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她不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瀛洲换脸之术,不过我寻人蒙骗她的把戏罢了。
我是京城第一美人。
但我命不好,出身卑贱,却又长了张好脸。
高高在上的公主嫉妒我,命人寻来瀛洲巫术,想拿走我这张脸蛋。
可她不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瀛洲换脸之术,不过我寻人蒙骗她的把戏罢了。
我私下同大巫,杀了公主,带着我的漂亮脸蛋,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昭阳公主。
1.
我是京城第一美人,可惜我命不好,出身卑贱。
我生在玉春楼,五六岁时,楼里的玉妈妈便看出我姿容不俗,将来奇货可居。
她便将我收作义女,又花重金请来名家大师为我授课,教我琴棋书画,煮茶焚香,投壶五射。
就这样集百家之长,我一路长到了含苞待放的年纪。
我也没让玉妈妈失望,从她的眸光中,我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
偶尔有误入我闺房的士子见了我,当场便失魂落魄,口中还念念有词。
「壹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2.
玉妈妈是个营销高手,我未曾出面迎客,可关于我的艳名却已风靡整个汴京城。
数不清的高官巨富为我砸下重金,只为在我的「及笄宴」上谋得一席之地。
但我出阁见到的第一个人,并非什么富贵公子、商贾王侯。
而是在一众皇子皇女中,独得帝王盛宠的昭阳公主。
3.
与我这卑贱之躯不同,昭阳公主自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出生高贵,生母霍贵妃是世家嫡女,又乃圣上宠妃,可惜生她时难产而亡,因此,圣上对她格外疼宠。
昭阳公主锦衣玉食、顺风顺水的长大,可惜就算高贵如她,心中也有难言之痛。
那便是她相貌平平,连个普通清秀的宫女都不如。
4.
玉妈妈差人将我送到城外的宅子见贵客。
屋内点着千金难求的龙涎香,我脱下帷帽,款款朝眼前人下拜。
「见过贵主。」
昭阳公主眸光紧紧盯着我这张脸。
她锦衣华服,浑身上下明铛金钗亮的晃人。
即便这样,我脱下帷帽这刻,她也片刻失了颜色。
纵使高贵如她,见着我这张云鬓花颜时,眼里也满是嫉恨。
「不过一个肮脏的妓子。」
昭阳公主冷笑着看我,冲一旁身穿黑袍的男子趾高气昂道:「这张脸,我要了。」
她带着宫女扬长而去,只等大巫口中的时机一到,便来取我性命,易脸居之。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等这个机会,等了整整十二年。
5.
我坐在镜前。
铜镜影影绰绰映出我美丽的容颜,我玉指轻轻拂过这张令人艳羡嫉恨的脸蛋。
镜中的人便也同我一样动作,红唇笑意晕人。
门槛吱呀一响,一阵香风袭来。
我侧眸望去,轻轻叫了声:「玉妈妈。」
玉妈妈摇着骨扇,两边杏腮笑意盈盈。
玉妈妈不是楚国人。
这个秘密是我在六岁时不小心闯入她房中发现的。
这玉春楼,也只不过是她为祁国收集消息,掩人耳目的工具。
做妓子,不过就是供人把玩的玩意,我自小见惯了楼里的那些姐姐迎来送往,可难道我的命运,就活该如此吗?
我仰起头,同玉妈妈说,我可以做她手中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达官贵人的消息有什么好探听的?要听,自然就听宫里的消息。」
玉妈妈盯着我看了许久,风韵犹存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意:「你可知,我是谁?」
我说:「不论您是谁,您都是养我长大成人的玉妈妈。」
从那时起,玉妈妈便开始命人收集宫中的消息给我。
6.
玉妈妈让我亲手杀了昭阳。
她手中捏着我的把柄,放心的将我同她彻底绑在了一条船上。
又有谁会想到,区区一个贱籍妓子,敢杀害一国公主。
昭阳公主应该也是如此这样想的。
所以即便她沦落到如此境况,她仍旧趾高气昂,不信我敢杀他。
我只能叹息着将她抹了脖子,红艳艳的水染了我一手。
一个卑贱的妓子,又怎敢对一国公主下手呢。
7.
进宫前,玉妈妈笑着替我整了整袄领,她眉目含笑:「轻妩,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我想,你一定不会辜负我在你身上的心血。」
她又叫来小椿跟在我身边,同我说。
「小椿会功夫,若你在宫中有什么不方便动手的,只管告诉她,知道吗?」
我低眉敛目,眸中盛满了对玉妈妈的感激之情。
她欣慰的拍了拍我的手:「走吧,进了宫,你可就是我高攀不起的人了。」
8.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厚待我,除了容貌相辙,我其他地方与金尊玉贵的昭阳公主一模一样。
凭着玉妈妈手中的消息,我自小便开始私下模仿昭阳公主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件事情,我都如数家珍。
我简直活成了第二个楚微月。
我等了十二年,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
9.
我凭着昭阳公主的令牌轻而易举的进了宫。
我看着那道深色朱红的宫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从此之后,我再不是那个贱籍妓子玉青妩。
而是一国公主——楚微月。
10.
昭阳公主不愧是最受圣宠的皇女,她住的「朱华宫」富丽堂皇,摆着的黄金玉器不胜其数。
我的容貌太过张扬,偏偏眉宇间又有着与昭阳公主溶如出一辙的张扬傲气。
宫中端着茶盏的小宫女见着了我,不可置信的愣在当地,手里的茶碗摔了一地,仍旧结结巴巴喊道。
「公……公主?」
「拖下去。」我扮演的太过逼真,就算容貌相辙,但还是让她认为,我就是昭阳公主。
小椿立刻让人将那宫女拖了出去,很快院中便传来那宫女求饶的声音。
我眸光轻移,诺大的宫殿噤若寒蝉。
11.
直到一个年长的嬷嬷从殿后出来,我才稍稍软了神色。
我眸中满是亲昵,唤她:「宋嬷嬷。」
宋嬷嬷是昭阳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女官。
「公主,那术士的秘术真的成功了?」宋嬷嬷惊诧无比,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相信,世间真有如此神术。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皮,眉宇间闪过一抹浓浓的厌恶:「可惜是个卑贱妓子的脸蛋,要不是那大巫走了,本宫少不得让他再给我换一张脸。」
我神色语气是那么的惟妙惟肖,打消了宋嬷嬷眼中最后的一丝狐疑。
我面上不动声色,懒懒的去了殿内更衣。
我悬着的心并未放下,因为,我还有最后一关未过。
12.
更衣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闹着要去找我父皇。
「本宫受了这么多苦,当然要让父皇心疼心疼。」
昭阳公主独得圣宠,以她的个性,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找自己父皇。
我心如擂鼓,面上却更嚣张跋扈,径直闯到了御书房外。
13.
「公主殿下。」
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见了我,殷勤讨好。
「圣上这会儿正忙国事呢,怕是没空见公主,不如公主回去等等,圣上要见您了,老奴第一个过去传话。」
福如海不愧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番话说的妥帖极了,就算是见了我样貌变化,脸上也没露出一丝不对。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劝走了。
14.
回了朱华宫,我便开始砸东西,数不清的玉器被我摔地上,让我砸的手都酸了。
阖宫上下皆知道我脾气坏,宫女太监见了我的宫殿都得绕道走。
直到这样,一连三天,皇帝才召见了我。
福如海笑着引我去了御书房。
路上,我美目低垂,佯装失落:「福公公,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福如海看了我一眼,太监面无白须的脸上带着丝笑:「公主可不能说这话,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公主您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我望着他面上虚假的笑意,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荣辱与否,全看今夜。
15.
夜色是浓得化不开的墨。
我随着福如海身后进了内殿
殿上没有声音,我几乎不敢多想,便仰着脸,装着可怜:「父皇好过分,昭阳受了这么多苦,就是不想让宫人议论,父皇英姿勃发,偏偏生了昭阳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儿,父皇还不见昭阳。」
「你啊你。」
皇帝看了我一眼,天子威压的脸上居然也夹杂着一丝普通人家的温情。
他微微颔首,坐在上首问我:「事情处理好没有?」
16.
我咬了咬唇,明艳骄纵的面容带着几分恨恨:「本来想留她一条贱命,没想到她不识抬举。」
皇帝微微颔首,又招手唤我上前。
他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许久,才悠悠道。
「昭阳长开了。」
「倒与你母妃有几分相似。」
皇帝阖了阖眼。
17.
皇帝金口一开,宫里的人那些猜疑瞬间没了说法,只顺着皇帝的话说我长开了,与霍贵妃越来越像了。
这大概就是权利的滋味,一句话,便抹去了一条人命。
18.
我凭着这张脸,一跃荣登为后宫第一草包美人。
可我这个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昭阳公主为人跋扈,虽得圣宠,但在后宫并无母妃庇护,仗着皇帝宠爱,行事张狂,树敌颇深。
以至于我带着小椿去承学殿上课的第一日,便被人泼了一身水。
19.
我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原地,头上还挂着个悬空的木桶。
几位贵女捂着嘴盯我吃吃笑了起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冷声厉喝。
为首的两人被我的模样摄住,吓了一大跳。
我上前同她们打了起来。
20.
「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一场闹剧过后,云安公主姗姗来迟。
她眉似弯月,体态风流,我还没进宫时,她是这后宫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与昭阳公主骄纵跋扈的草包名声不一样,楚微雪是出了名的秀外慧中。
我看了她那笑意盈盈的脸蛋一眼,说起来,我能进宫,也多亏了她。
如果不是楚微雪,昭阳公主也不会迷了心智,非得要换一张脸。
21.
楚微雪虽然是公主,但她生母乃是洗脚婢,可她运气好,生母亡故之后,便被记到了皇后名下,在宫中崭露头角。
和昭阳公主两相对比,一个出身高贵,顺风顺水,一个后来居上,独得恩宠。
偏偏昭阳公主还什么都比不过人家。
难怪昭阳公主会恨她恨得牙痒痒。
22.
我仍维持着楚微月的脾性,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
楚微雪含笑望我。
「都说微月长开了,越来越像霍贵妃了,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可你们小孩子家小打小闹没事,伤了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徽柔、安然,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她字字不提方才的事情,将泼水说作了小打小闹,又将我伤人的事情坐实,致歉之时,更是长姐风范十足。
我将楚微雪的作态尽收眼底,心如明镜。
23.
我在宫外时,从收到的消息中,便察觉到昭阳公主的宠爱渐渐便不复以往。
皇帝有四子三女,昭阳公主虽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她为人冲动刁蛮,皇帝是天子,纵是疼爱昭阳,也难免会不喜她的不懂眼色。
至此,再深的疼爱都会一点点磨去。
而楚微雪这个知进退、长脸面的女儿恰巧蹦了出来,讨走了皇帝的欢心。
楚微雪讨厌我吗?不见得有多讨厌,但帝王宠爱就那么多,又怎么能不争呢?
就算是入了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皇城,也免不了争宠。
只不过在玉春楼争得的是恩客的宠爱,在这深宫中,争得是帝王之宠。
我虽渐渐失宠,但谁又知道哪天会不会重得欢心。
楚微雪既得了皇帝宠爱,就只能将我狠狠踩下去,最好是将我踩到后宫查无此人。
24.
我拧了把身上的水,眉眼冷冷:「人人都说姐妹一家,偏你一过来不由分说就给本宫安了个罪名,本宫怎么不知道云安公主何时还有查案断案的好本事了?」
她喜欢拐弯抹角玩些文字游戏,我偏偏仗着昭阳公主的身份直言快语,也无人敢说我。
「还有你们几个,不会以为往本宫身上泼水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吧?你们对皇室不敬,本宫定当要告诉父皇!」
「本宫记得你们,是何太师、李太丞家的千金是不是?」
我一点名,何徽柔同李安然的脸色便白了大半,六神无主的朝楚微雪看去。
楚微雪蹙了蹙眉,显然没想到我换了张脸,脾气还是这么混不吝,并无多少长进。
她安抚了看了两人一眼,而后又同我说:「微月,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就算是告到父皇面前,父皇也是要说你的。」
「你也不想惹得父皇不喜吧?」
25
楚微雪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她想凭着三言两语唬住我,但没想到眼前的昭阳公主已经换了个人。
我若真听了她的话,就此作罢,面子里子就全丢干净了。
我冷笑一声,转头就告状去了。
26.
我美眸含泪找到了父皇身前,光明正大的告黑状:「儿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二姐姐,让她如此厌恶儿臣。」
告状也是一门艺术,这个度,我把握的极好。
我曾揽镜自照,自知这张容颜摆出什么姿态才最引人心疼。
「都说姐妹一家,昭阳自幼无母,得父皇宠爱,行事难免有些张狂,二姐嘴上不说,心里怕也人云亦云,不然也不会一来事情都没问清楚,就觉得是儿臣的错。」
皇帝面色不虞,命人传唤楚微雪,问她:「姐妹之间,是否却有此事。」
楚微雪形容柔弱:「儿臣只是怕昭阳出了事,便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成想倒成了那恶人了。」
她能装,我自也是美眸含泪:「二姐姐一句话,昭阳变成了那可恨可气之人,姐姐口口声声为昭阳着想,为何做的皆是败坏昭阳名声之事?」
「儿臣幼时,父皇也曾赞儿臣冰雪可爱,怎的如今就成了这样的名声呢。」
我的坏名声在宫中出了名,即便往日的却是昭阳公主行事轻狂,可如今我成了昭阳公主,要守住这份圣宠,这个名声便要一点点抹去。
我是幼时皇帝亲手带出来的女儿,怎会成为他的瑕疵?
楚微雪,背这个黑锅恰巧合适。
她吃了顿挂落,承乾殿带着侍女离开前,楚微雪漫不经心的理了理狐领,回眸看我:「妹妹换了张脸,脑子都清醒了。」
27.
我重获圣宠,凭着妙语连珠常伴圣侧,连嚣张跋扈也成了天真直率。
恍惚间,我似乎真成了昭阳公主,那在一众皇子皇女中最受宠的存在。
一场风波了过无痕,何、李二人见了我,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兆年十二,边境大捷,祁国将领节节败退,祁国称降,送质子进京。
宫内宫外普天同庆,我作为最受宠的皇女,国宴时,陪坐在皇帝下首。
我穿着锦绣华服,耳坠明铛,仍遮不住天香国色。
一露面,那些内外命妇便直了眼睛。
底下议论纷纷。
皇后亲昵的叫我小字,唤我上前:「都说昭阳大了,如今不但是国色天香,也越发聪颖懂事,不知道要哪家的公子才能得昭阳这样的妙人。」
我佯装羞涩:「儿臣还要多陪父皇几年呢。」
28.
歌舞过后,祁国的使臣进了宫门。
送来的质子是祁皇的嫡子祁砚,祁砚不仅是内定的太子,也是祁军的将领,传言他力能扛鼎,面目可怖,曾以一敌十,在乱军中杀出重围。
花团锦簇的「接风宴」上,这位大名鼎鼎的祁国杀神露了真容。
29.
祁砚一露面,宴上贵女纷纷垂首,不敢观其容貌。
我团扇遮面,盈盈投去一瞥。
男人素袍加身,冷厉寡言,朝皇帝俯身行礼。
他身子昂藏,并无三头六臂,血盆大口。
遥遥对视间,我眸光微垂,看见祁砚黑眸直直向我撞来,瞬刻耳根红了大半。
我心里评价:「是个呆子。」
笙歌燕舞间,皇帝宠爱的唤我上前,将祁国进献的那些金银玉器统统赏赐了给我。
我顶着身后后宫嫔妃皇女艳羡嫉妒的目光,笑意盈盈拜谢。
30.
祁砚入宫后,我便猜到玉妈妈会传信给我。
「公主。」
我接过小椿递来的信,波澜不惊。
启封一看,上面只有五个大字。
「除掉祁太子。」
31.
祁砚被封了个闲散职位,皇帝皇恩浩荡,特许他住在宫中,跟皇子皇女们一起受大儒训学。
我偶感风寒,虽在宫中,也听得一些议论纷纷,说祁砚是个怪人。
「那个祁太子,只是粗通文墨,做的策论将太傅气的不轻,果真是武将,难怪祁皇会将他送来。」楚微霞在我耳边道。
楚微霞是皇三女,她出身不高,又没楚微雪的好运气,只被记在了一个嫔妃名下兢兢度日。
我向她稍微示好,她便甘心受我驱使。
「是吗?」我眸光轻移。
若真是如此,玉妈妈又何必大费周章,不惜冒着暴露我的代价,也要令我除掉祁砚。
他是真蠢,还是在藏拙。
32.
我在宫里闲散的养了两天的病,风寒好了后,便重回太学殿念书。
在外殿侍奉皇子念书的小太监匆匆跑了出来,见了我,像见了救星。
「不好了,昭阳公主,祁太子跟五皇子打起来了!」
五皇子楚明骅是圣上幼子,自幼骄纵,跟昭阳公主比起来,也差不了什么。
我没想到祁砚身为质子,居然会看不清自己如今的身份,在皇宫里动手。
殿内一片狼藉,太学官已不见所踪。
33.
我让宫女给五皇子递了帕巾,走到祁砚身前望他。
他身量高昂,月华色的外袍上还沾着些许茶渍。
方才还冷芒四射的男子瞬间灭了火气,一双墨眸抬起看我,竟像是有些委屈。
我美目含笑,居高临下的对他说:「祁太子好大的威风,竟在楚国宫内,摆起你祁国的架子来了。」
楚明骅拿了帕巾擦了擦袍子,听我开口诘问祁砚,少年面上得色更甚:「祁砚,你虽是祁国太子,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冒犯皇子,你可知是什么罪?」
可我转身看着楚明骅,又道:「皇弟,这不过是件小事,要是父皇知道你如此胡闹,怠慢祁国太子,恐怕也不会高兴吧。」
楚明骅嘴角笑意僵住,他面色不岔,但碍着面子,只得冷哼一声。
祁砚没想到我会站在他这边。
我冲他粲然一笑。
34.
弟债姐偿。
我借着楚明宣的名义,让小椿去祁砚的殿宇送了好几次汤水。
一时间,宫中风言风语,连宣帝也有所耳闻。
殿中静谧,我细细替宣帝揉着额角。
皇帝微阖龙目,忽然开口;「听闻微月你,最近同祁太子走动的多?」
我不慌不忙:「皇弟年纪小,不知道国事利害,不管怎么样,祁太子都是我们楚国的客人,哪有怠慢他的道理,昭阳不才,没办法为父皇在外朝分忧,只盼着后宫平和,父皇舒心。」
宣帝看着我,拍了拍我的手:「大了,也懂事了。」
楚明骅兴许是听了外人的传言,见了面,对我也不似一开始的瓮声瓮气。
少年骄矜漂亮的脸上多了几分别扭:「我跟祁砚的矛盾是我们的事,楚微月,你别替我去讨好他!」
我含笑不语。
35.
祁砚这人,其实很好接近。
他住在宫中,身边除了两个从祁国带来的随从跟侍女,并无其他人手。
我命小椿送了几次补品后,他派人来告谢。
我眸光轻移:「到底是本宫的皇弟不懂事,祁太子是客人,本宫自然要好好补偿,若有不便的地方,通通告诉本宫就好了。」
祁砚身为异国质子,又是武将,斩杀了我朝不少士兵,虽说在外有颇有盛名,但哪里的人都是踩高捧低,他得罪了楚明骅,在宫中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楚微霞为我鞍前马后打听了不少消息,我自然也知道祁砚殿中份例被克扣的事情。
「我听人说,祁国可不止一个皇子,这位祁太子被送来当了质子,怕是早就被放弃了,也不知道到时祁国新皇登基,这位祁太子地位会多么尴尬。」
「这位祁太子,却像是没事人一般,不是在殿内练练武,便是出来赏花,不像是来当质子的,倒像是来做客来了。」
楚明霞在我耳边道。
我懒懒听着她的话,但笑不语,只让小椿拿了件斗篷来,领着她往太池赏花。
不巧,楚微雪也在。
她倚在太液池旁,见了我俩,温软的唇瓣往下弯了弯,挥挥手让我们过去。
楚微霞见了这位姐姐,却不敢多言,只是卑谦的跟在我的身后。
「微月这两天忙着不见人,宫里都冷清了许多呢。」她轻柔的挽过我的手臂:「之前的事,可不许记怪姐姐。」
我望着太液池满池的莲花,眼角余光瞥向退后的宫婢跟楚微霞,唇角稍稍一弯,凑近她的耳畔:「宫婢所生,得了皇后青眼,便以为真能当本宫的姐姐了?」
楚微雪神色僵住,她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秀丽的面容涨的通红,难堪极了。
捏着我手的力气也下意识重了几分。
我趁她失神的片刻,轻轻「哎呀」一声,身子往后滑去,溅起的水色间,宫女惊叫不停。
沉入水底的一岔,我余光间,瞥见那道熟悉的墨袍也落进了水间。
36.
我身子弱,落水之后又病了一场。
楚微雪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我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无凭无证,自然不会乱攀咬我,只得含恨吃下了这闷亏。
皇后禁了她的足,在外只说:「身为皇姐,照管幼妹不利。」
轻飘飘的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没我在御前作伴,皇帝心里那点被我满满勾起的父女亲情又溢了出来,亲自来重华宫看我。
我唇色苍白,仰着头,恹恹道:「父皇别怪皇姐,跟皇姐没关系,是儿臣一时脚滑了。」
「只是不知道是谁救了儿臣?父皇可要好好赏赐他。」
皇帝神色微动,看了我一眼,语气颇深道:「是祁砚。」
37.
我终于有了名正言顺接近祁砚的理由。
病好后,我便领着小椿去谢谢我的「大恩人」。
祁砚殿中的女官朝我福了福身:「太子在殿后练武。」
我轻轻摆手,让宫女噤声,将小椿留在殿内,慢步踏了进去。
明德殿后有一大片竹林,祁砚就在其间。
兴许是正在练武的缘故,他没穿外袍,拿着一柄长剑,玄色的短襟更显得男人身量挺拔削瘦。
我刚发出一点声响,男人顷刻间便回首,眸光锋锐。
「不知道公主来了,是砚失礼了。」
祁砚见了是我,微微一怔,清隽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哪里有的事,是我没通报,唐突了太子。」
我笑意晏晏,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没开刃的刀尖。
「我自幼体弱,虽然生在宫中,却也听过祁太子武功冠世的名号,不知道能否有幸得太子几分真传。」
「我怕教导不好公主。」
他声音泠泠,好似一汪清泉,目光却刻意避着我。
我轻笑一声,凑到他身边,盈盈眸光晃出他的倒影。
「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祁砚,你怎么不敢看我呢?」
38.
我自幼就知道自己生的貌美,从玉妈妈待价而沽的目光中,从楼中姐姐艳羡嫉妒的眼神里。
美貌与男人而言,自是无往不利的利器。
我垂了眼帘:「我自幼丧母,虽贵为公主,幸得几分父皇宠爱,也免不了遭人嫉恨。」
「帮帮我,好吗?」
我轻轻抓住他的衣袖,向他示弱。
若他是真君子,没有道理不帮我这个柔弱无依的公主,若他另有图谋,更不会放过接近我这个盛宠公主的好机会。
祁砚清隽的面容微微皱起,眉心微拧,他说不来什么漂亮话,被我这样望着,口中吐不出拒绝的言语。
我笑的杏眼弯弯,望着他红了脸:「君子一诺千金。」
他是被故国抛弃沦落他乡的质子,我是盛宠之下如履薄冰的公主。
我不知道他是真心抑或假意。
我要的,不过就是他的一条命。
39.
我发现祁砚实在是个好脾性的人。
我借着令牌,时常带祁砚出宫。
皇帝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祁砚身手高超,我若要他的命,只能趁他不备。
我带他去京外的别庄跑马。
我派来的宫婢早就已经打点好一切,见我们来了,立刻牵了两匹膘肥体壮的马儿过来。
昭阳公主骑术高超,我作为她的替代品,骑术自然不差。
手下缰绳一紧,马儿已经飞奔了起来。
只是没过一刻,我便发觉座下的马儿呼吸渐重,马蹄也越来越快。
骑在我身后的祁砚见我神色不对,立马跟了上来。
「公主,放开缰绳!」
我神色惶惶,想起幼时被压着练各种东西,玉妈妈怜惜我一身肌肤,从不拿鞭子抽我,她只会笑着同我说,要是想做人上人,怎么能不吃苦头。
我初时学马遇上一匹疯马,之后不敢上马,她便让人灌了一桶子的凉水,命龟奴将我按进去,居高临下的问我。
「世上人怕的事很多,轻妩,你怕死,还是怕上马?」
凉水溢进我的耳鼻,我死命挣扎,可却被紧紧安死在桶中。
直到见我没了力气,玉妈妈才让我放开我,含笑将我扶上了马。
我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从疯马上滚落下来。
真情流露,我攀着他的衣襟,也不自禁的流了几滴眼泪。
「祁砚,我好怕。」
他看我片刻,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整日里悬着的心像是有了归处,我竟然觉得难得的心安。
祁砚本就生的兰枝玉树,又救了我,宫中人都说,昭阳公主这是一颗心都扑倒这个异国质子身上了。
宫中开始流传起我跟祁砚的风言风语。
传来传去,总会传进祁砚的耳中。
他虽不通家国策论,但是也知道瓜田月下,对女子名声有碍的道理。
便遣他那个随从青田来回话。
「我家主子说,往后他画好招式,送到公主这来,公主照着练就是。」
40.
我拿着祁砚画好的画本子,亲自去找他。
仗着公主的身份,我一向是张扬热烈的性子,将他堵在殿内,问:「倘若我非要你亲自教我呢?」
祁砚没说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41.
我赖着祁砚,祁砚也渐渐习惯了。
也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来。
他每日站在殿前等我过来,暗色绸缎身形削瘦,逆着光,只能看见骨骼分明的下颔,声音舒朗清冽:「跑慢些。」
我笑着将荷包系在他腰间,兰草高洁,一如他君子品行。
我故意露出被针扎伤的十指,望着他失神片刻的墨眸,得意洋洋道:「我绣的。」
他眸光清亮,有着跟冷硬面庞背道而驰的赤子之心。
「我是祁国太子,你是楚国公主,我……」
我仰面望他,打断他的话,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你是敌国质子,我是踩在刀尖上的盛宠公主,谁又比谁高贵呢?」
后来我才知道,被我打断的,是关于他最大的秘密。
42.
初八花灯节,整个汴京灯火通明。
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贩夫走卒,叫卖着手中的花灯面具。
我带着祁砚溜出宫,选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递给他。
传闻若是带着面具的有情人在人海里走散还能相聚,便可情牵三生三世。
我不敬鬼神,更不信什么三生三世的说法,故意跟祁砚走散,往相反的方向去。
人潮往来,渐渐将我们冲散。
一只大掌越过人海牢牢抓住了我的衣袂。。
熟悉青色面具下露出祁砚半张俊秀的侧脸:「抓紧我,别走丢了。」
我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如画眉目。
「抓得了一时,也抓不住一辈子。」
「不会的。」
不会什么?
我没问出口,却从祁砚的眼中看出了答案。
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
我看着他清亮的眸光,我心下竟动了一瞬。
可他是声名在外的祁国太子。
装起情深,也似模似样。
莹亮的花灯绽了满汴京。
我仰头不去看他,伸手接了檐下纷沓而至的洁白。
白茫茫的一片覆了我满眼。
落雪了,真好。
43.
将近年关,各地的使节陆陆续续进了汴京送节礼。
祁砚身为祁国质子,自然要帮着接待祁国来的使节团。
祁国使团一进京,玉春楼那边就越发焦急,甚至不惜冒着暴露我身份的风险,让我出宫相见。
我借着游乐的名头出了宫,兜兜转转几趟,换了衣裳,帷幕遮面,重新踏进了玉春楼。
往日里迎来客往的玉春楼早已闭门谢客,楼里落了几分萧条,玉妈妈坐在椅子上,盖上了手中的茶碗,笑着望我。
「还是宫里养人,瞧瞧这颜色,比在妈妈手里养的好多了。」
「没有妈妈。哪里有我今天呢?」
不过几句客套话,我信口拈来,垂了垂眼角。
「好孩子,苦了你了,祁砚怎么说也是祁国太子,在军中便有冷面阎王之称,我听小椿说,他在宫中装的温润如玉,可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定当饶不了你。」
她字字关切,却不忘提醒我,我真正的身份不过是个妓子,贵贱之分,犹如云泥之别,叫我不要肖想。
我含笑应下,又跟玉妈妈说,我同祁砚约好,大年三十,我夜里前去找他,要他陪我一起守岁。
大年三十,便是祁砚的死期。
44.
深冬寒人,皇帝体恤奴才,外殿见不到几个人影。
我借了身小太监的宫服,端了个食盒,就往祁砚的宫殿去。
我轻轻扣了扣沉沉的环锁,压低了声音:「奴才受昭阳公主之命,来给祁太子送些糕点。」
殿门打开,我低头走进,殿中涌出一股淡淡的清香,我自幼调香,一下就嗅出这并不是祁砚身上的香气。
可塌前却坐着一名与祁砚相差无二的俊秀男子。
他含笑看我:「微月,不是你要来找我的吗,见到我,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望着他一如祁砚俊秀昳丽的面容,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
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是祁砚。
或者说……谁又是真的祁砚。
45.
男人目光似刀,冷若寒霜,慢慢掠过我。
他清瘦的指尖把玩着那一壶烈酒,我所有卑劣心思,似乎在眼前人的面前无所遁形。
我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面前的人不是祁砚。
见我闭口不言,他反而微微一笑,轻而易举道出了我的身份。
「不愧是我那个好二弟手下调教出来的人,区区卑贱之躯,竟也能分清我的身份。」
我心凉了半截,面上却越发镇定,乌压压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思绪。
「奴不过一介卑贱之身,犹如水中浮萍,举动却不出本意,贵人又何苦予我计较呢。」
我款款下拜,向他示弱。
祁韶毫不意外我的举动,因为在他眼中,我天生就低他一头。
在祁韶口中,我才知道,原来祁太子,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双生子。
46.
祁国所谓俯首称降,不过是祁韶提出的阳谋罢了。
世上无人得知祁国有双生子,也无人得知,祁太子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祁砚军功卓绝却温润如玉,而祁韶多智近妖,不显于人前。
他是祁国的暗棋。
所有人都以为祁国质子入了楚国皇宫,祁国群龙无首。
而事实上,祁砚回国整军,祁韶里应外合,两人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打开了楚国国门。
47.
我受制于祁韶,却并不怕他。
他远不如祁砚润雅,我本以为,祁砚是装出来的与传闻不一,见到祁韶我才知道,原来都是真的,只不过传闻中的那个人手段狠辣的人,并不是祁砚,而是祁韶。
我望着祁韶,扮了昭阳公主这么久,皇族威严,名门风范,已经一点点的溢进了我骨子里。
即便是当着祁韶这心思诡谲的人身前,我仍泰然自若。
「你不怕我?」他眉眼虽如祁砚一般,但却不如祁砚温雅,带着一股昳丽凉薄的味道。
「太子龙章凤姿,我又怎会不怕。」我未抬眸:「怕,自然是怕的。」
47.
祁韶或许觉得我对他敷衍,于是乐得在小事上折磨我。
他总先去挑衅楚明骅,而后又学作祁砚温良恭俭的模样,往我身后一躲,令我替他收拾好烂摊子。
楚明骅看着我俩,面色不虞,漂亮的眉眼皱起:「楚微月,好歹你也是堂堂昭阳公主,为了一个男子这样,你羞不羞愧?!」
楚明骅恨铁不成钢。
48.
我跟祁韶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他出事,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压下心底的思绪,对着祁砚如何,便待祁韶如何。
我惯会演戏,最知道如何装出一副情深的模样。
祁韶旁观着我的表演,忽而冷冷说了句:「难怪。」
难怪他那位硬净纯善的阿兄,会恋慕上她。
49.
小椿见我与祁韶感情颇深,忍不住的催促道:「公主还要等多久?玉妈妈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还是公主忘了自己的身份?」
小椿站在塌边,不满的看我。
我盈盈垂首:「祁砚身手卓绝,那天夜里,我差点就被他看出了差错,这种事情,本来就急不得。」
「公主可莫要贪图富贵,若是完不成这任务,这公主的身份,有的是人想当。」
她语中暗含威胁,我垂目看她出了内殿,唇边笑意渐凝。
边境不得安宁,皇帝的脸色也不好看。
我身为最得宠的公主,福如海请我去御前说话。
进殿前,我冷眼看着小椿被宫女轻轻绊了一脚,端着茶水摔在地上。
茶汤撒在了明黄龙袍上。
御前失仪,本是大罪。
我跪下:「是儿臣教导不利。」
小椿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被人捂了嘴,拖了出去。
伺候完笔墨,殿外已经没了声响。
我让身边的宫女给监守太监送了袋金瓜子,叹息一声:「好歹在本宫身边伺候一场,好好打点吧。」
又给玉妈妈送信:「小椿冲撞皇上,御前犯了忌讳,我也无能为力。」
信送出去,却没了回音。
祁砚回国,祁韶进京,玉妈妈自身且自顾不暇,又哪里来管得了我这个假公主呢。
我趁机养了几个暗兵,有了自己的人。
50.
我在宫中,也听得边境不大太平。
祁韶也没了戏弄我的功夫,那双冷冷的凤眼望着我,时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自以为祁国太子留在宫中,他便高枕无忧,没想到真正的祁砚,早已回到了祁国军中。
祁国举兵攻进之时,终于东窗事发。
皇帝大发雷霆,我被叫道了御前。
「祁砚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立刻默默垂泪,喃喃:「儿臣也不知。」
满是一个被负心汉辜负的可怜人形象。
「儿臣?」皇帝坐在高椅上,冷冷的看我:「难道真将朕当做了你的父皇不成?你是什么身份?」
「朕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51.
原来皇帝早就知道我不是楚微月。
蛛丝马迹皆有迹可循。
渐渐失宠的昭阳公主成了棋子,皇帝早就知道祁国人在汴京安插的暗棋,他想借力打力,用祁国人的手,除去楚国的心腹大患。
别庄的那匹疯马,统统是眼前人的主意。
可他没料到的是,祁太子,是对双生子。
「终日打燕,朕竟是叫雀啄了眼。」皇帝笑声泛寒。
52.
祁国大军攻进楚国的那一刻,我终于脱下了楚微月的身份。
就算是一国公主,国破家亡时,也照样身如浮萍,无枝可依。
我隔着楼阁看着祁国的士兵占领了汴京,回首间,祁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双生子在祁国视为不详,眼下这个人人欢贺的时刻,祁韶他虽是龙子凤孙,也只能够同我一般,藏在这里,做个不见天日的人。
祁韶看着我,沉默了半响,冷冷道:「那壶酒,没有毒。」
我本就没打算杀祁砚,自然不会带毒酒给他。
「我可以带你进宫。」祁韶昳丽的眉眼微动,冷冷道。
我只是对他道:「多谢,不用了。」
我并不是祁砚想象中的那般女子,所谓两人间的情深义重,不过虚情假意。手里沾着都是鲜血人命。
当一切揭开,我又该用什么面目,出现在祁砚的身前?
我笑着与祁韶辞别,乘马西去。
天地之大,四处可依。
番外:祁砚
我来楚地之时,阿韶便同我说过,有人想要我的命。
「三皇子盯上阿兄,派人想要除掉阿兄。」
「阿兄此去多难,万事小心。」
阿韶是我的幼弟,他少年聪慧,多智近妖,可又自幼体弱,因为我们是双生子的缘故,母后一向不许他现于人前。
我带着家臣跟降书风尘仆仆的到了楚地。
汴京繁华,楚国皇宫更是奢华无比。
那位云鬓花颜的盛宠公主,耳带明铛,身披锦绣,坐在上位,犹如镜中月,水中花,美的惊心动魄。
身边家臣窃窃耳语;「不愧是楚国公主,京城第一美人,天下第一美人,当之无愧。」
她那双多情的眼眸朝我这边投来,仍谁都会失神片刻。
宫中的日子并不太平,我早有准备,也不觉意外。
骄纵任性的五皇子受了挑拨,主动与我发难,我自然顺着那后面人的意,演了下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位貌美的公主也会参与进来。
我看着她假意落水,将她救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昏了过去,手却不忘攀着我的衣襟,喃喃着:「太子,我好冷。」
我知道,她是三皇弟派来,想要除掉我的那个人。
她有了光明正大接近我的理由。
我想将她拒之门外,于她而言,离我远点,是对她最好的帮助。
可是她看着我,盈盈眸光泛着秋水,只是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
「帮帮我,好吗?」
即便是知道是演戏,我心却软了半瞬。
楚地攻下,我将太子的身份交付给了阿韶。
阿韶比我更合适坐上这个位置,他藏在我的身后太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现于人前。
临行之前,阿韶叫住我,问我:「值得吗?」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人汲汲于世,不过只为名利二字,我长于富贵,这些于我唾手可得,而如今更是能登上大宝,流传千古。
放弃这一切,值得吗?
我对着幼弟的目光,微微一笑。
我骑着快马追上了阿妩,她褪去了锦衣华服,可即便荆布琼钗,仍旧难掩国色。
我笑着望她:「怎么不等等我。」
来源:小棉花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