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县中学退休典礼那日，周秀芬特意穿了件绛红羊毛衫。礼堂横幅的浆糊还没干透，"光荣退休"四个金字在穿堂风里微微颤动。李长河躲在第三排最右侧，看妻子像朵山茶花似的在人群中旋转，脖颈间那条鹅黄丝巾起起落落。

茶渍纹

一、惊蛰·裂帛

县中学退休典礼那日，周秀芬特意穿了件绛红羊毛衫。礼堂横幅的浆糊还没干透，"光荣退休"四个金字在穿堂风里微微颤动。李长河躲在第三排最右侧，看妻子像朵山茶花似的在人群中旋转，脖颈间那条鹅黄丝巾起起落落。

离婚登记处设在民政局二楼拐角。周秀芬踩着磨脚的新皮鞋走在前面，鞋跟敲击水磨石地面像催课的铃声。李长河数着台阶缝隙里的烟蒂，忽然想起八三年师范学校报道那天，她也是这样走在前头，两条麻花辫扫着碎花衬衫的后摆。

钢笔尖悬在协议书上空忽然颤抖，甩出个墨点正盖住"财产分割"四个字。

二、白露·缠丝

老年活动中心的牌局总在下午三点开桌。周秀芬摸牌时习惯性抚弄左手无名指，戒痕已经淡得像铅笔勾的线。王会计说起李长河最近在文化馆开书法班，她碰了张幺鸡才接话："他那手字啊，板书倒是工整。"

毛线团滚到教室角落，她弯腰去捡时突然天旋地转——起身太快碰倒了血压仪，电子屏在水泥地上闪出128/79的绿光。

心电监护仪的电流声里，周秀芬望着李长河西装里套着的高领毛衣。领口脱线处打着笨拙的结，针法错得像是故意织出的摩斯密码。

三、冬至·融冰

红砖小院的葡萄架覆着薄雪，周秀芬摸出钥匙开门时，发现锁孔里插着半片银杏叶——是他们金婚那年夹在字典里的那枚。书房桌上摊着未写完的《金刚经》，"应无所住"的"住"字旁晕着个茶杯底印。

深夜，周秀芬穿着他的旧毛衣在煮醒酒汤，灶火映得白发泛起暖橘色。李长河站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看她用汤勺搅动漩涡，就像当年在师范宿舍给生病的他熬姜茶。

晨光爬上窗台时，两副老花镜并排躺在《兰亭序》字帖上。离婚证静静躺在当年师范毕业合照上，照片里扎麻花辫的姑娘和穿中山装的青年之间，夹着片风干的银杏叶，叶脉里藏着的"琴瑟在御"四字，终于在四十年后被晨光照亮。

来源：荷叶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