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黑子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袄，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家走。他刚从山上放牛回来，裤腿和草鞋都结了一层薄冰，走起路来咯吱作响。天已经黑透了，雪地里泛着幽幽的蓝光，远处的山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寒冬腊月，北风呼啸。

黑子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袄，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家走。他刚从山上放牛回来，裤腿和草鞋都结了一层薄冰，走起路来咯吱作响。天已经黑透了，雪地里泛着幽幽的蓝光，远处的山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这鬼天气，牛都冻得直打哆嗦。"黑子搓了搓冻僵的手，想起今天在山上，老黄牛一个劲往他身边蹭，想借点热气。他只好把破棉袄脱下来，搭在牛背上。

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屋里黑漆漆的。黑子摸索着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了这间简陋的土屋。墙角堆着几捆干草，那是给牛准备的；灶台冷冰冰的，已经好几天没生火了；炕上铺着草席，一床薄被叠得整整齐齐。

黑子叹了口气，从米缸里舀出最后一把糙米。米缸见底了，明天得去村长家借点粮食。他把米倒进瓦罐，又抓了一把干菜，准备煮点稀粥。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吗？求求您开开门！"

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黑子愣了一下，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女人来敲门？

他放下瓦罐，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寒风卷着雪花扑了进来。门外站着一个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衣，头发上结满了冰碴，脸色苍白得吓人。

"求求您...给口吃的..."女人话没说完，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倒。

黑子赶紧扶住她。女人的身子冰凉，像一块寒铁。他顾不得多想，把人抱进屋，放在炕上，又把自己的破棉袄盖在她身上。

灶里的火升起来了，屋里渐渐有了暖意。黑子把煮好的稀粥端到炕边，女人已经醒了，正蜷缩在棉袄里瑟瑟发抖。

"喝点粥暖暖身子。"黑子把碗递过去。

女人接过碗，手还在发抖。她狼吞虎咽地喝了几口，突然停下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

"慢点吃，锅里还有。"黑子别过脸去。他看见女人的手，冻得通红，指节粗大，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

女人喝完粥，总算有了些精神。她告诉黑子，自己叫秀娥，是山那边王家村的。丈夫去年得病死了，婆家嫌她克夫，把她赶了出来。她一路乞讨，走到这里实在走不动了。

"我...我能不能在您这儿住一宿？"秀娥怯生生地问，"我睡灶房就行，明天一早就走。"

黑子看了看窗外，风雪更大了。他起身抱了一捆干草铺在炕的另一头："你睡炕上吧，我去灶房。"

秀娥连连摆手："那怎么行，这是您的家..."

"让你睡就睡。"黑子打断她，"我皮糙肉厚的，睡哪儿都一样。"

他转身去了灶房，躺在干草堆上。听着屋里秀娥轻轻的啜泣声，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女人，命比他还苦。至少他还有间破屋子，有头老黄牛。可她，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黑子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条薄被。灶房里飘来阵阵香气，他起身一看，秀娥正在煮粥。

"我...我看您米缸空了，就把昨天剩的粥热了热，又加了点干菜。"秀娥低着头，"您别嫌弃。"

黑子鼻子一酸。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给他做早饭。他接过碗，热气腾腾的粥温暖了他的手，也温暖了他的心。

"要不...你留下吧。"黑子突然说，"我这虽然穷，但好歹有口饭吃。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外面太危险了。"

秀娥愣住了，碗里的粥荡起一圈涟漪。她抬头看着黑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村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黑子，不好了！你家的牛...你家的牛掉下山崖去了！"

黑子手里的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子冲出灶房，一头扎进风雪里。

"在哪？老黄牛在哪？"他抓住村长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在后山崖子那儿..."村长话还没说完，黑子已经跑远了。

秀娥追出来，只看见黑子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她咬了咬嘴唇，转身回屋拿了件厚衣裳，也跟着跑了出去。

后山崖子上，风更大了。黑子趴在崖边，往下张望。白茫茫的雪雾中，隐约能看见一个黑点。

"老黄！老黄！"黑子声嘶力竭地喊着。那是他唯一的财产，是他活命的根本。没有牛，他连地都种不了。

秀娥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把厚衣裳披在黑子身上："当心点，别太靠前..."

黑子却像没听见似的，突然开始解腰带。

"你要干什么？"秀娥惊恐地问。

"我下去救它。"黑子把腰带系在旁边的树上，"老黄跟我十年了，我不能看着它死。"

"你疯了吗？这么高的崖子，掉下去会没命的！"秀娥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黑子甩开她的手："你别管！"

"我怎么能不管！"秀娥突然哭了，"你要是出事了，我...我怎么办？"

黑子愣住了。他回头看着秀娥，女人脸上挂着泪，眼神却格外坚定。

"我跟你一起下去。"秀娥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黑子心里一暖，但还是摇头："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跟我去.."

"你刚才不是说让我留下吗？"秀娥抹了把眼泪，"既然要一起过日子，就得同甘共苦。"

黑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默默地把腰带又系长了一截，让秀娥抓住另一头。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崖壁上的积雪又厚又滑，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秀娥的手被冻得通红，却死死抓着腰带不放。

终于，他们看到了老黄牛。它卡在一棵横生的松树上，后腿受了伤，鲜血染红了白雪。

"老黄！"黑子心疼地喊了一声。

老黄牛听见主人的声音，虚弱地"哞"了一声。

秀娥突然说："你看，那是什么？"

黑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松树根部有个黑漆漆的洞口，被积雪掩盖了大半。

"是个山洞！"黑子眼睛一亮，"我们把牛推进去，再从里面拉上来！"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老黄牛推进了山洞。洞里很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枯草，竟然还有几块风干的肉。

"这...这是熊洞！"秀娥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冬天，熊在冬眠！"

话音未落，洞深处传来一声低吼。一个庞大的黑影慢慢显现出来。

黑子一把将秀娥护在身后，抄起地上的石头。老黄牛也挣扎着站起来，挡在主人面前。

黑熊越来越近，能看清它锋利的爪子和獠牙。秀娥吓得浑身发抖心惊胆战，却还是紧紧抓着黑子的衣角。

就在这时，老黄牛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吼叫，猛地朝黑熊撞去。黑熊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几步。

"快跑啊！"黑子拉着秀娥就往洞口冲。

老黄牛却挡在洞口，死死拦住黑熊。它回头看了黑子一眼，眼神里竟带着几分决绝。

"老黄！"黑子红了眼眶。

"快走！"秀娥拽着他往外爬，"别辜负了老黄的心意！"

两人爬出洞口，听见洞里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黑子瘫坐在雪地上，泪流满面。

秀娥抱住他："老黄是为了救我们..."

突然，洞里安静下来。过了片刻，一个黑影慢慢爬了出来。

是老黄牛！它浑身是血，却还活着。黑熊没有追出来，可能是受伤太重，也可能是被老黄牛的勇气震慑住了。

黑子扑上去抱住老黄牛："好样的！好样的！"

秀娥也哭了："我们回家，我给你们煮姜汤..."

夕阳西下，三个人影互相搀扶着，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风还在刮，却不再那么冷了。

老黄牛的伤养了整整一个冬天。

秀娥每天给它熬药，用温水清洗伤口。黑子则把最好的干草留给它，自己睡在冰冷的灶房。渐渐地，老黄牛能站起来了，能走动了，又能下地干活了。

春天来了，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黑子和秀娥忙着翻地播种，老黄牛拉着犁，在田间来回走动。

"歇会儿吧。"秀娥提着竹篮走过来，"我煮了野菜汤。"

黑子抹了把汗，接过碗。汤里飘着几片嫩绿的野菜，还有两个荷包蛋。

"哪来的鸡蛋？"黑子问。

"老母鸡下的。"秀娥笑着说，"我攒了好几天呢。"

黑子心里一暖。自从秀娥来了，这个家才有了家的样子。灶房不再冷清，炕上有了暖意，连老黄牛都精神了许多。

"等收了这一茬庄稼，咱们把房子修修。"黑子说，"再买几只小鸡，养大了下蛋吃。"

秀娥点点头，脸微微发红："我都听你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黑子和秀娥起早贪黑地干活，老黄牛也格外卖力。村里人都说，黑子这是捡到宝了，找了个这么能干的媳妇。

然而好景不长。这天傍晚，黑子从地里回来，发现秀娥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怎么了？"黑子慌了。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秀娥勉强笑了笑，"可能是累着了。"

黑子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他赶紧去请村里的赤脚医生。

"风寒入体，得好好养着。"医生开了几副药，"不能再劳累了。"

黑子煎好药，一勺一勺喂秀娥喝下。夜里，秀娥发起高烧，不停地说胡话。

"娘...娘别赶我走..."

"黑子哥...老黄..."

黑子守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夜都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早，黑子去村长家借了辆板车，要把秀娥送到镇上的医院。

"不用了..."秀娥虚弱地说，"太花钱了..."

"钱的事你别管。"黑子不容分说，把她抱上车。

老黄牛拉着板车，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黑子跟在车旁，时不时的给秀娥掖掖被角。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是肺炎，得住院治疗。

"先交两百块钱押金。"护士说。

黑子摸了摸口袋，只有几十块钱。他咬了咬牙："我这就回去筹钱。"

他先把秀娥安顿好，然后赶着牛车回村。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又挨家挨户借钱。

"黑子，你这是何苦呢？"有人劝他，"她又不是你媳妇..."

"她就是我媳妇！"黑子红着眼睛说。

最后，他来到村长家。

"村长，我想把地卖了..."

"你疯了吗？"村长吓了一跳，"那是你活命的根本啊！"

"秀娥的命更重要。"黑子说。

村长叹了口气，掏出两百块钱："先拿去用吧。地不能卖，我先借给你。"有了赶紧还。

黑子千恩万谢，连夜赶回医院。

秀娥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看见黑子进来，她勉强笑了笑："黑子哥...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别说傻话。"黑子握住她的手，"等你好了，咱们就成亲。"

秀娥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可是...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黑子轻声说，"我不在乎那些。我只知道，没有你，这个家就不完整。"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老黄牛在医院的院子里，安静地吃着草。它知道，它的主人正在经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

秀娥的病渐渐好转。出院那天，黑子赶着牛车来接她。路上，秀娥靠在黑子肩上，看着路边的野花。

"春天真好啊。"她轻声说。

"是啊。"黑子说，"等咱们成亲那天，我要在院子里种满花。"

秀娥笑了，眼里闪着泪光。

回到村里，黑子开始张罗婚事。虽然穷，但他想给秀娥一个像样的婚礼。老黄牛似乎也感受到了喜气，干活格外卖力。

婚礼那天，全村人都来了。黑子穿着新做的衣裳，秀娥戴着红盖头。老黄牛脖子上系着红绸，拉着新人绕村一周。

晚上，黑子掀开秀娥的盖头。烛光下，秀娥的脸红扑扑的，比春天的桃花还好看。

"黑子哥..."秀娥轻声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她唱起了家乡的小调，声音婉转动人。黑子听得入了迷，仿佛看见了漫山遍野的春花。

从此以后，这个家有了欢声笑语。黑子和秀娥相濡以沫，老黄牛也成了家里的一员。每当夕阳西下，三个人影就会出现在田间地头，构成一幅温馨的画卷。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黑子家的院子里，真的开满了花。

来源：柒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