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渝生| (大院故事)我的童年在桂林步校(一)

360影视 欧美动漫 2025-03-13 06:57 3

摘要:广西桂林步兵学校(简称步校),在六十年代,是一所军校大院,其位于桂林市距火车南站不远的南溪山旁。在人们的印象里,军队院校是个规整、严谨的所在。这里的军人戴大盖帽,扎武装带,“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挺拔而威武。而他们的孩子爱祖国、爱人民、有礼貌、守纪律、好好学习

广西桂林步兵学校(简称步校),在六十年代,是一所军校大院,其位于桂林市距火车南站不远的南溪山旁。在人们的印象里,军队院校是个规整、严谨的所在。这里的军人戴大盖帽,扎武装带,“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挺拔而威武。而他们的孩子爱祖国、爱人民、有礼貌、守纪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都是标准的红二代、军二代。尽管军二代与军人长辈生活在一起,但毕竟是一群成长中的少年儿童。他们既受家庭的影响,也受军队的影响,还受学校和社会的影响。桂林步校的前身,是二野在55年创办的四川重庆北碚步校,即步兵学校。通常部队的师级单位有教导队,培养班级士兵,而排级步兵干部,则由步兵学校来培养了。而且时间也长得多,前者几个月,后者要几年。1954年,西南军区第二文化师范学校变身第二步兵预备学校;1955年,又改成了北碚步兵学校;1958年,学校迁往广西桂林市,改名为桂林步兵学校。在北碚的这三年时间里,学校建了不少设施,比如园亭、俱乐部、营房、教室和靶场等。1958年学校迁走后,营区被重庆通信兵技术学校接手。学校建立时,地址在北碚区歇马镇盐井坝,而训练营区则位于北碚缙云山。这里地势平坦,南北长约2公里,东西宽约700米。学校成立的初衷,是为当时的西南部队,包括成都军区、西藏军区和昆明军区,培养和输送初级军事指挥官。虽然它的等级比不上位于林园的重庆步兵学校,但这里依然走出了不少军事人才,堪称优秀军官的摇篮。北碚步校早期的校长陈海涵,是福建人,1928年的老红军,一野第六军参谋长,1955年的少将。1969年底,陈将军任广州军区副司令,此时我在海南军区当兵,终于长大了,和父亲一样,仍然是他的部下,听从他的指挥。他当然想不到那个幼童,有一天会是他的兵。在重庆解放之初,单身的军队连营干部,纷纷结婚组建家庭,于是一批5 0后的新生儿来到人世间。有的依地方起名,叫育川、渝生、蜀军、田川、庆生;还有一些依形势起名,叫援朝、建军等等,而女孩子依然叫芳、霞、菊、萍、玲等等。由四面八方进入四川的军人,尤其是在成都、重庆大城市的干部,生活比较轻松起来,感受到了都市的气息。而全国许多地方还在进行艰苦的剿匪作战,海南岛的战役刚刚结束。随后不久又是抗美援朝战争,四川有些部队调去了异国,进入炮火连天的战场。如二野的12军,留下36师,其他部队进入朝鲜。我最早认识的赵阿姨,就是36师的女兵。传说在嘉陵江中有一块巨石名曰“碚石”,巨石横亘江心,水随石转,曰“碚”。因石在渝州(重庆)之北,故名“北碚”。北碚步校的干部,从西南的各部队调入,也有的来自当地。早先父亲在山西兴县的120师卫生部,解放战争后期通过秦岭进入四川,在重庆西南医院时调入北碚步校门诊部。他的同事,有的来自二野,也有国民党陆军医院的医生。他们受过良好的专业教育,医术精湛,人品亦佳。我和弟弟都在重庆出生,他生在北碚,故名字中有个北字。我生在沙坪坝相国寺国民党国民政府中央陆军医院。但我并没有什么将相之才,后来在桂林上将军桥小学,亦非将军之料。再上八中也没有发达起来,但我相信多多少少还是沾了点什么福气、灵气。见过一张1955年6月拍摄的老照片,是叔叔阿姨们跟几个小孩子的合影,地点是在重庆歇马场预备三分院。当年,重庆的军人可是不少,但因为处在大后方,所以后勤的单位多。1949年11月二野12军打进重庆,之后12军去朝鲜打仗,却把二野主力36师留在了当地。我的长辈孟叔叔、赵阿姨也就成了父亲的同事。12军在朝鲜损失巨大,一次是在五次战役,一次是在上甘岭,尤其是后者43天作战,12军打了33天。长辈们在重庆工作很忙,只能将两岁的孩子放在托儿所长住,一星期回家一次。家里买了一只羊,给我吃羊奶,还请了保姆,是个消瘦的老太婆,名叫陈婷玉,据说她的孩子学业有成,是个名人。有次生病便血,住进新桥医院。此原为国民党军政部陆军医院,50年改编为西南军区总医院,我在这里做了全麻后的肠息肉手术。之前重庆是中华民国的陪都,许多单位有着很大的名气。不过条件也并不是很好,病房墙上爬着很大的蜘蛛,吓得我叫喊半天,却没有人理我。有次随父母上街,他们把我弄丢了。别人问我家在哪里,我只会哭,却说不出来。不过父母还是很快找到我了,也就这一次我将差点成为了重庆人,再也不能回到父母身边。后来长大了我调侃说,或许我与刘晓庆是同学呢。重庆不愧是山城,一些干部的住房在一个很陡的高台之上,可以俯瞰下面的大操场和大礼堂。有一次看电影回来,发现厨房里有一个黑影晃动,随后夺路而逃,原来是个找食物吃的小偷。幼童时期,曾问父亲,电影上见到硬币,现在怎么见不到呢?于是父亲拿出一个分币给我玩。不想去幼儿园的时候,父亲用英国造飞利浦自行车带了我和弟弟,围着大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落山,才很不情愿地走进幼儿园大门。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是步校子弟,后来到桂林也都在一个学校或者一个班。有个别孩子家里送来一瓶鱼肝油,阿姨放在柜子顶上,按时给他喝一勺。别的小朋友看在眼里,垂涎欲滴,认为那是非常好吃的东西。幼儿园张阿姨的丈夫是步校教员,她在重庆和桂林都带我们,我当兵探家到步校还去拜望她,并且一起合影。受到大人的影响,我喜欢喝酒,父母下饭馆一定要尝一尝,是那种四川特有的水果广柑酒。重庆的小吃多啊,上街吃饭是很方便的。假期长辈相约出游,早晨妈妈悄悄打开了电灯,我一下醒了,非要跟她一起去,结果我也上了烧木柴的汽车。步校年轻的叔叔、阿姨们过得很快乐,假日会去南温泉、北温泉玩。他们英俊、潇洒,充满活力,还携带了照相机拍照。参军没几年的丁叔叔喜欢孩子,我和弟弟小时候的照片,多出自他手。离步校最近的是北碚区缙云山下的北温泉,位于嘉陵江小三峡温汤峡中,距重庆市区35公里,而南温泉也是一个著名的风景区。有这样的好地方,步校的军人谁不想去放松自己开心一回呢。对于我们小孩来说,好玩就行,而对那些多年在穷山恶水浴血奋战的军人来说,是极大的享受了。我的同学穆泉因为出生于南温泉,故在名中有了泉字。重庆北碚有个重庆市博物馆,之前叫西南博物院自然博物馆,父母带我们去看恐龙。才几岁的孩子,被巨大的骨架吓到了,此后再没有机会见到这些史前巨兽了。更远的地方没有去过,刚解放的重庆治安形势是严峻的,敌特很多。在50年时,一位二野的师级干部朱向离被土匪杀害,在当时造成很大的影响。父亲说,部队抓了很多土匪、特务,用卡车拉到郊外用机枪扫射。门诊部的赵阿姨说,他们的所在的12军36师,后来改为公安部队,是为了维护当地的治安。

到了1958年5月,北碚步校要迁到广西桂林了,门诊部也要搬家。我和裘叔叔的孩子育川跑去门诊部捡拾遗弃物,口里喊着“发洋财喽”,心里好不快乐。当时全国大除“四害”,门诊部用毒药撒在房檐下,毒死了成堆的鸟雀。步校迁徙桂林,分批走的长江,大概八九月在朝天门码头上船。夜晚的灯火映照在水面上,有如万条金蛇狂舞。轮船起航,朝下游的武汉驶去。播音员报出到了张飞庙、白帝城、巫峡、瞿塘峡等地名。与我们住一起的赵阿姨,有三个孩子,都送去河北宁晋老家了。当时部队要求把孩子送回原籍,不过后来他们也都回到了父母身边。多才多艺的丁叔叔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而孙叔叔怕孩子乱跑坠江,将他捆绑在船舷的栏杆上。不是想看长江吗?让你看个够好了。天黑轮船停泊万县码头,夜晚不能开行,怕撞上了暗礁。旅客纷纷下船,沿着长长的阶梯而上。码头有很多商贩,非常热闹。有人买了柚子,结果太酸。有人买了帆布和牛皮箱子,这都是旅行的必备之物。轮船顺水而下,三天三夜到达武汉,我听见喇叭播放《歌唱祖国》,把“听惯了艄公的号子”当成“耗子”;还有《河边对口曲》“张老三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都是很好听的曲子。从武汉上火车向南进发,沿途的站名全都不懂,毕竟是个才6岁的儿童。1958年的桂林南站很小很小,大家黑夜下火车,有卡车来接这些军人。当行驶到南溪山下时,众人惊呼起来,只见黑乎乎的一座大山扑面而来,感觉就要撞上去了。但很快进了一座大门(北门),这里就是目的地了。“桂林”之名,最早源自秦始皇三十三年(前214年)于今桂平市西南首置之桂林郡。宋时,前属广南西路桂州,后属静江府。到了明清时期,桂林均属广西省桂林府。民国时属广西省。1914年改名桂林县,1940年始设桂林市。民国时期,曾长期为广西的省会。建在桂林的步校,是由重庆北碚步校和桂林第十步兵预备学校合并而成,属于四野的单位和地盘,从此由川入桂的军人成了四野的兵。我家在北区住下,离北门不远。北门面对街道,基本供首长出入,算是正门。门前有个屏风,后来上书国防部长林彪提出的“四个第一”:人的因素第一,政治工作第一,思想工作第一,活的思想第一。抓活思想成为部队干部的口头禅,再后来,这“四个第一”被否掉了,导致部队经常出大事故,尤其是海军和空军。新家其实都是老旧住房,木质的地板,作为儿童并不在意这些,不过家里总是有蜜蜂飞舞,令人奇怪。后来撬开地板,发现下面有个很大的蜂巢。在北区的中灶食堂吃饭,旁边挨着的是步校领导的小灶食堂。我不懂军队级别之分,看见他们吃的雪白富强粉馒头,心有不满。不过中灶的伙食也不错,桌上有酱油、醋和辣椒酱。有时炊事员抬来一笼屉的蒸红薯,想吃多少随便拿。我和小伙伴育川从四川玩到了桂林,吃饭也在一桌。军人把孩子送去步校办的丽君路幼儿园,孩子们住在大宿舍里。步校来放电影《红孩子》,接受革命教育。儿童头上生了虱子,阿姨在他们的头上包一块倒了煤油的布来灭虫。脑膜炎流行时,煮一锅黑苦的大叶桉树汤喝,那个苦味真受不了。幼儿园男女用一个厕所,也曾被母亲领进浴室洗澡,理发须坐在横于椅子扶手的木板上。假日结束要回幼儿园了,我和弟弟躲藏起来,但最终被父亲找到,后脑勺上挨了巴掌。父母上班,哪有时间管我们呢,幼儿园是必须去的。幼儿园又教唱歌,又教舞蹈,老师弹着风琴,小朋友边跳边唱:蝴蝶呀蝴蝶身穿花花衣,飞来飞去採花蜜,你喜欢我来我也喜欢你,唱歌跳舞做游戏。有这样的童年,真的是很幸福了。幼儿园的儿童上了步校大礼堂舞台,是个新疆舞《掀起你的盖布来》。我扮演一个画了仁丹胡子的老头,头上盖了一块红布,几个小女孩围着转圈,唱着:掀起你的盖布来呀,让我看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圆又圆呀,好像天上的红太阳;掀起你的盖布来呀,让我看你的眉毛,你的眉毛细又长啊,好像天上的弯月亮。结果红布掀起来了,却是个大胡子老头。叔叔们哄堂大笑,我则跟小女孩跳在一起。有一次父亲来幼儿园看我和弟弟,说要下连队锻炼。我以为是要打仗,很担心他的安全。其实是步校组织的一次军事活动。陈海涵少将任步校校长是58年至61年,到桂林后他组织教员下连队当兵半年进行锻炼。不论年龄大小、资历深浅、学历高低,都要以一位普通战士的身份,和战士同吃、同住、同劳动、同训练、同娱乐。父亲参加了55军的野营训练,他在电白的海边捡了许多很漂亮的贝壳带回来,我和弟弟放在洗澡的木盘里倒上水,玩得不亦乐乎。在国家困难时期,陈校长规定大家吃饭用小碗,发现用大碗的就严厉批评。据说学员一天只能吃饱一顿饭,还有人说人人饿肚,但我没有这个印象。在全国闹大饥荒时期,步校的孩子都能吃饱饭。

接任的校长杨大易,四川人,33年的红军,55年的少将,曾任38军112师师长。魏巍写的散文《谁是最可爱的人》,即出自该师。而另外一个故事,在朝鲜他的人民军老部下报告,前方有个黑人团。结果种种原因,打乱了部署,导致彭德怀找梁兴初军长算账,而梁找杨算账。后来知耻而后勇,才有了“万岁军”诞生。

桂林步校的原址在广西大学理工学院,抗战胜利后,迁回了桂林雁山园。但总部并没有回到雁山,而是在南溪山将军桥一带办学。这里的环境很美,遍生桂花树、香樟树、乌桕树、枇杷树。院里挖出一个个鱼塘,种上了莲藕,水面开出美丽的荷花。我们摘下荷叶顶在头上,成为好玩的帽子。我和育川用瓦片打水漂玩,跳跃出好远好远。有个统计,步校面积190万平方米(72公顷),5山9湖,或曰5·3平方公里,有军中小桂林之称。其实对于山水,人们并不很在意,桂林的美景太多太多了。总的来说,步校有点像个充满生机活力的大杂院,军官都有家庭,孩子无处不在,战士学员掺杂其间,非常融洽和睦。天天有歌声、笑声,充满人间烟火气和文化生活气。桂林还有母亲曲阳老家的一位亲戚,我称她妗子,她的女儿我称表姐,长得很像我母亲。妗子来到幼儿园,把我领去她家玩。她的丈夫李志英,还是桂林市的一位领导人,很早就参加革命,想不到南下在桂林落户了。步校北门旁边的南溪山下有一清溪名曰“安溪”,在溪水上建了一座“将军桥”,又名安溪桥,据说是纪念五代十国的彭彦晖将军。在桥的北头,立了一块牌子,上书“载重8吨”,过了这个重量,桥就会塌掉。桂林市政府在离桥一里远的地方建了“将军桥小学”,1960年我8岁,家里给买了一个画着哪吒闹海的铅笔盒,左胸佩戴一枚布制的校徽,挎着书包走进步校东门一路之隔的“桂林市将军桥小学”。因为离步校太近,也就十米距离,所以步校少将、大校的孩子也在里读书。将军桥小学建于1954年,地处桂林之南,东临漓江,门前就是崇信路,旁边就是崇信村。准确地说,应该叫崇信路小学或崇信小学才对。初始学生不足百人,后来逐渐增加,又招收了不少步校孩子,才有点学校的模样。到七十年代,因为文革,学校改名桂林市八一小学,显然是与步校有关,不过后来又恢复了原名。学校全是泥土地面,下雨成了烂泥。学生大多来自农村,几乎都打赤脚和穿草鞋,军队子弟则有鞋穿。学生讲桂林话,从四川来的孩子很快就学会了,只有回家才讲普通话。学校操场的面积约一亩地,在这里既做课间操、集会,也踢足球。不管晴天雨天,都有学生在操场赤脚奔跑。球门后面有个临街的高台,阳校长、汤主任站在台上讲话。老师的办公室很旧很乱,但墙上挂了徐悲鸿的奔马,还有一瓶水培的万年青。学校简陋的厕所真赃,入厕的学生光脚上沾满了尿液,但农村的孩子哪会在意这些。有天学校旁边的崇信村着火,众人纷纷从村边的池塘打水扑救。我们站在步校的围墙后面观看,有解放军叔叔赶去救火。学生很在意那个老师厉害,比较害怕毛老师,因为他会用教鞭敲学生的脑袋。地方学生比较淘气,农村的孩子有一股疯劲。下课老师说“同学们再见”,学生说“老师卖面”。老师生气,说学生“要死不断气”,学生还用俄语发音说老师“我气死你”。将军桥小学的女老师穿了一双半高跟鞋,她便有了“三寸半”的绰号。当时认为,只有资产阶级的女人才穿高跟鞋。将军桥小学的学生很会玩,玩打三角游戏,因为需要香烟纸来折叠,我们经常跑垃圾堆,找那些牡丹和凤凰烟盒。还有敲铜钱、扣乒乓球、打陀螺、子弹壳砸纸炮、跳绳、跳方格、夺窝等等。在操场做课间操,在教室做眼保健操。虽然学校的一切都很简陋,但孩子们都很快乐。步校建了个烧石灰的大池子,将生石灰放进去加水变成熟石灰。我们捡来一些玻璃瓶子放入生石灰,然后灌入一点水,快速拧紧盖子,跑远了,看着瓶子一声爆炸,四分五裂。如果投进鱼塘,还能炸上鱼来。步校叔叔烧文件,我们帮忙用棍子翻挑玩,结果挑到了脑袋上,把头发给烧焦了。我和育川在上学途中,把软熟的红薯甩到大礼堂的墙上,像一块块摊晒的牛屎。在那个年纪,不干点坏事就不快乐。育川参加了一项副业,敲碎花岗石作为炼钢之用。有些人的背心上印了“桂钢”两个字,我却不知全国在大炼钢铁。桂林除了主要街道都是土路,路边可见丢弃的烂草鞋和一滩滩的牛屎。有孩子在上面插了鞭炮燃放,自以为跑到了安全的地方,谁知一声爆炸浑身中招,引起旁观者的欢呼和跳跃。有胆大的孩子从库房里偷来演习用的鞭炮,我得到一枚巨炮不敢燃放,便撕开来点着火药。谁知猛烈的燃烧呲着了眼睛,难受了好几天。后来有叔叔挨家询问是谁偷了炮仗,最终不知查出没有,反正不是我干的。以致有一阵子教员叔叔看我们的眼光怪异,或问你在这里干什么?步校孩子多啊,总有些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别看都是军官子弟,父母从不给我们压岁钱和零花钱,他们不买零食,我们就吃不到。为了几分钱,学员的铅皮牙膏被我们盯上了。他们的盥洗房建在露天,小孩子看谁的牙膏快用完了,就把剩余的挤在牙刷上,牙膏皮拿去卖钱了。两分钱一个,可以买糖吃。步校的孩子经常能搞到铜子弹壳,也能卖钱。将军桥小学校门前,有小贩售卖大瓶装的酸萝卜、酸豆角、腌花生芽,用竹签子穿了拿在手里,颇能吸引同学的目光。还有卖煮花生和野果桃金娘的,用小竹筒来计量。孩子们注意到步校山洞里贮藏的水仙花球茎,便当手榴弹互相投掷,扔的满地都是。到了冬天,癞蛤蟆在土里打洞藏身,我们将这些“癞格包”用马钉刨出来,一个个凿死,认为那是坏东西。步校的大孩子,会唱美国电影《音乐之声》主题曲编出的儿歌:“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裤子上茅房,茅房有人,憋不住了,窟嗒一声拉裤裆”,后来竟然连女生也会唱了。

步校的男孩子没有几个不调皮的,打架更是常见,但多是跟地方的孩子打。育川是个很老实的孩子,做作业一丝不苟,样样都比我强,但也有挨打的时候。他爸爸用的是竹扫把上的细竹条,并且挂在墙上,成为一个乘手的刑具,我多次见到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的场面。裘叔叔受过正规的旧式教育,对孩子的要求很严。不过我母亲也有最严厉的惩戒,她用的是一把三指宽的尺子。一声喝令,必须乖乖脱下裤子挨揍,三下为止。我跟弟弟在提裤子的时候,相视而笑,结果母亲看见,再脱一次裤子挨上三板。待到南区两层的“家属大楼”(灰大楼)建成,一些营连干部搬了过去。我家告别北区,成为楼下的住户。另外与鱼塘相隔的大楼,因为一次失火而得名“火烧大楼”。这次搬家,我与伙伴开始在南区食堂又称工人食堂吃饭。这里用瓦罐蒸熟米饭,饭票分为一两、二两、三两、四两,小学生二两够吃。有位建平同学报数的嗓门洪亮,获得了“二两”的绰号。既住南区,上学走的南门,要经过山下一片坟地。我们抱了瓦罐边走边吃,吃完随手塞进坟墓的窟窿里,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再送回食堂。透过坟墓的窟窿,可见里面的陶罐,想必是装骨头的。还有小小的墓碑,看不懂上面的刻字。对于坟场,我们结伴而行,并不害怕。快到学校时,听见当当当敲铁轨的预备上课钟声,于是奔跑起来,害怕迟到了。回家做作业基本无人指导,有位大我几岁的秀梅姐姐,耐心为我辅导作业,她一口一个“比方”来启发我,内心充满好感。有天晚上电影快开演了,作业却不会做。母亲上夜班之前,要求做不完不能看电影。我急忙找邻居大妈,可她是个文盲,啥也不懂。步校的军官家属多来自农村,没有文化,只会做饭,浑身的葱花油烟味。有一次家门前的操场上发现了一个老鼠洞,我想从里面挖出粮食来,就挖坑之后伸手进去掏老鼠,却忘记了老鼠会咬人。我的中指端被狠狠咬了一口,好在旁边就是门诊部,在哭泣声中我先挨了一针破伤风抗毒素。之前经过皮试,我是过敏体质,必须分开来打。结果当天晚上有一场电影,待最后一针从屁股上拔出来,我提上裤子奔向大礼堂时,看到的却是散场的人流。当晚我睡不着觉了,体会了一番十指连心的痛苦。桂林到处处有风景,上学的路边,看似很普通的山脚,却有着许多低矮山洞,钻进去如同迷宫一般,非常好玩。山山有洞,洞洞有水,是桂林的特色。山洞一般口部较小,而进去就是宽大的宫殿,一个个钟乳石令人惊叹不已。这些奇石让我曾经想当地质学家,我收集好看和怪异的石头,仔细欣赏它们。孩童正处在天真烂漫的时期,而我却有些不太正常。有天我突然哭了起来,路过的叔叔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害怕死掉。叔叔笑了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死掉呢?大概他以为,这根本不是小小年纪所忧虑的问题。我怕死掉什么都没有了,永远的没有了。死掉会不会被扔在路边,埋起来土压在眼睛上会不会很难受?还有,我们是不是永远这么大,说会长大是不是大人在骗我们?步校的孩子分为三个年龄段,出生建国前的大孩子一般不跟我们玩,小的也是一样。大孩子在鱼塘边用弹弓隔水互射,俨然一个战场。他们有时打架,或从南区的军械库“找到”铅管熔化,倒在地上挖出手枪模子里铸枪。育川同学搞到一柄带鞘的美军刺刀,让我们羡慕不已。南区有军械工厂,有汽车队,还有各式各样的枪支和手榴弹,甚至钢盔也有。也许是见惯的原因,大人对武器并不上心,小孩子偷偷搞几个来玩寻常事。路上见到叔叔提了一把日本战刀行走,说是拿去杀牛的,还说可以一刀砍断自行车大梁。步校学员诗:步兵学校,座落桂林漓江旁无数战友在这里锤炼成栋梁望着那张校园老照片,多想看看如今校舍训练理论学习红蓝雄辩在教室战术训练如同猛虎越山冈难忘豪迈歌声伴着一二一难忘桂花树下日夜练兵忙步兵学校,我们终生都难忘那年那月从这里出发上战场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

石渝生,1952年生于重庆,58年在桂林,66年在海南,69年服役于海南军区榆林要塞任参谋,82年转业于河北辛集市文联。2012年退休,居住石家庄。

来源:大院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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