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善人”尹昌龄和慈惠堂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3-11 15:37 3

摘要:民国12年(1923),慈惠堂街“慈惠堂”内,成都10多个名流士绅正在庄重地商讨一件大事。市政府“督办”官员陈光藻(1890~1961),字鸿文,这年仅30多岁,对公益事业却很热心。此时他侃侃而谈:“我国历史上主要有‘宗族’‘宗教’‘政府’‘社会团体’四类机构

民国12年(1923),慈惠堂街“慈惠堂”内,成都10多个名流士绅正在庄重地商讨一件大事。市政府“督办”官员陈光藻(1890~1961),字鸿文,这年仅30多岁,对公益事业却很热心。此时他侃侃而谈:“我国历史上主要有‘宗族’‘宗教’‘政府’‘社会团体’四类机构行使慈善行为。早在春秋战图已无处不有。”

陈光藻

佛教界演成和尚说:“古代出现了‘宗族’慈善形式,如义田、义塾、义冢等,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重要内容就是普度众生,道教也有类似行善仪轨。如今省城天主教教堂里,也把施药医治等慈善事情作为重要教义。宗教慈善也是古今中外各国通例。”

成都红十字会张立先说:“1912年民国成立后,由杨国屏、李绍严和我,在东桂街文昌宫组成省市红十字会,吴颂尧为理事长,我为副理事长。最初军民皆不解红十字会为何物,误会颇多。1917年川军、黔军、滇军在省城打得乌烟瘴气,我们救护队也不时挨各军乱枪!有天我带人到武城门(作者注:现新东门)救护,见余尸残骸被犬食者触目皆是。忽见一个人蓬头垢面,正拿把锄头在掩埋残尸……他说他叫张鹏武,下苦力谋生,和几个老乡一起做善事,每天在这里掘土埋尸,以让冤魂早日超升。有两个老乡已被滇军抓去,还有三个被黑枪打伤,如今只剩自己一个人,自己肚皮都填不饱,仍坚持行善……他口讷而言辞真诚,我们红会自愧不如啊!我当即给他发了一张掩埋夫证,叫他每天向救济团领取伙食费!”

堂内众人唏嘘不已。陈光藻点头叹道:“是啊,这方面政府有时还比不上穷百姓!说起‘政府’的慈善行为嘛,如南北朝时的齐武帝自公元483年登基,就正式成立‘六疾馆’,梁武帝公元502年登基,曾设置‘孤独园’,专门收养病苦穷人和孤老。有名的唐玄宗和杨贵妃在梨园‘乐坊’风流快活时,也忘不了在公元734年下令成立“病坊’,把京城的讨口子收容起来统一管理。到了宋代,政府已设立较完善的救济机构如“申田院’等……但自民国后,巴蜀大地连年混战,官方慈善事业还不如前清!目前更是主要靠民间“社会团体’啰!蜀中已近两百年历史的慈惠堂,因为政乱财窘,近年已一蹶不振。不少人趁机欲染指慈惠堂,全被我婉言谢绝……尹仲老啊,我看还得仰仗你出来主持堂务才好!

尹昌龄

慈眉善目的尹昌龄(1869~1943)字仲锡,郫县人,他1892年中进士,任翰林院编修。1897年后,历任西安知府等职,为成都著名的“五老七贤”之一。此时他摆手说:“曾奂老以前在堂主持筹娠会,因战乱银票化为废纸,惹得穷人一片怨骂……我岂肯重蹈覆辙?”

陈光藻含笑劝说道:“尹仲老,你对于清末新政,凡兴学、练兵、劝工、养蚕、兴修铁路、派遣留学生等事,都曾一手操办。民国后又曾任四川军政府审计院长、四川政务厅长,政声卓著。小小一个慈惠堂,尹仲老实在小试牛刀罢了!”

尹昌龄仍摇头不干。其兄尹元理用“激将”法说:“老四啊,人家鸿文天天上门,叩请你支持,把门槛都踏烂了,把我也闹得不清静……你还这样固执,谨防外头有人说你‘闲话”啊!”

尹昌龄笑道:“我有啥子‘闲话’可说!”尹元理说:“说你尽管素有“尹青天’之称,只怕还有缺德的地方。”尹昌龄吃了一惊,问:“从何处听得?”元理先生晓得尹昌龄最佩服徐子休(也是“五老七贤”之一),就说:“是徐三哥听到的。他还向我说,眼前公益事你都不肯做,一旦慈惠堂官产被军方提去,那些孤寡必将饿死!你忍心么?”

尹昌龄默然良久,慨然拍案起身:“孔孟之道以仁义为本,墨子也讲‘兼爱’。我就来捏这个烫手‘炭圆’嘛!”

四川著名教育家陶亮生(当过西康省政府秘书长),曾在慈惠堂服务,他回忆:开始时困难重重,慈惠堂内300多个老弱病残面黄肌瘦、奄奄待毙。尹昌龄叹息说:“他们每日靠两顿稀饭吊命,营养不足啊!”他立令:“堂内节省开支,改善伙食,由每日两餐变为三餐,稀饭改成干饭!”尹昌龄这位慈惠堂的“总理”,每天尽职尽力到堂办公,却不要分文薪水。办公室里仅有硬椅几把,他中午自掏腰包买400文钱的烟红苕填肚子,决不沾堂内半点便宜。老弱病残们慢慢变得脸红润了、体力也恢复尹昌龄对他们说:“古人云‘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就是说送人条鱼不如教会人家去打鱼,慈惠堂也可转变为生产机构嘛!跛者,可使守门;簪者,可使习唱;男人可编竹箕扫帚,女人可搞缝纫……如女人缝衣,由堂内趸买布料。做一件衣服,规定利润几成缴堂内,几成归己。而你们照吃公饭,却学手艺挣私房钱……你们也可以自强自立啊!”老弱病残们欢天喜地。于是慈惠堂在天涯石北街办起“民生工厂”,并在城郊各处逐渐兴办了三四十个生产服务机构,如成衣铺、鞋帽铺、裱画铺、印刷铺等。

尹昌龄说:“这些穷苦孤寡人,大都是被亲人遗弃才无依无靠的。世间势利人多,如今能挣钱了,恐怕又会有亲人来认啰。他们有家中人接回去当然好,能够自己结婚成家更好!凡甘愿出堂的,他们挣的存款全部由本人提去。”出堂成家的人常依依不舍,视慈惠堂为“娘家”,常回来看望。堂内免费提供两餐一宿,热情接待。

育婴堂收养的弃婴,因不知谁家所生,只好以“婴”“慈”“惠”等作姓氏。从育婴堂一直进慈惠堂,弃婴长大了,尹昌龄还要妥善为之办陪奁,行配婚,并注意“盲不配盲、残不配残”,十分审慎。城中有个少女,遭继母毒打,逼她卖淫,她只好投避慈惠堂。尹昌龄命妥加看护,不久并为她择偶。婚期已定时,继母想约流氓上门捣乱。尹昌龄请省主席张群亲来证婚,那恶妇自然不敢乱来了……尹昌龄德高望重,军阀们也买他的账。

1925年,四川边防军总司令赖心辉任省长,主动对尹昌龄说:“1917年7月,川滇两军在成都老皇城内外开战,那时我在刘存厚部任炮兵团长,指挥四十多门大炮轰击老皇城,打得滇军抱头鼠窜,民众也死伤8000多人,我从此被人骂为“赖大炮’,自觉愧对乡里……现我将凤凰山原清军营房拆除,房料堆积如山,现全送给慈惠堂,也算做点善事!”

尹昌龄用这些房料在外东大田坎修成一条商街,慈惠堂资产也雄厚起来。

杨森

1924年,尹昌龄去见川军20军军长杨森说:“清末周孝怀掌劝业道时,在九眼桥附近办过惠昌火柴厂。民国以来,厂房还在却一直驻兵,已破损不堪。火柴虽小,百姓却离不了,长期被洋人用来赚中国人的钱,火柴被呼为‘洋火’.…我想恢复四川火柴生产。

杨森(字子惠)慨然说:“尹仲老古道热肠,子惠敢不从命!”他立命军队迁出厂房。尹昌龄一盘算,要开工还得大量资金。正为难时,有几个军官来说:“仲老要办火柴厂,我们愿投资,成全善事!”尹昌龄说:“我不懂做生意,你们投资为何?”军官嘿嘿笑道:“按股分红嘛。”尹昌龄不高兴了:“让你们把赚的钱分了,那些鳏寡孤独还吃啥子?”军官们面面相觑,悻悻而退。

尹昌龄到成都中国银行去见行长周宜甫,说:“我想借万把块钱修火柴厂。”周宜甫说:“仲老,银行借钱要有抵押品。”尹昌龄沉吟道:“何物值万元?”他忽然从包内掏出一张大红的翰林名片交给周宜甫说:“你看!我这三个字值得万元否?”

周宜甫大吃一惊,忙躬身作礼说:“仲老大名,岂值万金!不过我是行长,得要首先遵守银行规则。我私人先借5000元给仲老救急,早迟赐还均可。”

就这样,九眼桥附近培根路上,“培根火柴厂”红红火火地办起来了。厂门外有尹昌龄亲笔书写的木制对联:“慈善事业在良心,假公济乱,绝非人类;生产方能求进步,殖材振乏,特此资源。”

火柴商标人称“娃娃牌”,画了一个小孩端碗吃饭,取“育婴”之意。“娃娃牌”火柴不但行销川中各县,抗日战争中,还远销敌占区内。尹昌龄十分高兴,曾酒酣耳热时对陶亮生说:“办火柴厂乃我平生得意之笔!”“娃娃牌”火柴后更名为“扇牌”火柴,1941年7月注册。新的火柴盒面画了一把折扇,扇上有尹昌龄亲书韵语六行:“厂中余利,专恤孤穷。若有私心,天地不容。以扇喻善,奉扬仁风。”收藏界朋友对我说:“扇牌火花意义特殊,是藏家梦寐以求的珍品!”培根火柴厂1949年以后改名为成都火柴厂。

尹昌龄

慈惠堂声誉远播,清朝后一直官办的普济堂、育婴业及三所孤穷子弟教养所,1925年四川政府也拨属慈惠堂。方正东街丁公祠(祭祀清四川总督丁宝桢)的田产,也送给慈惠堂代管,尹昌龄将其办成“文诚义塾”,选孤儿入校专学国文、数学、英语三科。毕业时,数学、英语优生送到武汉、天津工厂学技术;国文学得好的则推荐到军政部门任司书(文秘)。因这些孤儿从小接受慈善教育,品德优良,人家都很欢迎…….

老报人魏道尊先生讲,每年青羊宫“花会”时,慈惠堂及所属各校的学生穿着青色制服整队前往。二仙庵的老方丈住持做东,用稀饭、油酥锅巴招待尹昌龄和那些无爹无妈的学生,学生们则盘坐于殿前大吃大嚼。尹昌龄回赠道士慈惠堂生产的鞋袜等。是处少长咸集,鸟语花香,其乐融融…….

此外,慈惠堂还办有借贷处、培根义学、瞽童教养所、全节堂、女婴教养所、幼稚园等。慈惠堂产业日增,特设了一个“救恤事业董事会”来统辖众多慈善机构,公推尹昌龄为董事长。尹昌龄将历年公私捐助及各项收益除开销外,大半购置田产房产,以租金为不竭之财源。慈惠堂鼎盛时共有田产近万亩,街房二百余间……

慈惠堂事业既大,贪污偷窃难免,工人间也时有吵架角逆。尹昌龄吩咐:“慈惠堂原是古庙改建,堂内有灵官像。出了盗窃财物之事,官府也难以判断。唯有鬼神难欺,就让干系人到灵官神前赌咒吧!”这一招果然灵验,偷盗者、理亏者或暗中抛出盗物,或磕头认错……尹昌龄这招貌似迷信,其实是让犯错者去受“道德审判”,自爱自律,进而做到奉公守法,从此这些麻烦事大减。

家大业大,做善事也容易了许多。抗战中日机频繁轰炸成都,慈惠堂内各处收养的8000多鳏寡孤独都很快疏散。但400多个瞎子怕下乡去无人管,不愿离城。尹昌龄哄他们说:“大风把堂外升国旗的杆子都吹断了,此乃凶兆也。不走,我只好和你们一起同归于尽!”瞎子们号啕大哭,最后也只好答应疏散。尹昌龄召集成都周边佃户,对他们说:“你们一家领一个回去照料,为我分劳。我只要求瞎子到你家,要让他摸惯走熟床铺茅厕,三餐同你们一样吃饱。秋收后,你们该减让多少田租,凭瞎子说句话就算数!你们做得到么?”

尹昌龄诗

佃农齐声说:“做得到!”尹昌龄忽然翻身下跪,向众佃农行一全礼。众佃农感动得无不大哭……此后都把瞎子带回家当成亲人一样伺候。陶亮生先生感慨地回忆说:“疏散数年,瞎子无一横死者!”

为让他人理解慈善事业,当过大官、又是名儒的尹昌龄经常向人下跪。1936年至1937年蜀中大旱,人吃人已是常事。身为省“赈委会”主席的尹昌龄好不容易筹到点赈灾款,又怕有人贪污,赈灾人员出发前,尹老先生涕泪满面,大哭着向发赈人员连连下跪叩头:“务将赈款全部发在灾民手中啊,我替水火中的灾民向你们磕头了!”此情此景,实在令人感动,如果没有为慈善事业献身的宏愿,是决然做不到的!

孔祥熙

民国要人孔祥熙(全国赈委会委员长)来成都时,参观了慈惠堂各项事业,赞不绝口:“民国少见!”他立即捐助20万元,以嘉勉四川慈善业。

慈惠堂成了集慈善、教育、民族工业的综合实业,抗战期间,大量外省难民人川,都由省“赈委会”主要负责安置,难童们大都由慈惠堂收养。这些人疏散在乡下,尹昌龄每隔数日必去看望,闻有传染瘟疫死亡的,他便难过得哽咽不食……他联合成都的一些外国传教士和医生多方救治,才将瘟疫扑灭。

日机空袭愈演愈烈,尹昌龄和慈惠堂总管理处也疏散到培根火柴厂。

尹昌龄为四川慈善业殚精竭虑,曾留言:“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1942年冬病逝厂中,终年74岁。据其孙子尹大锡讲:“据当年(1942年)国民政府的褒扬令所述,祖父去世后,慈惠堂的总资产高达数百万……我祖父任慈惠堂总理20年,从未领慈惠堂一分薪水,而慈惠堂的资产增值数百倍,救助鳏寡孤独数千人。但到他去世时,自家竟没有私房一间。他家在马王庙后街,是租住的洪钧亮的私房。祖父去世后,洪钧亮要收回另租,祖父的朋友们才知道他家没有住房,大家凑钱将该房屋买下,我们后人才有房住!”

后来,成都民众在少城公园为杰出的慈善事业家尹昌龄铸造了一尊铜像,焚香礼拜者不绝如缕……

成都刚解放时政府在慈惠堂为贫民发放救济粮(出自:《中共成都地方组织史图志》)可惜1949年以后铜像遭毁,尹昌龄真是行走在世间大善之人。

复建尹昌龄像

来源:天有余而补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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