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家好！今天我们开始分享刘威炘的《 弄翰余沈》。刘咸炘（生于1896年，卒于1932年），学者，书法家。字鉴泉，四川双流人。幼而聪慧，及长，于学无所不窥，著述甚富，所著总名之《推十书》。有《宥斋丛书》所著达百馀种。二十岁时即主讲尚友书塾，后曾任敬业学院哲学系主

大家好！今天我们开始分享刘威炘的《 弄翰余沈》。刘咸炘（生于1896年，卒于1932年），学者，书法家。字鉴泉，四川双流人。幼而聪慧，及长，于学无所不窥，著述甚富，所著总名之《推十书》。有《宥斋丛书》所著达百馀种。二十岁时即主讲尚友书塾，后曾任敬业学院哲学系主任，成都大学、四川大学教授，蜀都人士从者甚众。工书法，风格近包世臣。书学论著有《弄翰余沈》。

刘氏论书重视书法艺术之本质。对康有为等过份推誉碑学，持保留态度。精义时见，颇多启迪。《弄翰余沈》一书有尚友书塾刊本，于四川以外地区较为罕见。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原文1】

愚年十五即妄以书法教人，实则见闻陋、临摹少，徒恃天姿喜浏览，遂尔高谈，宜不足信也。昔尝有一小册，杂记谈书之语，名曰《弄翰余沈》，钞纂琐碎无条理，今因诸生学书，不可无以教之，乃以次略说，仍用旧名。

【今译1】

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贸然想要教导别人书法，实际上当时自己见闻浅陋、临摹的作品也很少，仅仅是凭借着一点天资，又喜欢随意浏览一些书法相关的内容，就开始高谈阔论，这样的言论自然是不值得相信的。过去我曾有一本小册子，里面杂乱地记录着一些谈论书法的话语，书名叫《弄翰余沈》，内容都是东抄西纂的，琐碎且毫无条理。如今因为有学生们学习书法，我不能没有可以教导他们的内容，于是就按照顺序大略说一说，仍然沿用原来的书名。

【原文2】

见闻陋者，诚不可以谈书。雇此事正类于诗，自有别才，初不尽由知识。见闻博者，不尽能书，虽喜论书，言亦或中，而终不能深切。亦有本能书，而好夸大，因见闻之博，反多作英雄欺人之语，近人大都不免此弊。吾今所说，止抒其浅陋之见，务真而不务奇，务确而不务大。

【今译2】

确实，见闻浅陋的人是不适合谈论书法的。但这件事其实和写诗很相似，有的人天生就有这方面的才能，并不完全取决于知识的多少。见闻广博的人，不一定都擅长书法，虽然他们喜欢谈论书法，说的话有时也能切中要点，但终究不能说得深刻透彻。也有本身会书法的人，却喜欢夸大其词，因为见闻广博，反而经常说一些故作高深、欺骗人的话，现在的大多数人都难免有这种弊病。我现在所说的，只是抒发自己粗浅的见解，力求真实而不追求新奇，力求准确而不追求宏大。

【原文3】

西风东播，言艺术者始自尊，然皆谓西洋主要艺术为雕刻，而中国主要艺术为绘画。实则华夏艺术，书画并重，而书之变化尤多，尤足表现个性。中华雕刻仅有而不盛，西人字体则本朴素无变化，故不成美术，二者正相当。西人论中国艺术而不举其书者，渠固不解也。乃中人之言艺术者，亦不及焉。

【今译3】

西方文化向东传播之后，谈论艺术的人开始自我尊崇起来，然而大家都认为西洋的主要艺术是雕刻，而中国的主要艺术是绘画。实际上，华夏艺术中，书法和绘画并重，而且书法的变化更为丰富，更能充分展现个人的个性。中国的雕刻虽然有，但并不兴盛，西方人的字体原本就朴素而缺乏变化，所以不能形成美术，这两方面恰好形成对应。西方人在谈论中国艺术时不提及书法，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可就连中国那些谈论艺术的人，也同样忽略了书法。

【原文4】

画学有史而书学无史，画科盛行而书科不盛行，此亦止知步趋西人，而忘其家宝之一端也。即使时流言艺术者，肯详述书学，亦必不能完善，以非所习也。然求之于古，亦复不可得。

【今译4】

绘画有专门的史论，而书法却没有系统的史论；绘画学科十分盛行，而书法学科却并不流行。这也是只知道盲目追随西方，却忘记了自己国家宝贵财富的一种表现。即便现在那些谈论艺术的人，愿意详细讲述书法学问，也必定无法做到完善，因为这并非他们所熟悉的领域。然而，从古代文献中去探寻，同样也难以找到系统的书法史论。

【原文5】

论书之文，齐整者多出唐人，后此则多零碎。近世以金石家之助，名迹发见甚多，而此道亦最蕃变。顾论者仅数家，如康长素之言六朝，叶鞠裳之言唐碑，虽特详而终非统系之作，此中宿学当注意补此缺憾，愚固不胜任耳。

【今译5】

论述书法的文章，规整的大多出自唐人之手，在这之后就大多显得零碎。近代以来，借助金石学家的助力，许多著名的书法遗迹被发现，书法这一领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专门论述书法史的人却只有寥寥几家，比如康有为（康长素）论述六朝书法，叶昌炽（叶鞠裳）论述唐碑，虽然论述得特别详尽，但终究不是系统全面的著作。在这方面有深厚学识的学者应当关注并弥补这一缺憾，我实在是难以胜任此项工作。

【原文6】

书之多变与诗文同，故其派别风势，亦可以论诗文者论之。乾、嘉以前，沿溯唐、宋元、明，嘉、道以后，乃有返于六朝之说，正与文同。至光绪时，六朝乃大盛，近更有高论三代派别者，其流弊为高而幻，偏而蔽，夸而欺，正与何、李、王、李之论诗文同。

【今译6】

书法风格的多变和诗文是一样的，所以书法的流派、风尚趋势，也可以用论述诗文的方法来探讨。在乾隆、嘉庆（乾、嘉）以前，书法的发展脉络是沿袭唐、宋、元、明各代的风格；嘉庆、道光（嘉、道）以后，就出现了回归六朝书法风格的说法，这和文学领域的情况是相同的。到了光绪时期，六朝书法风格大为盛行，近来甚至还有人提出关于夏、商、周三代书法派别的高谈阔论，这种观点的弊病在于过于高深虚幻、片面狭隘、浮夸欺人，这和何景明、李梦阳、王世贞、李攀龙等人论述诗文时的问题如出一辙。

【原文7】

故眼广气平者多兼取唐、宋，亦正与近世言中唐、北宋诗者同。意吾论诗文亦初高狭而后宽平，故于书亦初喜康氏之说，而后不尽从也。

【今译7】

所以眼界开阔、心态平和的人大多会兼收并蓄地学习唐、宋书法，这也和近代主张学习中唐、北宋诗歌的情况相似。想来我自己论述诗文时，一开始也是见解高远却狭隘，后来才变得宽广平和，所以对于书法，最初我欣赏康有为（康氏）的观点，后来却不再完全认同了 。

【原文8】

近人论书者，蛛丝马迹以徵源流与论诗文同。自是进步为昔人所不及，而欺人之语亦于是特多。翁覃溪广论唐碑，较昔之止守赵、董者高矣，然举一切唐碑悉归之王、羊之传，则局于宗王，而不知王不足以该南北也。

【今译8】

近代谈论书法的人，通过蛛丝马迹来探寻书法的源流，这和谈论诗文的方式一样。这自然是一种进步，是古人所比不上的，但与此同时，欺人的言论也特别多。翁方纲（翁覃溪）广泛论述唐代碑帖，比起以前那些只坚守赵孟頫、董其昌书法风格的人来说，境界要高了。然而，他把所有的唐代碑帖都归结为是王羲之、王献之以及羊欣书法传承的结果，这就局限于尊崇王羲之这一宗派了，却不明白王羲之的书法风格并不能涵盖南北所有的书法流派。

刘威炘的《 弄翰余沈》将分十七集讲解，本集到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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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勤奋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