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凌在屋檐下凝成匕首的形状。春分前,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矿务局新落成的玻璃幕墙上,那些棱角分明的晶体在落地前就融成了浑浊的泥水。十字路口的招商广告牌被积雪压弯了腰,"振兴老工业基地"的鲜红标语正在簌簌发抖。
冰凌在屋檐下凝成匕首的形状。春分前,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矿务局新落成的玻璃幕墙上,那些棱角分明的晶体在落地前就融成了浑浊的泥水。十字路口的招商广告牌被积雪压弯了腰,"振兴老工业基地"的鲜红标语正在簌簌发抖。
镇西头的老煤场还蜷缩在雪被里,推土机在覆雪的地基上碾出黑黄的沟壑。三个月前这里还立着最后两栋红砖房,窗框上晾着褪色的百家被,而今混凝土搅拌车正往地基里浇筑金元宝形状的镇纸——开发商说这叫聚财风水阵。八十岁的赵瘸子清晨去扒拉煤渣,让保安拎着橡胶棍追了半条街。
造纸厂后墙的排污口冒着热气,赭红色液体在积雪中蚀出蜿蜒的沟渠,像条蜕皮的赤链蛇。河岸的枯芦苇挂着冰甲,去年秋天环保局立的"绿水青山示范点"铁牌早被酸雾蚀成蜂窝。对岸洗煤厂的小老板们正围着新买的玛莎拉蒂拍照,车顶积着三指厚的雪,像扣了顶孝帽子。
教堂尖顶的铁十字架蒙着雪壳,底下停着三辆殡仪馆的面包车。治丧的哀乐和隔壁酒楼开业的鞭炮绞成团,火药味混着烧纸钱的灰烬在风里打转。穿貂皮的女人们踩着及膝长靴跨过街边冻僵的麻雀,水晶指甲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残影,直播间里"老铁666"的声浪撞碎在无声飘落的雪片中。
镇医院后巷的流浪狗在扒拉垃圾桶,积雪覆盖的垃圾山下埋着过期抗生素和带血纱布。急诊室走廊的长椅上,穿校服的少女正数着缴费单后面的零,睫毛上结着霜花。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三具无人认领的遗体正在等待春雪消融——或许到那时停尸费就能凑够买块像样的墓地。
子夜时分,雪停了。煤城路两侧的霓虹招牌在泥泞中投下彩色疤痕,售楼处门前刚堆的雪人套着条金项链,塑料眼睛正对着当铺"绝当黄金高价回收"的灯箱微笑。环卫工老张的扫帚刮过路面,扬起带着柴油味的雪沫,远处火葬场的烟囱又升起青灰色的叹息。
这场雪终究没能盖住什么,就像镇公所新刷的白墙遮不住霉斑。化雪时人们会看见更多东西:冻毙的野猫,爆裂的水管,还有招商手册里用烫金字体印刷的承诺,正在每个朝阳未至的清晨,与夜雪一同消融成满地浊流。
来源:暄莹聊动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