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年3月1日，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正式施行，《文物保护法》自1982年颁布以来历经两次修订和五次修正，既是我国文化领域第一部法律，也是文物工作基础性、综合性、系统性和统领性的法律。本次新增和修订的内容中，针对流失文物追索的专项条款引发公众

2025年3月1日，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正式施行，《文物保护法》自1982年颁布以来历经两次修订和五次修正，既是我国文化领域第一部法律，也是文物工作基础性、综合性、系统性和统领性的法律。本次新增和修订的内容中，针对流失文物追索的专项条款引发公众关注。

美国当地时间3月3号，国家文物局在美国纽约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接收其向我国返还的41件文物艺术品，本次返还是2024年中美两国续签防止中国文物非法入境美国的政府间谅解备忘录以来的又一重要合作。

美国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返还文物

本次返还的中国文物艺术品包括玉器、陶器、瓷器、青铜器、建筑构件、木雕造像、石雕造像、铜造像等，种类丰富，材质多样，时代跨度大，2024年11月由美国纽约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缴获，国家文物局在纽约接收这批文物艺术品后，适时安排回运。

美国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返还文物

中美两国2009年1月首次签署谅解备忘录以来，已合作成功实现20批次594件套流失美国的文物艺术品回归中国。当人们将目光投向世界各大博物馆门前排起的长队时，中国正在用法治力量构建着另一种文明图景，近二十年间，超过2000件散落全球的中国文物循着法律与文明的轨迹回归故土。

法律之变：从"被动防守"到"主动出击"

早在1950年，当时的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颁布了《禁止珍贵文物图书出口暂行办法》，这也是新中国最早的文物保护法规。从那时起至今的75年间，中国文物保护法律体系历经多次重大修订，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进化轨迹。

2002年版《文物法》首次明确了"国家有权追索被掠夺、被盗的文物"，但未对操作路径进行细化，而本次的修订版第六章第八十一条创设性地提出，"国家加强文物追索返还领域的国际合作。国务院文物行政部门依法会同有关部门对因被盗、非法出境等流失境外的文物开展追索；对非法流入中国境内的外国文物，根据有关条约、协定、协议或者对等原则与相关国家开展返还合作。国家对于因被盗、非法出境等流失境外的文物，保留收回的权利，且该权利不受时效限制。"

圆明园鼠首兔首铜像

博物馆社教青年学者李想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文物追索不受时效的限制，有助于海外文物的回流效率，同时新法拓宽了海外文物回流的渠道，比如接受公益捐赠，拍卖等方式等合法途径回归。此外，修订版《文物法》中也有相应的规定，按照有关国际公约通报或者公告的流失文物是禁止买卖的，也新增了要给对海外文物回流有重大贡献的人士进行表彰和奖励的内容，也是让这些有贡献的人能够获得相应的社会影响力，这个也是我们喜闻乐见的。”

以上内容的修订，是我国首次在法律中明确了对流失境外中国文物的追索权和有关程序，为我国开展文物追索返还提供有力法律支撑，这一条款首次将追索工作纳入国家行政职能，使文物追索从外交事件转变为常态化工作。

归途图谱：二十年文物回家启示录

河北曲阳王处直墓彩绘浮雕武士石刻

2001年4月，纽约联邦法院发布了判决书，裁定走私出境的河北曲阳王处直墓彩绘浮雕武士石刻必须归还中国，这场持续532天的跨国诉讼，开创了通过美国司法系统追索文物的先例。2009年法国佳士得拍卖圆明园兽首事件，则意外催生出"外交谈判+民间联动"的新模式。在政府严正交涉的同时，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同步发动民众抵制，最终促成了圆明园鼠首和兔首由法国皮诺家族无偿捐赠给中国，并最终入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大堡子山秦早期墓葬出土金饰片

这种"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机制，在后来的大堡子山金饰片追索案例中得以完善，形成标准化操作流程。上世纪90年代初，甘肃礼县大堡子山秦国早期墓葬遭到大规模盗掘，国家文物局和甘肃官方联合打击，制止了文物盗掘犯罪活动，同时开展抢救性发掘，并启动了大堡子山早期秦文化研究项目，此后虽然追缴回一部分被盗文物，但仍有大批大堡子山珍贵文物流失海外。2015年，原藏于法国吉美博物馆的32件春秋时期秦人金饰片被成功追索回国，除4件鸷鸟形金饰片以外，其他28件是由吉美博物馆退还原捐赠人后无偿返还中国的，这也是我国第一次主动追索文物并取得成功的典型案例。

曾伯克父青铜组器

日益进步的科技也在为海外文物回流赋能，2019年，我国从日本追索曾伯克父青铜组器，就展现了技术革命的威力。上海博物馆实验室通过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在鼎内壁发现了肉眼不可见的铭文痕迹，与湖北随州出土的青铜器成分完全匹配。这种"科技取证+法律追索"的模式，在2020年天龙山佛首回归事件中达到了新高度，技术人员运用3D建模技术复原了被盗凿痕迹，精准锁定了文物出处。

国家文物局、文旅部等13个部委在2023年联合印发了《关于加强文物科技创新的意见》，在未来，运用现代科学技术加强文物鉴定和溯源研究，可以为类似2009年圆明园鼠首拍卖案中因证据不足导致的困境提供解决途径。敦煌研究院在2022年上线了“敦煌遗书数据库”，这个全球敦煌文献资源共享平台包括敦煌文献的基本信息和数字图像，同时提供汉、藏文文献的全文检索和图文对照浏览。

文明之维：从器物回归到价值重构

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中国厅，北宋易县三彩罗汉像的展签上新增了一行小字："2021年经中美政府磋商确认系非法出境文物"。这种标注变化揭示着更深层的文明博弈，文物回归不仅是物理位移，更是历史叙事权的争夺。敦煌研究院院长苏伯民指出："当意大利返还的796件文物与数字莫高窟产生数据关联时，我们实际上在重构丝绸之路文明谱系。"此外，随着2021年中国-希腊文物保护技术联合实验室项目的启动，一条新的文明对话通道正在打开。

从圆明园鼠首、兔首铜像入藏国家博物馆，到商代青铜器皿方罍器身器盖在分离多年之后合而为一，从青铜虎鎣到西周青铜重器“义方彝”和“义尊”，当我们一次次见证流失海外的文物重器回归祖国，看到的不仅是价格数字，更是一个文明古国用法治重铸文化尊严的现代叙事。正如参与过1982年首版《文物法》编写的文博界元老谢辰生先生所说：“守护民族文化精魂，为江山、为后人留得胜迹在，这是中华民族走向复兴进程中必须迈好的重要一步。”

采写：北京新闻广播记者 左天驰

来源：北京新闻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