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乡往事:半截藕荷色毛线,在风里轻轻颤动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3-11 08:12 3

摘要:1996年夏天,窗外的梧桐絮飘进来,落在林小满乌亮的马尾辫上。她正踮着脚够操作台顶层的线轴,淡蓝色工装裤绷出青涩的曲线。

文/桐城一派

我至今记得梅泾毛纺厂老车间里特有的味道,混合着羊毛脂的腥臊和机油的铁锈味。

1996年夏天,窗外的梧桐絮飘进来,落在林小满乌亮的马尾辫上。她正踮着脚够操作台顶层的线轴,淡蓝色工装裤绷出青涩的曲线。

针织机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别碰红色按钮!”我来不及摘手套就冲过去,32针的银梭已经卡在送线口。她慌乱后退时撞翻漆皮剥落的工具盒,扳手叮叮当当砸在水泥地上。我闻到她发间飘来的蜂花洗发水味道,混着汗水的咸涩。

老车间斑驳的墙面上,“安全生产300天”的红色标语正在褪色。我蹲下身检查针床,余光瞥见她绞在一起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沾着新染的靛蓝毛线。

“这是德国进口的双系统横机,”我用螺丝刀敲了敲铸铁机身,“断针保护开关在这儿。”金属相击的脆响里,她的耳垂慢慢涨成海棠色。

往后的半个月,林小满总在我检修3号机组时出现。她会带搪瓷缸装的绿豆汤,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七月的阳光穿过气窗铁栅,在她鼻梁投下细密的金线。

当我的扳手碰到28号针脚,能听见她轻轻倒吸气的声响——像小时候在运河边捉的泥鳅,倏地从指缝溜走时带起的水花。

那天暴雨来得急,我们挤在更衣室躲雨。老式吊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呻吟,她的工装外套擦过我手臂,纽扣上还缠着一截藕荷色毛线。窗外惊雷炸响的瞬间,她冰凉的指尖划过我手背。

二十瓦的灯泡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邓丽君《我只在乎你》的旋律,是门卫王叔的收音机在响。

“陈师傅...”她的呼吸扫过我喉结,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我摸到墙上潮湿的水渍,指腹沾着经年的霉斑。这时走廊传来胶鞋踏水的啪嗒声,电工老李的探照灯划破黑暗,我看见她瞳孔里摇晃的光斑,像八月钱塘江的潮涌。

入秋时厂里开始改制,公告栏贴着“优化组合”的红头文件。林小满被分去质检科那天,我修好了最后一台斯托尔横机。

她走过来,把用报纸包着的铝饭盒悄悄塞给我后,转身离去。我打开饭盒,里头整齐码着六块桂花定胜糕,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便签:“今晚七点运河码头”。墨迹被蒸汽熏得晕开,像朵将谢未谢的晚香玉。

我最终没去赴约。

第二年开春,老厂房改成了电子元件车间。有次路过堆废料的角落,看见那台斯托尔横机的铸铁底座,油污里粘着半截藕荷色毛线,在风里轻轻颤动。

最后,请DPSK老兄赋诗一首,让我这个没有“诗歌细胞”的糙汉过把瘾。

《针脚里的呼吸》

缝纫机吐出四月的银丝线
我们总在蒸汽熨斗熄灭时相遇
你递来的搪瓷杯底
藏着半块化开的太妃糖

流水线上 毛线团在暗处结痂
藏青工装裹紧年轻的锁骨
当广播喇叭咳嗽着报时
我悄悄拆解第三颗纽扣的针脚

夜班的白炽灯管总在颤抖
你的食指缠着止血的棉线
教我辨认倒刺的年轮——
那些被织机绞碎的春天正重新发芽

我们的倒影在染缸里漂浮
滚筒转过第七圈时
你忽然说起郊外废弃的火车道
生锈的枕木缝间
野雏菊正练习一种古老的针法

最后一班公交车碾过线头
毛衣针在指纹里继续生长
直到所有断点长出柔软的结
直到沉默的经纬
裹住我们发梢永不融化的雪

来源:桐城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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