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巴西欺骗了俺,俺该怎么办?”

摘要: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心灵总要有一个在路上。对于忙忙碌碌而无暇享受生活的人来说,虽然可能没有时间亲自去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但一本生动的、洒脱风趣的、让你身临其境的随笔集也可以满足你“想看看世界”的好奇心。

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心灵总要有一个在路上。对于忙忙碌碌而无暇享受生活的人来说,虽然可能没有时间亲自去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但一本生动的、洒脱风趣的、让你身临其境的随笔集也可以满足你“想看看世界”的好奇心。

胡续东先生在巴西旅居多年,生前留下了一百五十余篇有关巴西生活的随笔,记录了不少他遇见的奇人奇事。读他的文章,不仅会被他诙谐恣意的文风所吸引,更能看到一个颠覆你刻板印象的巴西。

本文摘选自《去您的巴西》,经出版社授权推送。

01

假如巴西欺骗了俺

飞机终于到巴西利亚了。

果真如任何一本旅游指南所说,从半空中看下去,巴西利亚城呈标准的飞机形,在巴西高原上作发展中国家展翅欲飞状,很有上进心的样子。从飞机上往下看见飞机状的城市,颇有《大话西游》里二当家的对着镜子惊呼“猪啊!”的感觉。

三十多个小时的辗转——从北京到法兰克福,从法兰克福到圣保罗,从圣保罗到巴西利亚——就在这“猪啊!”一般的感觉中戛然而止。我假装忘掉了一路上的诸多不顺(这些不顺大多归咎于数个航空公司联运造成的信息不畅,如果我走衰运的话,其中的任何一个不顺都将导致我成为国际盲流),向前来迎接我的人兴奋地怪叫。

来接我的是我即将执教的巴西利亚大学语言文学院院长恩里克教授和他的助理恩里克教授(天!从名字上看简直是《丁丁历险记》里的著名侦探杜邦和杜帮)。院长恩里克和我讲一口波兰口音的英语,而助理恩里克则和我讲德国口音的西班牙语,因为我不懂葡萄牙语。在院长恩里克的高尔车里,两个恩里克轮番向我介绍从机场到巴西利亚大学的景致。

巴西利亚城并不大,但给人的感觉极其空旷,如果在北京感觉树木、草坪是建筑物的点缀的话,在巴西利亚,建筑物纯属树木和草坪的装饰品。

除了城中心,造型怪异的各个政府部门大楼像村委会开会一样凑在一起之外,其他的建筑物之间都很有礼貌地隔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距离,有的建筑甚至感觉像是旷野上的孤零零的堡垒,途中经过的中国驻巴西大使馆便是如此。在城中放眼望去,道路、车辆要远远多于行人。

电影《速度与激情5》

我问恩里克们为何见不到人,他们告诉我,人全都在车里。在巴西,轿车如同自行车在北京一样,几乎人手一辆,以大众和福特的低价位轿车为主。人们养成了严重的汽车依赖症,相距数百米的距离他们都认为不适于步行。因此,在每幢建筑物的前面,都有庞大得惊人的停车场,虽然停泊的车辆甚多,但并不显拥挤。

恩里克们直接把我载到了为我准备的公寓。一进门,我就顿生上当受骗的感觉。在此前他们给我的邀请信里,院长恩里克告诉我,我将会住在湖边的一套舒适的公寓里,我对此饱含憧憬。但此时我才发现,这套公寓颇似法国电影《欧洲布丁》里的学生公寓,除了我,还有四个本土理工科教师住在里面,大家共享客厅、厨房和洗手间,配有一个据说带有浓重的巴西东北口音的肥胖的黑人女仆。

我自己的房间虽然不小,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美容院里按摩床大小的单人床,令在夜间酷爱翻身的我恐慌不已。电话是公用的,不能打国际长途,也不能拨号,宽带接口更是天方夜谭。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对着自己配备精良的IBM笔记本发了半天的呆。不仅落地当天就和国内亲友联系的愿望泡了汤,连internet似乎也是 mission impossible。我不禁自问 :

假如巴西欺骗了俺,俺该怎么办?

1933 年,极端激进的瑞士现代主义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家勒·柯布西耶出版了一本堪称现代主义城市规划秘籍的著作《光辉城市》,在书中,他认为当时全球所有的城市都是垃圾,混乱、丑陋、毫无功能性。他狂热地呼吁把这些城市全都夷为平地,在原地按照详尽的规划重建一座新城。

电影《速度与激情5》

柯布西耶最终没有找到实践这一梦想的机会,但是他的学生奥斯卡·尼迈耶却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千年不遇的机会,变相地实现了恩师的夙愿——比摧毁一座城市再重建要稍微容易一些,尼迈耶受聘于雄心勃勃的巴西政府,开始在荒无人烟的巴西高原中央打造一座未来主义风格的首都。

1960 年,惊世骇俗的巴西利亚城在奥斯卡·尼迈耶的设计下建成。这座古怪的城市俨然一个庞大而纯粹的建筑实验室,设计师几乎可以完全按照功能逻辑和美学原则而不考虑其他因素来进行前所未有的实验。正如我在前面的文章里提到的那样,巴西利亚呈标准的飞机形,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外星人营地而不是一个第三世界国家的首都

机头是所有的国家机关,机身是交通要道,机尾是中央车站,而宽阔的机翼则划分为不同的功能区,不同类型的机构各就各位地安置在各自的功能区。功能区的设置具有数学意义上的精确—两片机翼被切割成上千个方方正正的街区,每个街区都以方位、字母和数字来编号命名,每一序列的编号对应一种城市的功能,没有一处漏网之鱼,其整饬性和规律性远远高于在方位感上已经算是很规则、整齐的北京。

在设计巴西利亚的时候,巴西的汽车工业正在“雄起”之中,因而当局指示尼迈耶要“面向现代化,面向未来,面向人均拥有三辆汽车的梦想”来设计道路,于是,所有的街道都被建成快速车道,旁边没有人行道和自行车道的位置,至今仍是如此。

对于像我一样没有车或者不会开车的人来说,无论是走路还是骑自行车上街,在巴西利亚都是极度危险的事情——早在来之前我就已经知道,巴西利亚是全球行人死亡率最高的城市。

这种冷酷、严谨的城市规划对于习惯了在混乱的大都市之中享受偶然性快乐的人来说不啻一个冰凉的噩梦,因此,不但很多欧洲和北美的知识分子批评巴西利亚是一个乔治·奥威尔《1984》式的反人性的城市,是第三世界国家中央集权的象征,就连巴西本国的里约热内卢、圣保罗、萨尔瓦多等城市的人来到巴西利亚都会觉得极度不舒服。

我的公寓里有一个家住传统热闹名城萨尔瓦多的巴伊亚州立大学来的访问学者,他连续两个晚上使用葡英词典向我断断续续地嘟囔对巴西利亚的不满。但是,对于本地人来说,他们却尝尽了这座城市功能便捷性的甜头,并认为其适度的冷漠和距离感有助于扭转外国人对巴西的妖魔化认识(热情、狂野甚至淫荡,等等)。

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正在阅读英国学者齐格蒙特·鲍曼的一本书,书中在谈到空间感与现代性的时候对巴西利亚进行了嘲讽,当我向院长恩里克教授转述这一段落的时候,他显得极其愤怒,甩下一句 :“这些英语国家的学霸永远不会理解巴西!”

巴西利亚大学给我的第一印象像是北京动物园—大片大片的草地、树木,每隔数百米有一幢看上去像是平房但实际上是楼房的低矮建筑,造型颇似笼子,只不过这些建筑的名字不叫“熊猫馆”“热带小猴馆”或者“夜行动物馆”,而叫某某学院、某某系或者某某研究中心,连接这些建筑的也不是游客步行的小路,而是和巴西利亚的任何一条道路一样,是没有人行道和红灯的快速车道。

所有“笼子”之中最大的一个,也就是该大学的主楼,同样是由设计巴西利亚城的奥斯卡·尼迈耶设计的,相当于巴西利亚城的微缩版,一个小了n号的飞机。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才明白,巴西利亚大学的 logo 上的那几根线条所组成的图案原来就是飞机,而不是我原先以为的田径场(这个误解曾导致我一度以为该大学是一个以体育见长的大学)。

这个飞机和大飞机巴西利亚不仅外形一致,其内部结构的数字化、逻辑化、功能化也极其相似。机身是主要通道,带有食品店、书店等服务设施,两个巨大的机翼虽然不高,算上地下层只有三层,但是颇为狭长,划分为上千个同等面积的隔间,每个隔间有着严格的数字编号,每个序列的编号按规律对应一组教室或者办公室,如果摸不清编号规律的话,走进主楼就会感觉进入了一个貌似简单却极度冷酷、烦琐的迷宫。

电影《中央车站》

由于过于狭长,教室或者办公室找起来相当麻烦,昨天我曾尝试着自己走去办公室,结果足足在主楼里转了半个小时。好在走廊上美女如云,大波美臀应接不暇,所以也不会感觉沮丧。

主楼前面的停车场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大的停车场,因为巴西利亚大学很少有住在学校里的学生,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自己驾车来上课(就像中国学生骑车去上课一样),加上驱车前来授课的教师,停在那里的车数以万计。

白天校园里还算热闹,尤其是午饭和晚饭时分,学生们三五成群,猬集在树下、加油站或者商店门口,动辄眉飞色舞、打情骂俏。要想养眼的话最好此时穿越校园。由于我到目前还没有去据说美女最多的里约热内卢,巴西利亚大学算是我目前所见过的美女最多的地方,现在虽是当地的春天,但已有不少女孩穿得“衣衫褴褛”,惹火的身段烧得我的隐形眼镜极度干涩。

一到晚上,校园里(尤其是我所住的公寓附近)除了偶尔有几辆车穿过之外,几乎见不到任何人影,像一个十足的旷野,安静得可怕。

校园的东边是横贯巴西利亚的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帕拉诺阿湖,从我的公寓步行到那里不算远。我只敢在白天漫步到湖边去怀念一下小它n号的未名湖,因为晚上实在是太黑暗、太空旷了,我害怕自己在路上会突然感到凄凉。

02

拥吻的尴尬巴西之所以老是给人造成热情的印象,拥吻的习惯可能是主要原因之一。拥吻在巴西如同吃饭睡觉一样,是日常生活的常规项目,如果一个人有几天没有拥吻或者没被拥吻,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的社会关系出现了严重的危机,他陷入了可怕的孤独,或者,他干脆就是被关在单身囚室的犯人。
欧美许多国家的人民都有在打招呼时接触身体的习惯,但他们要么象征性地像两条鱼在水中擦身而过一样轻碰脸颊,要么手臂相交小示兴奋,而且仅限于熟人之间。没有一个国家的人像巴西人一样,就连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要踏踏实实地拥个结实、吻个脆响,更不用说熟人和朋友之间了。

电影《暮光之城4:破晓》巴西人的拥吻一般是这样进行的 :在初次见面被人引见之时,或者天天碰面的熟人每天第一次见面之时,如果双方是异性或者两个女性,就必须同时张开双臂扑向对方,死死把对方抱住,同时用嘴唇剧烈地摩擦对方的面部并努力咂嘴,发出尽可能巨大的声响,而后一方问曰“嘟嘟笨”(Todo bem?一切都好吗?),一方答曰“嘟嘟笨”(Todo bem!都好都好!)。告别时亦是如此,不过不喊“嘟嘟笨”而喊“翘”(Chao,再见),跟大家都要“翘课”一样。据说在巴西各地,对于咂嘴的声响到底需要几声各有不同的规定,但到目前为止我对此还没有摸透,还得深入拥吻学习。虽则拥吻看似很有“肉身性”,但对于巴西人来讲,这只是不动声色的客套而已,其间自有若干法度和界限不容僭越。譬如说,可以在脸颊上亲得咸湿无比,但不得用嘴接触对方的耳朵、下巴和鼻子,那是恋人的特区。也不能随便咸湿额头,那是老爸老妈专用的地盘。一个德国哥们儿跟我讲了他刚来时遇到的麻烦—他不知道热烈的拥吻其实也有禁忌,为了迎合扑过来的女同事,他胡乱在她脸上咂了几口,没想到乱中咂到了耳朵根,结果被愤怒的女同事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对于我来说,一开始拥吻还比较新鲜,后来渐渐像负担一样让我觉得麻烦起来,尤其是去参加人数众多的festa的时候,一晚上最多能重复上百次,感觉又累又别扭,毕竟,不是自己的礼仪。

03

我的巴西厨房我住的公寓里有个很大的厨房,足足有 20 平方米。在我搬来之前,这里也有一两个像我一样的长期住户,可是他们似乎都对烹饪没有任何兴趣,或者觉得难度太大(虽然巴西是个美食大国,但在普通巴西人眼里,烹饪更像是一种专业技能,不具备日常性。不像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南方人,几乎人人都有烹饪灵感、烹饪激情和烹饪技艺),偌大的厨房显得空空荡荡的,庞大的煤气灶(包含四个灶眼和一个可以容纳两只肥火鸡的烤箱)孤零零地兀立在那里,三个巨大的清洗池里永远也见不到半点菜渣或者油星——不是因为女仆勤快,而是因为根本没人做饭。开始的几天,我一直在学校的大食堂里吃豆饭,后来渐渐吃腻了,再加上怕荒废了一身厨艺,就决定正式开伙。可是麻烦随之而来:在任何一个超市都别想买到中国式的圆底大炒锅,所有的炒锅不但都像裹脚以后的“三寸金莲”,而且全是“扁平足”;还有碗,在中国的时候还不觉得碗稀奇,在巴西利亚,打死都找不到一个碗,甚至碗状物体。其他的各项匮乏也渐渐显露了出来——打死也买不到伟岸的中国菜刀,打死也买不到电饭煲,打死也买不到味精,打死也买不到酱油,打死也买不到不带甜味的醋……

纪录片《最美不过菜市场》有些麻烦纯属运气好,碰巧被解决了。一个学生去圣保罗旅行,从拥有无数华人的 Liberdade 区给我捎回了中国炒锅、碗和镇江香醋。我在城中的一个日本店里也高价购得了味精、日本酱油、筷子等东方厨物。有些麻烦只有将就了,譬如切菜,只能用西瓜刀一样的小玩意儿在玩具一样的案板上对付一下,想要享受挥刀痛宰鸡鸭鱼肉的快感是万万不可能的,顶多能把超市里买来的肉块缓慢地分解成肉丁。巴西利亚城内任何一个超市的牛肉都很不错,猪肉的五花肉、排骨也都能买到,但活鸡和活鱼就别指望了。蔬菜种类很单调,除了洋葱萝卜白菜芹菜土豆木薯苗什么的,很难找到其他蔬菜,但是在日本店里可以买到豆芽、豆腐、香菇甚至竹笋,不过价格颇为不菲,尤为奇怪的是,这里的竹笋似乎拥有黑人的体格,颇为壮伟,其与东方竹笋的差异类似牛鞭之于牙签。巴西大米很多,但米质偏硬,煮好之后的色泽颇似巴西的“国色”,也就是罗纳尔多的肤色。如要品尝东方白嫩大米,可去日本店购买天价的“喔依希”牌日本米。令我兴奋的是,巴西的香料实在是很发达,葱姜蒜比比皆是,新鲜香料诸如薄荷、荆芥、小葱、山芹与四川无异,干货就更是名目繁多,我常用的茴香、丁香、肉蔻、桂皮、香叶、胡椒、草果这里非常普遍,还有很多陌生的香料我正在一一尝试之中。最最兴奋的是,巴西的辣椒实在是不错,每个超市几乎都有辣椒的专柜,从大青椒到小尖椒到朝天椒、佛手椒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种只有鱼目大小的小圆椒,名字翻译过来可以叫“辣死你不赔命”,味道极为凶险,直冲辣味的极限,甚合我口味。

纪录片《川菜的品格》

经过几个星期的折腾,我终于完成了对厨房的改造,开始大规模的独立烹饪运动。有时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自己一个人居然奢侈地享有这样一个配备繁复的厨房。

我有六个锅 :一个高压锅,一个中国炒锅,一个不粘底的小煎锅和三个炖菜煮饭的深槽锅。我有满满一墙的佐料、香料,包括我从中国带来的花椒、砂仁等玩意儿,我甚至还在此自制了带牛肉丁的辣酱,其味无与伦比……

不幸也由此开始,几乎每个周末我这里都挤满了不同肤色的食客,他们要么爽得大叫耶稣,要么辣得呼天抢地,难求片刻安宁。

不过,最令我感到有成就感的食客既不是我的学生们,也不是中国使馆常来蹭饭的孩子们,也不是我的巴西文艺青年朋友们,而是公寓里的黑人女佣维诺尼卡。

在我第一次邀请巴西朋友们来用餐的时候,我根据超市里辣椒的普及情况错误地估计了普通巴西人民对辣味的承受能力(其实他们很多人仅仅是把辣椒当作装饰品来使用),我做的水煮牛肉、麻婆豆腐和回锅肉让他们泪流满面。这时,好奇的维诺尼卡哆哆嗦嗦地问我可不可以坐过来尝一尝,我盛情地邀请了她。她仔细地品尝完了每一道菜,然后对我郑重地说了一串古怪的话。

经人翻译,我才明白她坚信我是某某的化身,而这个某某是巴西黑人民间传说中的一个人物,身份极其混杂,其中一个身份翻译成汉语姑且可以叫作——“黑食神”

电影《食神》

04

豆饭巴西虽然是个美食大国,可圈可点的大菜、小吃不计其数,但巴西的菜肴也和巴西人一样,身份认同极其紊乱,很多菜肴都属于典型的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法国和黑非洲的烹饪风格,只不过有一个本土化的名字而已,可以说,巴西的美食是“大同世界”的一个口腹版。(令我欣慰的是,巴西的菜肴再怎么“世界主义”,巴西人对“麦当劳”“肯德基”之类的傻逼北美快餐都提不起兴趣,我来巴西之后,所有的本地朋友都告诉我北美快餐是狗屎,只有两个中国人诚惶诚恐地请我去吃了“麦当劳”,丢人啊!)

真正具有浓郁的巴西本土特色和本土渊源的菜肴屈指可数,除了著名的Churrasco(巴西烤肉),可能就只有Feijoada(巴西豆饭)了

所谓豆饭,就是用几种巴西特有的“饭豆”熬成黏稠的豆汁,拌着米饭和蔬菜、木薯粉 一起吃。熬豆汁的时候可以不加肉,但这就不是Feijoada 而是Feijão(纯豆汁)了。

我在巴西利亚大学的大食堂吃的一直都是这种无肉的豆饭,直到我在一个朋友的家中吃到了带肉的豆饭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Feijoada。典型的豆饭在豆汁中一定要加入猪蹄、香肠、五花肉皮、腌牛肉、腌猪舌、培根等荤腥之物,肉和豆子都要熬得稀烂,呈糊状,入口即化,肉香和奇特的饭豆香混合在一起,格外诱人。

巴西人民极其热爱豆饭,如果一家人用豆饭招待你,那证明他们已经把你当作他们之中的一员了。每个周六按照巴西的民俗都是“豆饭日”(dia de feijoada),这一天,传统的家庭一般都要烹制豆饭,所有本国口味的餐厅也都必须出售豆饭。这个习俗源自殖民时代的黑奴,他们平时吃不到肉,只有在周六的时候,他们才被允许食用庄园主们周五晚上狂欢吃剩下的残肉碎骨,所以每到周六,黑奴们都会把为数不多的剩肉和饭豆混在一起在锅中“乱炖”,而后载歌载舞,尽情饕餮。

图源网络

后来的人们把豆饭作为“国饭”、把周六定为“豆饭日”,多少有点“忆苦思甜”的意思,提醒人们自由来之不易。

我在烹饪上的敏感和进取心要远远高于语言和女人,在我目前还只能说一口Portunol(Portugues和Espanol 的混合词,意为西葡混合语)、还没泡到一个巴西妞的时候,我就已经仅仅通过品尝和自我揣摩习得了豆饭的烹饪技巧,能做出令我所有的巴西朋友都感到惊讶的上好的豆饭。这里不妨把“秘方”公布如下,诸君如有兴趣,不妨一试 :

取饭豆半斤,黑饭豆最佳,花饭豆和白饭豆次之(国内无饭豆,可用芸豆或红豆代替),放入水中浸泡数小时至豆皮酥松为止,而后将其放入高压锅,同时加入碎猪蹄一个、腊香肠两根。巴西人通常在市场上买袋装的豆饭合成调料放入锅中,但对于熟悉各种调料之性能和味道的中国人来说,根据自己的癖好自行放入适量的香叶、桂皮、肉蔻、茴香、大蒜、鸡精即可。半小时后,将高压锅中的汤汁转移至炒锅中,在继续加热的同时,用锅铲搅拌饭豆和肉直至呈现出糊状,OK。

食用时取米饭若干,将豆汁均匀覆盖在米饭上,佐之以泡菜和清炒鸡毛菜,如是,则muito gostoso(很爽)!

我经常在豆饭里放生姜,而正宗的豆饭是不需要生姜的,所以,我的朋友们都认为放了生姜以后更加可口的豆饭是一场“豆饭的革命”。在巴西,生姜经常被认为是一种壮阳药,所以我的朋友们也把我的豆饭称为“壮阳饭”。我告诉他们,在中国生姜和蒜、葱一样是最基本的烹饪佐料,他们感到很吃惊,然后恍然大悟,曰 :

“怪不得中国那么多的人口,都是生姜的作用啊!”

本文摘编自

《去您的巴西》作者: 胡续冬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品方: 世纪文景出版年: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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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凤凰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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