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恰克图到张家口(节选)

360影视 国产动漫 2025-03-12 01:52 3

摘要: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斯基,在154年前满清同治9年的冬天,从俄国恰克图游历至中国的张家口,留下了十分难得的文字记录。为我们今天了解北疆坝上地区100多年前的自然风貌和社会状况提供了一笔重要的文字史料。同时也为我们今天研究我国万里茶道北疆路段的张库大道提供了不少珍

俄 普尔热瓦斯基

从恰克图到张家口(1870年11月17日---1871年1月2日)(节选)

俄国:普尔热瓦斯基

编者注: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斯基,在154年前满清同治9年的冬天,从俄国恰克图游历至中国的张家口,留下了十分难得的文字记录。为我们今天了解北疆坝上地区100多年前的自然风貌和社会状况提供了一笔重要的文字史料。同时也为我们今天研究我国万里茶道北疆路段的张库大道提供了不少珍贵的史料。需要指出的是,普氏作为一名俄籍游历人员,在文字记录中,存在对当时我们国家和人民的一些歧视性倾向,读者朋友们在阅读中应该注意审视和甄别。由于篇幅所限,编者择取部分段落文字,以飨读者。

俄中两国经由蒙古的邮政往来是由《天津条约》(1858年)和《北京条约》(1860年)确定的。根据这两项条约,俄国政府有权自行组织传送从恰克图到北京和天津的紧急邮件,轻重大小一概不论。邮件先由蒙古人运送到卡尔干,接下来的事务交给中国汉人来完成。俄国在四个城市设立了邮政站点:乌尔嘎、张家口、北京、天津。每一处的长官都是俄罗斯人,不但负责内部管理,而且监督邮件的运送。从恰克图至天津,小型邮包的传送每个月有三趟,用马匹驮运,每趟单程只需两个星期;大型邮包的传送,每月只有一趟,用骆驼驮运,同时须由两名事先在恰克图全副武装的哥萨克押运,二十到二十四天可抵达目的地。经蒙古运送的邮包价值约为17000卢布,沿途四个站点收取的费用不超过3000卢布

此外,中国政府有责任满足俄国驻北京传教使团及外交使节的需求,每三个月承担一次恰克图至北京大型邮包的往返费用,每次重量不超过80普特(1310公斤)。

俄国政府和驻北京使馆之间的紧要公文,由俄国公务人员充任信使进行传送。信使出发之前,俄中双方将预先得到通知,中国和蒙古之间所有驿站上须备好车马。俄国信使由中国政府提供双轮马车。遇有紧急情况,这种马车可在9到10昼夜内行驶1500俄里(1600公里),完成从恰克图至北京的行程,俄方无须给付这类急件的运输费用。不过,信使每到一站,都会按照惯例,象征性地给上三个银卢布的小费。

从蒙古前往中国还有另一种选择:在恰克图找个过路的商队,租用他们的骆驼,由蒙古人带领穿越戈壁荒漠,抵达目的地。所有俄国商人,无论去中国还是从中国返回,都采用这种方式。旅行者通常搭乘中国的双轮驿车,车身像四方的匣子,封闭得严实,只在最前端设置一扇出入的小门。车身内部狭窄,人只能蜷缩成一团躺在里面。车轮行进中随便碰上一块石子或一个小坑,整个车身都会剧烈震荡,乘客免不了一番颠簸。不难想象,马车全速奔跑会是什么滋味。

我们决定在恰克图找个运输商,租用他的骆驼穿越蒙古前往张家口。恰好当时有个蒙古人,不久前运了一批茶叶回来,眼下正准备顺原路返回,再驮运新货到中国去。经过讨价还价,那人同意我们带上全部物品和一个哥萨克,随商队一起去张家口,我们为此付出了70两银子。

11月17日,我们终于启程上路了。骆驼拉着大车,迈开了前行的脚步。车上乘客除了我和我的两位旅伴,还有我们共同的朋友-一只从俄国带来的塞特种猎犬,名叫“浮士德”。没过多久,恰克图就在我们身后隐没了,茫茫蒙古原野伸展在脚下。“别了,故乡!长久的别离!是否还能再见到你?从遥远的异乡,我们是否将永不复返?····”

从恰克图至库伦,方圆300俄里(320公里)的自然景观与外贝加尔地区最优越地带相差无几。这里同样也有茂密的森林、充足的水源,平缓山丘上的牧草也很出色。总之,丝毫感觉不出广袤的荒原并不遥远。从恰克图到哈拉河一带,海拔约为2500英尺(760米),随后地势有所升高,到库伦已升至海拔4200英尺(1280米)。而库伦以南则是浩瀚无际的戈壁北缘。

总体来看,恰克图与库伦之间的区域具有高山特征。不过,这里的山只是中等高度,山势大都和缓,没有巍然耸起的山峰和峭拔险峻的巉岩,而是更接近峰低坡缓的丘陵-这正是本地区东西走向的山脉典型的共性。在去往库伦的路上,群山之中有三座较为巨大:其一是位于伊洛河北岸的汗泰努鲁山;其二为曼赫台山-处于中间地带;其三为穆呼尔山-就在库伦近旁。直到越过曼赫台山,前方的山势才变得陡峭高峻。上述地区灌溉水源充足,主要河流为伊洛河与哈拉河,它们注入色楞格河[1]支流鄂尔浑河。河流所经之地到处是肥沃的黑土和栗钙土,非常适合耕种。不过,这片土地上几乎还没有农耕的迹象,只是距离恰克图大约150俄里才有几处由定居的汉人开垦的农田。

绵延于恰克图和库伦之间的山地森林茂盛,但这些分布在北坡的森林,无论面积、长势,还是树木种类都不及西伯利亚的森林。这里的主要树种有落叶松(Larix link)、赤松(Pinus silvestris L)、白桦(Betula L)、云杉(Picea dietr),而雪松(Cedrus deodara Lour)、山杨(Populus davidiana)、黑桦(Betula nigra L)则比较稀少。有些山崖被野桃(Persica mill)和一枝黄花(Solidago virgaurea L)覆盖。此外,从山谷到开阔的山坡,到处是茂密而丰美的牧草,蒙古人一年四季均可在山脚下的牧场放养牲畜。

冬季,这里的动物王国单调而贫乏。最常见的禽鸟当数灰色山鹑(Perdix barbata)、角百灵(Eremophila alpestris)和麇集于道旁的白腰朱顶雀(Fringilla linaria)。野兔(Lepus tolai)、鼠兔(Lagomys ogotono)则是小型哺乳动物的主角。快到库伦时,漂亮的红嘴山鸦(Fregilus graculus)多了起来,连俄国领事馆的房舍里都有它们搭建的窝巢。据当地居民说,森林中还栖息着许多狍子、马鹿、野猪和熊等大型哺乳动物。总之,这一地区的动物群落及其他自然特征都与西伯利亚相差不大。

从恰克图出发一星期后,我们随同商队抵达库伦,受到俄国驻库伦领事希什玛廖夫一家盛情款待,在该城停留了四天。

库伦-蒙古北部的重镇要驿,位于鄂尔浑河支流土拉河畔,在蒙古各部落心目中占据着神圣的地位,该城系由“蒙古城”和“中国城”两部分组成,前者被称作“博格达库伦”以及“大库伦”,后者叫作“买卖城”,也就是做生意的地方,彼此相距四俄里左右。在库伦城中离土拉河岸不远处,隆起着一块非常不错的高地,俄国领事馆的两层楼房及附属建筑就坐落于此。

整个库伦共有三万人口,中国城的土坯房主要居住着来自中国内地的公务人员和生意人。中国法令规定驻蒙人员不得有家眷偕从,更无永久定居的权利。可实际上,法令归法令,实施归实施-汉人照样娶纳蒙古女人为妾,满洲官员照样携家带口住在当地。在蒙古城,最醒目的建筑是几座带有金顶的佛寺和库伦呼图克图行宫。呼图克图被视为神佛在尘世的化身,从表面上看,他的行宫与普通佛寺别无二致。寺庙当中最精美、规模最宏大者要数弥勒寺,整座建筑方方正正,顶部平坦,被带雉堞的墙垣围绕。弥勒佛的坐像高踞大殿正中,只见这位未来世界的主宰者面含微笑,神态安详。这尊鎏金铜像高达5俄丈(16米),据说重达160吨,是在多伦诺尔 铸造完毕,又被分割成块运至库伦的。

佛像前的条桌上摆满五花八门的供品,一只普通的俄国造长颈玻璃瓶竟占据了最显著的位置。殿堂内壁四周供奉着许多小佛(罗汉)的塑像,连墙壁上也绘有形形色色的佛像。

除去佛寺和少数几座砖砌房屋,蒙古包和低矮的带围栏的汉式土坯房分布于蒙古城大部分区域。土坯房或是齐整地连成一线,形成街区,或是杂乱地挤作一堆,散布在各处。城中广场是交易的集市。这里有四五家俄国商人的店铺,小打小闹地经销一些俄国商品,同时向恰克图发售茶叶。

在库伦城乃至整个蒙古北部,砖茶是流通最广的等价交换物,通常分割成小块,用于集贸交易。商品的售价,不仅在集市上,甚至在店铺里,都是由砖茶数量来确定的。例如,一只羊的价值为12至15块砖茶,一峰骆驼为120至150块,一只中国产的烟斗为2至5块。俄国卢布,无论纸钞还是银币在这里均可通用。此外,北部的蒙古人还很乐意接受中国的银子。不过,砖茶的流通性是其他任何货币都难以替代的,尤其对平民百姓而言。要想在集市上买点什么,往往得扛上一口袋砖茶,有时竟要拉满满一车去。在库伦的蒙古城里,主要居民是喇嘛,属于社会的宗教阶层,总人数多达一万。这个数字似乎有些夸大。不过,若是你了解到整个蒙古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男人都是喇嘛这一事实,就一定不会大惊小怪了。库伦有一所很大的学堂,专门培养将来成为喇嘛的男孩。学堂里开设有佛学、医学和星相学等方面的课程。

对于蒙古人而言,库伦的宗教意义仅次于西藏的拉萨。像拉萨一样,这里也是佛家圣灵所在地。拉萨有达赖喇嘛及其助手班禅额尔德尼,而库伦则有位列西藏教主之后的呼图克图。根据喇嘛教教义,这些圣人都是佛在尘世的化身,从来不会死去,只是通过死亡来更新生命。他们的灵魂寄寓于肉身之中,一旦肉身死去,便会转附在一个新生儿身上,以一种更年轻、更富于生命力的形象显现于世人面前。在西藏,要依据前世达赖喇嘛临终预言寻访其转世灵童;而寻访库伦呼图克图的后继者,亦要在一定程度上遵照达赖喇嘛的指示。呼图克图的转世灵童大都发现于西藏,达赖喇嘛通常赐给其三万两银子作为贺礼,有时甚至更多。

库伦的蒙古城脏得令人作呕。街上到处是垃圾和秽物。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有人无所顾忌地随地便溺。给这类画面“增色添彩”的还有成群的乞丐,他们聚集在广场集市上,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其中许多人竟是城区里的长期住户,尤其是那些瘦骨嶙峋的老妇。在集市中央,我曾亲眼见过一个羸弱的残疾女人,身上盖着几块路人施舍的破毡片,躺卧在地上。她已无力走动,只能就地便溺,浑身长满了虱子。很快,死神就将以一副可怖的面目降临到她头上。当地人告诉我们,等这个女人快要断气时,马上就会窜出成群的饿狗,围聚在她身旁,一旦她临死前的呻吟归于寂静,群狗便扑上来,先把她的脸和身子嗅个遍,看看这可怜的女人是死是活。只要发现她还有一口气,或者还能动弹一下,狗就立刻跑回到原地,耐心等待一场盛宴的开始。到末了,女人终于咽了气,饿狗便快乐地分享她的尸体。同时马上会出现另一个病弱的老妇,像她一样穷,钻进她留下前文提到,那种有山有林、土质肥沃的西伯利亚式地理特征在库伦附近已逐渐减弱,由此开始一直往南,全是典型的蒙古草原。

离开库伦才走了一天,我们眼前便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观。茫茫草原,漫无际涯,时而起伏不平,时而坦荡如砥,没有什么能阻挡它伸向青幽幽的天边。随处可见成群的牛羊在悠闲地吃草,白色的蒙古包像稀疏的星星,洒落在绿色的原野中。草原上的道路非常平坦,甚至可以驾着马车飞奔。荒瘠的大戈壁还在前方,而我们现在描绘的这条沙土相混。牧草丰盛的草原带正是必经之地。草原带从库伦顺着去往张家口的道路向西南延伸200多俄里,就不知不觉地被戈壁荒原吞没了。

这条戈壁边缘的草原带,尽管有时绵延几十俄里都极为平坦,但有别于平原的是,其地势总体上仍是起伏不平,在靠近戈壁荒漠的中部地带尤为明显。在这一地带的北部和南部有许多不高的山,或准确地说,是一些低矮的山丘,要么像汪洋中的孤岛,要么彼此相连,形成一座山脉。这些山丘只比周围平地高出几百英尺,山上满是光裸的岩石。山谷中遍布干涸的沟道,每当大雨滂沱,雨水就顺着沟道四处流泻。不过,这样的情景通常只持续几个钟头。在这些沟道近旁挖有水井,可向当地人供水。自土拉河以南至中国北部边缘,在长达900俄里(960公里)的距离间再也没有一条河流。只有在初夏的多雨时节,这里的黏土地上才会出现降雨汇成的水泊,但很快就被随后到来的暑热蒸干。

戈壁上的土壤主要由发红的颗粒状沙砾和碎石子构成,此外还掺杂着别的石类,例如玛瑙之类。有些地方还会出现疏松的黄沙构成的条带,但此类黄沙楷远不如南部的沙漠那样宽广。

戈壁的土质自然不适合优质树种的生长,这里甚至连野草都很稀少,当然,在去往张家口途中,偶尔也能见到某种仅有一英尺(30厘米)高的草、却遮不住灰黄色的地表。只有在个别地方,由于土壤中残留的夏季水分较多,才生长着一种被蒙古人称作“迪里松”的禾科植物-闪光芨芨草(Lasiagrostis splendens)。这种草成堆成簇地长在一起,高度为四五英尺(1.2-1.25米),坚韧得像铁丝。偶尔还能见到一枝独秀的野花。要是土质带点碱性。则长有骆驼爱吃的一种草-盐爪爪(Kalidium gracile,蒙古人称之为“布达尔干纳”)。野葱、蒿草以及几种菊从恰克图至张家口,除了一条由蒙古人养护的驿道之外,还有好几条商运便道,主要是运茶的商路。驿道上每隔一定距离,便挖有一口水井,设有帐篷,这就算是一个驿站了(从库伦到张家口近千俄里的路途中,一共设有47个这样的站点)。商路两旁也有一些蒙古牧民生活在备有草料的放牧点上。不过,这里更多是游牧至此的贫苦牧民,他们要么向过往商队讨些施舍勉强糊口,要么受雇于别人放养骆驼,要么卖点牲畜的干粪维持生计。对于牧民和过路的旅行者来说,干粪格外重要,因为它是整个戈壁中唯一的优质燃料。

我们一天天行进在索然寡味的旅途中。一般都是正午上路,到夜半时分才停下来休息,平均每天要走四五十俄里。白天,我和我的旅伴佩利佐夫多数时间在先前从未见到过的动物,我和我的同伴马上就给迷住了,兴奋得无以言表。一连好几天,我们不停地追逐成群的黄羊。与我们同行的蒙古人对此大为不满。为了在路上等我们,他们连同整个商队有时被迫耽搁好几个钟头。我们只好奉送一两只被猎杀的黄羊,那些嘟嘟囔囔的蒙古人才安静下来。

尽管戈壁多数时候都是荒无人烟、满目苍凉,但在去往张家口的大道上,几乎每天都能碰到数十支过往的运茶商队,给广袤的荒原平添几分热闹的景象。关于这些特别的商队,我在下文里还要讲到。现在,还是继续向诸位描述蒙古高原吧。

穿越喀尔喀和苏尼特二旗的荒凉地带之后,我们再度进入戈壁东南部一片富饶的草原,像北部的草原一样,这片草原也同蒙古高原上的荒野紧紧相联,仿佛粘贴在一起。这片草原带的土质略显粗砺,覆盖着丰美的青草。蒙古察哈尔部在这里牧放着成千上万的牛羊。察哈尔人被认为是中国北部疆界的守卫者,划分为八个旗,戍边重任由各旗轮流承担。察哈尔地区东接热河围场和克什克腾,西连归化城土默特,南与山西、直隶交界,北与乌兰察布盟和锡林郭勒盟毗连。

由于跟汉人交往频繁,现在的察哈尔人不但失去了民族个性,也失去了纯正的血统。他们的衣装是纯粹的汉式,外貌也与汉人相差无几,不同之处仅在于脸盘-察哈尔人颧骨较高,脸形略有些突出,而汉人的脸则普遍是扁圆的。许多察哈尔男人都娶汉族姑娘为妻,这正是他们的部族发生变化的主要原因。与异族通婚生下的孩子被叫作“二转子”,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混血儿。

虽然察哈尔地区很少有灌溉农田,却不乏零星的湖泽,安吉利淖尔(音译)就是其中面积较大的一个。在接近高原边缘处,有时甚至能见到流水潺潺的小河。正是在这种地方,开始出现定居点和庄稼地。汉人的村落和耕耘的田畴明确告诉旅行者,茫茫荒漠已被抛在身后,延伸在脚下的是一片适宜人类生存的疆土。

最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隐约显现出一道山脉的轮廓,这是介于寒冷的蒙古高原和温暖的华北平原之间的鲜明畛界。这座山脉具有典型的高山特征。倾斜的峭壁、深邃的隘谷、险峻的山崖、巍然耸立的山峰,以及植被稀疏的山体-便是这座山脉的概貌。举世闻名的中国长城绵延于群峰峻岭间。此外,这座山脉如同亚洲腹地许多山脉,也是一端连着高原,另一端连着低缓的平原。当我们翻山越岭,即将征服整座山脉之际,已经可以眺望到远处人烟稠密的谷地和银蛇般盘绕于山脚的溪流。这种景观与我们一路上越过的山地迥然相异。而气候也变得越来越温和了。当我们终于到达张家口时,尽管时值12月末,天气却温暖如春。蒙古高原上最后一座山与张家口相隔不过25俄里(27公里),可气候差异竟如此之大。这座山的海拔为5400英尺(1646米),而高原尽头与平原边缘交界处的张家口仅仅高于海平面2800英尺(858米)。张家口扼制着跨越长城进入中国内地的要冲,也是中国同蒙古地区贸易往来的重要商埠。该城共有七万居民,其中绝大多数为汉人,也有不少东干人。城里还有两名新教传教士,以及几个经蒙古往恰克图发售茶叶的俄国商人。

虽然近来由海路运输的商品大幅度增加,经由蒙古的陆路运输的茶叶量相对有所减少,但是据俄国茶商介绍,每年从张家口运往库伦和恰克图的茶叶仍有20万箱(每箱重约48公斤)之多。扬子江下游、汉口周围的种植园是这些茶叶的主要产地,当地出产的茶叶一部分经陆路运抵张家口,另一部分由欧洲货轮运往天津港。在天津,有一半的茶叶被俄国商人收购之后贩到更远的地区,另一半由中国人自己销往库伦或恰克图。蒙古人专门从事茶叶运输,获利不菲。运茶季节为秋季、冬季和早春3月。而每年4月,商队所有骆驼便被放到草原上休养。等骆驼脱去旧毛,长出新的,蓄足了劲之后,商队才再次上路。

运输茶叶的商队不失为蒙古东部一大景观。初秋时节,也就是9月的头几天,一队队骆驼从四面八方涌入张家口。骆驼刚刚在草原上度过一个自在的夏天,现在又被缰绳拴到一起,开始了漫长的苦旅。每峰骆驼都要背负四只总重量12普特(196.5公斤)的茶箱,穿越无边无际的荒漠。一般说来,这种重量对于蒙古骆驼并非难以承受的重负,它们当中更强壮的能驮运五只茶箱。蒙古人负责将茶叶直接运到恰克图,或者只到库伦121,再往前去的路途,山高路险,时常有厚厚的积雪,惯于在戈壁上行走的骆驼根本无法应付。从库伦到恰克图,茶叶通常是用犍牛拉的双轮货车运输的。

从张家口至恰克图,每箱茶叶的运费为3两银子,这样算起来,每峰骆驼一趟就能挣得12两银子、折合25个银卢布1。一冬天,一支驼队可在张家口和恰克图之间往返一趟,一峰骆驼就能为主人挣50卢布(21。拉货的骆驼经常会把脚掌磨破,瘸得走不动路,或者人们装卸货物时不小心挫伤它的脊背。遇上第一种情况,蒙古人就把骆驼捆住,放倒在地上,往伤口上钉块皮子,用以替代蹄铁。经过这样的处理,骆驼大都能够恢复行走。而背部受挫伤的骆驼当年就无法再运货了,只能将它放回草原,慢慢调养。尽管运一趟货下来,总有几峰骆驼受伤或遭到淘汰,可驼队的主人,哪怕是只有二三十峰骆驼的小户,也能获取相当丰厚的收益。顺便提一下,不少实力雄厚者拥有数百峰骆驼,这些骆驼一部分属于他们个人,另一部分则是向无力组织货运的贫困牧民租借的。照理说,拥有驼队的蒙古人迟早会发大财,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中很少有谁回到家时,兜里还揣着几百卢布,大部分钱只不过在憨厚的蒙古人手里停留一阵儿,转眼之间,就被各色奸商和骗子手用种种伎俩赚进自己腰包里去了,剩下一点钱还要捐给喇嘛庙。所以,蒙古人白辛苦一场,到头来几乎还是两手空空。

从汉口到恰克图,茶叶运费如此高昂131,致使蒙古和西伯利亚居民生活中离不了的砖茶在当地售价比出厂价贵两倍。茶叶在汉口加工好,装入厚皮包裹的箱子里,运到恰克图,在那里先把包装拆下,然后给箱子包一层未经鞣制的生皮革。从恰克图向俄国内地发售的茶叶,只能根据不同季节,用四轮马车或雪橇运输。

前文已经说过,张家口是跨越长城进入中国内地的必经之地。我们在这里首次见到了举世闻名的长城。这道“伟大的墙”是以石灰浆做黏合物、用巨大的条石修筑起来的,每块条石重达好几普特。据考证,石料全都采自附近的山里。由无数劳工肩扛手推,运到工地上。长城顶部宽3俄丈(6.3米),底部宽4俄丈(8.5米),从横断面看,有点像金字塔形。在某些山势高峻之处,每隔1俄里左右,就建有一座方方正正的塔楼,用糊着石灰浆的黏土砖垒砌而成,大小各不相同,最大者宽和高都足有6俄丈(12米)。

长城在蒙古高原边缘的山岭上蜿蜒回转,遇到两峰夹峙的隘口,就有一座雄关将出入口封锁住。此外,险峻的群山本身也是阻挡来犯之敌的天然屏障。历史告诉我们,早在公元前,中国古代统治者就花费了两百多年时间修筑长城,以保护国家不受邻近游牧民族的侵扰。但历史也告诉我们,这道凭借千万人血汗筑起的人工屏障却从未有效抵御过外敌入侵。过去和现在,中国其实都缺乏另一种形式的坚不可摧的防御体系-整个民族的精神力量。

中国人一般认为长城有5000多俄里长,其东端伸入满洲腹地,西端延伸到黄河上游以远。北京附近的长城是在中国皇帝和大臣眼皮底下修筑的,显得格外宏大和坚实;而在天高皇帝远的西部,长城不过是早已被岁月摧毁的两三俄丈高的土围子而已。不少去过蒙古和西藏的欧洲传教士,在他们的札记中都流露出对西部长城的此种看法。1872年,在阿拉善沙漠与甘肃交界处,我们也见到过类似的土长城。

我们在张家口总共停留了五天,几位在当地贩运茶叶的俄国代理商对我们热情相迎。俄国工厂主在汉口茶厂的产品就是通过他们运到恰克图的。俄国商人居住在城郊,紧靠一条风光秀美的山谷,没有中国城镇惯有的秽物和恶心的臭气,这大概就是住在那儿最大的好处。

像其他所有在中国经商的外国人一样,俄国商人也通过中国买办进行商品交易。这些买办受同胞委托,专门与外国人打交道。

来源:张垣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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