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夏日的阳光斜斜照进古董店橱窗时,我正用绒布擦拭着那只霁蓝釉青花碗。碗沿细微的冰裂纹在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就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背——那位每周三准时出现的银发顾客,总用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这只标价五位数的瓷碗,却从不询价。
夏日的阳光斜斜照进古董店橱窗时,我正用绒布擦拭着那只霁蓝釉青花碗。碗沿细微的冰裂纹在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就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背——那位每周三准时出现的银发顾客,总用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这只标价五位数的瓷碗,却从不询价。
直到某个梅雨季的傍晚,积水倒映着霓虹的光斑漫进店堂,老人裹着湿透的驼色大衣突然推门而入。他掏出手帕层层揭开,露出半块靛青瓷片,断裂处沾着暗褐色的痕迹。"这是当年她摔的。"他说。瓷片与橱窗里的碗沿严丝合缝咬合时,我听见时光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1978年的景德镇陶瓷厂,26岁的林景明作为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在素坯车间遇见了穿碎花衬衫的苏婉清。她总在午休时躲在窑洞后吃咸菜饭团,乌发间别着的蓝手绢与青花釉料是同个色系。某次开窑时,婉清不慎碰倒刚出窑的缠枝莲纹瓶,飞溅的瓷片在她小腿划出血痕。景明抓起工作台上的釉料罐,将孔雀蓝与钴蓝调成止血药——这个配方后来成了他们独创的"雨过天青釉"。
秘密恋情在计划经济年代犹如釉下彩般必须深藏。婉清父亲作为厂革委会主任,发现女儿深夜帮景明试验新釉方时,抡起榔头砸碎了十八件试验品。次日全厂通告栏贴着"资产阶级技术权威"的大字报,景明被发配去挑窑土。婉清却在冬至那夜揣着两个烤红薯翻过砖墙,将冻僵的手塞进他磨破的棉袄口袋。
私奔那天的细节被老人反复摩挲得像瓷胎般温润:婉清剪短了及腰长发,用搪瓷缸装着祖传的苏麻离青料;景明工作证夹层里藏着攒了五年的粮票。他们在闽赣交界处的废弃龙窑安家,用试验失败的残次品砌成灶台。当第一个冰裂纹梅瓶在香港拍卖行拍出高价时,婉清腹中正孕育着新生命,而景明在釉料里掺入珍珠粉,烧制出会随光线变幻的"月光白"。
故事在1983年春天急转直下。港商带着合同寻到龙窑那天,暴雨冲垮了后山的泥石流。婉清推开景明的瞬间,半截青花罐刺入她的腹部。抢救室外的景明颤抖着调釉料——医生说要O型血,可他分明记得婉清是AB型。当护士举着血袋冲出来时,调色盘里的群青与钛白正融成冰冷的灰。
老人最后留下的牛皮信封里,褪色的结婚证夹着泛黄信笺:"青瓷开片要等二十年才显纹路,就像我直到鬓角染霜才懂得,当年你父亲为何宁可用榔头砸碎我们的作品——不是忌惮新技术,是害怕掌上明珠跟着我吃荞麦壳掺观音土......"信纸末尾晕染着雨过天青色的墨迹,仿佛三十年前那个浑身湿透却眼睛发亮的姑娘,正隔着釉层朝他微笑。
此刻橱窗里的青花碗映着我的影子,碗心那抹窑变产生的紫斑,恰似记忆长河里永不褪色的淤痕。古玩行的老师傅常说,上品瓷器要经三次入窑:素烧、釉烧、彩烧。而真正的爱情,往往要穿越更多炽烈的考验,才能在时光褶皱里淬炼出星辰般永恒的光泽。
来源:宋宋y影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