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顺治三年(1646)十二月,大西农民军领袖张献忠被清军射杀,在张献忠死后,其余部在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的带领下撤往川南,随后在顺治四年(1647)进入贵州站稳脚跟。也就在同一年,大西军应云南土官龙在田之邀进入云南,以泰山压顶之势平定了土司沙定洲之乱,
顺治三年(1646)十二月,大西农民军领袖张献忠被清军射杀,在张献忠死后,其余部在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的带领下撤往川南,随后在顺治四年(1647)进入贵州站稳脚跟。也就在同一年,大西军应云南土官龙在田之邀进入云南,以泰山压顶之势平定了土司沙定洲之乱,并建立政权展开对云、贵的治理。
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孙可望等人认识到清军是其主要威胁,四人共同决议,确立了“扶明抗清”的战略方针,“我辈汗马二十年,破坏天下,张、李究无寸土,而清享渔人之利,甚无谓也。我放挈天下还之明朝,一雪此耻耳”。而在顺治七年(1650),永历政权在清军的压力下,节节败退,结束了对两广地区的统治,在孙可望的邀请下,于顺治八年(1651)来到贵州安隆所,改名为安龙府,开启了在大西军余部的拥戴下抗清的新阶段。
《小腆纪传》
顺治九年(1652),为了抬高自己在大西军中的地位,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孙可望逼请永历帝将自己封为王爵,“古来遇乱世称帝称王者不知凡几,王莽、曹操、司马炎难道不是做得来”。走投无路的永历君臣为了获得孙可望的支持,也迫于孙可望的压力,不得不妥协,封孙可望为秦王。
被迫以孙可望为秦王
称帝狂想曲永历朝廷向孙可望妥协,仅仅是迫于形势需要,所以内心自然不甘心;而孙可望得个人权力随着其势力的扩大也进一步发展,双方建立新关系根本不可能长久,矛盾势必爆发。
孙可望此人治理能力不错,大西军余部能在云贵确立统治,他倒是头号功臣。但其个人野心也大,请封秦王爵和迎接永历帝入境,部分开说是从扶明政策出发,但更多的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势的渴望,心中根本就没把永历帝当回事,安龙知府范应旭统计皇室人口,直接在簿册上写道:“皇帝一员,后妃几口,月支银米若干。”,孙可望看到这种极其简慢的写法后,并不以为怪,“可望见之,恬不为异”。
在处理事务方面,完全把永历帝当成了吉祥物,日常事务根本不做汇报,军国大事更是先在其大本营贵阳做出决策,然后通知永历帝即可,“可望假天子号令,行中外调兵催饷,皆不上闻,生杀予夺,任意恣肆”。
《安龙逸史》
看到孙可望势盛,永历帝无权,为数众多的的明朝官吏开始走上了投机之路,他们竟然无耻的想让孙可望取代永历,称帝自雄,这样的官吏在孙可望身边有,在永历帝身边也有。前者的代表如任僎,这货天天就是借天命倡言:“明运已终,事不可为矣”,主张永历帝禅位于孙可望。当时孙可望要去安龙陛见永历帝,就是被这货拦了下来,说什么“国主欲入安龙,恐二龙不便相见”,于是,孙可望连起码的臣礼都没有进行。
后者的代表主要是马吉翔和太监庞天寿,马吉翔怀揣着“(永历帝)让位于秦王,则我辈富贵无量”的目的,曾派门生郭璘前去对武选司主事胡士瑞做说服工作,“今上困处安龙,大势已去。我辈追随至此,无非为爵位利禄耳。揣时观变,当归秦王”。但胡士瑞心向大明,马吉翔被一顿斥责。而马吉翔太想进步了,居然还特意找武选司郎中古其品,帮他画一幅“尧舜禅受图”进献给孙可望,但这无礼的要求被古其品拒绝,这个无耻之徒马上向孙可望打小报告,导致古其品“被锁去,毙之杖下”。孙可望得知在安龙有这么一波拥护者,遂投桃报李,要马吉翔和庞天寿,承担朝廷内外的一切机务。
最为肉麻的还是孙可望帐下的翰林编修,他干脆在礼制上做文章,他为孙可望立太庙,中间放朱元璋牌位,左边放张献忠,右边则是“可望祖父主也”。孙可望原本就对永历帝这个天子不屑一顾,在这些人的鼓励下,自我感觉更好了,真的把代明而立的想法提上了议程,一个后明朝呼之欲出,“拟改国号曰后明,日夜谋禅受”,据《明末滇南纪略》记载,孙可望大概在在顺治十一年(1654)的五月确实有回滇正式登基称帝的举动,但在选定的日子里大雨如注,登基大典遂作罢,实际上可能是李定国等人的阻力太大才未能如愿。总而言之,孙可望想当皇帝的瘾很大,如果没人阻止,其板上钉钉是要“谋逆”的。
《明末滇南纪略》
孙、李失和而李定国对孙可望跋扈早有不满。在大西军余部刚刚据有云南的时候,李定国先至演武场升帅字旗,孙可望大为愤怒,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对自己当年的“兄弟”大打出手,生生的打了李定国50杀威棒,打的李定国不得不服,“定国不得已呼曰:‘我今服矣。’”,经过此事,尽管孙可望虚情假意的做了抚慰,但两人的关系至此出现裂痕,“定国之嫌隙由是成矣”。
在这次受责后,李定国被孙可望打发到云南平定沙定洲之乱以赎罪,没想到单干的李定国如蛟龙入海一发不可收拾,“终日操演兵马,制造盔甲,一年练就精兵三万人”,而李定国对孙可望强行请封秦王的作为十分看不惯,声言:“我等无尺寸之功,何敢受朝廷之封。”,成为其称帝的一大阻碍,孙可望开始视李定国为眼中钉。
孙可望杖责李定国
顺治九年(1652),为了抵御清军的进攻,孙可望派出两路大军对清军发动进攻。刘文秀、王复臣一路入蜀作战,出叙州、重庆;李定国、冯双礼出湖南、广西,由武冈经全州,取桂林。
李定国在这次出征时,为南明立下了旷世奇功,先后击毙了清敬谨亲王尼堪、定南王孔有德,“兵出凡七月,复郡十六、州二,辟地三千里,军声大振”。黄宗羲称此役“两蹶名王,天下震动”,李定国的声望在此役后猛涨,至此孙可望已经算是指挥不动李定国了。
看着昔日“小弟”蒸蒸日上,声望盖过自己,让孙可望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定国军威壮盛,不复受可望节制,可望忿盛”。于是,他就想以至沅州议事为名,把李定国召回身边趁机除掉,但被李定国察觉,“遂不行”。
《小腆纪传》
李定国击败清军,就让孙可望产生了“你行我也行”的错觉,既然不能直接干掉你,我孙可望也去刷清军的人头把你的声望直接压下去不就行了,大喊:“北兵本易杀,我辈独不得当。”
《永历实录·卷十四》:可望耻定国有杀两王之功而己不逮,抑见定国之杀两王谓敌易与也,遂欲独战以求多。
结果,事与愿违,孙可望面对清军直接现了大眼,自己精锐的驾前军和清军真干起来,完全不是个,被清军打的“积尸塞野”,武冈、靖州、沅平等地被清军攻占,这回两人的关系是真完了,“可望以是愧憾,益忌定国”,只是孙可望鉴于李定国已经“发育成熟”,自己不便发作,维持了表面兄弟而已。孙可望“稍思羁縻之”,李定国“亦姑应之”,两人矛盾就差一把火。
《永历实录》
永历帝在安龙,不能忍受孙可望的傲慢无礼,孙可望天天打着称帝的主意让永历帝万分恐慌。顺治九年(1652),在他了解到李定国和孙可望的矛盾后,就想秘密联络李定国前来救驾,他先私下对内监张福禄、全为国表达了这个意图。
《明季南略·卷十四》:可望待朕无复有人臣礼,奸臣马吉翔、庞天寿为之耳目,朕寝食不安。近闻西藩李定国亲领大师,直捣楚、粤,俘叛逆陈邦传父子,报国精忠,久播中外,军声丕振。将来出朕于险,必此人也。且定国与可望久有隙,朕欲密撰一敕,差官赍驰行营,召定国来护卫,汝等能为朕密图此事否?
张、全二人遂推荐武选司员外林青阳、主事吴士瑞等5人操办此事,这5人与首辅吴贞毓商量,前后两次分别派出林青阳、周官二人去李定国处求援,并封李定国为晋王。李定国看到这份“词旨哀怆”的诏谕后,十分感动,叩头出血,说道:“臣定国一日未死,宁令陛下久蒙幽辱!幸稍待忍之。臣兄事可王有年,宁负友,不负君。”,李定国在拟于粤中战事完结后,再去迎驾。
《西南纪事》
但此事不幸暴露,在永历帝派出周官前,为了支开马吉翔,将其打发到广西代永历帝祭祀兴陵(永历帝父朱常瀛之陵),马吉翔此时已经微闻永历帝派人联络李定国一事,中途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马吉翔遇到了往来联络的李定国帐下官员刘议新,刘议新认为马吉翔是永历帝的近臣,遂将永历帝派人出使李定国一事和盘托出,马吉翔大惊,飞报孙可望,此事就此失密。
顺治十一年(1654)正月,孙可望派亲信郑国至安龙调查,遂兴起大狱,逮捕了以首辅吴贞毓为首的十八人,这十八人算是条汉子,在百般逼供之下,坚决不出卖永历帝,只说是他们自己策划,此事“未经奏明”,永历帝完全不知情,“皇天后土、二祖列宗,今日蔡縯供招与谋密敕之事,以见臣子报国苦衷”。最后以“盗宝矫诏,欺君误国”八字结案。刑科给事张镌,内监张福禄、全为国被凌迟处死;翰林蒋乾昌、御史李欣等14人被斩首;首辅吴贞毓自缢。
尽管孙可望在马吉翔得协助下,取得了这场权力斗争的胜利,但永历帝与李定国的关系大大加强了。
《明季南略》
顺治十二年(1655),李定国在广东新会战败,元气大伤,所部“止存六千人”,孙可望立即派关有才、刘镇国等人率军赶来阻截李定国北上。李定国想出了一个奇招,让部队“衣甲皆皂”,装扮成清军的样子,关有才等人居然未经交锋,急忙逃跑,“以为清兵从天而下,遂同刘镇国跨马而逃”。其余部被李定国收编。
《安龙逸史》
孙可望当时不知道关有才战败,遂让白文选第二批往援,白文选在得知关有才战败后,在永历帝所在的安龙停留。为了防止永历帝落入李定国手中,孙可望派百户叶应祯去安龙要永历帝移驾,叶应祯“逼勒再三”,“宫中哭声徹内外”。
而白文选虽在孙可望帐下干,但已经看不惯他很久了,“然文选虽为可望用,心不直其所为”,他想方设法百般阻挡叶应祯的移驾行为,为李定国争取时间,“事须宽缓,若迫促至此,朝廷玉叶金枝,不同尔我性命。万一变生意外,若能任其责乎?”
顺治十三年(1656)正月二十二日,李定国至安龙接驾,顺利将永历帝接到军中。二十六日,离开安龙。二月十一日,到达云南曲靖。李定国率领精兵往云南昆明,受到了刘文秀等人的接应,诸将辎重,“惟(王)尚礼有异志,然所部止千人”,无法改变局面。永历帝于三月至昆明驻跸。孙可望由于家属都在云南,暂时不敢动手。
《安龙逸史》
李定国在姓帝入滇后,永历帝居然没有放弃对孙可望的招抚。顺治十四年(1657)正月,永历帝派原孙可望党羽张虎把尚留在云南的孙可望家属送往贵州。在永历帝派他担负任务之前,特意亲自召见,谆谆嘱咐让其做孙、李二人的和事佬,“秦、晋两王义当和好,此须卿一行”。并送金簪一枝为信物,许诺此事成行以后,封张虎公爵。
然而张虎这个孙可望的党羽,根本不顾大局,上来就挑唆孙可望造反,在来到贵州后即将永历赐予的印信交给孙可望,并将永历帝赐金簪的意图曲解为意图让自己行刺,“臣临行时,皇帝赐此簪,命臣刺国主以报功,许封臣二字王,臣不敢不以上闻”,还称李定国兵马不满三万人,“可唾手取也”。孙可望闻言大怒,再加上“既得妻子,无复顾忌”,大骂“上负我,定国、文秀叛我”。遂决意反叛攻打云南。
《皇明末造录》
八月,孙可望率兵10余万(兵力方面各史书记载不一,有10万,14万,70万等说)向云南进攻。孙可望气焰十分嚣张,特意打造枷锁300副,打算解送永历君臣。消息传到云南,李定国遂率3万军队迎战。
从表面上看,双方力量相当悬殊。但孙可望一军颇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其很多部将都看不惯孙可望的所作所为,“马惟兴、马宝、马进忠三人以同姓称兄弟”与白文选联络,“共谋助李定国”。九月十五日,双方在曲靖交水对峙,孙可望兵10余万,列三十六营;李定国军布列三营,距离十里下营。孙可望仗着自己的兵力优势,命张胜、马宝二人率兵数千(史料记载各有不同,有4000之说,有7000之说)抄小路直取昆明,到时候和叛将王尚礼等人里应外合破城,想来一个以正合,以奇胜。
《明季南略·卷十四》:尔可率领武大定、马宝,选铁骑七千,连夜走小路至云南城下暗袭之。城中有王尚礼、龚彝等为内应。尔一入城,则定国、文秀等知家口已失,不战而走矣。
孙可望部的前线总指挥的白文选早就和马维兴、马宝等人计划阵前反戈。白文选以视察的名义驰入李定国军中,要李定国迅速展开决战,马惟兴等人已经准备里应外合接应,晚了事情泄露就来不及了,“此时宜速出兵交战,马宝、马惟信及诸要紧将领已俱有约,稍迟则事机必露”。李定国、刘文秀一开始还犹疑不定,白文选火急火燎的说:“若再迟,则我辈死无地矣!有一字诳皇上、负国家,当死万箭之下,我当先赴阵前,汝等整兵速进。”,说完上马飞驰而去准备战斗,而孙可望惊闻白文选投附李定国,本想退兵,但在马宝的“积极请战”下,孙可望遂决意留下会战。
《明季南略》
马宝在得到孙可望进攻昆明的意图后,立刻向李定国传递情报,要李定国速战速决。李定国在接到马宝的情报后,“大惊”。当机立断将决战日期从二十一日改到十九日。十九日,李定国、刘文秀率全军3万人出战,孙可望命诸军迎战。两边一开始交锋,李定国部出师不利,骁将李本高被杀,“文秀退回,定国亦为小却”,孙可望大喜过望,命全军出击追杀,李定国部陷入不利态势。
白文选眼看形势危急,亲率5000精骑向马惟兴阵前冲去。马惟兴与白文选合势从孙可望后阵进攻,“所向披靡,连破数营”,李定国、刘文秀全力挥军出击,孙可望部阵脚大乱,忽然阵间大批人高喊:“迎晋王(即李定国)!迎晋王!”,10余万军队顷刻瓦解,孙可望大呼:“维兴诸营俱叛也。”,在少数兵马保护下,仓皇逃走。
《明季南略》载交水之战过程
在交水之战如火如荼的展开时,张胜、马宝在九月二十一日已经到达昆明附近,马宝揣测城中无备,在城外到处放火提醒城内,“恐无人知此一路之兵,各处纵火,俾百姓惊传,会城知守”,让偷袭变成了明攻,城里才反应过来进行守备,永历帝还把有可能内应的王尚礼召入朝中监视。
张胜率兵到达省城后,见城中已经有备,便放弃了突袭的打算,还看到了李定国在交水击败孙可望的露布,情知大势已去,马上带兵退去,遇到回军的李定国部,马宝立刻反正,张胜被击败溃逃,后为部将李承爵所杀。
孙可望在被击败后,走投无路的他带领官丁、妇女家楼数百向清廷投降。对于清廷来说完全是喜从天降。作为秦王,他知道太多的军事机密,投降后,对永历政权的虚实和盘托出,给清廷击败起义军提供了天赐良机,“及可望降,知敌人内讧,于是(洪)承畴、(吴)三桂疏请大举”。
《明末滇南纪略》
而李定国处理战后事宜则并不公允,极不信任孙可望的部下,“晋王以收获孙可望之兵曰秦兵,滇省旧兵曰晋兵,由是孙可望之兵心懒矣”,大西军余部经孙可望扰乱可谓是元气大伤,完全削弱了今后的抗清力量。
引用文献:《安龙逸史》、《皇明末造录》、《明季南略》、《小腆纪传》、《小腆纪年附考》、《西南纪事》、《永历实录》、《明末滇南事略》、《爝火录》、《南疆逸史》
来源: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