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傅少……难道你……”助手睁着瞠然的眼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底的惊愕不断放大,“难道你失忆了?不对……你明明还记得你是个律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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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她爱了他八年,在他破产时,义无反顾地将所有奉献给他
她终于嫁给了他,以为抓住了人生中的白月光
却没想到,当他最爱的女人回来后,这场婚姻,会变得如此阴暗……
“我永远不会爱上你这个毒妇。”
一次次折磨、一次次陷害、一次次羞辱,一次次抛弃……
他不爱她,那她便烧焦自己,在灰烬中爱着他。
51.
“傅少……难道你……”助手睁着瞠然的眼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底的惊愕不断放大,“难道你失忆了?不对……你明明还记得你是个律师啊!”
“他智力受损。”
后方,峦青失了力的声音飘忽在半空,残忍的事实,是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简短的几个字,全让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
傅时清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沉静的黑眸里只漾起一瞬的波澜,便很快归为死寂。而站在床边的床上,惊得不能接受!
“什么!傅少你……真的么?!傅少你别吓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不甘的嘶吼,充斥着无尽的悲痛。而傅时清的面庞上,锋利的曲线也勾勒出无尽的悲痛。
峦青心痛得不能发声,她只能望着傅时清的眸子,眼底是慢慢的愧疚。
可是,愧疚有用么?愧疚能还他的大好前程吗?能恢复他那傲人的智商吗?可以拯救傅时清一丁点么?
都没有,冰凉的现实是,愧疚对傅时清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峦青哀伤地闭紧了眸子,她步履沉重地回到了靳家。一进门,便望见靳沉远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当目见她眼角处干涸了的泪痕时,剑眉一皱,揽过她的腰,温吞的柔和融化了肃意,“怎么了?”
“没……我没事。”为了掩饰自己的悲痛,她故意在面庞上露出一个柔软的笑靥,想要打消他的忧虑。
但靳沉远仍旧皱着眉,黑眸像藏了幽深的漩涡,他俯在峦青的耳旁,肃冷的男声似乎包含了轻微的埋怨,“靳夫人,你的演技未免也太差了一点?”
呼出的热气令她耳朵发痒,不,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爱的时候!她往后缩了缩身子,这个动作,却惹恼了靳沉远。
“怎么?”他眼眸里的凶戾一瞬间放射出来,“靳夫人,你还真喜欢躲我啊。”这个女人,从医院回来后比白天还要失神,竟然还故意躲他!
“我、我没有……”峦青有几分窘迫,她只是……只是没有恰当地迎合罢了,根本没有故意躲他!
“你,为傅时清的病情担心成了这样么?”他那双黑眸里藏着沉痛。看到她为别的男人担心成这样,他的心不知为何疼得发紧。
“他的病情……没有大碍。”她慌忙地解释道,只是不知为何,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把傅时清智力丧失的事说出来。
她为何没有说?连峦青自己也不知道,她对这件事的第一态度,便是隐瞒。
“那你这么失神,是怎么了?”靳沉远攥住她的下巴,将她满眼的失落望进了眼底。这个女人,一定有事在瞒着他!
“我……我真的没有事,你相信我。”她立马抛去眼底的失神落魄,炯亮的眸子瞬间充斥着五光十色,青春逼人地回望他,彻底打消了靳沉远的担忧。
她……在他面前撒谎了。
两人哪怕在家时,也从来没有谈起过孩子的问题。靳沉远刹那间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并且在暗中,他一直派人去寻找国外最好的医生。
他一定要治好她!不给她留下任何遗憾。
末了,峦青回了屋子,拾起手机的手陡然颤抖了一瞬,她难以相信地望着最新的新闻头条:国际闻名律师竟然宣布从此隐退。
隐退!?她瞪大了眼,她才刚从医院回来多久,傅时清的律师事务所便宣布关闭了!?这一切,也太迅速了吧!
颤抖地点开了新闻,下面的评论顿然清晰刺眼,像一根吊索,残忍地缠绕在峦青的脖颈之间,再也无法畅快地呼吸。
“什么?隐退了?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篇新闻只讲了傅律师隐退,却没有告诉我们隐退的原因!?这算什么,律师界又损失一名人才啊!”
“我看过傅律师的视频,他简直就是世间完美之物,怎么会这样……我不能接受!还我傅律师!”
那几个字眼刺得她眼睛火辣辣地疼,只能放下刷着评论的手机,眼眸无力地抬起,虽然没有目见了,但刚才的评论却在她的心中不休不止地回荡,甚至灌入到脑海里。
疼……五方六腑全是疼,傅时清因为救她变成如今的模样,令她疼得难以复加,不能呼吸。
他明明是天之骄子!她曾经在加州观赏过他的表演,眉眼俊朗,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如潮如海的观众面前,宠辱不惊,优雅与霸气中又夹杂了一丝肃冷与倨傲。他一开口,全场如雷鸣般地疯狂!
他站在高耸的演讲台上,完美地如同一尊精致雕刻的雕像,令人感叹上帝的鬼斧神工,他生来便无可挑剔。
他虽然在众人面前演讲,可他的眼眸,却始终精冷地对准了台下的她。
他是那么倨傲,冷漠地立在巅峰,从不屑于巅峰下面看一眼。可这次出事后,他被活生生地打入了地狱里面!
52.
只经过了短短一夜,傅时清才刚醒来,便从神坛跌落进了地狱。
这一夜,他基本上是无眠的,头脑清醒得可怕,但沉淀于脑袋里多年的知识却再也无法唤醒了。他侧着身,黑眸的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渴望想起什么,却再也想不起来。平常如机器一般运作的脑袋,此时却停滞不前,失去了所有动力。
果不其然,才刚到清晨,记者们便打探到傅时清所在的医院,水泄不通地围堵在医院门口。“请告诉我们傅律师到底遭遇了什么?!”、“傅律师是律师界的翘楚,没有他,那么律师界损失重大!”、“快告诉我们傅律师到底在哪个病房?他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混乱、嘈杂,峦青从一片喧闹中挤了进去,围堵的记者像是发了狂地一样向前挤,渴望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新闻。毕竟,傅时清还很年轻,从律师界退出的事件,惊动了整个国际!
峦青好不容易冲入了医院走廊,有那么一秒,她差点被围堵的记者给挤到后面去了!心里默念着傅时清的病房号码,她便一股脑地往前走。
啪!一开门,眼前是一堆人围着憔悴的傅时清,仿佛在商议着事情。她瞪大眼,才发现他们衣服上别的标志,才明白都来自于傅时清律师事务所!
他们一大群人来这里是为什么?外面明明都这么乱了!
大家都讨论得热火朝天,并没有注意到峦青的进入。她往前一迈,商议的声音便灌入她的耳里,“傅少已经这样了……我们也要赶紧解散了!”
“可是……我失业了,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保障?!傅少身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之前他在国际律师界享誉,可现在一旦智商变成六岁儿童,他就没有一丁点作用了!律师不就是靠智商和口才吃饭吗?!”
“那傅少怎么办?不,他已经不配被称为傅少了!在我们眼里,他现在相当于一个弱智儿!”
这些人怎么话语这么恶毒!一团怒火燃烧在胸腔,她气愤地揪住叫嚣“弱智儿”的人的肩膀,用力一扳,那人顿然错愕地转头。
“我不许你这么侮辱他!他以前对你们这么好,你们连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吗?!”
她愤恨的声音回荡在病房内,在那一刹那,所有喧闹归为一片死寂。律师事务所的来者,都瞪大眼望着这一位动怒的女子。
傅时清也抬起头,破碎成光的眼眸里荡起了一丝波澜,他的喉结蓦然滚动了几下。可下一秒,四周却又是鄙夷的嘲笑和讥讽。
“小姐……你用得着为一个弱智说话吗?”
“我说这位小姐,即使我们尊重他,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弱智的事实啊!关键时刻,人要自保,就必须脱离这种人!你为他说话也起不了作用!”
“你!”她的眼眸陡然睁得偌大,没有料到这群人竟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
她眼睁睁地望见,傅时清那本已荡起了一丝波澜的黑眸,又倏地暗寂了下去,再无一丝波动的情绪!
现实对他是那样残忍,残忍到眼底再也没有一点希冀。
而之所以事态会恶化成这样,傅时清一夜之间被所有人抛弃,都是因为她陈峦青!都是因为他替她挡车,才落得了这个惨不忍睹的结局,明明应该惩罚的是她陈峦青啊!
为什么,上帝还要惩罚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呢?!她在那一瞬间,十指扣进肉里,痛恨着老天没眼,折磨了一个如此好的男人。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的眸子逐渐变得波光潋滟,眼底落满了和傅时清一样的心碎。
她看到那群男人们,将一份份合同摔在傅时清面前,眼底盛满了嫌恶与鄙夷,“那么弱智,我们再也没有协定了。”
一页页纸张,像断了线的风筝,像失了根的柳絮,如雪一般飘荡在半空中。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被全世界背离,被最亲的人给一个个抛弃,而却只能躺在床上,眼眸哀伤地闭紧。
这一刻,她很恨自己,为什么自己安然无恙,却要让他来替自己代受这份惩罚?!甚至,这惩罚那么致命,致命到让他一生落魄。
人群哄散,顿然只剩下傅时清一人,他仍旧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窗外,依旧是如潮如浪的记者,却被院长给狠狠地阻拦着。
这一切,是多么的狼狈。
“你……怎么不走?”他凝神,抬起脸问一脸失落的她,声音小心翼翼,与以往的冷峻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
“我……我不走。”她朝他坚定地笑了一笑,笑中杂糅着鼓励,若辰星一般,亮了他的眼眸。
“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都会走呢。”尾梢夹杂了几分自嘲,“谢谢你,峦青,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她怎么会和那群人一样,他到现在……分明只剩下她了啊!
53.
她怎么会和那群人一样?
“我不会的,放心吧!”峦青上前,替傅时清扯了扯被子角,将他完全覆盖住,“你相信我,我……欠你的太多了。”
她欠他的,实在太多了,这一生恐怕都还不了。
自杀、袭击,每一次都是傅时清将她解救出来,否则,她现在早已在冰冷的地狱,或者苟延残喘地存活着。
她哪里还可能有机会重新进入靳家,和靳沉远冰释前嫌,坐稳了“靳夫人”的座椅。明明是他,一直在暗中守护她,让她不会深陷入黑暗之中。
愧疚感像沉重的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呼吸一分一秒都感觉是错误。
她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对他作一些弥补?四下无人回应她,只有窗外寒风翻涌的凄厉声,她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忽地,一阵尖锐的电话音阻扰了她,“靳沉远”那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手心里凝结着汗,湿黏地握住了手机,“喂?”
“喂?你怎么又跑出去了?”靳沉远慵懒的声音,暗示着他才刚起床。峦青联想起他衣衫凌乱,扣子不齐整的模样,慵懒中也散发着寒气。
“我……有事出门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一大早便来到傅时清的医院,只知道醒来发现枕边人消失了。
“在哪?我去接你。”霸道的语句不容抗拒。
“我在、在医院……”她屏住呼吸,全身僵硬无比,清晰地可以听见自己如雷般的心跳,响彻无比。
她还在犹豫,可是当望了一眼颓废的傅时清后,她决定不再犹豫!她不能丢下他一人了!她已经欠他欠了很多了,倘若再欠他,那她的一生都不会安宁!
心在绞痛,甚至牵扯到骨髓,一阵风灌了进来,她哆嗦着,终于狠下了心!
声线开始颤抖无比,“靳沉远……我有一些话,想对你单独说。”
“哦?”那头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以为是商议他们两人的孩子问题,声音依旧沉淀着冷气,平淡如水,“九点。来皇家。我给你订了座位。”
她挂了电话,还是不断犹豫着,可再望了傅时清一眼,光是只有这一眼,她便立刻坚定了信心……虽然她要作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这个决定,会狠狠地伤害到他。
可是她若不这样做,她一生都不得安心!可若这样做了,那她的心会痛一辈子。不管走哪条路,在事情发生后,她的结局都是悲剧。
有什么办法呢?!从事情开始的那一刻,她就注定怎么选都是错了!
没有人能够救她,包括她的靳先生。
嘴唇勾出一个自嘲的弧度,她的心在这一秒痛得紧缩,牵扯到了四肢百骸。强装坚强地收拾好包,她踏出了病房的门,走向没有未来的命运。
靳沉远坐在座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杯血红的酒水,另一只则撑着锋利的下巴。他凝神望着杯子里的酒水,黑眸里的漩涡瞬息万变,脑海里回荡着峦青的那一句话。
““靳沉远……我有一些话,想对你单独说。”
她想要告诉他什么?若是为了孩子的事,大可以放在靳家里商量。不知为何,他的心底隐隐约约有一丝担忧,还有一丝痛楚。
他听出来了,她那句话夹杂着无休止的颤抖,甚至有一丝短暂的……哭腔!
正在回想时,眼前一道清纯可人的身影蓦然出现,不施粉黛,陈峦青的脸颊上永远那么素净,可却掩盖不了她夺目的双眸。宛如一口清潭,一出场便将他顿然吸引住。
意识到他灼灼的目光,她蓦然垂下了头,藏好了情绪。
“坐。”他好整以暇地用手指触碰了旁边的空位,一双黑眸仍牢牢封锁着她,渴望探索出一些秘密。
她如坐针毡,逼迫自己抬起垂下的头,勇敢地注视着头。
忽地,不知谁播放了一首优雅的乐曲,皇家酒店里的男男女女顿时从座位上站起身,靳沉远也伸出了他宽大的手掌,语句竟有几分轻佻,“和我跳支舞,赏脸么?靳夫人?”
那双手掌本是盛情的邀请,却对她来说像地狱的召唤,唇瓣被抿得发白,她僵硬地握住了他的。心事重重,好几次踩了他的脚,随之而来的窘迫却被他淡漠的笑给抹去了。
“你的注意力,似乎不太集中。”他蓦然一停,身子向她的往前一靠,微皱的眉间似乎在讽刺着她的心不在焉。下一秒,他偏爱地抬起了她的下颚,吻得甜腻而缠绵。
她的眸子骤然放大,谁料他越吻越深,渴望攫住她所有的注意力,又仿佛是甜腻的警告和惩罚,惩罚她心不在焉的后果!
酒店的舞池里,他们如同一对璧人,拥吻着直到地老天荒。
好似忘记了所有从前经历的磨难挫败,从前的种种误会和侮辱。
可是……忘得了一瞬,怎能忘得了一生?三番五次陷害他们的阿呓死了,而她栽种下的痛的果实,却只能逼迫峦青来独自吞下。
她已走投无路!她做不到,让傅时清一人饮尝那份痛,但她也做不到,让她爱的靳沉远承受痛苦……如果,一切代价由她来承担就好了!
舞池的音乐戛然而止,这是她和他这一生,跳的最后一支舞了。
以后,靳沉远和陈峦青,再也没有来生!
舞池的音乐戛然而止,她听见自己冷静到可怕的声音,“靳先生,舞跳完了,我们离婚吧。”
在望到靳沉远沉痛的眼眸时,她的心像被狠狠揪住,却又狠狠地咬牙,强烈逼迫自己说出后半句,“我爱上了傅时清,对你再也没有任何爱了。”
多么狠毒的谎言,刺得他整个人死寂得可怕,深邃的黑瞳暗沉翻涌!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瞬间崩塌,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极力平复自己生疼的心脏。一声冷哼,“你约我谈话,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没有料到靳沉远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线,剪短有力的字宣示着,“是。”
54.
放在峦青肩上的手掌,骤然无力地垂下,她呆愣了一瞬,却听见那残忍的语句,“还记得我之前在医院骂你荡妇的事么?陈峦青,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荡妇。”
像寒冷的深秋里的霜,劈头盖脸地砸到了她的脸上,砸出了鲜血。
这句话与上次相比,更残忍,更冷漠可怖!
她还处在惊痛中,就被靳沉远狠狠地往后一推!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峦青踉跄倒地,倒在地上的她眼底尽是狼狈与仓惶。
“不要再拿你的手碰我,你整个人,都是脏的。”
靳沉远肃冷的男声继续迸出,不留任何情面,轻巧容易地撕碎了她所有幻想。离婚的措辞她排练过无数遍……不过她心底还有一份奢求,他会不会低声识破她爱上傅时清的谎言,会不会理解到她不能说出来的苦衷……
这些幻想,在那些凉薄至死的话面前,全部碎得七零八落。
泪水染红了她的眼眶,她趴在地上,忍受着周遭像利剑飞来的嘲讽和讥笑。“对不起……我是个贱人,你说得对……我贱得不可理喻!”
一字一句,既戳痛了她自己的心,也戳痛了靳沉远的心,他的眉刹那一皱。
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那就让他恨自己!让他对自己不再有任何挂念,没有任何期待,只有源源不断的恨!滚滚而来的恨!
最好恨到一生都不要想起陈峦青这个人,她伤害了他,狠狠地伤害过他!
这样……她才忍心从他面前消失,而不是活生生地剥离掉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将她的衣领揪住,愤怒到极点反而冷静得如同嗜血的死神,发红的双眸一瞥,“你先和我回去。”
毕竟,错乱的目光太多,他怕伤了她!直到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害怕她受伤……想到那句“我爱上了傅时清”,他揪住她的手蓦然用力了几倍。
啪!一回到靳家,她的身子便被他狠狠地扔在地板上,五脏六腑瞬间一痛!她抬起眼眸,刚好望见靳沉远那嗜血的瞳孔,恨意与沉痛混杂着,冷芒如箭!
她一惊,瘫倒在地上,听见他无情的嗓音,“把你的东西收拾后,今天之后,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这就是她的结局了吧,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必须由自己来承担!
“我会的!”她吃力地站立了起来,强忍疼痛地走进屋里,将自己的衣物、生活用品全部装在箱子里。一收拾才发现,她才靳家原来呆了这么久,久到已经习以为常,不忍割舍……
忽地,门猛地一开!靳母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一望眼前的景象,愣了几秒。“这……这是怎么回事!峦青你收拾什么东西!快停下来!”
靳沉远纤细的长指向内扣了扣,混沌有力的男性嗓音透着一股霸道及与生俱来的冷傲,显然已经平复了下来,“她要离婚。”
“什么!我不允许!你们和我这个当妈的商量过了吗?峦青多好的一媳妇……怎么能……”
“你问她自己。”冷酷无情,将利剑指向了正拿捏着衣物的她!峦青惊了一瞬,不忍再望靳母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她转过头避开靳母的目光,咬着牙说道,“对不起……妈妈……”
“呵,叫妈妈,你有资格么?”她寻声望去,便是靳沉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眸底的鄙夷几乎快要溢出来,嘴角勾出的弧度讽刺着她。
“峦青……你……”靳母一瞬间哑口无言,往日乖巧的儿媳妇怎会背叛丈夫!?可是看到峦青那通红而充满愧疚的双眸,她终于信了,这是事实。
黑压压的屋子里一片死寂,落日的余晖从窗户外倾泻进来,泼洒在峦青身上,像是末日般的厚重。
在目见靳母失望的眼神时,她终于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虽然心狠痛,但总要割舍不是么?就让靳家上下恨她吧!
就让靳家上下都认为她是个荡妇,只有这样,她的离去才会给他们带来愤怒,而不是无尽的悲恸。
行李箱的滑轮勾勒出悲凉的曲线,沉重的拖动声击打着她发颤的心。在一片死寂中,她走出了屋子,直直地穿过了客厅,将行李箱站在了门口停了一瞬。
“从此,你我再无瓜葛。踏出去后,你这辈子便不能再踏入靳家。”
决绝冷漠的声音,从靳沉远的薄唇里发出。
直到最后关头,他的语句都没有带上任何夫妻情面。
不过,这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不是么?是她自己放弃了他,抛弃了他,也伤害了他。她做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不是么?
忽地,失控的靳母端起茶几上的水杯,朝峦青的脸上毫不犹豫地泼去!她的脸上立马染满水渍,水滴顺着她的脸角滴落,狼狈不堪,冰凉刺骨。
四肢百骸都回荡着疼,她吃力地将门打开,关上那一刹那,她痴痴地望了一眼靳沉远。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眼了,她从未像现在一样如此渴望。
他的眉眼,他的下颚,他的挺拔鼻梁,以及他额前的碎发。她真想把这一切刻在心底,用一辈子来追缅!
在看完这一切时,她才沉重地关上了门,凄凉地离去。
55.
趁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去时,峦青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到了医院。傅时清还是闭着眸子躺在床上,大脑一片可怕的空白,却在目见浑身狼狈的她时,眼眸蓦然一亮,如穹顶上的炯亮辰星。
“我来接你回家。”她放下行李箱,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
脸上的水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衣服却因为之前水的浇淋而微微发皱,疲惫的她身边只有一件行李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从靳家拿走一分钱,当初她嫁进去时有什么,那么离开时便带走什么!
一想到靳沉远的眉眼,她的心痛得紧缩,脑海里的他挥之不去,峦青几乎要痛得闭上眸子。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坚强地面对傅时清。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和他,已没有机会再遇见了。
傅时清动了一动,虽然不再有傲人的智商,可基本的判断力还是能拿捏的。没有意料到她的到来,他张了张薄唇,艰难地叫出了“陈峦青”三个字,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的咿呀。
她强忍自己不要在傅时清面前泪如雨下!
她安慰自己,这是值得的……她不能将他生生地抛弃掉!他是为她而受伤,他摧残的一生也是因她而凋谢……而罪魁祸首的她,怎么能在角落里独自欢喜呢?!
她发誓,她从此要和傅时清,共同饮尝那份阿呓带来的痛!
以往那个雷厉风行的傅时清,此时却只能坐上轮椅。面庞依旧俊逸到无可挑剔。只是醒来后的各种变故,有几分憔悴已经深深铭刻在那张面庞上。
她拖着轮椅,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一路无言。
进了傅家,才发现几乎空空如也,以往住在傅家的助手与佣人,听闻傅少头脑损伤的消息后,行李都差不多早已搬走了。
没有人愿意照顾一个失智的男人,和以往相比,那分明是个巨大的负担!
一瞬间,之前豪华的傅家,此时只剩下他和峦青两个人立在中央。
傅时清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抓起书桌上的有关法律的书,他的黑眸瞥了一眼,便烦躁地往后翻了几页。到最后,他暴起青筋的手狠狠地抓住那本书,下一秒,将它撕得粉碎!
漫天飘零的纸屑惊愣了峦青,她忙上前阻止,想从傅时清手里夺过书!书却被他狠狠地攥住不给,她望见了他眼角愤怒的泪水,心骤然一疼!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我都不看不懂了!?我不是个律师吗?!这些东西我看不懂,我以后该怎么办?怎么谋生?!”
峦青慌乱地安慰他,“没关系……你一定可以干其他的事!”
“走开!”忽地,他暴戾地将她往后一推,手掌促使她摔倒在地。脚被狠狠地崴了一下,她立马忍痛爬起来,上前阻止傅时清去撕书!
“为什么!夺去我的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夺取我引以为傲的东西?!”他失控地怒吼了出来,这几天的彻夜不眠,早已经将他折磨得心态崩溃!
“没有!你只要手脚还在!这些东西还可以再学习的!”她握住他的衣角,那么撕心裂肺,却不过是用谎言在安慰他。
傅时清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他狠狠地拿脚踹了地面,一直忍受的屈辱终于爆发出来了!因为小脑的创伤导致他完全无法走路,一迈出脚时,他便一扭摔在冰凉的地板上!
绝望、凄凉充斥在他那双黑眸里,精冷而炯亮的黑眸一瞬间暗寂了下去。
“废物!你真是个废物!”他恶狠狠地咒骂着自己,一边用那双根本不灵活的脚乱扑腾,每次刚挣扎着站起来,他便又残忍地坠地,摔得全身肮脏。
峦青欲要将他扶回座位,却又被他狠狠地一推!面对这个以往深爱的女子,他却对她散发出十足的戾气出来!
他一点都不恨她,可不知为何,他恨透了自己这幅样子的无能!
他需要发泄,可身边唯一能发泄的对象,却只有她!
她扔下靳家随他而来,他的心里充满感激,可是愤怒让他失去理智,也让他清楚自己的孱弱和废物!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直到望见峦青脸上摔出的血,他才蓦然一停,手上的动作倏地怔住。他慌乱扶住跌在地上的峦青,一只手掌轻轻揉住她的后脑勺,“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明明是她放弃了所有来到他身旁,他却如此对她狠戾!可是他这副无能的样子,跟在自己身边的她该怎么办,让她和自己受苦吗?!
“你……那么爱靳沉远,还来到我身边……”他闭上了沉痛的眸子,陈峦青分明是爱靳沉远爱到了骨子里,怎么忍心放弃了他?
峦青擦了擦脸上滴落的鲜血和泪水,无力地摇了摇头。她爱了靳沉远快长达十年了,可她和他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无数误会,无数矛盾,都在他们两人之间割下一道深刻的沟壑,像银河那么深,那么漫长,难以跨过。
是她放弃了他……是她生生地松开了他的手,她这一生都对不起他!
想起靳母朝她脸上泼的冰水,她的心疼得一缩……
56.
因为头脑损伤,傅时清下半身几乎瘫痪,并且出院后,连基本的生活能力也失去了。他那双炯亮的黑眸开始变得死气沉沉,每天呆滞地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飘落的槐花。
那些窗外飘忽的槐花,不就和他的生命一样,快要凋零了么?!
正在擦桌子上的峦青望见他这副模样,暗暗下了决心,揽过他僵硬的肩,“傅时清……今天下午我陪你去找工作吧?”
找工作?他这副模样到底能干什么?!黑眸涌出不屑,语气冷硬,“呵,这幅样子能找到么?”
“不……肯定能找到适合的!”她替他不断打气,软磨硬泡才说服了他。
傅时清绝不能这么颓废下去,她心里发誓,他必须要找到生活的价值……可是,似乎很难很难。
时逢下午,峦青便推着傅时清的轮椅出门了,靳沉远曾经的商业合作伙伴成了她第一个目标。到了那栋宏伟的楼下,她轻轻安慰傅时清,“你别紧张,一定行的。”
一刹那!靳沉远修长的身躯从她眼前直直地晃过,他的侧脸比上一次更锋利了,眉眼里的冷峻吞噬了与生俱来的冷傲。刀削斧刻的侧脸一闪而过,惊得她的身子往后缩了几步,倒吸了口凉气。
他眼神直而凛冽,并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的峦青。
相比上次的他,似乎形销骨立了一点,脸颊瘦了许多,却显得那曲线美妙绝伦,鬼斧神工。
待他彻底走后,峦青才迟疑地上前,轻轻叩了叩公司总裁的门。虽然她和这位合作伙伴曾有一面之缘,但她现在已经不是唐唐靳夫人了,只是个毫不起眼的贫民,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接见。
门倏地一开!她胆怯地屏住呼吸,僵硬的手还是攥住了轮椅,直直地推了进去。“你好……”她发白的唇瓣张了张,望向座椅那高大的身影。
“这不是靳夫人么?”男人立马从座椅上抬起头,打量了她一圈。
看来靳沉远还没把离婚的消息扩散出去……她心跳如鼓,感觉占了他的大便宜。这毕竟是他的人脉,而不是她陈峦青积累的。
望了望颓然而呆滞的傅时清,她下了狠心,暂时不将已经离婚的事告诉他。
虽然很缺德……可她眼下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帮助傅时清找到工作才是首要的!走到这里来谋生,他们两人已经没有后路了!
“是的……那个,我是来恳求你,能不能在这家公司……给他安排一个工作?”她的笑十分僵硬,手指牢牢地攥着轮椅,紧张的汗水将她的手心染得湿黏。
“没问题。”男人露出了十分和善的笑,令她悬着的心骤然落下,将轮椅推到男人面前,语气比方才更舒缓了,“他的腿不是太利索……头脑……头脑的反应力也不是太好,但求求你了,什么工作都可以!”
男人的笑依旧挂在脸上,他望了一眼傅时清,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依然有工作适合他……不过,靳夫人,你大可在靳家企业替他找一份工作。”
听见“靳家企业”四个字,她的脸闪过一抹慌乱与惶恐。
她早已不是靳夫人了,还有什么资格去求靳沉远呢?!
“贵公司更适合他……”她苍白地解释着,忽地,一阵冰凉的空气袭来,后方的门骤然一开!
她扭过头,与同样一脸惊愕的靳沉远生生打了个照面!他的手掌一瞬间松开了门,面庞上的狠戾逐渐消失,映入眼底的是他的冷傲。
“陈峦青,你还有脸来这里么?”他薄唇一张,寒冷刺骨的声音便狠狠地击中了她,她慌乱地想掩饰情绪,后背已抵着门,却再没有路可以逃走。
望着她攥住轮椅上的傅时清,他似乎凉薄而鄙夷地一笑,“来这里求人么?看来,你比我想象得更贱。”
他们两个人明明已经接触关系了,她已经搬出了靳家,为什么……他还要对自己要冷嘲热讽?!因为她负了他吗?在无数个瞬间里,她多想蜷缩进靳沉远的怀里,狠狠地哭一场,然后告诉离开他的真相!
可是从那一次错过后,他们之间的沟壑与裂缝,再也不能容忍他们重归于好了!都是她自己选的路,那她就要承受惨烈的代价!
“靳先生……我的行为,和你无关。”她的灵眸垂下,没有再看他一眼。
站在一旁的男人急忙解围,“靳总,靳夫人她只是想来替别人求个工作,这个行为没有恶意的……”
她屏住呼吸,果然听到了那冷到极点的语句,“她不是靳夫人了。”
她在他心中,早已成了一个肮脏的荡妇!
身子渐渐瘫软,她握住轮椅的手终于无力地放下,全身没有一点力气。靳沉远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门,倨傲地扬长而去,只留她一个人在角落里无声地哭。
男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无话可说,一听峦青早已不是靳夫人,他方才和善的笑已转为厌烦和嫌恶。瞄了傅时清一眼,他大手一挥,“把他拖出去吧!他这副模样,谁能要这种男人?!”
救命的稻草被活生生地撕碎,峦青慌乱地恳求,“一定有职位适合他……他之前是大名鼎鼎的……”
“大名鼎鼎?你指眼前这个废物吗?!”
“废物”一词出来,傅时清黯淡的眼眸顿时闪烁出几缕凶光!
57.
傅时清抓紧了轮椅的扶手,胸腔的怒火因“废物”两字而腾地燃烧!他极其渴望站起来,可麻木的双腿却不能动弹。
他哪怕智力再怎么低下,也能听出那残忍的侮辱,是指向他!
前几天躺在病床上时,傅时清律师事务所的其他人,全都讥讽地围绕着他,将那些纸质合同撕碎再甩在他的脸上!他忘不了,他有与生俱来的冷傲,怎么能受得了这么滚烫的侮辱!?
“你骂谁是废物?!”脖颈的青筋扭出,那张一棱一角都完美无缺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成一团!他拼命想站起来,却屡次狼狈地摔倒。
男人见他这副模样,眼底的讥讽不屑几乎要溢出眼眶,他嘲弄的嗓音响彻办公室,“把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给我赶出去!”
大名鼎鼎的傅律师?他现在的表现,宛若一个滑稽的小丑。
下一秒,傅时清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竟然抓住男人的胳膊,狠命地掐住了!男人疼得叫唤了几声,对着傅时清的肚子狠狠地一踹!
血色涌出了他的胃,峦青惊得忙上前护住傅时清,朝着男人灵眸瞠然,“你真恶毒!这样是能踹出人命的!”
“滚出去。”男人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她,似乎并不在乎傅时清会出了人命。既然这女人已经不是靳夫人了,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对他们这么毕恭毕敬!
“你让谁滚?!”傅时清含恨的双眼通红,尊严的践踏他绝不会原谅,他用唯一灵活的双手揪住了男人的衣领!下一秒,他攥住了仇恨的拳头,朝男人的脸上狠狠地一砸!一拳下去,男人的脸瞬间被打得鼻青脸肿!
男人的面色铁青,脸色难看到了可怖的地步,他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手指狠狠地一叩,招呼了办公室外的保镖,手指点了点傅时清,嗜血的句子破口而出!
“把这个男人,给我往死里打。”
峦青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急忙扶住傅时清,窘迫的脸色隐隐约约渗透着愤怒,“为什么还要打架?你们这样做,明明会出人命……”
难道无权无势的他们,就必须遭受这种凌辱吗?!这群高高在上的人,真是草芥人命!
男人并没有看峦青一眼,一声令下!从门外而入的几位保镖,瞬间扭住了傅时清的脖子,突如其来的窒息令他猛地干咳了几声,面色痛苦。
“你们放开他!”峦青想去阻止保镖,却被一把推出很远!这种阵仗,绝不是开玩笑才形成的!这家公司的总裁是真心要把傅时清给打得半死不活!
他的头脑和下肢已经残废了……倘若再这么打下去,岂不是全身都会被废了!?而保镖们丝毫没有这种顾虑,铺天盖地的拳头向傅时清砸了下去,他仰躺在地,肚子、胸膛同时被几只脚狠狠地猛踹,胸腔里的满是挣扎声。
殴打的声音,像是一根吊索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脖子,令她在这一刻发不出声音来。看见傅时清被殴打得奄奄一息,她想大声呼救,可是这公司里哪有人会成为他们的救主?!
这样下去,傅时清可能会被活生生地殴打至死!
不知道是哪个部位传来的力度,峦青扑上前方,死死地用脊背盖住仰躺的傅时清,“你们不要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她在那一刻,望见了傅时清眼角的绝望与落寞,他的身上落下了方才被殴打的淤青,双腿无力地在地板上晃荡。
以往倨傲的男人,此时却腾不出一点气力来挣扎,来反抗。
他的眼神刺痛了她……是她把他害成了这样,是她的错!她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个男人的所有光芒正在殆尽……
他倾其一生积累下的倨傲,现在即将被狠狠地撕破!
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上来阻止,保镖们停下动作面面相觑,座椅上的男人冷哼了一声,“以往我从不打女人,现在是你要找死。”
话一出声,峦青便感到背部发凉,心底仍有一种恐惧……但倘若她这个时候松手逃离,那她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抓住了!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见傅时清被殴打,她不能让他被活生生得打死!
仅仅只停留了一秒,保镖们互相递了眼色。下一秒,他们将峦青的肩膀扳住,一个狠毒大力的拳头砸向了她抵挡住傅时清的背部!
那一拳,令她整个身子都痛得蜷缩起来,她不禁瘫软了下去。
她还是疼得叫喊了出来,却在喊完之后死死咬住了牙关,满脸淌泪地垂下了头,身子没有任何移动。
太疼了……仿佛在揪着她的五脏六腑,疼得令自己差点失去了意识。
门外的靳沉远如雕塑一般站着,峦青的叫痛声传出来后,他的心骤然一紧,精致的眉立马微皱。可一想到那句“我爱上了傅时清”,他那已放上门的手掌又猛地缩回。
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她有什么资格获得她的救赎?
既然她放弃了他,选择了傅时清,那他又何必凑这个热闹?靳沉远冷冽的唇勾出了自嘲的弧度,她的生死,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58.
“臭婊子!你还挺能耐?”男人面怒于色,他没料到这个不堪一击的女人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打了那么一拳都没有识相!
“呵……”峦青冷哼了一声,身体仍旧岿然不动,这样的讽刺自然激怒了男人,他又一次大手一挥,“把他们两个往死里打!”
这一次,可不只是拳头那么简单了!和傅时清被殴打的待遇一样,保镖们准备用踹!用脚踹这个女人的全身!
不过在踹之前,他们要对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玩点残忍的热身。
峦青安静地等待着劈头盖脸的殴打,半晌却没有任何动静,她惊愕地抬起脸,却被其中一个保镖猛地揪住了头发,脸上狠狠地遭受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殷红的痕迹,顿然刻在她本来明净的脸上。
她伸手捂住那片红,耳里是不休不止的嗡嗡声……
她的耳道应该受影响了……早在与靳沉远新婚时,她便被他害得一只耳朵患上了隐疾。如今这一番殴打,她感觉耳道是异样的疼。
傅时清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望向她的黑眸,夹杂着一丝痛楚和担忧。可是此刻,他腾不出一点气力来保护她。
四周死寂了几秒,峦青刚想放下捂住脸的手掌,却感觉乌黑的头发又被一个人狠狠地揪住,她视死如归地闭上了那双灵眸。
但下一个凌辱的耳光,却迟迟没有来临,她不禁惊愕地睁开了双眸。
那位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正站在她的面前,以俯视的姿态嘲弄地望着她。靳沉远肃冷的脸色显现在那张英俊绝伦的面庞上,压迫气息的袭来,在场保镖的动作都蓦然一停。
他难道是来救她的么?不可能……他明明那么恨她,又怎么可能救她?!
峦青定定地望着靳沉远,他没有任何的动作,仅仅是立在她的眼前,黑瞳炯亮。
那颗狂跳不止的心,代表她已输得彻彻底底,她还没彻底放下!
“这两位情深意切的人,不如留给我收拾?”苍冷的嗓音,像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一出鞘便直直地刺进她的心!
情深意切……他在毫不留情面地讽刺她,果然他还是恨着她!
男人一看是靳总,雷厉风行地将保镖们赶了下去,又恢复成方才毕恭毕敬的嘴脸。顿然,中央只剩下被打得满脸殷红的峦青,和奄奄一息的傅时清。
“靳总……我主要是想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男人,既然您发话了,那我就把人都留给你来解决了!”
靳沉远没有理会,依旧俯视着她,眼底是胜利者的姿态。
轻蔑、鄙夷在那双瞳仁中一闪而过,薄唇仿佛在说着“呵,你也有今天。”
峦青怎会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她垂下头,避开了他射向她的目光,将虚弱的傅时清背在瘦弱的脊背上,轻轻放在了轮椅上。这一举动对靳沉远来讲,无疑是挑衅!
哪怕成了这种半身不遂的样子,她也毫不犹豫选择了傅时清,不将他放进眼里。靳沉远不明白,一个女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你和他的爱情,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他肃冷冰凉的嗓音,表现出他对她彻底的嫌恶与蔑视。峦青仍然沉默不语,安顿好傅时清后,她低下了眸光,蓦然将轮椅推出办公室。
她的脸殷红,因为方才那个猛力的巴掌!虽然背部因为方才的那一脚还隐隐作痛,可她还是硬撑着背部,昂首直腰地从他面前晃过。
她在他心中已经很不堪了,不能够再低贱到更低了!
靳沉远的脸色铁青,在她的那句“谢谢靳先生”传来后,紧绷的脸色更加冷峻了。他这一刻竟然在懊悔,他为什么会爱过这么一种女人?
踏出大厦后,峦青才终于如释重负,一直憋住的泪刹那染花了眼眸,攥住轮椅的手微微发抖。倏地,一句冰凉而讽刺的话从轮椅处传来,“我不需要你救。”
她愣住了,没料到傅时清是这种态度……峦青忙用干笑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救你……是不忍心看你被那么打……”
“我说过了,不需要!你不要为我做这种事,我觉得很恶心。”
在迸出“恶心”这个词,傅时清剑眉怒皱,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恶心,这样的表情深深地刺进了峦青的心底。
她没有想到,自己替他挡了那么重的一拳,得来的竟是这种态度!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她丧气地垂着头,眼泪啪嗒落在了地上,却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打起精神问,“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买菜……想吃狮子头么?我顺着这条路去买……”
“我说过了!你不要为我做这种事了!”
傅时清终于怒吼了出来,语气充斥着恨和嫌恶。
哪怕他的头脑没有之前那么灵活,可一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她来到他身边照顾他,无非是因为她觉得亏欠他!
她的这种愧疚,也深深地磨损着他的自尊,他不需要她来可怜自己!
当然,从刚才的殴打中,他也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救不了她,更舍不得她受伤。
“不……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她狠狠地攥着轮椅,语气充斥着万分的坚定,她一定赎回她犯下的罪!用她的人生,她的幸福……
况且,忽地想起靳沉远那副决绝的面庞,她也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59.
从那以后,峦青便去了一趟孤儿院。刚到门口时,一群孩子便兴致勃勃地涌上来,围绕在她面前。
她来孤儿院的目的是为了领养,以此弥补她不能怀孕的一生的痛。
最开始被暴徒殴打的流产,后来又被阿呓陷害的流产,她早已丧失了生育能力。在声嘶力竭之前,傅时清便出了事。
既然不能怀孕,那她就靠抚养来让自己拥有一个孩子。
最终,峦青领走了一个胆怯的女孩,给她取名为“陈之沫”。刚一带回家,傅时清便皱了剑眉,语气严厉,完全不像一个失去智力的男人,“陈峦青,你是想在这里长住下去么?”
“之沫,你和我走。”峦青并没有理傅时清,径直地绕过了他,拉过那个怯生生的女孩。蓦然,一个空酒瓶朝峦青的肩膀擦过,差点砸碎在她明净的脸颊上。酒瓶的渣子瞬时随了一地,之沫被震慑了一秒,吓得缩进了峦青的怀里。
“傅时清……你喝酒了?”峦青没有理会他粗暴的举动,两张眸子惊愕地睁大,这个从前不乏风度的男人,此刻竟然沾了酒?!
“我的事,和你无关。”冷漠到极点的句子,他哪将她的疑问放在眼里?!
她一瞬间变得死寂,被他的冷漠狠狠地噎住了。手掌伸向之沫的头顶,“你要怎么乱来就行,但我就一个要求,别吓着孩子。”
“孩子?”傅时清睨了之沫一眼,放射出的寒光令她身子一抖,“陈峦青,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赖着我的房子住。”
话一从薄唇里发出,她的心疼得骤然一缩。
原来所做的一切,不过被他认为是死皮赖脸!她放弃了一切来到他身边照顾他,傅时清却要以这样的眼光看她!
望见她眸中突然涌现的受伤,他的心怎么可能不疼?只是回想起昨日的殴打事件,那些保镖对无辜的她暴打,而他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能。
让她跟在自己这种废人身边,只能令她白白地受苦。
哪怕愚钝的他用尽千方百计,也要把她从他身边赶走!
“傅时清,我根本不会走!”她蹲在地上,想要收拾那些酒瓶渣子,手一碰触便被刺了一瞬,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之沫被吓了一跳,忙扯着峦青的衣角,“妈妈……你流血了……”
峦青握住了之沫的手,轻声安慰道“我没事……”便将破碎的酒瓶拾进了垃圾桶,刚一收拾好,又一只酒瓶朝峦青扔去。也是刚擦过裤子,却将她的裤子割得四分五裂!
这一举动彻底吓坏了之沫,她开始哇哇大哭。一股怒火在峦青胸腔里升腾,她踱步到傅时清面前,这一望却使她惊得目瞪口呆!傅时清所呆的角落满是燃尽的眼底和空空的啤酒瓶!
他是怎么喝酒抽烟的?!不过,这里毕竟是傅家,他的记忆力没有受损,那么对酒和烟的位置应该了如指掌!
“你怎么喝这么多!”她一双眸子溢满了担忧,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啤酒下了肚!而他虽然酩酊大醉,瞳仁里却没有半点暴露出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
哪怕开口,也是如此残忍无比。他身子冷硬地一转,甩过了她的碰触。峦青绝望地缩回了手,仿佛她的一点碰触是那么令他恶心。令他愤怒!
替之沫收拾了屋子后,她便只身一人去到处找工作。
脱离了靳沉远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现在还有抚养之沫的义务……她还有手有脚,不能白白浪费了!
“陈小姐,是这样,有一份工作特别适合你。”
在无数家企业拒绝了她后,一名站在路边的男子冲她使了个诡异的眼色,他竟然在众目睽睽抚上她的脸颊,惊得她骤然往后一缩!
“什……什么工作?”
“您等会跟我来便是了。”男子的眼色依旧诡异无比,似乎深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峦青却相信了他,毕竟今天已经被拒绝过无数回了!
她若两手空空地回去,怎么面对之沫和傅时清?
“好……”她答应了男子,毕竟眼下找到工作才是最主要的。
华灯下放射出红光和蓝光,周遭是一片令人沦陷的纸醉金迷,无数依偎的男女在场所中央放肆地调笑着。
夜色如徜徉的水,向世间倾泻,用它的危险、神秘、深不可测,笼罩着饥渴的男人们,浓稠得化不开。
周遭,甚至传出了淫靡的声音,那么让她刺耳。
峦青僵直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男子,他竟然将她带到这种场所,他将她当成什么人了!?刚要愤恨离开,男子拽住她的胳膊,一脸的无赖邪恶,“你出大街上找工作啊?!不是穷成这样,你会跟我来么?来了又和我装贞洁么?!”
侮辱的语句,在她耳边猛地响起,刺痛了她的心。
离开靳家的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还有傅时清和之沫要照顾……她没钱,也没了人生。眼下,一份工作简直是雪中送炭。
可这种肮脏的工作……她以前向来是不屑的!如今却被逼到这种地步,她还有什么资格选择呢?
想起之沫稚嫩的笑,她的心隐隐发痛,再想起靳沉远决绝冷酷的脸色,她恨不得剜上一点缓解她的痛!
“这个工作……需要卖身么?”
60.
“卖身?!当然不用,只用给男客人敬酒就行了!工资不低,你看怎么样?”一见她犹豫,男子便急忙加重了哄骗的语气,企图将她拉下水。
峦青沉默地垂下头,灵眸里思绪万千。
想不到她竟然有一天会踏进这种场所,望着那些如痴如醉的陪酒女人,她的心底有一丝讽刺和自嘲。
最开始都是陪酒,而越往后越容易沦陷,甚至到了卖身求荣的地步都有可能!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峦青仰起了坚定的脸,小心翼翼地问,“确定只是陪酒吗?不用做其他出格的事情?”
“放心吧没有!我给你打一百个包票!”
“那好……”她无力的手掌握住了笔,在那封合同上签了字,落笔的一刹那,她的眸子里涌现出无尽的悲哀和凄楚。
可一想到之沫的笑脸,她的心腾地又复活了。
望着暴露的工作装时,她有一瞬的犹豫,手掌抚了抚那件衣服却不愿换上。带领这群陪酒女的大姐头嗓音高昂,“今天有一位重客!都给我好好迎接!谁要是出了乱子,这个月工资全部扣了!”
这一句话才使峦青彻底回了魂,她笨拙地套上了工作装,却在镜子面前惊愣了半天。
头一次,她感觉自己很肮脏!肮脏到了下贱的地步!可她没有办法……傅家总必须有养家糊口的人!
“新来的,犹豫什么呢?!还不快跟过去!?”
聒噪的嗓音惊扰了她,她立即移开镜子,仓惶地朝着指定的包间走去。一进门她便愣住了,那位今夜最重要的来客,不正是陆森然吗?!
她曾在报纸上见过他,他和靳沉远是全城闻名的敌人关系。
他曾经对靳沉远多次针锋相对,在商业战场中使尽了尔虞我诈!
这个男人怎么会来这种场所,而且……还偏偏撞上她要上班的第一天晚上。她不知道陆森然是否认识她,毕竟他曾经的棋子——阿呓曾经在靳家潜伏了很久!
峦青一阵恶寒,望着远处觥筹交错的陆森然,她战战兢兢地端着酒杯走上前。不要认出她……千万不要认出她!
坐在他的身旁时,他睨了自己一眼,眼底没有任何异常的光彩。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从容地端着高脚酒杯,生硬的语气暴露出她的经验不足,“您……您喝酒……”
好在陆森然也算给他面子,立即冷落了其他争着抢着表现的陪酒女,一伸手边抚上了她的脸,令她一阵不适的燥热!“呵,这个是你们新来的姑娘么?脸挺不错。”
她挣扎着,却感觉陆森然的手掌有力地锁住了她,令她的脸动弹不得。
“喝酒……”她急忙化解尴尬,突如其来的碰触令她恶心不已,手中的酒杯敷衍地朝他的唇递了过去。
陆森然刹那松开了她,唇迎着她递过去的红酒,满意地喝下了。末了,他又攥住她的肩,“这个女人一夜多少钱?”
其他陪酒女都递来艳羡嫉恨的目光,谁不知道陆森然是A城的大人物?!要是和他睡上一觉,指不定能捞多少钱!况且这个陪酒的女人,还是个今晚刚签了合同的!
电流淌过全身,峦青惊大了眸子,诧异地望着陆森然,声音窘迫得细若纹鸣,“你弄错了……我只负责和你喝酒……”
此话一出,那些陪酒女都笑得无比刺耳,包括陆森然,他的唇角也勾出了嘲讽的弧度。
“你不懂规矩么?”严厉的口吻,讥讽着她的无知。
她不懂……之前介绍场所的男子明明告诉过她只用陪酒!难道是她太天真被人脱下浑水了吗?!陪睡是多么肮脏的事,况且对象还是靳沉远曾经的敌人!
她感到一阵恶心,酒杯失手摔到了地板上,摔成了一地粉碎。
她急忙挣脱了包间,从门口逃了出来,背后传来巨大的命令声。而她只是拔腿便跑,一边跑一边擦脸上的浓妆。终于在人群混乱之时,她逃出了娱乐场所,背后那些淫靡的声音终于离她远去。
峦青松了口气,她现在只想回家。她恨自己为什么为了钱跑来这种场所!?
而峦青不知道的是,陆森然早已拍下她逃跑出包间的背影,用邮件传递到靳沉远的。末了,他捻回了手机,等待着一场好戏。
他很是期待靳沉远望见那幅图的反应,他的妻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陪酒女。
来源:影音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