊花

雨果说,每一种植物都是一盏灯。在郭立泉笔下,这每一盏灯都亮着虽不乏苦难,却无比美好的生命光辉。所以他要用文字“沿着草木的叶脉回乡”,如海德格尔所说:“接近故乡就是接近万乐之源。”所以他要引用亨利·贝斯顿的话:“只有当我们意识到大地及其诗意时,我们才堪称真正地生活。”所以他的笔,才让黄河口的草木,摇曳出如此斑斓的色彩——“如果有人问我,黄河口什么季节的芦苇最美?我会说:初夏时节。芳草萋萋,野花点点。苇荻竞绿,群鸟欢歌。春天来时的芦苇还花冠不整,夏日里芦苇的方阵已让人目不暇接。时常会有曼妙的歌声从苇梢上飞过。黄河滩头高士卧,芳草深处美人来,作为一株会思想的芦苇,我感觉芦苇也具有人的秉性,不信你看,当芦苇侧身让美人从它身边走过时,会忍不住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语。”

这低语里,藏着草木的温柔和斑斓,藏着微风吹拂下生命的自由和畅然。

记者:钱欢青 编辑:徐征 校对:李莉

来源:济南时报-新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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