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民国风情录（31）：重庆的烟哥（上）

摘要：烟哥虽为两朝元老，但逊清①为了烟哥——其实为烟哥吃的鸦片——险些出脱皇帝老子的江山社稷，（林则徐鸦片之战）因是吃了大亏。（割香港，赔款六百万两）以致引起皇帝老子不禁龙颜大怒，这一怒而烟哥惧。于是乎禁烟厉行焉。但厉行尽你厉行，终于没有毅然禁绝。以致四川留下这根烟

作者/羽翎

原载/《论语》（1935年第68期，987-989）

烟哥的起源

烟哥的起源，我不十分明白的，只听说有皇帝老子管着的时候，中国的四川，四川的重庆，重庆府的巴县即有烟哥的足迹。

烟哥虽为两朝元老，但逊清①为了烟哥——其实为烟哥吃的鸦片——险些出脱皇帝老子的江山社稷，（林则徐鸦片之战）因是吃了大亏。（割香港，赔款六百万两）以致引起皇帝老子不禁龙颜大怒，这一怒而烟哥惧。于是乎禁烟厉行焉。但厉行尽你厉行，终于没有毅然禁绝。以致四川留下这根烟苗。由这根烟苗潜滋暗长，广播全川。现在假定以重庆为单位，拿全川各市县作比例：不但四川各市县，即以全中国各市而论，烟哥之多，要推重庆“名列第一”。

然则，为什么烟哥之“发扬光大”竟如斯之甚呢？要晓得重庆烟哥之得有今日，说起来话长，现在我不妨长话作为短叙。此地在民七，八年②，如果那时当局像现在的当局，硬干，实干，埋头苦干的话，那“鸦片”已经绝迹，烟哥也老早“绝种”了。有许多人一张口便说：这是烟哥“好吃③”。可是好吃者固是烟哥，而提倡好吃④的人（？）怕不是烟哥吧。怎么说呢，这里，我试举一例，如众目昭彰之“禁烟查缉处”机关，它那一幅丈余长三尺宽的旗子，飘飘荡荡于四通八达的去处。一般人看来，这何常[应是“尝”字之误]不是“以老棒实”的在禁烟呢。可是真的有烟运来，运烟者又有“票”，（印花票厘票）虽千百万担，可以“关津勿阻，验实放行。”没有“票”呢，那烟就唐李渊的家眷——走不了路。人，请你去坐“阳世三”。（即坐监）烟哥后来觉悟了，知钱之可通神，难道钱又不可抗捐么？于是扯票取牌，竟至“大牌大票”（四川方言，谓其肆无忌惮）的开灯设馆，堂而皇之的吃了起来。

其次是禁种，也得抽捐，其捐之名曰：“窝捐”。讲其意义，是为种烟者而设。然不知如何，不种者也要捐，其捐另名之曰：“懒捐”。农人以不种而纳捐，不如种之为愈。因是形成“婴花⑤三月满江州⑥”。所以吸者，种者，运者形成了三位一体，而烟哥称便焉。终至老烟哥恋栈不休，新烟哥如雨后春笋，结果满坑满谷均烟哥也。黑化之于重庆府巴县，遂得行其道焉。

此种德政，归于烟哥好吃么？我以为不要抹杀了提倡者之一件大功！

烟哥大众化

烟哥既纳捐上税，俨然正当之营业也。贩运者，车载斗量，肆无忌惮；吸食者，街头巷尾，一榻横陈。我重庆当局有见及此，深恐有碍外观，乃令烟室住僻静所在。复定名一律为“谈心处”。然在不久，不知是这名称不雅，抑是不大众化，又更名一律为“公寓”。因此“谈心处”造出烟灰，烟鬼无数，而“公寓”琢磨出来的烟王，烟魁更为不少。烟哥之得以普及全市，亏我当局宵旰劳神之苦思，“普及教育”之计划也。

因公寓之公开，而公寓之招牌堂皇，不但男的有，而女的也有，有上至老卩⑦，太太，和小姐，下至听差，妈妈，及小偷。无等第，无阶级。有钱人吃，没钱人也吃。甚至军政长官，士兵夫役无有不吃。

如说我言过其实呢，请看重庆的九门八码头，不是五步一间，十步一馆的烟室么？甚且厕所之旁，墨黑巷里，无一没有烟室，没处莫有烟哥。如有癖好的朋友不悉此地的情形，那我可以给你一种标识，包你瘾发时不致泪流满面，哈欠连天。你看：如门前垂有一幅帘子，那就对了。只要“烟帘在望”，你可以不必遥问牧童，更不必攀摹牵丝，只管大踏步闯将进去，“烟美人”必定在焉。百试百验，万无一失，假使有朋友入川到了重庆，不妨将我说的牢记在心，方知余言之非谬。

这且不足以证明烟哥之大众化。据此间X君谈及，重庆市大小烟馆其切实注册者，（即领有牌照）有三万余盏，私灯（未上捐）尚不在内。姑以每灯每日四人照算，则此间烟哥已有十四万余人。我回忆往年报载本市人口，二十八万众。那么，烟哥已有如上之指数，以人口比例，烟哥竟至占百分之五十。据我推想，烟馆一灯，每日不只供四人吸烟吧？而况私灯无所计算，其烟哥之数目恐怕尚不止此。

查文盲占我国人口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新文学运动了数十年，而现不识字者，不亚于前。而鸦片复兴十余年，烟哥竟造成如斯成绩，险些人手一枪。

[未完待续]

注释：

① 逊清：清王朝以宣统皇帝逊位而告终，故称“逊清”。

茅盾在其作品《虹》中第八章描述了一位人物，他手里拿着一本用竹纸装订的小册子，边走边摇晃着肩膀，笑着说道：“小玩意儿，小玩意儿。虽然它们只是小玩意儿，但逊清末年的历史掌故都记录在这本小册子里。”这段描述生动地勾勒出了一个时代记忆的载体。

张恨水的小说《金粉世家》第一回中提到了北京西直门外的颐和园，它是逊清时期遗留下来的珍贵文化遗产。颐和园见证了清朝的兴衰更替，如今成为了研究和缅怀那段历史的重要场所。

作为历史名词，“逊清”不仅代表了清王朝的终结，更蕴含了那个时代的文化、政治和社会变迁。

② 民七，八年：系民国七、八年的简写，即1918、1919年。

③ 好吃：此处的“好”，音hào，意即喜爱，与“恶”（wù）相反。

④ 好吃：此处的“好”，音hǎo，用在动词前，表示使人满意的性质在哪方面。

⑤ 婴花：疑为“罂花”之误，即罂粟花的简称。

⑥江州：指重庆。周慎靓王五年（前316年），秦国灭巴国，屯兵江州，筑江州城，城址在今渝中区长江、嘉陵江汇合处。是为史载重庆建城之始。秦于战国周赧王元年、秦惠文王后元十一年（前314年）置巴郡，郡治为江州县。到南朝梁太清中（548年），为了跟长江下游的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区分，改江州为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