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傅雪怀发了个微博,捐出节目的所有通告费,用于山区教育,占尽好名声。
(以下内容为小说原文,无任何不良引导,请放心观看)
我答应傅雪怀求婚那天,角落突然冒出无数摄像机。
原来我的男友是当红男演员,我们的恋爱只是一档素人恋爱观察秀。
刚刚还一脸深情的他,云淡风轻地对着镜头勾了勾唇角:
「任务成功。」
网上把我骂疯了,说我虚伪做作,假清高、死绿茶。
而傅雪怀发了个微博,捐出节目的所有通告费,用于山区教育,占尽好名声。
我没有闹也没有辩解,乖乖去跟家里安排的男人见面。
等到我俩订婚那日,那个远隔云端高高在上的人却气喘吁吁闯进来,失了一向的沉稳,双眼泛红:「应慈,你明明……先答应我的。」
1
耀星娱乐气派的大厦面前挤满了粉丝。
她们人人光鲜靓丽,手中相机好似长枪短炮,摄像头简直和我小臂差不多长。
手上举的各色小花布条子,我现在也知道了,那叫应援手幅。
只有我一个,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连衣裙,大草帽子白口罩,背个帆布双肩包,两手空空站在人群后边儿踮脚张望。
即使是酷暑七月,众人的热情依旧高涨。
虽然格格不入,但我很清楚,我们都一样,是为了傅雪怀而来。
傅雪怀,娱乐圈现役顶流男演员,长得好看不说,还是天赋型选手,演技超群,一双多情的眼睛,看条狗都让人觉得深情。
这两年不仅因为几部爆款电视剧在国内红透半边天,也因为参演国外知名大导的电影蜚声国际,可谓大银幕小荧屏双开花。
沉寂已久的玻璃大门终于被打开,迈出一双长腿。
众人还未见傅雪怀,便先尖叫起来。
因为走出来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正是傅雪怀的经纪人兼助理陆翔。
然而陆翔后面却没有傅雪怀的身影,只有两个鸭舌帽工作人员,推着个小推车。
他一副笑模样,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这么热的天,各位久等了哈,怀哥今天不在。但听说你们等了这么久,给大家都准备了奶茶和小礼物,人人有份。」
闻言,粉丝们立刻爆发出欢呼声。
眼见他就要转身进门,我使出牛劲挤出人堆,摘掉口罩大声喊道:
「陆翔!」
陆翔看我一眼,便怔住了。
「你……应小姐?」
他有点迟疑似的,轻声道。
刚才还欢天喜地的粉丝们也愣住了,接着就有个愤怒的声音反应过来:
「呀!是应慈那个贱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立时骚动起来,人堆中不乏「她怎么追到这了」、「不会还在痴心妄想吧」之类的声音,音量不小,像是故意让我听到。
我才不管这些声音。
「我要见傅雪怀,我没法联系到他。」
我声音清楚,坦荡荡地看向陆翔。
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露为难:「可是……节目已经结束了。」
是啊,节目结束了。
「你没听见吗?节目结束了大姐,你不会还没出戏吧?!」
旁边立刻有粉丝附和。
我摇摇头,也不过多浪费口舌:「我只想见他一面。你说他不在,我明天再来。」
嘘声四起,我捡起因为拥挤掉落在地的帽子,转身离开。
2
当晚我的这番不要脸行径,果然就上了热搜,伴有我在耀星门口的高清照片若干张。
那些照片抓拍时机颇为巧妙。
要不就是我被挤掉帽子的瞬间,要不就是我冲出去的跑步姿势。
天气又热,我的穿着廉价又土气,额头上全是汗,可谓丑态毕露。
这条热搜下果然辣评不断。
【妈呀,《恋爱写真》最新售后,土鳖村妹不远千里沪城追爱。】
【建议应慈这大姐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有妄想症,非人身攻击哈,就是感觉真的该去检查一下,不然影响她自己正常生活。】
【还真以为自己是当代灰姑娘啊,好荒谬。】
中间还夹杂着「傅雪怀好惨被神经病缠上」、「都是节目组造的孽该给傅雪怀赔点钱」的各种言论。
他们说的《恋爱写真》,是不久前刚刚火爆全网的素人恋爱观察综艺。
节目内容是邀请当红明星去到偏远小乡镇,深入一些没被娱乐产业荼毒的地方,以普通身份与节目组选中的素人相处几个月,相识、相处、恋爱,观察平凡人的真实情感历程,展现明星个人魅力,凸显出最真实的人性。
我,应慈,便是那位在毫不知情下被选中的素人。
作为被节目组拿着放大镜观察的普通人,我的各方面表现可谓话题度爆表,尽显人性丑陋。
话题度最高,当然是因为我的搭档,是当下最红的男演员傅雪怀,即使身处星光熠熠的娱乐圈,也是金字塔尖最受瞩目的那极少数。
人性丑陋,自不必说,网上早已把我的罪名编出了一套「恋学」,分析视频无数。
包括我是如何装清纯、如何营造清高人设实则处处引诱男人、如何处心积虑欲拒还迎拉扯暧昧,甚至还有我的「心机伪素颜」仿妆教学视频。
此间学问林林总总,玄妙精深,延伸出多个分支,不胜枚举。
今日更是平地一声雷,引爆全网,大家都震惊于我被骂了那么久,竟还脸大如盆毫不羞愧,远隔千里追到沪城,妄图再与傅雪怀亲密接触。
风雨声再大,第二天我还是准时出现在耀星娱乐的门口。
这次粉丝们早有防备,见我果然出现,白眼翻上了天,有几个还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身前。
陆翔也出来了,还是那套粉丝辛苦了的说辞,见我依然电线杆一样杵在人群里,而远处八卦狗仔的镜头对着我一通狂拍,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应小姐,跟我进来吧。」
努力忽略那些不满的抱怨和不屑的眼神,我挤出人堆,跟了进去。
3
我还是没能如愿见到傅雪怀。
在装修低调又高级的会客厅,陆翔还在艰难地试图跟我解释清楚,如今我的处境,以及我与傅雪怀的关系。
「你说这一切都是综艺效果,可是并没有人事先告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顿了一下,「难道我的感情……也是效果吗?」
陆翔摇摇头微笑:「不是这个意思,应小姐。」
他似不经意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玻璃门,「您应该也知道,如今这类素人观察类节目并不少,除了恋爱类,还有亲情类,城乡互换类,可以说都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这是市场的选择。」
「而且据我所知,节目结束之后,节目组方也有付给您比较丰厚的报酬作为出演费用,您也收下了……」
「可是我真的喜欢上傅雪怀了。」
我打断他。
陆翔喝进嘴里的水一口喷了出来,又看了一眼那扇门,见一点动静都没有,才继续说:
「应小姐,这世界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例子太多,也许因为那一阵子朝夕相处的原因,您觉得一时走不出来,我可以理解,但是人要向前看。」
「如果您对节目方的补偿还有不满,我司也可以再对您适当提供一些经济上的支持,但是需要在律师的见证下签署具有法律效应的合约,以确保后续您不会再对傅雪怀先生的演艺事业造成不良影响。」
「为什么他不出来见我。」
我有些木然,只知道重复这一句。
「……应小姐。」
陆翔似乎也鸡同鸭讲说累了,收起那常用的亲切笑容,平静地唤我一声,然后从上到下把我打量了一遍。
这眼神没有情绪,却像刮骨刀。
在节目结束以后,在刚才那些粉丝面前。
我感受过太多次这种目光,不是轻视,却比轻视更要命。
里面只有残酷却现实的三个字。
你不配。
「怀哥也希望你好,所以才……」
所以才不见我这个走不出来的神经病。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站起身,我故意放大了音量:
「我向学校请了长假,明天我还会来的,直到傅雪怀愿意出来见我为止。」
语毕,我拿着包包出了门。
我骗了他们。
第三天,我坐在回乡的列车上,看着网上传出来的新鲜照片。
陆翔在公司大楼门口,护着上车的傅雪怀,紧张兮兮眼神四处逡巡,似乎在警惕什么人出现的样子。
我不由自主笑出了声。
我哪有这么奢侈的长假可以请,来时我坐了三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回去亦然,在路上就要耽误很久。
再说,大城市的住宿费也太贵了,我负担不起。
我是撼不动大树的蚍蜉,只能虚张声势吓他们一下罢了。
照片里的傅雪怀还是那个样子,剑眉星目,好看得要命,一脸云淡风轻,似乎没有受任何影响。
我推开绿皮火车的一点点车窗,山野间的风喧嚣着朝我扑来。
4
在举国闻名,常常被骂上热搜之前,我是西南部山区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
傅雪怀的粉丝嘴巴虽然很毒,但她们对我的评价有三个字倒是比较中肯。
县城妹。
说县城都是高看我一眼,事实上我所在的镇子,远不能繁华到被称作县城的地步。
高铁只能到市里,市里要坐大巴去县城,县城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小客车,才能七拐八绕到这半山坳的偏僻小镇上。
我工作的学校是镇上唯一的小学,小学里老师学生加起来一共也就两三百人。
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是留守儿童,教师们也大部分有些年纪。
远方的风吹走了大山里的年轻人,打工也好,读书也罢,没有人的根会扎在这里。
我是学校里唯一二十多岁的老师,安于现状守着故土。
安于现状没什么不好,只是未来一眼望得到头。
连绵的青山,偏僻的村落,旧旧的教学楼,纯真的孩子们。
我的人生是山里爬不完的坡,是亘古依山长流的母亲河。
明月照峰峦,明月缺又满。
日日如此,没有波澜。
直到那天,傅雪怀出现。
周校长领着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来看他。
这太正常了,不说这些没出过镇的小屁孩,即使在外边儿上过大学的我,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明明只是一身羽绒服、白衬衣、牛仔裤,简单清爽如同大学生一般,却因为身高腿长,整个人显得舒展挺拔,清俊出众。
更不用说那张脸,看得那些窗口趴着的小男孩小女孩,眼睛都亮亮的。
周校长说他是来支教的音乐老师,让我最近带着他熟悉熟悉环境,讲一下学校制度作息。
站在门口的年轻男人,嘴角微弯,对我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眉目如星似月。
「应慈老师,我是傅淮。以后还要多麻烦你。」
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惊鸿一瞥的一眼,我心里却霎时警铃大作。
虽然姿态很有礼貌,但是状似温和的眼神下边儿,却透露着不羁,即使是彬彬有礼的语气,也是夹杂着轻佻和肆意。
就好像对一切的发生和未发生都成竹在胸。
如此这般隐藏着桀骜的眼神,还偏偏生了一副好看到不像话的皮囊。
这是我最招架不住的那种人,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哪里的话,傅老师太客气了。」
我挂起假笑,虚虚伸出一点指尖与他回握。
察觉到我显而易见的敷衍与疏离,他那多少有点公式化的笑容顿了一下,嘴角弧度渐深,像是突然来了点兴致。
5
傅淮很娇贵。
教职工宿舍的一楼,以前是校领导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在住,他一来,周校长却让出了自己的宿舍给他,自己搬去了楼上。
倒是傅淮丝毫不承这份情,我带他进到反复收拾打扫过的宿舍时,他显而易见地皱起了眉头。
「厕所呢?」
他眼皮一挑,看着一眼能望到头、顶了天七八平米的房间问。
「厕所是每层楼共用的,就在走廊尽头,那边儿。」我给他指。
傅小少爷明明表情没变,我却觉得他脸色黑了。
天地良心,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待遇。
他第一天去给五年级上音乐课的时候,嫌学校电脑太旧太卡,半天加载不出他的课件,差点当场把主机给拆了。
学校里是没有空调这种东西的,每个教室只有几个大吊扇,山上更是又湿又冷。他冻得直哆嗦,问台下的孩子们难道冬天就这么过?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除了这么过,还要怎么过。
食堂的饭是吃不惯的,教师会议也是不来的。
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只笑了一下,觉得第一眼判断是对的,他虽然那时看着温和又有礼貌,实则少爷脾气,在这里待不长久。
傅淮很缠人。
自从周校长说了要我多照拂他,即使是放学后,他也常常发消息打扰我。
一会儿是「小慈老师你下来一下,这个烧水的电热棒好像坏了。」
一会儿是「小慈老师救命,有只大老鼠在床下跑。」
每当这时候,我就踩着拖鞋火急火燎地从教师宿舍的三楼踢嗒踢嗒跑下楼去。
而当我在夜色里这样风风火火赶到 102 室的时候,就会发现烧水棒并没有坏,床下也找不到大老鼠。
只待我顶着他的视线将东西摆弄半晌、拿个大笤帚在床下扒拉半天之后,傅淮才会笑吟吟又轻飘飘地说:「大概是我搞错了。」
他坐在一边跟大爷似的监工,长腿交叠,姿态悠然,精致的脸蛋上没有丝毫愧疚,只接着夸赞:「小慈老师真是个好人。」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实在好看。
我即使是帮他做事,也全程面无表情,此刻却不敢迎向他的眼睛。
小慈老师。
自从使唤了我几次,傅淮就开始自来熟地这么叫。
事实上我比他还大上一岁,但我反驳的时候,他就伸出手比划一下:「小这——么多呢。」
我抬头看着傅淮放在我头顶的宽大手掌,与起码高我 20 厘米的身高,只能默默无言。
6
傅淮愣住了。
生活上的日常我尚能处处对他忍让妥协,但牵扯到教学,我一向有些严肃古板。
于是,不久我就因为他上课前竟然不核查教室里学生是否到齐,导致俩半大小孩儿钻狗洞溜出学校玩了一节课时间,而对他大发雷霆。
我气得脸通红,质问他:「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真以为是来过家家吗?」
他不明所以一抬眼皮,「玩就玩会呗,小孩都爱玩儿,天能塌啊?教育一顿就是,下次我好好点名不就得了。」
我闭目深呼吸,语气沉沉,「……你来了这么一阵,我不信你没听到过晚上山里狼嚎。」
傅淮愣住了。
「狼在冬天因为食物匮乏格外饥饿,也格外活跃,万一小孩溜进林里遇上了饿狼,你拿什么来『下次好好点名』?小傅老师,不要把这里当你的少爷体验生活游戏。」
已知我对他本就冷淡,还这样大吵一通。
已知我长相平平,姿色着实一般,整日素面朝天,为了凸显老师的严肃,还故意戴个大大的平光眼镜。
而傅淮呢,虽然我不认识什么大牌,但傅淮日常穿着的衣物,使用的生活物品,一看就知道质量很好,估计价格不菲。
这让一天到晚穿着臃肿耐脏黑棉服站在一边的我,更像个土鳖村妹。
我倒是不在意,因为孩子们、别的老师们也这么穿呀。
大家都土土的,只有他不土,那么他便是异类。
而这个异类还长得非常好看。
那他便更不可能对我产生任何兴趣。
可他却依然日日锲而不舍地,理所当然地出现在我身边。
吃饭要和我坐对桌,办公室的工位也特意换到我旁边。
即使在学生们和其他老师面前,也丝毫不避嫌,给旁观者造成一副形影不离的假象。
数学老师许秀秀悄悄跟我说:「哎呀,小傅老师不会看上你了吧!」
我噎了一噎。
要说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整日围着你打转,一点遐想都没有,这是不可能的。
但,刚开始这两个月,傅淮确实让我觉得奇怪。
他总让我以为他有点喜欢我,又总让我知道他没那么喜欢我。
这两个月来,他偶尔会流露出直白又多情的眼神,一直静静看着我替他解决生活大小事,目光炽热得让我如芒在背。
但发现我其实不吃这一套后,又会在以为我没看到的地方敛到所有表情,兀自沉思。
他嘴巴厉害,总把夸奖挂嘴边,什么「小慈老师真可爱」「小慈老师好厉害」之类,我从最初的有点不好意思,到逐渐听得耳朵起茧。
他周末去一趟县城回来,会给孩子们买点小零食,给老师们也买礼物。
到我这里的时候,桌上除了礼物,还有鲜花。
大家都是淳朴的人,不好意思起哄,我看向傅淮,他貌似害羞地抿抿嘴巴:「路边摘的。」
我很想问这冬月的山间,到哪才能摘到如此鲜妍美丽的花朵,却没有说。
只是跟老师们一人几朵地把花分了,对他说:「这么漂亮的花,大家一起分享好了。」
一句话的时间,他脸上的害羞早已荡然无存,耸耸肩,一副无所谓随便我的模样。
偶尔傅淮会貌似很关心我的个人爱好和经历,他问的时候我也都会说,但我相信他只是做了个托腮在听的动作,眼神是认真的,但思绪一定飞到别处了。
因为我昨天才告诉他小时候差点被狗咬,所以一直很害怕狗,今天他就会站在操场上,在阳光里远远地喊我,让我去摸一下那只趴在他脚边的大黄犬。
我在走廊上看了他半晌,快步走过。
我不知道他行为为何如此割裂,是不是只拿我当无聊支教生活的消遣。
可我能感觉到,有些地方,他也逐渐在变。
偶尔路过傅淮上课的教室,他弹着旧旧的木钢琴,一脸认真教小朋友唱「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叮当」的时候,我觉得他可爱。
刚来的时候他对柜子上有一点灰都会皱眉,洁癖得紧,现在他却从来不嫌弃孩子们到处打滚身上埋汰,给小脸脏脏的低年级孩子擦脸甚至擤鼻涕,都面色如常,目光温柔,这种时候,我觉得他可爱。
甚至,有天夜里雪太大,压得食堂后面的鸡棚半塌不塌,他毫不犹豫冲进棚里,腋下一边夹只鸡就往外冲,如此反复几次,以至于一身脏污和鸡屎味。老师们都忍不住夸他,我却提醒「其实拎鸡翅膀就好」,傅淮就跟才想起来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我笑出了声,觉得他可爱。
谁说的来着?
觉得一个人帅气、美丽,都无所谓,但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可爱,那才是真的完了。
7
我们就这么你来我往地处了两三个月。
又是冬夜晚上,山中夜色如墨。
虽然才九点,但今天实在太累,我便早早睡下。
电话铃声再度响起的时候,我难得地失去了所有耐心,只当小少爷又要使唤我,带着怨气按下接通键。
「傅淮,你到底想干嘛?!」
那边的人显然是被我劈头盖脸的质问吓到,微微沉默了一瞬。
「……小慈老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上次提过的那本书,这次回去我给你买来了。」
傅淮声音平稳,却像是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傅淮老师。」
我呼出一口气,终于再也忍不住:
「你也是成年人,难道不知道整天围着一个女孩转意味着什么吗?难道不知道大晚上总这样给她打电话出来单独见面有多暧昧吗?」
「这样下去我会以为你喜欢我,不要这样,随便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可是小慈老师,我就是喜欢你。」
「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傅淮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打断我,好听的声音里甚至有丝轻快。
我被他噎得清醒了。
然后便叹了口气。
「傅老师,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不是傻子……喜欢一个人才不是像你这样。」
「……算了,跟你也说不清,你没几个月就要回去的,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你长得又好看,以后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着。」
我说着就打算挂断电话。
「等一下,这不公平!」傅淮声量陡然升高,甚至有丝咬牙切齿,「你也没谈过恋爱,我……我也没有谈过,你凭什么定义我是不是喜欢?」
「……」
「你要是真那么懂……你倒是教我啊,应慈。」
他似乎冷静了一点,尾句里带上了诱惑意味。
「我凭什么……」
「到阳台上来,小慈。」
他循循善诱,用好听的声音打断我。
我肩膀夹着手机,披上外套推开门。
只听「嗖」的一声,一朵小小的火花从坝子里窜升到天空,再「砰」的炸开成夜空里的炫丽花火。
一朵,两朵,次第开放,照亮了山野冬夜的静谧天空。
操场里那几大桶看起来就很沉的烟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悄悄搬回来的。
傅淮就站在楼下抬起脑袋望向楼上呆呆的我,一张脸在烟花明灭下更是帅得惊心动魄。
「小慈老师,这就当是我交的第一课学费,好不好?」
那一瞬间,我想起《面纱》里瓦尔特对凯蒂说的话。
「我知道你愚蠢、轻浮、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他不够上心,他轻佻随意。
他不怀好意,他玩玩而已。
可是他那么漂亮,偶尔散漫的眼神里也许也有几分真心实意。
而我还年轻,而我正年轻。
灰头土脸,也没有财富和美貌可以骗取。
何必要畏手畏脚,害怕坠入呢?
8
傅淮这个周一从城里回来,又带回不少好东西。
小车在破旧山路上扬起尘土,后备箱是孩子们翘首期盼的百宝箱。
这次有充电就可以用,小孩子也可以很快上手的无弦吉他和一套小鼓,好几捆画册,还给老师们都带了新保温杯。
傅淮看着开心的大人小孩,脸上露出点近似于慈悲的神色。
每当这时候,我总疑心他在怜悯我们。
像是站在很高的位置,用抽离的心态在俯瞰我们这些泥泞中的众生。
他一看到人堆后边儿的我,眼睛就亮起来,三两步迈到我身边,笑眯眯的。
「这个是给小慈的。」
白色的小方盒子,好像是新款蓝牙耳机。
我抬头看他,却被他白色衣领边一抹艳色的口红印扎了眼。
我骨子里掩埋已久的自卑一下被这引子点燃。
气血上涌,手一挥,毫不客气地拍掉他手上的小盒子。
「你自己留着慢慢用吧,我的旧耳机挺好的。」
然后转身就走。
他不明所以。
我想,我果然只是傅淮在乡野山间吃的一道野味。
而他在大城市不知道有多少正餐。
然而这种赌气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当晚傅淮就第一次咚咚咚跑上楼来敲我的门,手里捏着那件有口红印的衬衣。
他的头发好像刚洗过,还未完全吹干,发尖湿漉漉的,却不及他眼神湿润柔软,眼中还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兴奋。
「难道你白天生我的气……就是因为这个?」
我想反驳说不是,但他的眼神太炽热,我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嗫嚅半天,只赌气道:「你上次说的什么喜欢我的话,我会忘了的。」
「不是的,小慈!这应该是回去挤地铁的时候不小心……」
「怎么偏偏就你不小心!」
我大声打断,又反应过来这样激动,其实显得我特别可疑,便突兀地沉默下来。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傅雪怀本来有些着急,此刻却平静下来,陈述事实,「你这是在吃醋。」
傅淮潋滟的眼眸里盛放着一个局促不安的我,他像完全看透了我的窘迫与羞恼,却故意加以点破。
「我好高兴,小慈,你在因为我吃醋。」
喉结翻滚间溢出几丝笑意,他灼热的呼吸仿佛喷薄在耳边,我的耳垂不受控制地发烫。
「你瞎说什……」
我刚想再无力地争辩几句,侧过脸的瞬间,却被他猝不及防的低头吻住。
炽热的唇舌如同等待已久般紧紧缠住我的,傅淮将我紧紧箍在怀中,一边缠绵悱恻地吻我,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好高兴」、「好喜欢你」。
冬夜的寒冷再无法侵袭,只因他怀里便是一片炽热燃烧的小天地。
他也太会亲了。
听着他胸腔里跃动的心跳,我腿脚逐渐发软,再也招架不住,只能随着他侵袭的唇舌不断地沉沦。
9
每周我也会回两次家,这个周末,我对奶奶说。
「奶奶,我……交男朋友了,他是学校里的音乐老师。」
虽然只是暂时的。
老人家自然是很高兴,一边把柴火往土灶里丢,一边欣慰地连声道:
「乖乖,你终于想通了呀?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奶奶看看,奶奶就说你还年轻,不要因为你爸妈的原因就……」
「奶奶!」
她知道我不喜欢她提起我父母,便不再说了,只是笑起来,显得很高兴,斑驳的皱纹挤压成更深的年轮。
奶奶是我留在这里的最大原因。
父母在我幼时便离异了,我跟着奶奶长大,妈妈早已改嫁外地,连模样我都快要忘记,父亲更是常年在外打工,过年也不回来。
在外面混得不好,干脆就彻底不回来了。
这是偏远乡镇里大家心照不宣的规则。
奶奶老了,人老了便会格外安土重迁,留恋故土,她不愿离开这个乡野小镇。
但她一直希望我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要像电视里那些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一样,去谈恋爱,去寻找自己自由的旷野般的人生。
不要再被困在大山里了。
可我没办法扔下亲人一走了之,我的人生并不值几个钱,与奶奶相依为命是我自己的选择,并不觉得是牺牲。
更何况小学里那些孩子们,多么像曾经的我。
如果连一个长久待得住的年轻人都没有,学校怎么支撑得下去呢?
我没打算走,傅淮什么时候会离开,我也不关心。
即使奶奶有一天离开了,我大概也会守着家里矮矮的小楼,孤独地老去吧。
只是在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里,我想任性一次。
即使傅淮是到了春天就会飞走的蝴蝶,我也想要短暂地抓住。
初恋的花一旦开放,便会有无比迷人的香气。
傅淮谈起恋爱来腻歪得要命。
那些刚开始的高傲眼神、桀骜不驯,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会无比认真听我说的每一句话,即使是我忘了的细节也挂在心上。
他说我看起来小小一只,表面柔顺,其实很有想法和脾气,所以更吸引人。
他给我写了动听的情歌,陪我看过雪夜里的星星,在人群后面悄悄勾住我的手,背着我走过泥泞山路。
说来也巧,傅淮想多与我待在一块儿,便有积雪沉沉堵了山道。
周末他没法回城里,我也回不了奶奶家。
我们在寂静无人又落满大雪的校园里牵手走过,这场景是属于我的《情书》。
我开玩笑说奶奶也想见他,他立刻欣然答应。
然后第二天堵了山道的积雪便被清理干净,我可以带他回家。
傅淮长臂一伸揽住我:「你看,这就是命。」
是啊,就有这么巧,连上天都好像在帮我们。
傅淮和我一起回家那一天,奶奶显得既高兴又忧心忡忡。
一方面傅淮表现得礼数周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堆补品作为礼物,一方面又非常乖巧,手脚勤快,帮着搬柴火烧水做饭。
他嘴巴也甜,一点没有和老人聊不来,土灶的火候不好控制,他就一直问老人,问完又夸老人家就是利索,生活经验足。
吃饭时也没有一直夸好吃,只是吃了两大碗米饭,把奶奶准备的菜给扫了个底朝天,露出意犹未尽的模样,一通丝滑小连招,给奶奶哄得眉开眼笑。
饭毕,傅淮又拿着一把铲子在院子里铲雪,很是起劲。
奶奶看着院子里的年轻男人,却有些担忧:「这孩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做这些砍柴烧火的活儿透着尝鲜的劲儿,长得还怪好看,这山里哪里留得住他。」
我没说话。
突然她又一拍脑袋,笑眯眯地:「哎呀,瞧我这脑袋转不过弯的,他留不下来,你就跟他走呀……乖乖,你可千万别顾虑我,我身体健旺着……」
「奶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我知道,傅淮没几个月就要结束支教生活回去了,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至少现在的我很幸福。
10
而在那些幻象般的甜蜜之后呢?
就好像是创伤应激障碍引起的暂时性遗忘症状一样,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忘了之后那部分不堪回首的记忆。
直到这次他们口中那档名叫《恋爱写真》的节目开播,我才清醒过来。
也可能是恶评铺天盖地,解析我各种行为的视频层出不穷,能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在那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我和傅淮甜甜蜜蜜谈了一阵恋爱,期间傅淮对我面面俱到,百般呵护,使出浑身解数倾心相待。
而我私下跟奶奶聊天的时候竟然叹口气:「先这么谈着吧,谁能保证以后呢。」
后采时傅雪怀看到这段视频,面色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对着摄像头说:「看来是我还不够努力。」
弹幕一片的【这女的挺会钓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欲擒故纵玩挺好】、【啧啧,这不就激起雪怀哥哥的好胜心了吗】
雪怀,傅雪怀。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我这可笑又荒谬的恋情里,男主角连名字都是假的。
那时的我还陷得不够深,没有到为了傅雪怀改变自己人生抉择的地步,所以他与那所谓的节目组一块策划了又一起,在我的贫瘠人生里算得上是惊天动地的事件。
傅雪怀为了给我过生日,半夜往学校赶,车子撞上了山道拐弯处的岩壁。
剧烈的撞击使得傅雪怀连人带车都飞了出去,差点摔下山崖,粉身碎骨。
幸好接着就有另外的人发现了倒在雪地里的他,将他救起送到医院。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着全身到处缠着纱布,腿上手上皆打着石膏的他,心都要碎了。
看我满脸心疼之色,傅雪怀还反过来安慰我:「小慈,我这不是没死呢嘛,笑一笑,人家还以为你丧夫了……」
说到这个词,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太妥当,顿了一下,眼神随即更加温柔:
「你知道吗,小慈。我在雪地里差点死掉的时候,最后想的竟然是,『好可惜,还没有好好地喜欢你很久很久』,以及,还没走到能向你许下承诺,共度余生那一天。」
共度余生这样的词,在经历生死后被他提出来,只让我觉得羞愧。
我一直想着,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么我将坦然放手,就当爱过一场也很好。
我以为这是对未来最理智的期许。
但他却是如此真诚,事事以我为先,为了我的生日差点丢掉性命,想要一直喜欢我,甚至想到了一生。
总说他是个骄傲的人,也曾以为他没有付出太多真心。
时至今日,我才发现其实都是我自以为是、恶毒忖度,我胆小又狭隘,不敢彻底交付自己。
歉疚与酸楚填满了我的胸膛,我紧紧抱住了他,两颗心从未贴得如此之近。
11
所以再过了一阵,当他终于康复出院,在春日芬芳四溢、鸟雀啁啾的山野林间向我单膝下跪的时候,我的心像早有预料般,不由自主柔软下来。
傅雪怀深吸一口气,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他说:「小慈,你可能会觉得太快,但是我实在太害怕哪天再出什么意外。在死亡的边缘,我的脑海里全都是你,我无比确信,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还说:「我知道你的顾虑,你的坚持,你改变了我很多,让我知道在这里,也能实现我的价值。我想和你一起陪着奶奶慢慢老去,看着这些孩子们长大成才,等到哪天你想要换个地方生活,我也都尊重你,和你一起。」
最后,他郑重又虔诚地吻了一下我的手背,将早已准备好的指环套上我的无名指,蛊惑一般:「答应我吧,小慈。」
微暖的山风吹来,一切都像是满怀希望。
「好。」
我听见自己说。
这一集节目下面有个评论是,好老套的招数,这也能上当,演的吧。
在我平凡的、一成不变的人生中,这绝不是烂俗情节。
生与死,爱与承诺,压在我身上是惊心动魄的滔天巨浪。
但在观看者的眼里,却是陈腔滥调的一抔流沙。
唯一令他们有新鲜感的是我的反应。
【几个月前还那么傲,现在不还是装不起来了。】
【她答应得好快,是不是等这一天都急死了,啧。】
【雪怀哥哥演技果然了得,就是不知道演了这好几个月,他自己会不会有点走不出来。】
不会的。
在我说出那个「好」字以后,他低下头,沉默了几秒。
但很快,他便姿态悠然地站起身,甚至还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再抬眼时,已是完全陌生的神色和表情,刚才的深情荡然无存,对着某个角落勾起嘴角。
「任务成功。」
那些隐秘的角落里,突然就冒出好几组摄像机。
我愣住了。
傅雪怀又露出了那种久违的、近似于怜悯的神色,拍拍我的肩膀,像是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已经完全呆愣在原地,最后只说了三个字。
「辛苦了。」
他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
然后便有高瘦的年轻人过来为他披上外套,傅雪怀没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开。
那是我至今见他的最后一面。
摄像机们如狼似虎,冲上来近距离拍摄我的微表情。
「应小姐,请问这几个月和傅雪怀先生的恋爱体验你有些什么……」
这批人,我是有些眼熟的。
这段日子他们常出现在镇上,说是在拍乡村纪录片。
也去过学校里采风,也去过我家,说要采访一下阿婆。
奶奶很高兴,拿出了自己做的蜜饯、亲手酿的梨膏招待他们,后来还跟我说,「说不定哪天能在电视上看到你奶奶哩。」
迟钝如我,现在才知道,他们哪里是在拍什么乡村人文纪录片。
学校里,甚至我的家里,恐怕早已布满了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在人生最幸福的顶点,我的世界被整个颠覆。
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沉默半晌,竟然笑了起来。
那场景很是荒谬。
12
傅雪怀从此彻底离开了这个小村镇,像他自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由于保密方面的考虑,节目在傅雪怀离开了一个月后才从头开始播出。
那便是我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的一个月。
而更大的风暴在后头。
《恋爱写真》一经播出,便引发了巨大的舆论轰动。
最初有不少人谴责此类题材,质疑节目组隐瞒真相欺骗素人感情,是否不太人道。
然后紧接着便有人辩护【看个乐子得了呗,现在的节目都是剧本,都是演员啊,你还当真了】。
还有一大部分人,其中以傅雪怀粉丝为主力,不觉得整个节目是编的,只觉得我是演的。
他们就是不信傅雪怀红透的半边天里,没有我这半边。
【说不认识别的明星就罢了,不认识傅雪怀?演点好的吧我说】。
不管演与不演,节目反正是爆了,傅雪怀的粉丝也梗着脖子边掐人中边跟着看。
我也全程不落的看了。
怎么说呢,节目组真的挺有水平的。
傅雪怀的人设是早就定好的,初期要略微像个不适应山村生活的大少爷,在对我一见钟情之后,要慢慢转变,学着去爱,也去做个合格的老师,展现人格魅力,慢慢吸引我。
关键的剧情和事件也是编剧的功劳。
刚到学校不久的那场吵架,提前弄得摇摇欲坠的简易鸡棚,衣领上的口红印,还有大雪封山他回不了家。
我自以为的真爱是楚门的世界。
我生活里的波澜是名为「娱乐至死」的大手在搅动风雨。
而最绝妙的高光剧情——车祸与求婚,则是傅雪怀亲自策划的。
在计划实施前,他对着镜头忐忑道:「感觉有点没自信啊,不知道她会不会上当。」
嘴上说着没自信,嘴角的笑意却分明写满了成竹在胸。
而我在节目里的人设,便显得没有那么精雕细琢了。
倒也没有恶意剪辑,只是挺会抓细节。
从最开始周校长让我带他,我的疏离、冷淡,吵架时候我称得上狂躁的表现,再与后期对傅雪怀温言软语相对比,显得我前面对他高冷的样子特别好笑。
当普通人的情感情绪不加矫饰地被镜头放大,就会因为过于真实显得不够得体,甚至丑陋。
网友们的微表情分析着实厉害,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对他「翻白眼」或者「不屑撇嘴」,但只要我有些微表情变化,弹幕就开始对我的白眼和不屑进行记数。
【此处是应姐白眼 2/38】【应姐不屑 10/45】
傅雪怀可谓是倾尽全力地追我,我还摆脸作色那么久。
网友分析,是因为傅雪怀总往学校带好东西,不管是给学生的还是给老师的,都是高级货,我逐渐看穿了傅雪怀的财力,所以才前后转变那么快。
世人所谓的「慕强」,便是对高贵的男明星无限宽容,对县城妹的一切都解读为虚伪造作。
网友分析到这里,便又衍生出一个新的分支可以骂。
那就是学校里恬不知耻的老师校长们,单纯的孩子们接受礼物与书本就罢了,凭什么这些大人也心安理得一次次拿傅雪怀价值不菲的东西,真是越穷的人越贪。
节目组没有剪进去的是,大家收了东西,每周也带家里的好吃的,腊肠、自家晒的茶叶,来分享给他。
我们以为这是互相关心,是友好和关心,也绝不知道他送的保温杯是国外大牌,而那条质地柔软的围巾竟然价值好几千块。
一个山里孩子一年的生活费也没有这么多。
明明都是无辜的人,却因为这档节目,平白遭受了许多骂名。
13
最开始火并没有烧到小镇里来。
因为在这里,会去看这种网播综艺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只有学校里的老师们知道了这件事,摇着头说,世道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周校长更是自责,因为他被节目组编造的所谓志愿者项目欺骗,才接受了傅雪怀这个来学校里当音乐老师的陌生人。
但小镇毕竟也不是什么避世之地,随着节目收视率节节攀升甚至破纪录,天天霸榜热搜,很快,各家媒体、网红、博主,都纷至沓来。
小镇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有在校门口做直播的,对着摄像头激动地喊「家人们这就是傅雪怀待过几个月的学校」,有在我奶奶家门口蹲点的,有不知何处搞到我联系方式的,所谓采访,一天八场,恨不得把话筒塞我嘴里。
因为担心不接受采访他们会一直蹲守在学校或者家门口,我来者不拒,所有采访都接受了。
于是网上把我骂得更狠,说我这么大曝光度,不就是想火,哪里像个受害者。
在那些采访里,我没有哭,没有闹,平静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他们问我节目结束了还和傅雪怀有联系吗?我垂下眼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后来被营销号单独截取了,被做成无数个版本的短视频发得全网都是,中心意思就是我深陷情网,难以自拔,节目结束后仍黯然神伤走不出来。
他们还问我节目后面是否还有更加劲爆的剧情。
我沉默了一下,说:「大概是有的。」
这个时候求婚的剧情还没有播出,正放送到我刚和傅雪怀谈上恋爱。
但这段采访被放到网上之后,便有傅雪怀要向我求婚的风言风语不断在传。
节目组气疯了,这可是后期节目的一大爆点,不该此时提前走漏风声,于是久违地再度联系我,语气不是很客气。
「应慈小姐,我不是很想提醒你,但当初拍摄完最后一场,你可是跟我们签了保密协议的。」
是啊,节目结束之后,我签了两份协议。
一份是节目内容的保密协议,另一份,则是免责协议。
协议里要我声明,此节目没有侵犯我的人权和隐私权,我在事后已与节目组达成一致协商,同意节目播出,并不追究他们任何责任。
只要我签了,就有一大笔钱。
副导演当时笑眯眯地对我说,「当然,应小姐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我们的条件,维护自己的权益。但是维权这事儿吧,你知道的,打官司也好怎么也罢,要花费大量时间金钱精力,而且舆论……不一定会帮您。」
我懂他意思,节目是他
小说名称:《恋综的骗局》
来源:图聊天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