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古风故事:不做妾

360影视 日韩动漫 2025-03-16 15:29 4

摘要: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大闹一场,未承想我只是红着脸掏出一块玉牌,当场拒婚:「承蒙小公爷抬爱,但青黛已定给他人,就不去国公府做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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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笙依约上门提亲时。

我满心欢喜地守在屏风后。

却听见他提出要将我和嫡姐一同娶进门。

大夫人问他:「谁为正妻?」

他平静地答:「嫡女为正。」

嫡姐很得意:「沈青黛,认命吧,你永远也争不过我。」

她推倒屏风,让我不得不面对顾彦笙。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大闹一场,未承想我只是红着脸掏出一块玉牌,当场拒婚:「承蒙小公爷抬爱,但青黛已定给他人,就不去国公府做妾了。」

1

「青黛,你定了谁?何时定的?我和你父亲怎么不知晓!」

大夫人眯起眼。

全京城都知道我与顾彦笙情投意合,只差一纸婚书,她不信我会突然暗许他人。

我呈上玉牌,双颊绯红:「回母亲,七日前,萧楚楠向女儿求亲,女儿允了,这块玉牌便是凭证。」

空气安静了一瞬。

「萧楚楠……九千岁!?」

父亲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翻看玉牌:「是九千岁的私令没错,但你们、你们……」

他欲言又止,想斥我不守女德的大夫人也紧紧闭上了嘴。

萧楚楠执掌锦衣卫,向来张狂,传言但凡惹到这尊煞神,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他们此刻也只能小心处理。

但嫡姐沈流珠不服气,她拉我到正厅偷听议亲,就是想看我出丑的:「妹妹,一块玉牌能说明什么?你该不会是因为小公爷定我为正妻,就故意编出这般拙劣的谎言,逼他抬你做平妻吧?」

顾彦笙脸色微动,抬眸看我。

我垂下眼睫:「姐姐慎言,小公爷娶谁当正妻都与我无关,这话要是被九千岁听到……」

「青黛,萧大人净过身,如何能娶妻?若他真要娶你又为何迟迟不上门提亲?你气我让你做妾,却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拒婚。」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彦笙打断,他眼里闪过隐蔽的轻蔑,语气却又暧昧:「青黛,今日不可胡闹。」

胡闹?

「小公爷,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能嫁入国公府,还请你收回婚书。」

我找到自己那份婚书,直接递还顾彦笙,空气里温度骤降,他似乎被冻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青黛,你当真要如此?」

我点头,抬起脸将手中婚书撕成两半,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顾彦笙,往后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青黛恭祝小公爷与姐姐恩爱不渝、白首不离。」

2

我拒婚的事很快传遍府中,半年未见的娘亲将我唤进佛堂。

「黛儿,嫁入国公府一直是你的心愿,你又为何……」

氤氲的官香中,娘亲脸色苍白,眉心盛满担忧。

自一年前,顾彦笙在长平诗会上当众立誓要娶我为妻,娘亲便以为我的姻缘就此定下,更加乖顺地待在佛堂里,并且不许我去看望她,怕她通房婢女的出身会影响我的亲事。

娘亲日夜在佛前叩拜,祈求我能早日嫁入国公府,摆脱大夫人和沈流珠的磋磨。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这桩上好的亲事如今还是出了岔子。

「娘,你知道的,我不做妾。」

我握住娘的手,谨小慎微地在沈家活了十六年,我深知妾和妾生的女儿日子有多艰难,若非娘主动将自己关入佛堂为沈家祈福,若非父亲觉得我模样生得姣美留着尚有些用,我和娘恐怕活不到今日。

所以我不能做妾,不能让我的孩子再受一遍这样的苦楚。

从十二岁时我就开始谋划自己的婚事,最终选择顾彦笙,不仅因他家世显赫,更因他承诺会娶我当正妻,如今他食言,我断不会为他委屈自己。

国公府的妾,终究也是妾。

「黛儿,顾彦笙对你有情,做妾也不会委屈你,今日你拒了婚,日后大夫人还不知会给你找什么样的人家……」

娘亲很担心,说到伤心处,剧烈地咳起来。

我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娘,情字是男人身上最无用的东西,我要嫁的人,定是最有利于我的。」

「黛儿,你莫不是有人选了?」

「娘,我想嫁九千岁。」

「九、九千岁?」

娘身子一颤,愣愣看着我,紧接着眼泪扑簌簌落下,嘴里喃喃:「造孽啊,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

3

不仅是娘,就连我的婢女春桃也觉得放弃清朗如玉的小公爷,转身去嫁一个名声不好的太监,是我在赌气。

「小姐,我听管家说,小公爷重拟了一份婚书,聘礼也是一模一样的两份,没有妻妾之分,只要你点头,他仍是愿娶的。」这些年顾彦笙对我的好春桃都看在眼里,故而尽力劝我不要错过这门好亲事:「大小姐想当主母让她当便是,反正小公爷心里只有小姐。」

「傻丫头,他若心里只有我,又怎会让我做妾?」

顾彦笙是国公府独子,他但凡真心为我争一争,断不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

「可小姐,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庶女为妻,确实很难啊……」

春桃还想再劝,我轻叩她额头:「你这么闲,陪我去七庐收拾收拾,萧楚楠快回来了,我不能让他握住把柄。」

「啊?小姐,你该不会真要嫁九千岁吧?」

春桃撇撇嘴,忍不住摸了把后颈。

每次萧楚楠来找我,都会把她打晕,在她心里,若顾彦笙是月下谪仙,那萧楚楠就是冷血恶鬼。

「自然是要嫁的。」

我摩挲着萧楚楠给的那块玉牌,想起七日前他说的那些话,眸色渐深。

我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却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筹谋四年,如今又怎么会因为废了一颗棋子就放弃整盘棋。

萧楚楠虽极度危险,但若用得好,我未尝不能赢。

4

抵达七庐时,只有李伯在打扫院子,他见到我立刻迎上来:「青黛小姐,公子今日不在书斋。」

「无妨,我来取些东西。」

七庐书斋是顾彦笙的私宅,只有与他私交甚笃的人才会被邀请来此,而我是他唯一邀请过的女宾,因为来的次数频繁,李伯对我十分恭敬。

他推开门,领我进入屋子,淡淡的沉香勾起了我的回忆。

两年前,上元节灯会,顾彦笙捡到我的锦帕,他Ťůₙ拿着帕子来寻我,真诚地夸我才情斐然,没有因我娘是通房婢女就看轻我。

相处之后,我们互生情愫,他知我不愿做妾,曾在长平诗会上当众立誓娶我为正妻,又许我自由出入七庐的特权,让我安心在书斋中读书弹琴。

他为我画了许多画像,挂满正厅后的偏间,每幅画上皆写着:「吾爱青黛」。

……

往日种种恍如隔日,我没有过多留念,理智地抽身而退:「春桃,把我的琴,我的书册诗文,还有偏间里所有的画像都拿到院子里。」

「小姐,这么多画一趟带不完呢。」

「谁说要带回去?」我扯下墙上的画像,随手丢在脚边:「全都烧了。」

没有什么人或事能阻止我往上爬,三年的感情不行,这些画像不行,顾彦笙更不行。

5

春桃将我的画像全部搬出偏间,一幅未剩。

李伯察觉到不对劲却不敢拦,慌忙去国公府传信。

我一卷一卷往火堆中丢画时,顾彦笙来了。

火光映着他疲倦的面容:「青黛,能不能别闹了,我为解释你今日的拒婚之举,已向母亲说尽好话。」

「小公爷不必为难,我不会嫁入国公府的。」

「青黛。」顾彦笙摁住我手腕,不让我继续烧画:「娶你嫡姐只是权宜之计,你若不喜欢,我冷落她便是。」

炙热的鼻息扑在我脸上,他欲强行将我拉入怀中。

我第一时间避开,退了七八步:「青黛即将嫁作人妇,还请小公爷自重。」

也不知这句话哪里说错,他再难克制情绪,竟冲我吼起来:

「青黛,你是庶女,说服母亲同意我娶你过门已是不易,我本想过几年待你诞下子嗣后寻个由头抬你做平妻,为何你偏要这般心急?」

心急?

我冷冷地瞥向顾彦笙。

娶我做正妻难道不是他自己许下的誓言吗?如今竟然变成是我心急。

简直可笑。

我飞快地、利落地抱起所有画轴一股脑儿抛进熊熊烈火,又觉得不解气,索性连自己的琴和书文也全都丢进去烧了。

「青黛,我这般真心待你,你当真连一点委屈都不愿为我受吗?」

「不愿。」

我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顾彦笙不屑地嗤笑:

「沈青黛,你一个通房之女怎能如此不识抬举。

就你这样倔强的性子,不懂讨好夫君,一辈子也当不了主母!」

「还有,你别忘了,你我之事京城早已尽人皆知,除了我根本不会有人娶你!」

我蓦地停下脚步,心脏突突直跳。

倒不是因为顾彦笙,而是因为我看见萧楚楠骑着雪驹穿林而来,黑紫色锦服衬得他更加肃杀,让我无端生出恐惧之感。

就好像做了错事被他逮个正着,我连眼神都无处安放。

6

萧楚楠朝我伸出手:「自己上马或者我抱你上马。」

我红着脸被他拉上雪驹,拘谨地坐在他身前。

原本两个人就已靠得极近,萧楚楠却又故意改用双手拉缰绳,将我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九千岁,这样不太好。」

「怎么,怕旧情人吃醋?」

「……」

我识趣地闭上嘴,萧楚楠没搭理顾彦笙,带着我慢悠悠地离开。

慢到像是在炫耀什么,以至于顾彦笙忍不住呵斥:「李伯,从今天起,不准沈青黛和其他闲杂人等踏入七庐一步!」

那决绝的语气,听起来对我厌恶至极。

可春桃回来后告诉我,最后是顾彦笙亲自灭的火,又无惧高温救出了几幅画:「小姐,奴婢走之前悄悄瞄了小公爷一眼,他可伤心,眼睛都红红的。」

「是吗?以后不要再提他。」

我盯着手心里的字条,脑子嗡嗡的,根本没心思去在意其他事。

字条上写着萧楚楠选定的良辰吉日——腊月十六,正是沈流珠与顾彦笙成亲的日子。

千岁府和国公府同日娶沈家女,势必会在京城掀起波澜。

萧楚楠分明是故意的,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疯。

7

初见萧楚楠是在两年前的上元灯会,那天我带了五条帕子,丢在选好的五个世家公子跟前。

前四条都被选定的人拾得,唯独这第五条不知怎么就到了萧楚楠的手里。

他打晕春桃和船夫,登上我包下的游船。

「沈青黛,这是你的帕子吧,顾小公爷他知道你丢了五条帕子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自己怎么会碰上这尊煞神,但逃又逃不掉,只能挤出笑脸请他入座:「多谢九千岁送还小女的锦帕,小女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小女定会报答千岁。」

「报答?以身相许吗?」

我微愣,慌忙摇头:「不,小女哪配得上九千岁呢。」

「配不上,还是不想配?」萧楚楠用粗粝的指腹抬起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沈青黛,千岁府尚缺一位德艺双馨的主母,我觉得你很合适。」

很合适?

他明知我丢了五条锦帕,还夸我德艺双馨?

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我硬着头皮拒绝:「九千岁您别开玩笑了,听闻陛下为您挑选了好几位名门千金,不日便会赐婚,这主母之位哪轮得到我。」

萧楚楠默了默,突地扣住我的腰轻轻往上一提,将我抱到大腿上,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得臀股生疼,吓得不敢动弹。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轮不到。」

低哑的嗓音润入耳际,萧楚楠的眼睛深邃得像一湾幽潭。

我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试探还是真有此意,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剩急如擂鼓的心跳声。

情急之下,索性装晕过去。

萧楚楠似乎轻笑了一声,并未将我放下,他就这样抱着我,直到游船靠岸。

……

从那之后,我刻意避开萧楚楠,他也从未曾主动来找我,我一度以为这事只是他一时兴起,便不再纠结,按计划与顾彦笙相知相许、谈婚论嫁。

直到七天前,萧楚楠莫名丢给我一块玉牌,说他会娶我。

「千岁,我与顾小公爷两心相悦,他马上就要向沈府提亲的。」

「提亲又如何,你并不会嫁给他。」

当时我还觉得萧楚楠太自以为是,没想到竟被他一语成谶。

8

翌日上午,春桃冒冒失失地跑进屋,声音难掩兴奋:「小姐,九千岁来提亲了,几十担奇珍异宝堆满前院,都快把大门堵上。」

「正好大小姐和小公爷也在,大夫人那张脸绿得像蛤蟆!」

提亲?

萧楚楠这么心急的吗……

父亲还没答应,他倒好,直接把聘礼送过来。

「春桃,你继续去前院盯着。」

「小姐,你不想去瞧瞧么?咱们好不容易能在大夫人和大小姐跟前长一回脸。」

我浅笑着摇头,父亲不会拒绝这门亲事,只要婚事定下来,我带小娘离开沈府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在这个节骨眼上,长不长脸的根本不重要,万不可多生事端才是。

春桃离开后,我起身去找娘亲,步入佛堂,就看见顾彦笙在责怪我娘。

「二夫人,青黛胡闹你怎么也跟着糊涂,萧楚楠会娶青黛不过是成王的意思,她若真嫁给萧楚楠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小公爷,不管九千岁娶我是谁的意思,反正嫁给他是我的意思,结果由我自己承担,就不劳你费心了。」

10

顾彦笙抬头看向我,缓了缓语气:「青黛,你与我呕气也该有个限度,若你父亲今日应允了这桩婚事,你当如何?」

「自然是嫁过去。」

我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小公爷,内宅女眷多,青黛就不送你了。」

顾彦笙被我的冷漠刺痛,他疾步走向我,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向他:「青黛,你别不承认,你嫁萧楚楠就是为了气我。」

「我已经应允你,让你与流珠做平妻,你还想怎么样呢?」

「你爱的究竟是国公府主母之位,还是我?」

我皱了皱眉,奋力挣开他的手,迅速将他推到佛堂之外:「小公爷,你喝醉了。」

准备关上门时,顾彦笙却扑过来探手抵住门板。

他红了眼尾,恼得咬牙切齿:「沈青黛,你就这么想嫁那个太监吗?」

11

「对啊,我想嫁。」

一个没有后宅也没有生育能力的太监,原本就是我的最优解。

只因萧楚楠心思深沉、行事狠辣,先前我根本不敢考虑他。

如今箭在弦上,还不如放手一搏。

「沈青黛,你一定要这么倔吗?你为何就不肯向我低个头,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彦笙,你在这儿做什么?」

顾彦笙话还没说完,沈流珠便带着婢女寻到了佛堂。

她主动挽住未婚夫摁在门板上的手,让场面不至于太难看:「沈青黛,父亲既已同意你与萧楚楠的婚事,你就别再招惹小公爷了行不行!」

「对了,你还不知晓吧,爹爹要你我同日出嫁。我的嫁妆应有三十余担,不知你有多少嫁妆?到时候可别叫全京城看九千岁的笑话才好。」

「哎呀,我忘了,你娘以前是通房丫鬟,根本没能力帮你准备嫁妆。」

我默了默,没搭理沈流珠,顾彦笙恢复理智松了手,转向自己的未婚妻。

他当着我的面握住沈流珠的手,语气温柔至极:

「流珠,我想在宝玉楼为你定做流萤凤冠,你觉得如何?」

流萤凤冠……

相传十二年前,长公主萧允知成婚时后宫所有嫔妃都凑了二百零八颗最漂亮的彩宝交给宝玉楼,为她打造了一顶绝世无双的流萤凤冠。

华而不俗,灿若流萤。

此后十多年也曾有世家贵女想请宝玉楼仿制这顶流萤凤冠,可惜没人能一下子拿出上百颗宝石。

若顾彦笙真能做出这顶流萤凤冠,那婚礼当日,国公府和沈流珠都会大出风头。

「彦笙,你对我真好。」

沈流珠受宠若惊,羞涩地垂下眼睫。

我「砰」的一声关上佛堂的门。

倒不是觉得酸涩,而是怕自己笑出声。

门外那两傻瓜,中了萧楚楠的诡计而不自知。

可娘亲不知实情,急得抹泪:「青黛,娘这就去求老太君,求她为你备些嫁妆。」

我忙拉住她:「娘,我的嫁妆有人会安排的。」

萧楚楠既选择和顾彦笙同一日娶亲,必不会让我输给沈流珠。

若我输,输的便是东厂和成王的脸面。

我确信自己即将在嫁妆上大赚一笔。

12

婚礼当日,沈流珠为长为嫡,自然先于我出阁。

爱看热闹的春桃来回跑了七八趟,隔着房门绘声绘色地与我描绘顾彦笙迎亲的盛景。

「小姐,小公爷他竟借来了煜王府的仪仗,排面比上次李太傅出殡时还大。」

「小姐,京城诗圣为小公爷和大小姐赠诗一首,称他们是金玉良缘、天选佳对,大夫人听了笑得嘴能吞下蛤蟆。」

「小姐,你不知道,大小姐头顶那流萤凤冠好美好美,在场所有女子无不羡慕得流口水。」

我眨了眨眼。

顾彦笙还真把流萤凤冠做出来了?

难怪萧楚楠非要我戴这顶凤冠出阁,除了它,别的头面还真压不住沈流珠。

「春桃,时辰快到了,你快进屋来。」

刚转身想再去瞧瞧的春桃收了腿,她轻轻推开门,看着站在屋子中央的我,瞬间愣在原地。

「小姐……你……你……」

她的嘴唇在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出土拨鼠尖叫,幸好娘亲一把将她拉进屋,迅速关上房门。

可春桃仍没回过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一会看嫁衣,一会看凤冠,看着看着就红了眼圈:「小姐,你真美。」

13

萧楚楠来接我时,顾彦笙与沈流珠还没走,京中八大才子正变着法子赞美他俩的爱情。

我明白,他们是想等着看我出丑,所以故意在门口磨蹭,只可惜,今天的小丑是他们自己。

当我穿着长公主当年婚服改制的嫁衣,头戴真正的流萤凤冠迈出沈府大门时,微风好似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赞美声、惊叹声、惊呼声、质疑声纷沓而至。

我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顾彦笙和沈流珠的。

因有团扇遮面,我虽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也能猜到此刻他们有多么震惊。

其实,那日我第一次看到这套绝世无双的凤冠霞帔时,也曾震惊得说不出话。

长公主萧允知与东厂积怨颇深,当年她平定三王之乱,扶持当今圣上登基,东厂却过河拆桥,以滥杀朝中大臣为由抓了驸马。

驸马入狱后,长公主为保他性命,不得不交出手中大权,从此不再过问朝中事务,只在长平诗会上露个脸,谈谈风花雪月。

如今,驸马还在东厂狱中,我又怎敢用长公主的凤冠和婚服。

「千岁有心了,但这些东西实在太贵重,万一有什么差池青黛恐怕无法向长公主交代。」

「无需交代,这两件东西现在都是你的了。」

我的?

望着流荧凤冠上那二百零八颗宝石,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些宝石至少价值数十万金,我真的好想就这么直接收下,可到底还是命更重要一点:「萧楚楠,我很佩服你能从长公主手里抢来她的凤冠霞帔,但我胆子小,真不敢穿。」

「如果,这是长公主送给你的呢?」

送我的?

「你们关了驸马这么多年,长公主没踏平东厂就算好的了,现在还想她帮你打国公府的脸,你开玩笑吧。」

我一时情急,语气冒犯。

萧楚楠却不恼,他打开嫁衣披在我身上,似乎很满意修改后的尺寸:「沈ṭű̂₍青黛,若你不穿,长公主才真的会降罪于你。」

14

当时我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今日,大夫人将我拦下,当众质问我:

「青黛,你怎么会有这顶凤冠,这分明是长公主的……」

「驸马出狱,长公主凤心甚悦,特地奖赏曾在长平诗会上夺魁的沈青黛。沈夫人,这是公主府为沈青黛添的嫁妆,请您过目。」

公主府派了一位女官送来二十担嫁妆,大夫人愣怔在原地,我也呆住。

拿驸马换一套凤冠霞帔?

萧楚楠他是非赢顾彦笙不可吗?

「有长公主为青黛添嫁妆,是我们沈家的福气,来人,将二小姐的嫁妆都抬出来吧。」

大夫人嘴角抽了抽,她面子上过不去,打算用嫁妆羞辱我。

她知道除了老太君为我准备的五担布匹首饰,我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嫁妆了。

「大夫人,门口怕是放不下二小姐的嫁妆……」

管家犯了难,小声与大夫人禀报了什么,大夫人气得再说不出话。

我给春桃递了个眼神,她会意,昂首挺胸地将我写好的嫁妆单子递给喜娘。

喜娘拿到后高声念到:「沈青黛,嫁妆二百三十三……担。」

「什么?你说她嫁妆多少?」

沈流珠再忍不住,撤下团扇上前拉扯我:「沈青黛,你的嫁妆怎么可能比我还多?」

沈流珠的嫁妆是六十担,不算上长公主赏赐的二十担嫁妆,我的嫁妆也比她多出一百七十三担,怎么不叫她气恼。

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究竟从哪搞来这么多嫁妆。

这些不过是成王一脉官员送给萧楚楠的贺礼,他与我说好,婚礼那日全部送来沈府给我当嫁妆。

先前大家都在大门围观顾彦笙迎亲时,我的嫁妆正从后门一箱一箱往院子里搬,直到现在也没搬完。

这时,人群中有人多了一嘴:「沈青黛和沈流珠站在一起,两顶凤冠还真是明月较之星辰,沈流珠那顶仿品虽美却已然黯淡无光。」

此话一出,沈流珠摇摇欲坠,差点跌下台阶。

顾彦笙及时上前扶住她,满眼阴郁地睨着我。

「青黛,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我眯了眯眼:「小公爷,我手里拿着团扇,可不是我推姐姐的。倒是你,看起来不太开心呢?怎么,先前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嘛?」

顾彦笙额间青筋暴起,用只有我和沈流珠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沈青黛,你且看着,这盘棋你必输无疑。」

15

闹腾大半日,终于入了千岁府。

我小心翼翼地换下凤冠和婚服,换上便装自作主张吃起桌上的佳肴。

咦,有点儿奇怪。

这些大多都是我爱吃的菜品,就连味道也和醉仙楼的一模一样。

没来得及多想,萧楚楠推门而入。

他冷静自持的脸蛋和深红色喜袍放在一起有一种迷人的反差感,稍稍一恍神,我竟忘了嘴里还在咀嚼香喷喷的咕噜肉。

「沈青黛,多出来的三十四担嫁妆是怎么回事?」

萧楚楠冷厉的视线扫过来,我赶紧把咕噜肉咽下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萧楚楠,我平日里偷偷存了点银子,正好趁这个机会把钱名正言顺地过到自己名下。」

「你可以啊,连我都敢利用。」

「互相利用罢了。」我放下筷子,抬头直视萧楚楠:「三年后我们和离如何?」

「和离?」

萧楚楠的眉头皱得更深,声音也更冷了点。

我莫名打了个寒战,鼓起勇气说:「萧楚楠,你娶我,不就是为了帮成王夺嫡吗?」

「一来你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可以让皇上安心。二来你以成婚的名义大肆收礼是在逼那些在成王和煜王之间摇摆不定的官员做出选择,三来你可以从国公府的宾客名单上摸清煜王的实力。」

「你看似故意和顾彦笙叫板,其实是想诱国公府露底,以顾彦笙的性格,他若不想输你一头,只能拼尽全力去筹备婚礼。」

「萧楚楠,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三年后我们再和离,想必皇上和长公主也不会怪罪。」

萧楚楠莫名冷笑一声,叫我脊背生出凉意,但他却换了个话题:

「沈青黛,成婚第一日你就想着和离,那这些庄子铺子我便交给旁人打理了。」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见房间里放着三大箱账册。

我眼睛瞬间亮了,这几百间铺子、庄子若给我经营三年,想来能赚个几十万两。

「萧Ťūₗ楚楠,我既然嫁给了你,就会承担起千岁府主母的职责。」

我高兴地拿起账本翻看起来,新婚第一夜,我算了一整晚账。

16

那两日我忙于理账,差点忘了归宁的日子。

下朝后,萧楚楠主动备了车,与我同回沈家。

我原以为沈流珠和顾彦笙会比我们先一步回来,结果过了午膳的时辰,他们才姗姗来迟。

「爹、娘,不怪彦笙,是女儿起晚了。」

沈流珠垂着眼,我注意到她有些不对劲,她以前从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种示弱的表情。

可惜爹和大夫人都没察觉,只是将他们迎进饭厅。

那顿饭,氛围很微妙。

我与爹娘关系不亲,不怎么说话就罢了,一向受宠的沈流珠也一言不发,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饭菜,就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大夫人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流珠,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

嫡姐抬头,下意识看了一眼顾彦笙,扭捏半天轻声说:「顾郎体力好,女儿这几天都下不了床。」

这种闺房之事也放在饭桌上说?爹和大夫人同时沉默,我亦顿住。

眼尾余光偷偷瞄向沈流珠,她本不该说出这种话,眼睛里也不该有害怕。

可似乎有一双大手推着她继续这个让所有人尴尬的话题,她冷冷问我:「妹妹,你的新婚夜可好?」

……

我瞬间明白,这一切都是顾彦笙的意思,他想借嫡姐的口嘲讽萧楚楠是太监。

但我的新婚夜……真的很愉快啊。

「姐姐,那晚妹妹也累得不行,整宿都没合眼,腰都坐疼ṭū́⁸了。」

「啪」的一声,顾彦笙拧断了筷子。

17

好不容易吃完午饭,我带着萧楚楠去见娘亲。

对我都冷得像冰块一样的九千岁对娘亲却十分恭敬。

他双手奉茶,又亲口唤了娘亲一声:「娘。」

一下子就把娘亲的眼泪喊出来了。

娘手足无措地拿出备好的礼物,将一块品质不太好的玉佩塞进萧楚楠的手里:「千岁爷,青黛自小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日后请你一定好好待她。」

萧楚楠收下玉佩,郑重其事地系在腰带上,和他那象征权势的私令挂在一起:「小婿领命。」

正是高兴的时刻,娘太过开心,情绪一激动竟然倒地抽搐起来。

我立刻去找府中的郎中。

郎中说母亲体虚神衰,需静养。

萧楚楠提出送娘去城郊的庄园住一段时日,却被大夫人拒绝。

「沈家在城郊也有庄子,就不劳千岁费心了。」

「大夫人,那庄子很旧了,又没人住……」

我开口想争一争,却被沈流珠打断:「娘,沈家的庄子靠湖边,不适合小娘养病,万一小娘出了什么事,只怕妹妹和千岁会责怪你,还是让妹妹将小娘送去千岁府的庄园休养吧。」

大夫人很诧异,因为沈流珠从不会帮我说话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松口,让我和萧楚楠带走娘亲。

虽然我有点气恼萧楚楠给娘亲下药的行为,但又有些感动。

他一直记得我答应嫁给他的唯一条件,那便是帮我娘离开沈家。

18

我没追究萧楚楠给娘亲下药的事,他特别会哄娘开心,只要有时间就携我去庄子看娘亲。因为娘亲的缘故,我和萧楚楠也越来越像真正的夫妻。

我们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但他最多从身后抱着我,从未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后来我渐渐放松下来,两个人睡得太近的时候,他亲了我几次,我也亲了他几次,只是每次亲亲,他的小腹都会离我很远,想必是有些介意自己的残缺。

有一次,他离京办差,去了三个多月,起初还好,第二个月起我居然会情不自禁地抱着他的枕头,把脸埋进去,假装他陪着我睡。

我发现,长时间看不到萧楚楠自己会变得烦躁,却又说不上为什么烦躁,只能勤快地巡铺子、庄子,让自己忙得忘掉他。

期间遇见过顾彦笙几次,他每次都约我去七庐谈谈:「青黛,七庐是我的私宅,没人会知道你来过。」

我从未给过他回应。

不久之后,听说沈流珠有了身孕,我以为顾彦笙总该消停了。

怎料,他竟然绑了我娘,威胁我同他一起去长平诗会。

「青黛,我从未忘记过娶你为妻的誓言。」

「长平诗会上,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原来,给我娘下药的人是他!

19

诗会第一日,是由长公主出题,参与者可以琴棋书画歌舞诗词来作答,最合题意者胜。

当年,我便是以一舞夺得魁首,惹得顾彦笙脑子一热,当众立誓会娶我为正妻。

这一次,长公主写下一个「缘」字。

顾彦笙大喜,第一个起身:「长公主,我与青黛愿以《蝶恋花》答题。」

「你和沈青黛?」

长公主目光如炬,扫了我一眼后,视线停在沈流珠身上,意有所指。

「禀公主,流珠怀有身孕不便起舞,故微臣邀青黛与臣协作。三年前,微臣与青黛,也曾是有缘人。」

顾彦笙说得如此直白,浑然不顾难受到嘴唇都快咬破的沈流珠。

「青黛,你可愿与我共舞一曲?」

顾彦笙拿着玉箫走向我,思及他说我必须和他一起夺魁才会放了娘亲,我不得不当众应下他的邀请。

但我并没有随他一同走到会场中央,而是走向沈流珠。

「姐姐,很久没听到你的琴声了,不知今日你可否助我和姐夫夺魁。」

沈流珠摇晃了一下身子,先是错愕地望着我,而后眼里腾起水雾:「妹妹开口,我自然要全力以赴。」

20

「青黛,《蝶恋花》与琴音并不相配。」顾彦笙沉下眸,厉声暗示我:「你若想夺魁,就不要画蛇添足。」

「谁说《蝶恋花》与琴音不配?」

他话音刚落,一位粉衣女子走进场中。

王将军家的小女儿王玉真手持一柄精致软剑,朝我抱拳:「青黛姐姐,我愿以鸣雪剑为你和流珠姐姐伴舞。」

沈流珠缓缓起身,朝她点头一笑。

顾彦笙哪怕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长公主亦饶有兴致地命人搬来桌椅和古琴。

那曲《蝶恋花》不出意外地成为当天的魁首,长公主赏了顾彦笙一壶当年的若梅饮,他喝了两口就醉了,哑着嗓子冲沈流珠吼:「我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太监?」

沈流珠歉疚地瞥了我一眼,匆忙把人带走。

我牵挂娘亲,匆匆回到千岁府,拿出萧楚楠的私令:「所有人,都去打探我娘亲的下落。」

我知道,顾彦笙在诗会上的失态很快会传遍京城,我必须在萧楚楠回京之前,把娘亲找回来。

21

幸好,顾彦笙并未把事情做绝,只是请娘亲去看了两场戏。

寻回娘亲后,我第一时间下了封口令。

但那些死脑筋的锦衣卫还是一股脑儿地把全都经过告诉给萧楚楠。

萧楚楠先是带人围了国公府,紧接着又带了围了公主府。

或许他认为,是长公主授意顾彦笙公然为难于我。

这一番闹腾,京城里人人都道九千岁宠我宠上了天,不惜为自己树敌。

我却非常担心,毕竟他这次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曾经权倾朝野的长公主。

如今ṭũ³驸马已经安全,长公主再无忌惮。若她像当年一样,和国公府联手,扶持煜王上位,成王失势后第一个倒霉的便是东厂和萧楚楠。

「沈青黛,你是在关心我吗?」

萧楚楠抱我坐在他大腿上,把疲惫的脸埋进我颈窝,用鼻尖轻轻蹭我的肌肤,就像我蹭他枕头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我双手不由自主地环着他的腰,答得有些心虚:「我是怕我辛辛苦苦赚的银子都没了。」

萧楚楠没说话,他的沉默让我十分不安。

但接连数月,千岁府没出事,反而国公府出了大事。

顾彦笙的第五个妾室推了沈流珠一把。

她的孩子没了。

22

沈流珠被接回沈家,她不吃不喝,形容枯槁。

老太君派人给我捎话,让我去劝劝。

去之前,本以为自己不会同情沈流珠,但真正看到她面无血色、毫无生气的那张脸时,我心里还是难受的,女子若遇人不淑,受伤的不仅是心,还有身。

「青黛,是我错了,我不该去应这门婚事。」

「我从小就嫉妒你,嫉妒那些奴婢仆人都对你好,嫉妒你明明没有嬷嬷教,却样样学得比我快,事事做得比我好,嫉妒爹总是夸你,可我怎么都赢不了你。」

「后来你在长平诗会上夺魁,顾彦笙发誓娶你为妻,我更嫉妒得发了狂,所以当娘问我想不想嫁顾彦笙的时候,我鬼迷心窍地答应了,我以为我是正妻你是妾,我终于赢了你一次,你一定会像我嫉妒你那样嫉妒我,可没想到……」

「顾彦笙他根本不是人,他是畜生!是魔鬼!他杀了我的孩子!」

说着说着,沈流珠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满脸都是泪。

我坐在床边扶着她,根本不需要问她在国公府经历了什么,我好像已经全都明白。

但她误解了一件事。

「沈流珠,我从没想过跟你争。」

「我对奴婢仆人们好是因为我和娘亲在府中生存艰难,我努力学琴棋书画、事事做到极致是因为我想让爹看到我的价值,我和你不一样,庶女若没用,我和娘就只剩死路一条。」

「沈流珠,我曾想,你大概永远不会体会到那种活不下去的感觉。没想到,你会有此遭遇。」

「我明白你现在很想死,但死很简单,活下去才艰难。如果你能活下去,再来和我论输赢。」

沈流珠愣愣地看着我,喃喃呓语:「青黛,长公主和顾彦笙准备对付萧楚楠了,时间或在秋猎。」

秋猎?

只剩一个月不到了。

心脏跳得飞快,我谢过沈流珠,起身离开。

临出门前她叫住我:

「青黛,顾彦笙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向他低头,他每次喝醉都说,他一定会让你输。」

「你不能输,你一定要让那个人渣下地狱!」

23

秋猎越来越近,京城里的一点点动静都让我如坐针毡。

我开始毫不掩饰对萧楚楠的在意,撒娇耍赖劝他辞官和我一起去江南。

和离后,带娘亲去江南安度余生本就是我的打算,如今我已不介意带上萧楚楠。

可萧楚楠只是揉揉我发顶,对我说他现在不能走。

没办法,我只能想方设法帮他防着顾彦笙。

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彦笙的目标是我。

他将我绑到离京城三十里远的黄天寨,寨子中全是臭名昭著的强盗和劫匪。

我无法想象初见时那个清风霁月的小公爷会变成现在和匪贼同流合污的魔鬼。

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行抬起我的脸:

「青黛,如果今晚萧楚楠没来,你的身子就是我的了。」

「如果他来了,你也依然会是我的。」

他笑得邪魅,看上去胜券在握。

我知道萧楚楠不能来,锦衣卫大部分在全国各地办案,留京的全都跟着去了秋猎,如果他来了,轻则擅离职守,重则命丧黄天寨。

可我还是想错了,萧楚楠选了一个更烂的下下策。

24

他不仅带走了猎场的锦衣卫,还带了京城留守皇宫的三百禁卫军,仅用半天时间就扫平黄天寨。

顾彦笙提前得到消息,早已离开,他离开时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惶惶不安。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输了,这一次,萧楚楠死定了。

擅自调军形同谋反。

回京第二日,成王和萧楚楠均被下狱。

「小姐,姑爷他给你留了封和离书,还有出城的令牌。」

我握着那枚出城令,交代我在京城中最信赖之人用最快的速度把我的嫁妆和千岁府所有财产转移至江南。

「小姐,你真英明,人没了咱们就带钱走。」

春桃忙里忙外地收拾细软,我摁着心口,叹了口气:「我没说要走,这些钱本就是萧楚楠的,现在就当是还他了。」

「帮我备车,去长公主府。」

25

长公主府比我想象中大很多,听闻先皇过世后,萧允知把当年抚养过她的后宫嫔妃全都接到了公主府中居住。

原以为只是话本里杜撰的故事,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真的。

那些本该和先皇一同殉葬的嫔妃在萧允知这里过得极好,40 多岁的年纪却一个个红光满面、珠圆玉润,她们脸上的笑容是我见过所有女子中最鲜活的。

我一时间呆住,没注意到长公主步入正厅,她很直接:「沈青黛,我帮不了你,煜王和顾彦笙已坐实萧楚楠的谋反之罪,当下你还是先自保吧。」

话虽如此,她却又眯着眼睛问我:「你为何会来求我,直接去求顾彦笙不是更快吗?冲冠一怒为红颜,萧楚楠的祸事可都是你惹来的。」

「公主此言差矣,顾彦笙发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与萧楚楠不过是一对平凡的夫妻,错的人是咄咄逼人的顾彦笙而不是安分守己的我!」

「你倒是伶牙俐齿,听说你把萧楚楠的银子全都运去了江南……这又是为何?」

「现在那些银子都是长公主的了。」我深深向萧允知磕了个头:「求长公主高抬贵手,放过我夫君。」

26

顾彦笙得知我去求过长公主后,率锦衣卫围住了沈府。

收到老太君的求救口信,我匆忙从公主府赶了过去。

彼时,沈家一百二十二口人全都跪在院子里,刚刚接管东厂的顾彦笙穿着黑金色飞鱼服恍若一尊高高在上的魔神,随意拿捏着所有人的生死。

沈流珠将老太君、大夫人、爹和几个弟弟护在身后,斥责顾彦笙徇私枉法。

家族蒙难,连沈流珠都有了长姐的模样,但她阻止不了顾彦笙。

「顾彦笙,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手?」

顾彦笙抬起眼皮,看见我时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沈青黛,你可愿意嫁我了?」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那今日我便杀光沈家所有人!」

顾彦笙话音刚落,爹就愤恨地命令我:「青黛,萧楚楠马上就要死了,你现在嫁给彦笙正是时候。」

「你一个太监的对食,彦笙如此青睐于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青……」

爹话没说完,顾彦笙就突然拔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青黛,你喜欢萧楚楠是因为他可以保护你对吗?你看,现在我也可以,整个东厂都是我的了。」

27

刺鼻的血腥味让我反胃,我选择跟顾彦笙回国公府。

他把东院的装饰刻意布置得和七庐一模一样,我到之前已命人挂上红绸,贴上了「喜」字。

春桃帮我换嫁衣时,眼泪汪汪地问我:「小姐,你真要嫁顾彦笙那个人渣吗?」

我点点头,顾彦笙说如果我不嫁给他,他会连我一起杀掉,然后把我的牌位供奉在顾家祠堂。

「沈青黛,你就是死,也是我的妻。」

那一瞬间,我知道他是认真的,当即同意与他成婚。

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春桃,你记住,清白不算什么,名声也不算什么,活着最重要。」

活着才有机会赢。

这是我五岁时就明白的道理。

28

不过,顾彦笙到底是没能得偿所愿。

我爹的死讯刚传到长公主那儿,她就对煜王出手了。

她以杀害朝中大臣为由,拘了顾彦笙,暗指煜王谋反。

成王煜王同时谋反,朝中有能力夺嫡的两位王爷接连倒台,皇上怒火攻心,一病不起。

萧楚楠很快被放了回来,我并不意外,去过公主府后我发现,原来萧楚楠真正的主子是长公主。

而那些住在公主府的先皇嫔妃,有的在画边疆图,有的在研究水稻种植,有的娴熟地拨着算盘,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是这世间一等一的掌柜。

经常算账的我看出,她算的是十万百万的出入。

这说明长公主从未脱离过朝堂,甚至朝中内外事务都是经公主府定夺的。

皇帝不过是个傀儡。

既然如此,东厂自然也在长公主的控制之下。

难怪她会赠我凤冠霞帔和嫁妆,又在长平诗会上示意王天真帮我打破僵局,原来,皆因萧楚楠是她的人。

果然,萧楚楠出狱后,并没有对空荡荡的千岁府感到疑惑。

「你是不是知道我会用这些钱去救你?」

「难怪你那么大方把所有钱都给我,又给我那么多嫁妆,原来长公主和我一样,需要一个名头把这些贪官污吏的钱过给自己。」

「萧楚楠,你骗我骗得好惨呐,和离书我带走了,从今往后,我们ƭũ⁷互不相干!」

我从没有这么委屈过。

即便知道顾彦笙要娶嫡姐为正妻时,我也没觉得委屈。

可我现在真的很难过,恨透了萧楚楠,他不仅骗了我,还骗了我三十四担银子。

我就应该带着他所有的钱跑路,费心救他做什么呢。

「沈青黛,你还没看过那封和离书吧。」萧楚楠将我打横抱起:「那里面不过是一张白纸。」

白纸?

完了,我更气了!

「萧楚楠,你浑蛋!」

「青黛,你还记得你当初和沈流珠说,新婚之夜过得如何吗?」

「不记得!」

谁会记得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只记得我被骗了,三十四担银子没Ṫū́²了。

那天晚上,萧楚楠积极用行动帮我恢复了记忆。

不是……

他怎么是假太监!?

29

朝局稳定后,萧楚楠带我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把萧楚楠支走,独留我一个人在厅内。

「青黛,楚楠是真心喜欢你。」

长公主看出我的心结,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萧楚楠是她在东厂救下的小孩,从小当作弟弟一样亲自抚养,她把萧楚楠送上了九千岁的位置,萧楚楠也没让她失望,处事冷静、能力超群。

可就是这么一位冷酷的东厂厂公却在暗中护了我六年。

十二岁,我决定为自己挑选夫婿时,常常带着糕点、零嘴去分给小乞丐,然后拜托他们帮我盯着我中意的那几户人家。

其中有个叫二狗的小乞丐是萧楚楠培养的暗探,他吃着我亲手做的芙蓉糕和萧楚楠摊牌:「老大,那位小姐可比你聪明,零嘴虽不贵但我们都喜欢,再这么下去,我也要去投靠她啦。」

萧楚楠不服气,跟了我好几个月。

他看到我舍命救下落水的春桃,看到我为了赚一文钱熬了一整夜帮后厨的李伯抓住贪吃的老鼠,看到我把沈家的古董偷出去卖了然后换了个赝品回来。

以防万一,我还设计让弟弟们打碎了那个花瓶。

「楚楠是五岁时被父母卖进东厂的,他见你在沈家过得艰难,但却从不怨天尤人,总能想到办法逃离困境,常常忍不住出手帮你。」

「他买过你绣的鞋垫, 虽然不合脚, 还是天天用着。这些年他在血雨腥风里过, 但你就像他心中的一抹光, 他每次说起你的表情,都会让我想起驸马。那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表情。」

「还记得四年前, 上元节你故意丢了五方锦帕, 为自己牵线,楚楠醋意横生, 劫了你的船,也是那天, 他跟我说他想娶你。」

「Ṭű̂⁹原本, 楚楠和你应当有一场纯粹的婚礼,是我利用了你。青黛, 希望你能原谅我。」

长公主解释道, 十年前, 她本就有机会成为女帝,却遭到世家和重臣们强烈反对:「他们说女子不能称帝, 简直可笑至极。」

「这世界总是赋予女子太多的枷锁, 却又不管我们的死活,我唯有拼命往上爬。」长公主看着我:「青黛, 你明白的, 只有站在高位,才能扭转命运。」

长公主用十年时间给华夏朝堂换了血, 顾家和沈家是结束也是开始。

「对了, 你的那些嫁妆已送去边疆给驸马做军费了,若不是楚楠今日向我讨要, 我还不知道里面有三十四担是你的银子。」

「青黛,银子我已命人送还千岁府,你可愿和楚楠一起帮我破旧俗立新朝?」

30

六年后, 我和萧楚楠的女儿五岁了。

某天, 这个混世小魔王撕了书,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站在桌案上问我娘:「外婆, 我爹是九千岁,我姑姑是长公主,我妈是京城首富,我为什么还要读书?」

我娘说不出个所以然, 劝我等孩子大了再教她读书习字。

第二天,我直接把女儿丢进长公主府。

萧楚楠看起来很生气:「青黛, 安宁才五岁, 她懂什么?」

「懂什么?你五岁的时候已经懂得树根比树皮难吃, 我五岁的时候已经懂得拼尽全力才能和娘亲活着。萧楚楠, 你觉得她应该懂什么?」

「长公主的愿景任重而道远,若我们这一辈完不成呢?」

「安宁她自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比旁人更努力,你很清楚, 这世间每一位女子都要很努力才能不卑不亢地立足于天地。」

萧楚楠不再装,高高兴兴地命春桃把他的被褥搬回东院:「娘子说的是,安宁太懒散了,去长公主府住三五年才好。」

他啊, 早就想搬回来跟我一起睡了。

我给了他一记眼刀,心里却觉得甜蜜。

这盘棋,终究是我赢了。

完。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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