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太原城东南山脚下有一古刹名永祚寺,俗称双塔寺,“双塔凌霄”为“古晋阳八景”之一,是太原的地标性古迹。1934年8月的一天,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一早来到双塔,见其雄浑大气、蔚为壮观。左腿不灵便的梁思成吃力地攀上西塔顶,看到塔顶铭文写着:“建旧塔功德主,山东布政司参
▲双塔雪霁
太原城东南山脚下有一古刹名永祚寺,俗称双塔寺,“双塔凌霄”为“古晋阳八景”之一,是太原的地标性古迹。1934年8月的一天,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一早来到双塔,见其雄浑大气、蔚为壮观。左腿不灵便的梁思成吃力地攀上西塔顶,看到塔顶铭文写着:“建旧塔功德主,山东布政司参议傅霖同男傅之谟。”旧塔即东之文峰塔,傅霖是傅山的祖父,傅之谟是傅山的父亲。西塔即后建的宣文塔,也称“舍利塔”,为第十一代晋王朱敏淳采纳五台山福登大师建议而建。
傅山画过一幅《文笔双峰》,题跋云:
双塔用形家者言,补太原文峰,各十三层,朝暾初旭,垂影河中,云仿佛笔之蘸研池也。
这一小段话可视作傅山对祖父傅霖的致敬。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太原士绅推举深孚众望的傅霖为首事,开始“补风水”工程,以“开山川之形胜,创文运之兴盛”,依据即“堪舆家言,谓塔在巽峰,则文运胜”。
▲傅山画题《文笔双峰》
这可从邑人王道行(号龙池,曾任四川布政使)《请傅应期主建塔事》一文证之,有云:
间世奇才,避时大隐。森森玉表,并擢秀于青云;采采凤毛,已翔辉于丹穴。荀家兄弟,俱是人龙;谢氏衣冠,无非宝树。……某等洁傧俎豆,推戴宗盟。徼一日之欢,创千年之烈。
从该文可知,鉴于傅霖在当地的崇高地位,受到地方士绅委托,请和傅氏兄弟友善的王道行撰文,礼请傅霖出面主持建塔。其时,任礼部主事的东林党人韩万象亦曾监督太原双塔寺修建,韩万象是傅山叔祖傅霈之婿,他娶的是傅霈的长女。
经过3年多的辛劳,于明万历三十年(1602)在太原东南郝庄的山冈上建成一座砖制文峰塔,形制质朴,似如椽巨笔。有塔必有寺,因而还依塔兴建低矮殿堂,命名永明寺,后改名永祚寺。
文峰塔建成5年后,傅山诞生。他的好友戴廷栻在《石道人别传》中写道:傅山3岁时,父亲傅之谟偶然吟诵《心经》的句子,傅山不觉应声诵其下一句。清康熙年间曾任山西学政的嵇曾筠为傅山撰《传》,称“山生而颖异”。
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文峰塔建成6年后,第十一代晋王朱敏淳感到永明寺太简陋,与太原“九边重镇”的地位不相称,遂邀请五台山福登大师前来主持扩建永明寺。69岁的福登大师来到太原,以“旧塔微侧,更建新塔”为名,建议晋王在文峰塔西北新建一座佛塔。经过4年的精心建造,明万历四十年(1612),在旧塔西北方相距46米的地方建成八角13层新塔,命名“宣文佛塔”,“宣文佛塔”四字,嵌刻在东南洞门上方一层檐下的斗拱空隙之间。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阳曲县志》有“福登得舍利藏塔内”记载,说明新塔起着佛塔的功能。福登又建成楼阁式无梁建筑大雄宝殿、三圣阁,终因年迈体弱,积劳成疾,于明万历四十年(1612)秋抱病返回五台山,3个月后圆寂于显通寺。因未完工的永明寺与五台山敕建永明寺同名,福登在扩建时更其名为“永祚寺”。这一年,傅山才6岁。
据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阳曲县志》载,双塔建成之后,楼阁巍然,为晋奇观,自此太原府“连四科两庠,中五人,或七人,或十人,又中解元,其兆足征也”。且云“增八景有‘双塔文峰’即此”。该志所附“新增八景”之“双塔文峰”条,有一段与傅山《文笔双峰》题跋意思极为相似的话:
在城外东南十里许,东南巽地,两峰插天,日初出,垂影河中,犹笔蘸砚。地形家言,文风所在。
文风所在,显示吉兆,这对当时太原府是莫大的鼓舞。不过,其时出生和成长的傅山,却弃绝了科考功名之途。50年后,满是国变兴亡之感的傅山选择侨居松庄。从松庄到双塔寺不到5里地,在其后15年的时间里,他成了双塔寺的常客。
清康熙十一年(1672)正月初一,太原知府周令树到松庄拜访傅山后,邀傅山会饮于双塔寺。时年26岁的潘耒躬逢盛会,作《双塔寺雅集诗》,留下一份珍贵的记录。其时,春始萌动,云气弥漫林麓之间,寺门外风泠泠作响,双塔静静矗立,山冈上晴雪皑然,风檐下挂着冰溜,“相与围炉命酒,讲论道德,元本山川,攀轨依风,不知日之既夕”,正所谓“俯仰同所怀,斟酌幽趣足”。
▲傅山《乔木硕果图》
傅山常到双塔寺,有时还在寺中留宿,更多的是和住持雪峰和尚(字明逸,法号圆璧)茗茶晤谈,诗歌互答,声气相通,时有会心的雅趣。傅山所作《二十三僧纪略》,说雪峰本是“儒教中人也,生于明末,抱不世之材,竟未得一试,后隐于释”。雪峰抛废田庐,让妻子带着老母居山中,自己决然出家。清初,双塔寺因战乱毁坏严重,全靠雪峰倾心发愿,修缮一新。傅山作诗赞之:
可怜双塔寺,破坏欲神丛。小劫随阳厄,中兴得雪峰。慈悲到草木,风韵考圆通。树下如来意,崖边护小松。
有约携尊过,长登圆炤楼。主宾删接待,钟磬隔墙幽。想起一茶送,闲心半句酬。酒人应得度,齇面是津舟。
(《喜双塔院得雪峰开士住二首书诒一笑》)
矗立的双塔见证了这一切,也见证了傅山从双塔院出发、篮舆就道的北上之行。当时,有很多人为傅山送行,老友高羽一与傅山相知而信,在双塔脚下和他握别,相期以遂初心。然而,当傅山在第二年春天回到太原时,白云寺的雪林和尚告知高羽一在去年冬天病故了。傅山叹息久之,如负老友,中心如捣。好在84岁的老友文玄锡依然矍铄,在傅山回到太原的第二天就骑着驴来看望傅山。傅山跟文玄锡开怀纵谈,仍是不因物移志、不苟图粱肉的襟怀。傅山心中有一份信念:“非分恣世乱,逸德待天讨。柴门穷父子,坚筑塞翁堡。”(《扶病归里,喜老友玄锡携口腹数种惠顾,即目乱拈三韵》)
凌霄双塔仍然见证了这一切。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与傅山相交甚得的阳曲县令戴梦熊曾准备兴建双塔寺的围墙、山门,恰巧于此年升迁离任,未能如愿。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傅山父子先后去世。雪峰和尚作诗悼之:
四十年来风雨期,濡毫染泪共淋漓。闭门省对青云客,策杖曾赓白雪诗。不夜庵更伤昔日,浊翁字易感今时。文章父子同班马,青史谁将姓氏遗。(《挽青翁先生偕子寿毛居士》)
岁月淘洗,仍掩不住过往的光华。傅山历400年而为世人仰望,凌霄双塔亦始终为太原之地标。1985年,太原设计的全国第一枚市徽里双塔现身。2002年,值双塔建成400周年,姚奠中先生欣然作记,正所谓:
行旅远来,遥见塔影,即知太原将至;公私外出,回首塔身,渐远渐没,难尽依依之怀。惟此,双塔不仅为古城之标帜,殆同于多情之主人。
于是,仰观则双塔巍峨,俯察则繁花似锦,旁巡则逸韵悠然。履此地者,不徒游目畅怀,抑亦饱文化之芳润矣。
来源:晋说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