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小子回来当刑警?当年你爹在大队当民兵都比你有本事!"老刑警王德明抿嘴打量我,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活像田埂上的老树皮。
初警岁月
"你小子回来当刑警?当年你爹在大队当民兵都比你有本事!"老刑警王德明抿嘴打量我,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活像田埂上的老树皮。
我叫张明远,今年二十三岁,刚从西北戈壁滩哨所退伍。
那年入伍前,我爹因病去世,留下我和娘相依为命,那时候我才十九岁。
眼下,我穿着崭新的警服站在县公安局的院子里,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复杂得很。
公安局的院子不大,几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晃着枝叶,投下斑驳的影子,就像我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记得刚接到退伍通知那天,我和战友李浩天正在戈壁边缘的哨所值勤。
春风裹挟着细沙,在我们脸上划过一道道轻微的疼痛,远处的戈壁像一面巨大的铜镜,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李浩天缩着脖子,把军帽往下拉了拉,望着远处模糊的地平线,拍拍我的肩膀:"明远,退伍后有啥打算?"
"回家乡,当个对得起百姓的人吧。"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鼻子一酸,低头看着脚下那片黄沙。
"你爹要是知道了,准会高兴。"李浩天说着,眼睛有些发红。
没想到第二天,连长就递给我一封县公安局的来信,说是专招退伍军人,还特意提到了我爹的名字。
"你爹是个好同志,咱们县里人都记得他。"连长递给我那封已经被他拆开的信,"这是个好机会,好好考虑考虑。"
信是徐铁山写的,我爹的老战友,现在是县公安局刑侦队长,在我爹走后没少照顾我和娘。
那晚,戈壁上突然刮起了大风,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哨所里的煤油灯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驻地医生孙大夫出诊未归,连长急得直搓手:"孙大夫去了东边的牧民点,这风沙,人要是迷了路,可就麻烦了。"
我和李浩天对视一眼,二话没说,裹上棉大衣就往外冲。
戈壁的风沙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能见度不到三米,我们系上绳子,一前一后,借着微弱的手电光,一步步向前探索。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在一个沙丘背后,我们终于找到了被困的孙大夫,他的腿扭伤了,正艰难地靠着岩石避风。
"你们怎么来了?这风沙天,太危险了!"孙大夫看到我们,惊讶得眼睛都直了。
"孙大夫,我们可是侦察兵,这点风沙算啥!"李浩天笑着说,声音却被风沙吞没了大半。
我们背着孙大夫,连走带爬,好不容易才回到哨所,三个人都成了"泥人",灰头土脸的。
第二天天亮,孙大夫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白色的骨质徽章塞到我和李浩天手里:"这是我用骆驼骨头磨的,你们两个小伙子,一人一个,记着戈壁的日子,也记着,啥叫铁骨铮铮。"
徽章做工粗糙,但每一道纹路都刻着心血,我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贴身的口袋。
退伍那天,李浩天告诉我,他选择去山区当教师,"那边缺人,孩子们需要我。"
我们在戈壁边缘的小路上,相对而立,四年的军旅生涯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明远,咱俩一个当警察,一个当老师,都是为人民服务。"李浩天紧紧握住我的手。
"脱下军装不褪军魂。"我哽咽着说。
"这话我记住了。"李浩天用力点头,"有机会到县城,一定找你喝酒。"
回到家乡,娘早早地站在村口等我,她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那么单薄。
她的头发又白了不少,脸上的皱纹像田地里的沟壑,却挡不住她眼中的光亮。
一进家门,桌上热腾腾的豆面饼香气四溢,还有几碟家常小菜,虽然简单,却是娘的全部心意。
"娘,我回来了。"我搂住娘的肩膀,她瘦得像根竹竿,让我心疼不已。
"好,好啊!当兵回来了,咱家又有顶梁柱了!"娘抹着眼泪,笑得合不拢嘴,"听说要去公安局上班?"
"嗯,徐叔给我写信了,说局里缺人,想招我这个退伍兵。"我帮娘把碗筷摆好。
"去!必须去!"娘坚定地说,"你爹要是在天上看到,准会高兴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我去县公安局报到,院子里的几棵老槐树昨天就看到了,今天在阳光下更显得苍劲有力。
刑侦队长徐铁山穿着有些发旧的警服,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他上下打量我,眼里闪着光:"老张家的小子,长得倒是虎头虎脑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你爹那股子犟劲儿。"
"徐叔,您放心,我不会给我爹丢脸。"我挺直了腰板,声音有些哽咽。
徐队长拍拍我的肩膀:"行,那就跟着老王学着,把本事都学到手。"
老王就是王德明,年近六十,是局里资格最老的刑警,脾气出了名的犟,但办案经验丰富,老百姓都尊称他一声"王警官"。
徐队长安排我跟着老王学习,这王叔可不好对付,一上来就给我出难题:"你小子,看看这堆案卷,明天给我背出来!"
他指着桌上足有两尺高的案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知道他是在考验我,也是老一辈对新人的磨砺。
那晚我熬到鸡叫,硬是把一摞案卷啃了个遍,从案情到细节,从证据到结论,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第二天早上,王叔提问时,我一一对答如流,连他都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小伙子,有两下子嘛!看来当兵这几年没白当。"
"王叔,这算啥,在部队背射击手册比这难多了。"我笑着说,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出警是去东郊调解邻里纠纷,我穿着崭新的警服,骑着局里配的破旧自行车,跟在王叔后面。
初夏的田野一片翠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偶尔有蜻蜓低飞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没想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大娘一眼认出我:"哎呀,这不是老张家的娃吗?你爹当年啊,可是帮了我家大忙呢!"
老大娘拉着我的手,激动地对村民们说:"看,这是老张的儿子,跟他爹一样,现在当警察了!"
村民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我爹的事迹,什么帮人调解纠纷,抓小偷,救火灾,样样都做过,而且从不图回报。
听着这些故事,我的心里又骄傲又惭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像爹那么好。
回到家,我翻出爹的旧箱子,找到一本发黄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当民兵时的事迹。
有一页写道:"做人,要对得起良心;做事,要对得起百姓。"字迹工整有力,像是刻在我心上一样。
我攥紧拳头,暗自立誓:爹,您看着,我一定会做得比您更好。
娘端着热茶进来,看到我手里的笔记本,眼圈红了:"你爹这人啊,别看平时不爱说话,可心里装的全是老百姓。"
"娘,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把笔记本小心地放回箱子。
转眼到了春耕时节,天气渐暖,田野里一片忙碌景象。
。
这可不是小事,眼下正是春播的关键时期,化肥对农田至关重要,关系到全县的粮食产量。
徐队长召集我们开会,神情严肃:"这案子必须尽快破,春耕不等人啊!"
他拍拍我的肩膀:"小张,这案子交给你和老王,看看你在部队学的本事能不能派上用场。"
我和王叔赶到现场,仔细查看仓库周围的痕迹。
地上有一串脚印,从大小判断是个年轻人,约四十一码,而且走路时右脚略微外八。
从墙上的灰尘痕迹看,身高约一米七左右,而且左肩可能有旧伤,因为攀爬时动作不太协调。
"王叔,这脚印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我皱着眉头回忆,脑子里转过一张张脸孔。
"眼熟?"王叔怀疑地看着我,"别耍小聪明,踏踏实实查。"
我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摸那些脚印,闭上眼睛,回忆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步态。
突然,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在粮站看到一个年轻人,走路姿势和这脚印特征很像。
他叫周立刚,是去年新分配来的知青,平时话不多,做事倒是勤快,大家都叫他小周。
我和王叔没有急着去找人,而是先暗中调查了周围的情况。
问了几个村民,得知小周的养父家住在县城西边的小村子里,去年遭了水灾,家里的老房子都塌了一半。
"那家人挺不容易的,小周是从小收养的,待养父母比亲生的还孝顺。"一位老农说。
我和王叔顺着调查的线索,追踪到县城北部的废弃砖窑。
那是个破败的地方,荒草丛生,墙面斑驳,只有几只野猫偶尔出没。
刚靠近,就听见里面有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搬动什么。
"谁在里面?出来!"王叔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砖窑里回荡。
砖窑里走出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人,手上还沾着泥土和灰尘,正是小周。
他见到我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砖窑深处堆着几袋化肥,还有简易的工具,看样子他是打算把化肥分装后拿去用或者卖。
"小周,为啥要偷化肥?"我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
"我...我不是为自己..."小周眼里含着泪,声音哽咽,"我养父一家去年遭了水灾,家里的老房子都塌了,今年连种子都买不起,更别说化肥了。"
"地不种,一家老小就得饿肚子..."小周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那你怎么不去申请救济?村里不是有困难户补助吗?"王叔皱着眉头问。
"去了,可是名额有限,轮不到我们家。"小周苦笑一下,"养父不愿意低头求人,宁可饿着也不开口。"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想起了爹笔记本上的那句话:"做事,要对得起百姓。"
回局里后,我把情况如实汇报给徐队长,包括小周的动机和家庭困难。
徐队长听完,沉思片刻,捻了捻胡子:"事情不简单啊,既要秉公执法,又要体恤民情,难啊。"
他抽了口烟,烟雾在办公室里缭绕:"走,咱们去趟小周养父家,实地看看。"
小周的养父姓张,和我没亲戚关系,只是姓氏相同。
他家住在县城西边的小村子里,土墙草房,破败不堪,院墙都已经倒塌了一半,看得出来是水灾的痕迹。
院子里,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正在修补农具,他的手指粗糙变形,像是树根一样盘曲着。
见到我们,老人惊得站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你们是..."
"张大爷,我们是公安局的,来了解情况的。"徐队长和蔼地说,"听说你们家去年受灾了?"
老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点点头:"是啊,水淹到了房檐,那阵子都住在祠堂里,后来自己一点点修。"
屋里走出一位瘦弱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手里还拿着针线活:"是不是小周出了啥事?"
通过交谈,我们了解到张大爷一家确实因去年水灾导致颗粒无收,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生活十分困难。
而小周作为养子,一直孝顺勤快,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看着这贫困的家境,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爹去世后,娘一个人拉扯我,那艰难的日子历历在目。
回去的路上,徐队长沉默不语,只是不时地叹气,脸上的皱纹比平时更深了。
太阳西斜,农田里的劳作者三三两两往家走,远处的山影笼罩着大地,像是一幅泼墨画。
到了局里,徐队长叫上我和王叔,关上门商量对策。
"案子要依法处理,这是原则,但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徐队长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要我说,这小子虽然动机可以理解,但偷就是偷,法不容情啊!"王叔拍着桌子说。
我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徐叔,我觉得小周确实是铤而走险,但他不是为了自己。"
"如果能在处罚的同时,也帮帮他家解决困难,不是两全其美吗?"我看着徐队长的眼睛。
徐队长笑了,拍拍我的肩膀:"你小子,倒是有你爹的风骨。"
最后,在徐队长的安排下,公安局与粮站协商,在确保赃物返还的同时,为张大爷家和类似的困难户开通了春耕救助渠道。
小周因为知错就改,主动认罪,获得了从轻处理,只是被行政拘留了七天。
"明远,记住,咱办案不光是讲原则,还得讲人情。"徐队长拍着我的肩膀说,"严格执法不是不讲人情,而是用大爱包容小爱。"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爹的笔记本,也想起了孙大夫送我的骨质徽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这件事后,小周出来后主动找到我,表示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在我的建议下,他请缨参与义务防盗宣传工作,走村串户宣传防盗知识,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大家铤而走险的代价。
看着他的变化,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有天晚上回家,娘坐在门口纳鞋底,看到我就笑:"听说你办了件好事,帮了张家?"
"娘,您咋知道的?"我有些惊讶。
"村里都传开了,说你小子虽然年轻,但有你爹的风骨。"娘眼里含着泪光,语气里满是自豪。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爹为什么选择当民兵,为什么总是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
。
时光如水,转眼到了金秋时节,田野里的庄稼已经泛黄,沉甸甸的麦穗在风中摇曳,预示着丰收的喜悦。
这天我骑着自行车在乡间巡逻,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金黄的麦田边,背影挺拔,像是融入了这片金色的海洋。
"浩天?"我惊喜地喊道,连车都顾不上停稳,就跳了下来。
李浩天转过身,脸上还是那熟悉的笑容,只是晒得更黑了:"明远!真是你啊!"
我们紧紧拥抱,四年的军旅生活和半年的分别,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无声的默契。
原来李浩天到邻村支教,恰好被我撞见,他的背包里塞满了教材和学生的作业本。
我们找了个田埂坐下,面对着金色的麦田,分享各自这半年的经历。
"教书难不难?"我好奇地问。
"比在戈壁站岗难多了。"李浩天苦笑着说,"那些孩子,一个比一个皮,但是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看着他们学会一个字,心里比啥都高兴。"
"当警察和当兵,差别大吗?"李浩天反问我。
我想了想:"不大。都是为老百姓,只不过一个保家卫国,一个守护平安,本是一脉相承。"
说着,我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枚骨质徽章,和警徽放在一起给他看:"看,多像啊,都是一颗心啊!"
。"
"小周那事,你处理得好。"李浩天突然说,"村里人都在传,说你是个好警察。"
"你都知道啊?"我有些惊讶。
"这不大的地方,风吹草动都知道。"李浩天拍拍我的肩膀,"明远,你变了,也没变。"
"哪变了?"我好奇地问。
"变得更像你爹了。"李浩天笑着说,"村里人都说,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现在,你也是了。"
这话让我心里一热,眼眶微微湿润。
夕阳西下,我和李浩天站在麦田边,看着村民们安心收割的身影,他们脸上的汗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像是金子一样珍贵。
风吹过麦浪,金黄的麦穗低下了头,像是向劳作的人们致敬,也像是向我们这些默默守护的人点头。
"明远,你选对了路。"李浩天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坚定。
回家路上,我想起爹的那本笔记本,想起孙大夫的骨质徽章,想起戈壁上的誓言。
从军装到警服,我的心始终如一,那就是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些朴实的人们。
"你小子回来当刑警?当年你爹在大队当民兵都比你有本事!"王叔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我知道,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事情要学,但只要心中的初心不改,就能走得更远、更好。
。
在这个并不富裕的年代,我们或许没有太多物质上的追求,但心中的信念和对责任的坚守,却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财富。
夜幕降临,村庄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是点亮了整个世界,也点亮了我心中的道路。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