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其实我并不确切地知道父亲是哪一年兵,小时候经常听爸爸说起他当兵的故事,只知道他在珍宝岛冲突时被紧急从无锡调防到内蒙古。而之前他随部队驻防无锡已四年。所以,只能大致推测他是1965年从安徽桐城县当的兵。1969年,中国与北方大国的龃龉差点酿成一场大战,父亲说他那
文/程汉邦
父亲是一个老兵。
其实我并不确切地知道父亲是哪一年兵,小时候经常听爸爸说起他当兵的故事,只知道他在珍宝岛冲突时被紧急从无锡调防到内蒙古。而之前他随部队驻防无锡已四年。所以,只能大致推测他是1965年从安徽桐城县当的兵。1969年,中国与北方大国的龃龉差点酿成一场大战,父亲说他那段时间彻夜不眠,那是真正的枕戈待旦,随时一声令下冲向战场与敌拼死一战。即便二十多年后他说起那段岁月,脸上依然余有掩抑不住的愤怒与兴奋。
我经常听到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人民解放军就是保家卫国的,即便战死沙场也不能让国家受欺负。15年军旅生涯塑造了他一生的性格。后来,父亲转业到陕西宝鸡林业局担任保卫干部,再后来又调回安徽桐城老家工作。但无论他在什么岗位上,都保持着不怕吃苦,敢于直言的军人本色。
父亲的言传身教对我们兄弟俩影响非常大。父亲文化并不高,思想朴素但是又很深刻。我现在还记得他和我说过的话。他说,旧社会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但共产党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是非常锻炼人和塑造人的。你们哥儿俩,能当兵一定要去当兵,到军队大熔炉里去锻炼,军队一定能让你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成为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于是,在父亲影响下,我和哥哥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军人。哥哥1994年高考前夕,报名参加了军队招飞。可是不太幸运,有鼻炎体检没通过,只能放弃飞行员的梦想考入了大学。而我,却在同一年年底光荣入伍,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
我入伍的头五年,父亲还在世。对他来说,除了工作最大的事就是给我写信。诫勉我不能怕吃苦,多向老兵请教,每封信总会叮嘱我:军人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我从小就干惯了农活,对吃苦当然早有心理准备,除了有些想家很快就适应了部队里的艰苦生活。因为踏实与勤奋,入伍第一年我便入了党,成为了一名班长,接着立功、考上了军校…从戎生涯记忆最深的是1998年那百年不遇的洪水,我部奉命调往抗洪前线。临出发前,我既没有时间也不敢跟父亲说要去抗洪。那不眠不休的二十多天,对体力和意志都是巨大考验。我水性好,又是党员,自然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敢死队,向上级请战下江布桩。经过数十万军民二十多天的严防死守,大堤终于保住了。洪水退去不久,部队凯旋班师。当看到成千上万的人民群众欢送人民子弟兵的时候,我顿时泪湿双眼,我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洪水固然凶猛,当我们扛着沙袋扑向湍急的江水时却未曾畏惧,因为我们——来自于人民的子弟兵才是真正的钢铁洪流。
但是父亲非常着急,他每天看新闻联播知道有很多部队调到了九江,猜到我可能也在抗洪前线,但作为老兵的他深知部队的动向是不能问的,又收不到我的信。所以只能每天悬着心,通过电视和报纸了解抗洪抢险的所有消息。在焦急等待了一个多月后,才收到我的家信,确知我安全回到驻地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然而,1999年8月父亲不幸查出胃癌晚期。我随部队演习时被“父病危、速归”的特急电报催回家中,部队给了5天假。看到平时健壮的父亲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生命垂危,我不忍卒视。这次,父亲和我都知道是永别了。假期最后一天,我必须要回部队了。我抱起亲爱的爸爸,送到屋檐下面的躺椅上,再晒一次太阳,再看一看深秋金黄的田野,那是父亲少年时劳动与嬉戏的地方。同样,那也曾经是我追风的田野。
父亲很平静,神志也很清醒。他轻轻的跟我说:“儿子,不要管我,赶紧回部队,部队需要你。你们兄弟俩一文一武,爸爸高兴,死了也没有遗憾”。我想再跟他说几句话,让他放心。可是还没有开口,早已泪流满面。最后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搂着父亲的肩膀,静静陪他看着池塘和稻田,还有偶尔嘶鸣飞过的鸟儿。终于是最后离别时刻,我拿起行李走到父亲面前,笔挺着军姿向父亲敬礼告别。父亲嘴角一撇,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掩在被角下的手不自禁地往上努力抬起一点点,但是我却知道,那是一个老兵在用他最大的力气向一个军人回礼。
2019年,我退出现役走上新岗位,但军人退役不褪色,转岗不转志。三年多来,我几经周转、几多选择,纪检监察机关的政治属性,绝对忠诚、绝对可靠的铁军要求,我想正是与人民军队的政治标准、政治要求相融相通的,也是父亲一直要求我这样做的。于是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纪检战线。从头开始当“新兵”,我听党指挥、对党忠诚的政治品德在纪检监察工作中得到了检验和升华;“一怕不苦、二不怕死”的工作态度很快让我适应了新岗位;雷厉风行、事不过夜的工作作风有力地推动了纪检工作;“按纪律办事、按规矩办事”的行事风格恰恰是纪检工作特殊要求。“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我想若干年后,父亲在天之灵同样会为我再次感到骄傲的…
虽然我们家现在没有现役军人,但人民军队的军魂早已渗入我们家庭基因里。女儿和侄儿从小就热爱军营、喜爱军事、崇拜军人。女儿的愿望是能上军校,侄儿立志要考入国防科大,以后做一名高精尖技术型军人。我相信他们一定能赓续我们军人之家的血脉,传承祖辈父辈的军人血性,成为我们家的第三代军人。
来源:骄阳似我文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