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盐湖的雨总爱在春分前后发作,我踩着湿漉漉的解放鞋钻进茶馆时,陈保国正在嚼永济麻片。二十年前他教《荷塘月色》,粉笔头能精准砸醒第八排睡觉的王二狗,如今退休金全换了武夷山岩茶,只是指节上还留着戒尺磨出的茧。
盐湖的雨总爱在春分前后发作,我踩着湿漉漉的解放鞋钻进茶馆时,陈保国正在嚼永济麻片。二十年前他教《荷塘月色》,粉笔头能精准砸醒第八排睡觉的王二狗,如今退休金全换了武夷山岩茶,只是指节上还留着戒尺磨出的茧。
"九五年带学生看彗星那次,"他忽然吐出半片麻屑,喉结在皱巴巴的脖颈下滑动:"最笨的那个举着望远镜摔进水沟,现在算着火箭轨道呢。"茶汤在粗瓷碗里打转,我数着漂浮的茶梗,突然想起当年他给每个差生起的诨名——三角函数背不熟的叫"钝角",作文离题万里的唤作"偏锋"。
窗外的雨脚踩着晋南梆子的鼓点,老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里头码着泛黄的成绩单。"任正非在农机站修拖拉机那年,"他压低嗓门,仿佛在说某个惊世秘密:"能把《资本论》当维修手册使。"铁盒盖上的嫦娥奔月图早磨花了,倒像我们那届总考倒数第三的刘彩凤,如今在敦煌描壁画飞天。
夜校的下课铃传来时,老陈摸出包大前门。火柴划亮瞬间,我看见他左耳后那道疤,九八年洪水救学生时让门框划的。"教书就是熬中药,"他对着玻璃上的雨痕吐烟圈:"有人是决明子,三滚就出味;有人得是附子,文火慢煨整宿。"烟灰落进茶碗,泛起圈圈涟漪,像当年他给王二狗补课时画的受力分析图。
巷口路灯亮起来时,老陈把最后块麻片掰成两半。"上个月回康杰中学,发现后墙那些'病秧子'刻的歪诗全让AI扫描存档了。"他笑得露出豁牙,让我想起他当年讲解《孔乙己》时说,茴香豆的四种写法救不了任何人,但能下酒。
我们踩着积水往车站走时,有夜班火车鸣着笛钻进中条山。老陈突然驻足,指着信号灯说:"九五年那颗彗星,其实王二狗算错了轨道。"他摸出老怀表,表面裂痕里嵌着当年学生送的电子芯片:"可错有错的命数,就像..."
后半句被风吹散了,只有运城站的铁轨在雨里发亮,像无数道没写完的数学题。
来源:蔡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