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理顺当前局势:「换将是必然,而朝中并无适合的将领,除非他亲自上阵,否则兵权迟早会归于你手。」
「却不曾想……」他声音透出一股凄凉。
狡兔死,走狗烹。
皇家已经容不下叶家了。
「哥哥,先祖随太祖定天下,是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哥哥不再言语。
我虽失望,却也知道急不得。
两个半月后,哥哥能走动了。
段丞初欲设宴,边疆恰巧突起战事。
消息传回时,两军已爆发过几场小规模战斗。
哥哥欲回边戍守,被段丞初以养伤为由拒绝。
并借此收回哥哥的兵权,让江琳的哥哥领兵。
边疆战事吃紧,两军征战,我军多败。
哥哥部下的将士死伤大半。
我出宫去见哥哥。
再相见,竟给我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
我心下一紧。
见我来了,哥哥淡笑道:「来了。」
我嘴唇一翕一合,却没吐出话音。
清风拂过,带起湖中阵阵涟漪。
「你说得对,叶家自先祖起,忠的从不是段家一人。」
江琳哥哥的才能不足以支撑他领军对阵。
段丞初清楚,但还是让他去了。
不愧当皇上的人,心够狠。
竟以百万将士的命来换叶家的衰败。
我理顺当前局势:「换将是必然,而朝中并无适合的将领,除非他亲自上阵,否则兵权迟早会归于你手。」
头顶的力道加重,哥哥打趣:「我们家卿儿长大了。」
我未把话说完。
只顺势低头,将眼中的情绪掩藏。
的确如我所料。
边疆接连战败的消息传回,朝中好几日争执拉扯。
江家派系在这场拉锯中隐隐有落败之势。
江琳胞弟在醉酒后烧了京中最大的一座青楼。
并扬言其姐姐是皇后,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消息传到后宫时,江琳正罚跪一位挡路的妃嫔。
闻言神色大变,匆忙赶至养心殿。
却被狠狠训斥,下令不得再处理后宫事务。
随后大发雷霆地处置江家。
人人自危。
能有多爱呢,大家都是棋子罢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我拈着葡萄吃得开心,和雾月对弈。
棋子落,我笑得狡黠:「这局我赢了。」
人人都以为江家是被江琳胞弟之言所累。
却不知青楼才是重点啊。
段丞初当初为争太子之位,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建它。
现今规模已成,收集了不少世家的情报。
如今被一把大火全烧了。
江家没被抄家入狱,可得感谢我叶家呢。
江家落败,只剩哥哥一人能领兵。
段丞初上朝时说他御驾亲征。
这并非小事。
更何况现下皇室还没有一个血脉。
奏折悉数被驳回。
此番正中我下怀。
06
段丞初出征后,我收到一张纸条。
看完后我去找了江琳。
她不复得意,只余满身疲惫。
见到我仍强撑起骄傲,不肯输一分。
「多日不见,贵妃莫不是连礼仪都忘了?」
都这样了,还端着呢。
不过现在脸皮不能撕破。
我笑得和善,行至她对面坐下。
「自是不敢忘,不过你能受我这礼一时,还能受多久呢?」
棋子一旦没有了价值。
任你什么青梅竹马、柔情尽许的情谊。
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发落家族时的毫不手软。
当全后宫的面落自己面子。
这叫她如何不气恼呢。
我呷下一口茶,看她神色变化。
她压下怒气:「当日我笑你成为京中谈资,如今你也是来笑我成为后宫笑柄的么?」
只是语气泄露了她的慌乱,连本宫也不自称了。
「贵妃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
这就顶不住了?
才哪到哪呢。
「你想左了,你我自幼相识,本宫是来好心提醒你的。」
见她看过来,我故作不经意地道:
「可别再为你弟弟求情了,皇上扶持你江氏一族可不是来添堵的。」
若不是你们好拿捏,段承初怎会放任诸多世家不选?
还不是怕再来一个叶家!
我叹口气:「如今我叶家式微,总会有人替上来的,皇上从不缺左臂右膀。」
我叶氏若是被除,你江家又能蹦跶多久呢?
话都说到这了。
江琳啊江琳,可别让我失望啊。
几日后,她来找我。
问我想怎么合作。
我轻描淡写地说:「两宫太后共掌皇权,平起平坐,如何?」
她吓得起身,不可置信:「你……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吗?」
「告诉皇上,然后呢?」
我不以为意:「从前皇上情意绵绵,诓你为棋,那么之后呢?收拾完叶家,下一个会是谁?」
她颓然坐下,眼底尽是迷茫。
「皇上费尽心思提携你江氏一族,从后宫到朝廷。你不是不懂,你是装作不懂!」
江琳并不天真。
幼时她不得宠,继母掌管后院。
她护住幼弟平安长大,还能往继母身边安插人手。
那时我就知道,涉及自身,她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更何况,我勾唇轻笑:「皇后秽乱后宫……」
话音未完,杯盏碎了无数。
刺杀皇上非比寻常,安插进军中的暗卫暂且不会有动作。
我在宗室里筛选出了一个适合的孩子。
汝南王的儿子,段丞初的亲侄子,段宵云。
最重要的是孤儿寡母,无权无势。
那日江琳妥协,问我可有适合的孩子。
我让她选,只要不威胁到我叶家。
我知她不信。
可那又如何。
箭在弦上,她岂能功成身退。
她哥哥还在边疆。
哥哥边疆也有心腹。
暗卫成功安插,里应外合,只等时机。
两月后,皇上遇刺的消息传回时,我正和自己对弈。
落错一子,满盘残局。
多方布置怎会失手?
我写信给哥哥,他只说:「勿躁。」
我思来想去,变故可能只出现在江琳身上。
我去找她。
寝宫外竟无人在守。
我听到果茹震惊的声音:「娘娘,您怀孕两月了?可皇上……」
「闭嘴!」江琳厉声呵斥。
声音里皆是警告:「太医说了,是三月。」
江琳这是做了两手准备?
在我找上她时顺水推舟?
我说呢,布置万全,竟也出了岔子。
多日不曾走动。
我和江琳心照不宣。
07
又一月,段丞初回到皇宫。
他虽没死,身体已大不如前。
比之哥哥的更甚。
伤在胸口,稍偏一点便会正中心脏。
我有点遗憾。
也感到一丝痛快。
这伤就当做是还给哥哥的利息。
深夜,景仁宫的烛火明明灭灭。
暗卫跪在地上说他本来要得手了。
破空飞来一箭打偏了他的轨道。
看来江琳早知自己怀孕,提前有所准备。
竟然连果茹都瞒住了,这倒是让我佩服。
段丞初回来后,江琳一直瞒着的消息终于被传出来。
皇后有孕了。
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嫡出!
后宫掀起了波澜。
各宫串门的妃嫔不知凡几。
内务府记录各宫添补的器具更是前所未有。
雾月更是帮我挡了一天的问安。
后宫波云诡谲,每个人面上看不出喜怒。
暗地里都不知如何谋算呢。
前朝也不平静。
戍边还在战乱,皇后有孕的消息稍稍安抚住了朝臣。
这次倒是统一了口径,让哥哥出征。
奏折如雪花般被送进养心殿。
段丞初让江琳代念奏折。
有宫人来报,说他脸色阴沉,眸黑似海。
朝中已无人可用。
江琳的哥哥也跟随他回来了。
他只能放手,将兵权重新交给哥哥。
我乐不可支。
好不容易拿回的兵权,最终还是得送出去。
计划虽出了点纰漏,但尚在可控范围。
且这样,才更有意思。
08
哥哥去边疆已有三月。
捷报被八百里加急地传回。
京城又恢复了喧嚣热闹的街景。
酒楼的雅座里,我听着众人的侃侃而谈。
「要我说啊,还得是叶将军。那位去了也没什么用,哈哈哈哈。」
有同伴出言提醒:「慎言,那位岂是你我能议论的,祸从口出之事可不少!」
他约莫是醉酒了:「无碍,无碍。那位顾不上我们啦……」
段丞初想瞒下重伤的消息,我偏不如他所愿。
今日一瞧,消息散布成效甚好。
我心满意足地离去。
宫中的气氛也逐渐不再压抑。
直至敌军被完全击退。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无他,皇上自重伤后喜怒不定。
稍不顺心就会罚人。
被处死的宫女太监不知凡几。
人心惶惶,连妃嫔都不敢靠近养心殿。
自被重伤后,段丞初的身体支撑不了他每日批阅奏折。
这就苦了江琳了。
妊娠反应本就大。
还要给他念奏折,替他审阅一些不重要的事务。
且不能在他面前失仪。
几番下来,人消瘦得不正常,显得突出的肚子竟有些恐怖。
有朝臣劝他让我来辅助,他置之不理。
我可不愿。
我吃好喝好,日子过得舒心。
为何要去面对他那脸色。
万一他见着我一个不顺心,失心疯地要处置我怎么办?
我可没有江琳的「龙胎」护体啊。
……
养心殿里时不时传出段丞初呵斥的虚弱声音。
许是受气多日,许是因为怀胎的原因。
江琳的脾气愈发暴躁。
在段丞初那里受的气,转头就在后宫里发泄。
弄得包括嫔妃在内的一众人苦不堪言。
半月后,哥哥班师回朝。
皇上下令让我操持庆功宴。
宴会上段宵云一直盯着我。
被我警告后坐在席间专心吃东西。
两颊被塞得鼓囊囊的。
宴会过半,雾月说段宵云与人起了冲突。
动手打了以前欺负过他的人。
不过是件小事,我让雾月处理了。
到底是个孩子。
不过这样才好拿捏。
宴会过后,江琳来找我。
七个月多的肚子大得吓人。
我错愕了半晌:「你这是双胎?」
她憔悴得太过厉害。
不到双十的年纪,竟像个半老徐娘。
她摇头,似乎有意要缓和关系。
竟拉我聊起了幼时。
这又是要做什么妖。
我内心惊疑不定。
此后我总能在某些地方见到她。
御花园里,宫道上。
今日更是来了我宫里。
她开门见山,直白道:「前些日子我被蒙了心,做出那背弃之事。我知对不起你,但我也遭到了报应。」
我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有点惊奇地问:「报应?」
她苦笑:「你也见着了,我这胎不对劲,只怕生产时……」
目光微闪,我端起茶却未喝:「噢?太医不是每日会问诊么?」
「是啊,但……生产之事谁也说不好,且我这身体,即便母子平安,我也元气大伤。」
我往椅背上一靠,也不出言,只静静的看着她。
她咬牙,一片豁出去的神色:「孩子生下来后,不管我如何,后宫事务仍是你掌管,且叶家会更上一步!」
叶家更上一步,那可就是摄政了。
我笑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皇后应是知晓的吧?」
「我自知失信,可若我腹中胎儿继承帝位会更名正言顺,朝中众臣可不是好对付的。」
我心下哂笑。
一个混淆皇室的血脉,竟被她说得真像那么回事。
真当自己瞒得密不透风了?
我略微挑眉,装作沉思片刻。
再抬头,我笑了:「好啊。」
09
这日后她总与我说起她得到的消息,十分诚恳。
我装作信了她,想看看她葫芦里装了什么药。
入夜,一张纸条被送进来。
我看后颇觉好笑。
捻着纸条看火光蔓延而上。
顷刻,一封信又被送了出去。
三日后,宫中传出了一则谣言。
说皇上重伤乃是我叶家所为。
皇上震怒,下令将我禁足,并要搜查叶家。
雾月在一旁碎碎念:「她怎么能这样!娘娘您还有心思喝茶?」
我拉她坐下,塞了一口糕点堵住她的嘴。
「好了,不是早知道了吗,急什么?」
看她吃完后,我笑意尽收:「准备一下吧,今晚估计会被传召。」
如我所料。
我在养心殿门外等通传。
少顷,有公公出来:「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多日不见,他整个人变得形销骨立。
瓷碗接触桌面,发出重重的沉闷声。
「贵妃,你可知朕为何传你来?」
进来我便一直跪着,低眉顺眼地回答:「臣妾知,也知皇上并非那听信谗言之人。」
「哦?」
「叶家跟随太祖征战四方,不曾有过不臣之心。」
他目光凌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直直盯住我:
「这些年死在战场上的叶家儿郎不计其数,毫无怨言?」
我不露声色,声音透着坚定:「难过有,却始终没有怨言,这是叶家的使命,望皇上明察!」
烛火摇曳,灯芯将要燃尽时,有宫人快速上前置换。
随后利落地退出去,全程并未发出一丝声音。
良久,他才说:「退下吧。」
我对他行了一个君臣礼后退出去。
迎着雾月担忧的目光:「走吧。」
身后,宫人恪守自己的本分,像一座雕塑。
皇宫是最会见菜下碟的地方。
处置仍未下,我已体验到冷宫的待遇。
吃食由精致多样变为残羹剩饭。
炭火由银骨炭变为灶炭。
比不受宠的妃嫔还惨。
雾月被气得红了眼,泪眼汪汪见不得我受苦:「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丝毫不念您的情!」
我安抚她无果,便任由她去了。
发泄一下也好,免得意气用事。
京城风云变化。
众人皆等着看我的处罚,看叶家的衰败。
左等右等,倒是等来了江家齐齐下狱。
江琳被软禁,无召不得出。
我被解禁,叶家被赏赐一堆作补偿。
众人哗然。
吃穿用度恢复,甚至超出了规制。
阖宫见我皆是低头谄媚。
克扣我用度的掌事前来告罪。
我笑意盈盈说无事。
转头命人各打五十大板,召宫人前来观刑。
板数未到,呼吸已停。
执刑太监请示我。
我笑着,缓缓吐出一个字:「打。」
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睚眦必报是我的信条。
众人看我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忌惮。
我去看江琳,她就像一个濒死之人,只余一口气吊着。
我可不想她那么快死了。
命人好生照顾她,用珍贵药材吊着。
我居高临下,露出属于胜利者的笑:「你坏我一次事,我破你一次局,很公平。」
那笑刺痛了她的眼。
欣赏完她怒急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我转身离去。
10
宫外传来段宵云的近况。
段丞初不知何时会油尽灯枯。
先生说段宵云进步飞速,我心下满意。
他在朝臣心中并非是最好的人选,于我却是极为合适。
心思简单,无权无势。
最重要的是年龄够小。
不愧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
翌日,有宫人来禀,说悦美人求见。
我心生疑惑,我与她并无交集。
她来找我能有什么事。
这人在潜邸时就无欲无求。
行差踏错不曾有,不争不抢。
被封美人后,无事绝不出宫殿。
存在感微乎其微。
但我不信这世间真有无欲无求之人。
妃嫔讨好皇上,是有求于他。
她不求,只能说段丞初给不了她要的。
「请进来吧。」
……
这一年过得飞快。
被册封贵妃那会还是烈日,如今都银装素裹了。
江琳身体不如从前,但大批药材砸下去,倒也健康。
她临产就在这个月,生产事宜都早已准备好。
段丞初很是看重。
若届时他得知这般看重的孩子并非亲子。
会不会一命呜呼了去。
想想我都期待了。
江琳临盆是在夜里,我和一众妃嫔在殿外等待。
时间越拖越久,段丞初的脸色越发难看。
明明是不惑之年,却透出一股死气。
我垂下眸子,安静等待。
产婆终于出来,顾不得擦去额间沁出的冷汗便「扑通」一声跪下。
段丞初见状,脸色阴沉:「怎么不闻婴儿啼哭?」
「娘娘难产,孩子在母体里憋太久,太医正在救治,皇上饶命啊!」
冷冽的风吹过每一个人,惹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段丞初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贵妃,你进去看一眼。」
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
孩子已被抱去医治。
江琳清醒着,双眼无神盯着床顶,低喃:「果茹是你的人?」
虽是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莞尔:「唔,还算聪明。」
那两张纸条就是她送来的。
她终于转过来,咬牙切齿地说:「叶卿,你藏得够深!」
早在我出嫁前,娘亲便为我准备好可用之人。
起初我还疑惑为何娘亲不直接把人给我带进去。
「明明我们同为嫡女,为何你却能被如珠如宝护着长大,我不甘心!」她面露狰狞。
「你心肠狠毒,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谋害皇家子嗣,你能落什么好!」
「皇家子嗣?」我轻蔑地反问:「不过是与人苟且来的孩子,你真当没人知晓?」
她神色大变,眼里的慌乱不掩分毫。
我突然有点可怜她了。
谋划半生,却落得个如此结局。
我转身欲走,却见她突然大笑。
竟像疯了一样。
我不再停留,即将踏出内室时。
背后传来她压抑癫狂的声音:「你以为这场棋只有你在下吗,你我皆不过是颗棋子,哈哈哈。」
内心警铃大作,身体先意识地快速往门外跑。
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后颈一痛。
在昏迷前我隐约听到刀入皮肉的声音。
11
我昏昏沉沉,感觉身体在摇晃。
醒来时,我蜷缩在床上,双脚被铁链锁着。
环顾四周,不难猜出这是个农家茅屋。
看来幕后之人暂且不会要我性命。
心里有了底,放松下来才觉得渴了。
「有人吗?」
声音嘶哑,是多日不曾进水造成的。
门被打开,来人一身农家女打扮。
她端来一碗水,等我喝完,转身就走。
每日都是她送饭来,端碗走。
我试图从她身上套出点信息,她一言不发,始终如一。
任我威逼利诱也无用。
大半个月过去了,我一直被困这方寸间。
与世隔绝的生活日复一日。
直至段丞初出现。
他坐在椅上,那个农家女守在一旁。
看到他,我并不觉得意外。
倒是有种「果然如此」的豁然感。
也不知段丞初许了什么承诺给江琳,才会让她如此配合。
但恐怕也无福消受了吧。
想到那声音,我心下暗叹。
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
「你看到朕好像并不惊讶?」
段丞初满眼阴鸷地看着我。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装模作样了:「皇上想除叶家也不急于一时,现下啊,还是龙体为重。」
多日的与世隔绝让我和外界断了联系,我是故意激怒他的。
刺激他一下,说不定还能打探点消息。
若是平日,他不会上当,如今病痛缠身,思绪是否清晰还两说。
幸而他没辜负我的期待:「权臣坐大,朕岂能不忌惮。叶将军通敌叛国,今日过后,再无叶家!」
说完一阵咳嗽,雪白的帕子突显出一团红色。
怪不得今天才来。
大限将至,这些日子怕不是在给叶家安罪名吧。
也不知道哥哥收到悦美人的信没。
微扬的嘴角往下一压,我面无表情,声音却无比冷厉:
「我叶家世代忠良,多少儿郎战死沙场,皇家功苦不念,从不信任!
只一心谋划如何让叶家倾覆,甚至置万千将士的命不顾!」
我咬牙切齿,语气逐渐激烈。
将这些年叶家受的委屈尽数发泄。
段丞初坐着,虽是矮我一头。
下巴始终微微扬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的威严在这一刻显得极尽可笑。
我笑了,笑得势在必得:「只要君死了,臣就不用死了!」
丝毫不惧地将野心暴露在他面前。
「段丞初你还不知吧,你出征在外,江琳就与侍卫苟且,那孩子不是你的,不是你的!哈哈哈哈报应啊,段丞初!」
他眼底一片猩红,喘着粗气,地上被喷溅的血染红。
一旁的女子执长剑向我刺来。
两支箭先后破空而来。
一支打落剑刃。
一支带着凌厉的杀意直冲那女子。
不过瞬息,她就没了呼吸。
我睁眼,看见门边拿弓的人。
尽管逆光,我仍能知道那是谁。
「哥哥!」
我惊喜出声。
他快速来到床边,皱着眉看我,眼里是不掩饰的心疼。
「卿儿受苦了,我来砍断这链子。」
话落,被一道声音阻止。
「我来吧,我找到钥匙了。」
声音的主人赫然是悦美人。
她慢了哥哥几步,蹲在农家女身上摸索。
勾起一串钥匙。
给我解开脚链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
「谢谢。」
她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该是我谢谢您。」
12
那日她来找我,甘愿为我做事。
只求有朝一日能离开皇宫。
当时我有点诧异,原来她所求是这个。
她说她想回去等一个人。
我后来调查她才知道段丞初有多恶劣。
竟强纳良家女为妾,致使相爱的两人被迫分离。
在江琳生产的那日,我将一封信交给她。
言若多日不见我身影,立刻交给哥哥。
好在她聪明,察觉到不对劲,当即联系了哥哥。
本是以做防备,不曾想倒是真用上了。
哥哥暗中留意皇宫情况。
发现段丞初情况不对,立马跟了上来,这才找到了我。
我跟哥哥要了一把匕首。
一刀一刀地划开段丞初的皮肉。
看他痛苦呻吟,如丧家之狗。
看他求死不能,只能硬生生地忍受。
我俯在他耳边,如阴魂索命般低语:「段丞初,这是你欠我父亲,欠叶家的,是你们皇家欠万千英魂的。」
若不是他还有几分用处,我也不会留他一口气。
哥哥并未阻止。
只是看着门外景色,久久不曾动作。
回程时我才知困住我的屋子是在荒山野岭。
难怪他们多日找不到我。
回京后,我让人传出流言。
皇上遇刺,贵妃护驾受重伤。一直在景仁宫休养。
皇上为找出贼人联合叶将军演了一场戏。
禁军包围叶府的声势太过浩大。
唯有这样,才能让叶府摘去污点。
江琳死了。
她生下的那个孩子还活着。
不过太医说活不过周岁。
眼下年岁也小,用不了重药,只能将养着。
我沉默半晌,只说尽力而为。
朝中已经准备段丞初的后事了。
他身体早已伤了根本,又连日奔波加上气急攻心,现在就是一口气吊着。
我逼他写传位诏书。
任我歹话威胁,他始终不动笔。
「江家入狱,那些世家不敢对上本宫。哪怕你不下旨,届时从宗室里选谁为新帝,也是本宫点头说了算。你识相些,我让你走得轻松。」
回到景仁宫时,悦美人来了。
我以为她是要来向我讨承诺。
本想让人带话给她,她却进来了。
「娘娘勿怪,只是臣妾看娘娘焦虑,想必是为了诏书?」
她是聪明人,想到也不奇怪。
我不瞒她,点点头。
她沉吟了一会,才斟酌开口:
「臣妾擅模仿字迹,不说十成十,七八分也是有的,娘娘可否让臣妾试试?」
我是真的惊讶了。
没想到她还有这才能。
我答应了,试试也无妨。
当圣旨上的字迹尽现,我才知她是谦虚了。
像,太像了。
就和段丞初亲手写的一样。
圣旨昭告天下的那一刻,皇上驾崩,段宵云成为了新皇。
同日悦美人随皇上而去。
世上再无悦美人,只有一位苦等意中人的痴情女。
或许某日得到上天的垂怜,能等来她的心上人。
无人在意的小门口,一道纤瘦的背影渐渐远去。
我成了本朝最年轻的太后,扶持新帝,垂帘听政。
叶家也迎来了它最鼎盛的时期。
-完-
来源:一颗小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