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文学家袁宏道给书画家董其昌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金瓶梅》从何得来?伏枕略观,云霞满纸,胜于枚生《七发》多矣!后段在何处,抄竟当于何处倒换?幸一的示。”(《袁宏道集笺校》卷六《锦帆集》之四《尺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大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文学家袁宏道给书画家董其昌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金瓶梅》从何得来?伏枕略观,云霞满纸,胜于枚生《七发》多矣!后段在何处,抄竟当于何处倒换?幸一的示。”(《袁宏道集笺校》卷六《锦帆集》之四《尺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这是迄今所知《金瓶梅》以抄本形式,在明代社会传播的最早记录,是研究《金瓶梅》至关重要的一段历史文献。
在这封信里,这位文学史上大名鼎鼎的“公安三袁”之一的袁宏道,在还没有一睹《金瓶梅》全貌的情况下,就对这部世情大书赞誉有加,推崇备至,“云霞满纸,胜于枚生《七发》多矣!”,并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后段找来一睹为快。
无独有偶,“公安三袁”的老三弟弟袁中道在《游居杮录》中记载:“往晤董太史思白(即董其昌,他的号为“思白”),共说诸小说之佳者,思白曰:'近有一小说,名《金瓶梅》,极佳。予私识之。后从中郎(即袁宏道,字中郎)真州,见此书之半,大约描写儿女情态具备,乃从《水浒传》潘金莲演出一支。所云'金’者,即金莲也;'瓶’者,李瓶儿也;'梅’者,春梅也。……追忆思白言及此书曰'决当焚之。’以今思之不必焚,不必崇,听之而已。焚之亦自有存之者,非人之力所能消除。但《水浒》崇之则诲盗,此书诲淫,有名教之思者,何必务为新奇?”(万历四十二年八月)(上海杂志公司1935年9月“中国文学珍本丛书”)
同一部小说,哥哥奉为经典,弟弟却斥为淫书,兄弟二人同以“性灵”为宗旨,却对《金瓶梅》的评价判若云泥;同样一个董思白,对“极佳”之书却要“焚之”,真是咄咄怪事!
其实,这种对《金瓶梅》毁誉交加,爱恨交织的评价,在《金瓶梅》抄本流传过程中,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毁之者的代表人物有:
李日华《味水轩日记》:“五日(万历四十三年十一月五日),伯远携其伯景倩所藏《金瓶梅》小说来,大抵市诨之极秽者,而锋焰远逊《水浒传》。袁中郎极口赞之,亦好奇之过。”(刘氏嘉业堂刊本卷七)
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袁中郎《觞政》以《金瓶梅》配《水浒传》为外典,予恨未得见。丙午,遇中郎京师,问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数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刘涎白承禧家有全本,盖从其妻家徐文贞录得者。又三年,小修(袁中道,字小修)上公车,已携有其书,因与借抄挈归。吴友冯梦龙见之惊喜,怂恿书坊以重价购刻。马仲良时榷吴关,亦劝余应人之求,可以疗饥。予曰:‘此等书必遂有人板行,但一刻则家传户到,坏人心术,他日阎罗究诘始祸,何辞置对。吾岂以刀锥博泥犁哉?’仲良大以为然,遂固之。”(卷二十五)
誉之者的代表人物有:
屠本畯《山林经济籍》:“不审古今名饮者曾见石公所谓‘逸典’否?按《金瓶梅》流传海内甚少,书帙与《水浒传》相埒。……王大司寇凤洲先生家藏全书,今已失散。往年予过金坛,王太史宇泰出此,云以重费购抄本二帙。予读之,语句宛似罗贯中笔。复从王征君百谷家又见抄本二帙,恨不得睹其全。如石公而存是书,不为托之空言也。否则,石公未免保面瓮肠。”(阿英《小说闲谈》引明末刻本《山林经济籍》)
谢肇淛《金瓶梅跋》(《小草斋文集》卷二十四),可谓一篇《金瓶梅》简介。此文涉及《金瓶梅》的卷帙,“书凡数百万言,为卷二十”;版本,“此书向无镂版,钞写流传”;作者,“不著作者名代,相传永陵中有金吾戚里……而其门客病之,采日逐行事,汇以成编,而托之西门庆也”;流传,“唯弇州家藏者最为完好,余于袁中郎得其十三,于丘诸城得其十五,稍为厘正”;续书,“仿此者有《玉娇丽》,然而乖彝败度”;思想艺术,“其中朝野之政务,官私之晋接,闺闼之谍语,市里之猥谈,与夫势交利合之态,心输背笑之局,桑中濮上之期,尊罍枕席之语,驵侩之机械意智,粉黛之自媚争妍,狎客之从谀逢迎奴怡之稽唇淬语,穷极境象,意快心。譬之范公抟泥,妍媸老少,人鬼万殊,不徒肖其貌,且并其神传之。信稗官之上乘,炉锤之妙手也。”
说好说歹,评价两极分化,在中国古典小说的历史上,这种情况不能说是绝无仅有的,恐怕也是不多见的吧。
本文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必删。
来源:文一史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