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小满,跟我来。"她的手微微发抖,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神情,拉着我离开喧闹的电影场,钻进那个堆满麦秸的角落。
"有些事,我藏了太久了……"麦草的气息弥漫在夏夜的空气中,我不知道,这个夜晚将永远改变我们的命运。
01那是七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公社的大喇叭从下午就开始广播今晚要放映《红色娘子军》。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人们纷纷扛着小板凳前往公社的大场院,连老支书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衣衫前来捧场。
我和青梅竹马的陈阿珍也在人群中,我们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远处的荧幕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
"你最近怎么了?"我小声问坐在身边的阿珍。
她这段时间总是心事重重,不像以前那样活泼开朗。今晚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布衫,在袖口处我注意到沾着些麦秸的碎屑。
"没什么。"阿珍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搓着衣角,"只是想起了些往事。"
电影开场了,放映机发出哒哒的声响,荧幕上跳动着光影。
阿珍的侧脸在幽暗中显得格外清瘦,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电影上,而是时不时地望向远处的麦场。
我知道阿珍从小在这里长大,父亲曾是公社的仓库管理员,母亲是卫生所的护士,可惜两年前她已成了孤儿,跟着姑妈生活。
电影放到一半时,阿珍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冰凉:"小满,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我注意到她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等电影结束。"她紧紧抿着嘴唇,声音几乎只有我能听见,"到麦场等我。"
电影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笑声和讨论声在夜色中渐渐远去。
我按照约定来到了麦场,月光洒在一堆堆麦垛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远处,知青宿舍的灯光已经亮起,夜风轻轻吹拂着麦秸,发出沙沙的响声。
"小满!"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见阿珍快步走来,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我们后,压低声音说,"跟我来。"
她拉着我的手,快步走向最角落的一个麦垛,然后轻车熟路地掀开一个缝隙:"钻进去。"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着她钻了进去。
麦垛内闷热而狭窄,空气中弥漫着麦秸特有的香气,还有些发酵的气味。阿珍摸索着点亮了一根蜡烛,微弱的光照亮了她紧张的脸庞。
"你这是……"我正想问她为什么神神秘秘的,却看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裹的物品,手明显在颤抖。
"小满,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阿珍的声音哽咽,"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敢告诉任何人,但是我撑不下去了,我必须找个人分担这个秘密。"
她慢慢打开手帕,露出一个生锈的铁盒,约莫巴掌大小,漆面已经斑驳剥落,上面隐约可见"人民公社"几个模糊的字迹。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阿珍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轻轻打开铁盒的锁扣:"这是我爹留下的,里面的东西可能会让我们都陷入危险,但我别无选择了。"
铁盒缓缓打开,一股时间凝固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小本子,看起来像是日记本,封面上写着"1966"的字样;一张褪色的照片,被撕去了一半;还有一小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
"这是我爹的日记和我家的老照片。"阿珍小心翼翼地取出日记本,翻开扉页,上面潦草地写着"陈国柱记事","你看这照片。"
我接过那张破损的照片,虽然已经泛黄,但还能辨认出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年轻的陈国柱站在中间,旁边是他的妻子,怀中抱着小小的阿珍。照片的另一半被撕去了,只能看到一个穿军装的人的一部分。
"这军装的人是谁?"我问。
"我不知道,照片一直就是这样。"阿珍摇摇头,又指着日记本的夹页,那里压着一小张纸条,上面写着"红旗公社3号仓库",字迹潦草,像是匆忙中所写。
阿珍的手在发抖:"小满,我爹不是什么意外死亡。他在72年突然失踪了,那时我才11岁。大家都说他偷了公社的粮食逃跑了,可我爹不是那种人。"
"那你妈妈呢?"我小心地问道。
"我娘在第二年就病死了,临死前总是说胡话,说什么'保护名单''交出名单'之类的,还说'别让他们找到阿珍'。"阿珍的眼泪滑落,"我一直不明白,直到上个月我去姑妈家的老屋收拾东西,在地板下发现了这个铁盒。"
我翻开日记本,大部分内容已经因为潮湿而模糊不清,但仍能看到一些片段:
"六月十五,今天又有三个知青被带走了,据说是有人举报他们家庭成分有问题……"
"七月二,M同志给了我一份名单,说这些人都需要保护,万不可让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八月十八,仓库里的秘密越来越多,我不知道能撑多久,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希望阿珍能平安长大……"
我看着这些零碎的记录,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些名单是什么?为什么要保护?"
阿珍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我只知道那个3号仓库从我爹失踪后就一直锁着,上面贴着'文革封存'的标签,没人敢靠近。"
正当我想继续追问时,麦垛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一束手电筒的光线扫过麦垛缝隙,晃得我们赶紧熄灭了蜡烛。
"谁在粮垛里偷麦子!"一个粗犷的男声喊道,正是公社的巡夜民兵刘大壮。
我和阿珍屏住呼吸,紧紧抱成一团,手中的铁盒硌得我生疼。
02民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我们才敢轻轻喘气。
阿珍快速将铁盒塞回怀里,拉着我的手从麦垛另一侧偷偷溜了出来。
夜深了,月亮躲进了云层,只有几颗星星点缀着天空。我们沿着小路快步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心跳声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
"明天我们去看看那个3号仓库。"走到分岔路口时,我低声对阿珍说。
阿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但要小心,不能让人发现。"
第二天一早,我借口去帮公社修水车,实际上绕道来到了仓库区。红旗公社有五个粮仓,分布在生产队后面的高地上,以防水患。
其中1、2、4、5号仓库都有人进进出出,唯独3号仓库门窗紧闭,大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锁,还贴着"文革封存 严禁入内"的褪色标签。
我假装路过,仔细观察着这座建于六十年代初的砖瓦结构仓库。
它比其他仓库要小一些,窗户也更高,需要踮起脚才能勉强看到里面。
我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迅速靠近一个窗缝,想往里看。透过狭窄的缝隙,我只能看到一片昏暗,隐约有几个木箱子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金属腥气。
正当我努力辨认里面的情况时,一个沙哑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小知青,你在这儿干啥呢?"
我转身,看见公社的老会计吴师傅正盯着我,目光中带着探究和警惕。
"没啥,吴师傅,我路过看看。"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个仓库早就封了,没啥好看的,里面都是些烂麦子和旧工具,臭得很。"吴师傅语气平淡,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你和陈阿珍走得近,是不是?"
"我们是同学。"我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
"她是个好姑娘,但命苦。"吴师傅叹了口气,"她爹陈国柱是个好同志,可惜……"
"可惜什么?"我立刻抓住了这个线索。
吴师傅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摆摆手:"没啥,年轻人不要打听这些陈年旧事,好好干活才是正道。"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吴师傅的反应更加深了我的好奇心。
中午吃饭时,我找到了阿珍,把上午的发现告诉了她。
"小满,我昨晚翻了那本日记,找到几页还能看清的内容。"阿珍压低声音,"我爹在72年1月的记录中提到,有人威胁他交出一份名单,否则就要把他揭发为'历史问题分子'。"
"什么名单这么重要?"我不解地问。
"日记里说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是被错误划分成分的知青和干部,如果名单泄露,这些人都会受到冲击。"
阿珍的眼中闪烁着恐惧,"最后一页日记写于72年2月28日,上面只有一句话:'如果我出事,请看3号仓库的红漆木箱'。"
我们决定下午去生产队档案室看看能否找到些线索。档案室设在供销社的后屋,平时没人看管,我们借口查找知青安置表,混了进去。
档案室里堆满了各种报表、会议记录和旧报纸,灰尘呛得人直咳嗽。我们分头翻找着与72年相关的任何资料。
"小满,你看!"不知过了多久,阿珍突然轻声叫我。
我走过去,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县报》剪报,标题是《红旗公社仓库失火,三人不幸殉职》,日期是1972年3月1日。
报道简短而模糊:"2月28日晚,红旗公社3号仓库因电线老化引发火灾,值班仓库管理员陈国柱同志与前来救火的两位同志不幸遇难。火灾造成部分粮食和档案损毁……"
文章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中的消防员面部已经被火光照得看不清楚,但他的站姿和身形,与阿珍那半张全家福中被撕去的那部分军装人影莫名地相似。
"这不对!"阿珍的声音在发抖,"我爹失踪那天根本没有火灾,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在姑妈家,第二天一早就听说我爹不见了,大家都说他卷了公粮跑路了,根本没人提火灾的事!"
"报纸上的消息肯定是假的。"我看着阿珍苍白的脸色,握住她的手,"但为什么要捏造这样的新闻?那个军装的人又是谁?"
阿珍摇摇头,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恐惧:"我不知道,但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了,也越来越害怕那个真相。"
我们继续翻找,但再也没有发现与此事相关的记录。太阳西沉时,我们离开了档案室,约定第二天继续调查。
当晚,我躺在知青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张残缺的全家福和模糊的报道。我爬起来,在笔记本上写下所有的疑点:陈国柱的失踪、伪造的火灾报道、神秘的名单、被封锁的3号仓库、照片中的军装人……这些碎片似乎指向一个黑暗的秘密,一个与那个特殊年代紧密相连的秘密。
第二天早上,我刚走出宿舍,就看见阿珍匆匆向我跑来,脸色惨白。
"小满,昨晚有人翻了我的屋子!"她惊恐地说,"铁盒还在,但日记本的最后几页被撕走了!"
我心头一震:"有人知道我们在查这件事!"
正在这时,吴师傅从不远处经过,看了我们一眼,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他在我们面前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年轻人,有些陈年烂账,不要碰为好。"
他的警告让我们背脊发凉。那天晚上,我们去麦场的麦垛查看前天藏身的地方,发现那个麦垛已经被人泼了柴油,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显然是一个警告。
03连日来的调查和发现让我和阿珍都绷紧了神经。白天,我们表面上各自忙着生产队的活计;夜晚,我们则小心翼翼地继续挖掘那段被掩埋的往事。
奇怪的是,自从那个麦垛被泼了柴油后,阿珍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我,甚至连看我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阿珍,你怎么了?"一天收工后,我终于堵住了准备回家的阿珍,"这几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珍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小满,我怕连累你。这件事太危险了,我爹都因此丢了命,我不想你也……"
"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半途而废。"我坚定地说,"况且这关系到你父亲的清白,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阿珍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我当然想!但是……"
"没有但是。"我打断她,"明天是周日,生产队不安排活计,我们去县城一趟,那里的档案馆可能有我们需要的资料。"
阿珍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但我们得更小心。"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着唯一一班去县城的公共汽车出发了。
车上,阿珍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到了县城,我们直奔档案馆。由于是周日,档案馆门口贴着"闭馆整理"的告示。
"怎么办?"阿珍有些失望。
我环顾四周,注意到档案馆隔壁是县文化馆,里面有一个小型图书室,专门收藏本县的地方志和报刊资料。
"我们去那里看看。"
文化馆的图书室很小,只有一位老人看守,他见我们是来查阅资料的,便让我们自行翻找。我们找到了1972年的县报合订本,仔细翻阅着每一期。
奇怪的是,3月1日那期报纸上关于红旗公社仓库火灾的报道,在合订本中竟然被整齐地裁去了,只留下一个长方形的空白。
"有人故意销毁证据!"我小声对阿珍说。
我们继续查阅前后几期的报纸,希望能找到相关线索。终于,在2月25日的报纸上,我们发现了一则不起眼的小消息:《我县接收新一批知青,优化安置方案》。文中提到:"为贯彻上级精神,我县近期将对知青安置档案进行重新梳理,纠正以往工作中的失误……"
"这会不会与你父亲保护的那份名单有关?"我思索着。
"很可能。"阿珍若有所思,"我记得我爹生前经常与一位姓孟的军人来往,那人好像是负责知青安置工作的。"
军人!我猛然想起那张被撕去一半的全家福上的军装人影。
我们又在3月10日的报纸上发现了一则人事变动的通知:《县革委调整人事,加强基层工作》,其中提到"原知青安置办公室主任孟卫国同志因工作需要调往省里"。
"孟卫国!"阿珍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就是他!他经常来我家,还给我带糖果吃。那张全家福上的军人就是他!"
回村的路上,我们整理着发现的线索。
看起来,陈国柱和孟卫国共同保护了一份关于知青错误成分的名单,这份名单可能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导致他们遭到威胁,最终引发了那场可疑的"火灾"。
但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为什么阿珍的母亲会说"保护名单"和"别让他们找到阿珍"?阿珍与这份名单有什么联系?
回到公社已是黄昏,天空布满了阴云,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我们分开后,我独自一人绕到仓库区,想再次查看那个3号仓库。
临近仓库时,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吴师傅,他正鬼鬼祟祟地在3号仓库门前徘徊,然后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把生锈的大锁!
我屏住呼吸,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
吴师傅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钻进仓库,又把门带上。约莫十分钟后,他匆匆出来,重新上锁离开。
这个发现让我心跳加速——3号仓库并非真的被封存,有人一直在秘密出入!更重要的是,吴师傅显然知道些什么,他的警告不仅仅是善意的提醒,更像是在掩盖什么。
我悄悄跟在吴师傅后面,看见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不久后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匆匆离开公社,往山那边去了。
天色已晚,我不敢贸然跟踪,只好先回知青宿舍。路过阿珍家时,我看见屋里黑黑的,显然她还没有回来。一丝不安爬上我的心头。
回到宿舍后,我把今天的发现写在笔记本上,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窗外,雷声隆隆,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半夜里,我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打开门,阿珍站在雨中,全身湿透,面色苍白如纸。
"小满,不好了!"她喘着气说,"我回家发现铁盒不见了!有人闯进我家偷走了它!"
04阿珍在我的宿舍里换了干衣服,那是我的一件蓝色工装,在她瘦小的身子上显得格外宽大。她的头发还在滴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疲惫。
外面的暴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闪电时不时照亮简陋的宿舍。
"你确定是有人偷的吗?"我倒了杯热水给她,"会不会是你放错了地方?"
阿珍摇摇头,声音发颤:"不可能,我把铁盒藏在灶台后面的砖缝里,那是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而且,家里明显有人翻动过的痕迹,我的衣柜被翻乱了,床底下的东西也被拖了出来。"
我思索着:"会是谁干的?吴师傅?还是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
"小满,我害怕。"阿珍抓住我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感觉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就像……就像当年他们监视我爹一样。"
我用力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们一起面对。"
我把今天看到吴师傅进入3号仓库的事告诉了阿珍,她的眼睛瞪大了:"所以那个仓库一直有人在使用?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查清楚。"我坚定地说,"铁盒被偷,说明我们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也许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
阿珍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在铁盒被偷之前,我偷偷抄下了日记中最后一页完整的内容。"
我展开那张纸,上面是阿珍工整的字迹:
"1972年2月27日,阴。 今天孟卫国同志秘密来访,说情况危急,让我立即销毁名单。他说上面已经有人盯上了这批档案,指名要把这些知青重新划分成分,甚至要株连九族。我告诉他名单已经藏好,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藏在哪里。他临走时说,如有意外,一切按预案行事,务必保护好阿珍。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希望上天保佑阿珍平安长大,永远不要知道她身上背负的秘密……"
"我身上背负的秘密?"阿珍困惑地看着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和那份名单有关?"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阿珍,你还记得你父母是怎么认识的吗?"
阿珍回忆道:"我娘说她是57年支援边疆来到这里的医护人员,在卫生所工作时认识了我爹。他们59年结婚,我60年出生。"
"那你有没有见过你的出生证明或者其他证件?"我追问道。
阿珍摇摇头:"家里的证件都在我娘去世后不见了,姑妈说可能是搬家时丢失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脑海中形成:会不会阿珍自己就是那份名单上的人之一?或者说,她的身份本身就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秘密?
雨下得更大了,雷声震耳欲聋。
我们决定等天亮后再行动,阿珍在我的宿舍凑合了一晚。黎明时分,雨势稍缓,阿珍回家换了衣服,我们约好在生产队食堂碰面。
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阿珍没有出现。我等了半小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决定去她家看看。
阿珍的家是公社分配给她的一间小平房,位于村子的东头。我敲了门,无人应答。推门进去,屋内空无一人,但桌上留着一张纸条:
"小满,我去了解真相。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来找我。——阿珍"
纸条下压着一块生锈的金属牌,正是铁盒中的那块。我拿起来仔细看,发现上面刻着模糊的数字:"3-17-5",这看起来像是某种编码或坐标。
我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3号仓库里的某个位置!阿珍一定是去那里了。
我顾不上吃早饭,立即冲向仓库区。
一路上,泥泞的小路让我几次滑倒,但我没有停下脚步。暴雨过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天空仍旧阴沉,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闷雷。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3号仓库时,发现大门的锁已经被撬开,门微微敞着。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阿珍已经在里面了!
05我推开仓库的门,一股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仓库内部比我想象的要大,光线昏暗,只有几束阳光从高处的小窗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内部空间被几排高大的木架分隔成狭长的走道,架子上堆满了麻袋、木箱和各种文件夹。
"阿珍!"我低声呼唤着,不敢大声喊叫,生怕引来别人注意。
没有回应。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借助微弱的光线辨认着方向。
据金属牌上的数字推测,我需要找到第17排的第5个位置。我数着木架,穿过狭窄的过道,心跳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当我走到第17排时,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纸张翻动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在架子尽头的角落里,看见一个蜷缩的身影——是阿珍!
她正跪在地上,面前摊开着一个红漆木箱,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阿珍!"我快步走过去。
她猛地抬头,脸上布满泪痕,双手紧紧抓着一叠泛黄的纸张。见是我,她松了一口气:"小满,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我怎么可能不来。"我在她身边蹲下,"你找到什么了?"
阿珍的手在发抖:"我找到了那份名单,还有更多……"
我接过她手中的文件,是一叠手写的名单,上面列着二十多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原籍、现住址和"调整后成分"。
翻到最后一页,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陈阿珍,女,1960年生,原籍上海,父刘明(右派分子),母林芝(地主后代)。现为烈士孤儿陈国柱之女,成分:革命干部子女。"
我震惊地看着阿珍:"这是……"
"我不是陈国柱的亲生女儿。"阿珍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是上海一对右派夫妇的孩子,1962年被送到这里,由陈国柱和他妻子收养。他们给了我新的身份,保护我不受株连。"
我继续翻看文件,发现这份名单上的每个人都有类似的情况——他们都是因为家庭成分问题被秘密安置在红旗公社的知青或儿童,陈国柱和孟卫国联手伪造了他们的身份,给了他们新的生活。
"所以你父亲——陈国柱是在保护你们所有人?"
阿珍点点头,又从木箱里拿出一封被火烧过的信:"这是我找到的最后一封信,署名是孟卫国,日期是72年2月28日,就是我爹失踪的那天。"
信中的内容大部分已经模糊,但仍能辨认出一些片段:
"……威胁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有人举报档案造假……必须立即销毁所有证据……听说他们要带走阿珍进行调查……只有一个办法……火……为了孩子们的未来……"
"他们是在计划制造那场火灾?"我惊讶地问。
阿珍摇摇头,眼泪再次涌出:"不是他们。信的最后写着'我已安排好撤离路线,明晚子时在后山碰面',但火灾发生在当天晚上,根本不在计划中。"
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仓库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我和阿珍本能地屏住呼吸,躲在木架后面。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是吴师傅的声音,"出来吧,不必躲了。"
我和阿珍对视一眼,慢慢站起身。吴师傅手持一盏煤油灯,站在走道尽头,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凝重。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吴师傅叹了口气,"自从你们开始调查这件事,我就一直在关注你们。"
"是你偷了我的铁盒?"阿珍警惕地问。
吴师傅摇摇头:"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干的。"他走近我们,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件,"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
"不,还有很多我们不明白的。"我直视着吴师傅,"比如那场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叔为什么会死?那个孟卫国现在在哪里?"
吴师傅沉默片刻,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他放下煤油灯,缓缓开口:"陈国柱是个好人,他和孟卫国冒着极大风险保护了很多人,包括阿珍。但在72年初,有人举报他们伪造档案,上面派人来调查。"
"是谁举报的?"阿珍急切地问。
"刘大壮。"吴师傅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就是现在公社的民兵队长。他当时因为争夺民兵队长的位置与陈国柱有矛盾,为了报复,他举报了这件事。"
我回想起那个总是在夜里巡逻的粗犷男人,没想到他竟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天晚上,陈国柱和孟卫国计划销毁所有证据,然后带着阿珍逃走。"吴师傅继续道,"但刘大壮提前得到风声,带人包围了仓库。为了保护名单和阿珍,陈国柱点燃了一部分无关紧要的文件,制造混乱,让孟卫国有机会带着真正的名单和阿珍逃走。"
"但计划出了差错?"我猜测道。
吴师傅苦笑:"是啊,火势失控了。孟卫国带着阿珍从后门逃出,但陈国柱被困在里面。等消防队赶到时,仓库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陈国柱……没能活着出来。"
阿珍捂住嘴,泪如雨下:"所以我爹是为了保护我才……"
"是的。"吴师傅眼中也泛起泪光,"孟卫国本想带你离开,但你当时受了惊吓,怎么也不肯离开村子,一直喊着要找你爹娘。最后他只好把你送回了你姑妈家,自己带着名单离开了。"
"后来那篇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有三人遇难?"我追问道。
"那是上面的意思,为了掩盖真相。"吴师傅解释,"报道中说的另外两位'同志'其实是借口,目的是销案,让这件事就此了结。刘大壮因此升了官,成了公社的实权人物。"
"孟卫国后来怎么样了?"阿珍擦着眼泪问。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吴师傅摇头,"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每年你的生日,村口的老槐树下都会出现一个包裹,里面有钱和食物,那是孟卫国让人送来的。"
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听起来有好几个人正往这边来。
"不好,是刘大壮他们!"吴师傅脸色大变,"他们一定是发现仓库被闯了!快,你们从后门走,我来应付他们。"
"那这些文件怎么办?"我指着地上的证据。
"带上名单,其他的不重要了。"吴师傅催促道,"快走!去县城找林支书,他是孟卫国的老战友,会保护你们的。"
阿珍迅速将名单和那封烧焦的信塞进怀里,我则抓起那个红漆木箱。吴师傅带我们来到仓库后门,那是一个隐蔽在杂物后面的小门。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保护好名单和自己。"吴师傅郑重地说,"这些年受苦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06我和阿珍从仓库后门溜出,躲进附近的灌木丛。
天空已经放晴,阳光照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我们能听到仓库那边传来刘大壮愤怒的质问声和吴师傅平静的回答,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我小声对阿珍说,"按吴师傅的建议去县城找林支书。"
阿珍却摇摇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刘大壮夺走了我爹的生命,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想怎么做?"
"我要公开真相。"阿珍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爹是个英雄,而不是什么卷走公粮的贪污犯!"
"这太危险了!"我抓住她的手,"刘大壮在公社有权有势,我们根本斗不过他。"
"那我们就这样逃走吗?"阿珍反问,"让我爹的冤屈永远得不到洗刷?让那些受害者永远活在阴影里?"
我无言以对。阿珍说得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直接对抗刘大壮确实太危险了,我们需要一个更好的计划。
"我有个主意。"我思索着说,"今晚公社还要放露天电影,全公社的人都会来看。我们可以在电影开始前把真相公之于众。"
阿珍眼前一亮:"对!这样即使刘大壮想捂盖子,也已经晚了!"
我们决定分头行动。阿珍回家准备那份名单和证据,我则去联系几个可靠的知青朋友,寻求支持。但在行动前,我们需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避开刘大壮的耳目。
"去麦场吧,"阿珍提议,"我知道一个没人注意的麦垛,里面空间很大,我小时候经常在那里玩。"
我们绕开村子的主干道,从田间小路来到麦场。阿珍带我来到角落里的一个特别大的麦垛前,掀开一处草层,露出一个刚好能容人钻进去的洞口。
"小时候我爹帮我挖的。"阿珍钻了进去,我紧随其后。
麦垛内部出乎意料的宽敞,空气中弥漫着干草的清香。阳光透过麦秸的缝隙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个隐蔽的空间让我想起了几天前阿珍第一次向我展示铁盒的那个夜晚,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阿珍靠在麦垛内壁上,轻声说:"小满,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别说这些。"我坐在她对面,"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阿珍从怀里掏出那份名单,仔细查看着每一个名字:"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也许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我猜测道,"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有权利了解真相。"
阿珍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你说,我的亲生父母现在还活着吗?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那个年代的动荡让太多家庭支离破碎,生死两茫茫。阿珍的亲生父母有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也有可能一直在寻找着失散多年的女儿。
"无论他们在哪里,我相信他们会为你感到骄傲。"我真诚地说,"就像陈叔一样,他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他用生命保护了你。"
阿珍的眼泪又一次涌出:"我多希望能再见他一面,告诉他我永远是他的女儿……"
我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颤抖和悲伤。
在这个充满麦香的避难所里,我们都明白,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们的生活都将因为这段被揭开的往事而彻底改变。
"阿珍,"我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无论今晚结果如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会一起面对一切。"
阿珍回握住我的手,眼中的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小满,我相信你。"
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我们不仅仅是在为阿珍的父亲讨回公道,也是在为那个特殊年代中所有受害者发声。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秘密,而是关乎正义和历史的重大使命。
我们在麦垛中度过了一整天,商讨着晚上的计划,准备着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随着太阳西沉,我们知道行动的时刻即将到来。
黄昏时分,我悄悄离开麦垛,去联系几个可靠的知青朋友。他们听了我的简要说明后,都表示愿意支持我们。我们约定在电影开始前在场地碰面,一起行动。
回到麦垛时,我看见阿珍正在用一块木炭在纸上写着什么。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在整理这些年的来龙去脉,"阿珍头也不抬地说,"这样晚上讲述时才能条理清晰,让大家相信我们。"
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既敬佩又心疼。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承受了本不该由她承担的重担,却依然选择勇敢面对。
在那一刻,我暗暄下定决心,无论未来有多艰难,我都要保护她,陪伴她走完这段复杂而曲折的道路。
夜幕降临,远处传来公社广播的声音,宣布露天电影即将开始。我和阿珍整理好所有证据,做最后的准备。
"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阿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准备好了。"
就在我们即将离开麦垛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我们立刻屏住呼吸,透过麦秸的缝隙,看见刘大壮和两个陌生人站在不远处。
"给我搜!"刘大壮命令道,"那两个小兔崽子一定躲在附近。找到他们,把东西拿回来!"
我和阿珍对视一眼,心沉到了谷底——我们被发现了!
07麦垛外,刘大壮和他的手下开始翻找每一个角落。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一步步逼近。我和阿珍在麦垛内屏住呼吸,心跳声在静谧的空间中格外清晰。
"小满,"阿珍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如果我们被抓住了,你就跑,带着名单去县城找林支书。"
我摇摇头:"我不会丢下你的。"
阿珍目光坚定:"这不是关于我们的,这是关于所有名单上的人,关于那段被掩埋的历史。答应我,小满!"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麦垛外的脚步声突然停住了。只听刘大壮大声喊道:"都别找了!去电影场那边守着,他们一定会去那里!"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和阿珍松了一口气。但我们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他们一定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思索着,"我们得改变策略。"
"怎么改?"阿珍问道。
我灵机一动:"既然他们在电影场那边守着,不如我们把证据直接交给公社大队部的干部们。今晚有县里来的领导检查工作,他们就住在大队部。"
阿珍眼前一亮:"这主意好!刘大壮再有权势,也不敢在县领导面前造次。"
我们决定分头行动。阿珍带着名单和证据去大队部,找县领导和公社干部;我则去电影场,转移刘大壮的注意力。
"一定要小心。"分别前,我握着阿珍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阿珍点点头:"你也是,别做傻事。"
黑夜为我们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阿珍悄悄离开麦垛,沿着小路向公社大队部摸去;我则故意发出些声响,朝电影场的方向前进,果然引起了刘大壮一伙人的注意。
"在那儿!"一个手下喊道,"抓住他!"
我撒腿就跑,穿过田埂,跳过水沟,朝着与大队部相反的方向狂奔。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
几个健壮的民兵在刘大壮的带领下紧追不舍,我的胸口开始发疼,但我不敢停下。
必须给阿珍争取足够的时间。
电影已经开始了,荧幕上正放映着《红色娘子军》,熟悉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荡。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朝着人群密集的电影场冲去。
"抓小偷啦!有人偷了公社的档案!"我一边跑一边大喊,引起了观影人群的注意。人们纷纷转头,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刘大壮不得不停下脚步,面对围观群众的疑问。他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别听他胡说!这小子是反革命分子,想煽动群众闹事!"
我趁机钻进人群,从电影场的另一侧溜走,朝大队部跑去。必须确保阿珍平安无事。
当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大队部时,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我挤进去,看见阿珍站在台阶上,正对着县领导和公社干部们讲述着父亲的故事。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眼中闪烁着泪光,手中握着那份泛黄的名单。
"……我父亲陈国柱和孟卫国同志,为了保护这些无辜的人,冒着生命危险伪造了档案。我父亲最终为此付出了生命,但真相被掩埋了六年之久。今天,我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我父亲的清白,更是为了所有受苦受难的人讨一个公道!"
刘大壮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看见这一幕,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县领导接过那份名单,仔细查看后,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刘大壮,你过来!"县领导厉声喊道。
刘大壮硬着头皮走上前,额头上冒着冷汗:"领导,这丫头胡说八道,那些都是伪造的……"
"伪造?"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大家纷纷让开一条路。
走上前来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军人,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依然身姿挺拔。"这些文件我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它们中的一半是我亲手写的。"
全场一片寂静,只听阿珍惊讶地喊道:"孟叔叔?!"
正是孟卫国!他虽然鬓角斑白,但眉眼间仍能看出当年军人的英姿。他走到阿珍面前,眼中满是愧疚和慈爱:"阿珍,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阿珍泪如雨下,扑进孟卫国的怀中:"孟叔叔,这些年你去哪了?"
"我不能回来,"孟卫国轻抚着阿珍的头发,"因为一旦我回来,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但我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你,保护着你。"
他转向县领导和公社干部:"七二年那场火灾,是刘大壮为了销毁证据,除掉陈国柱而蓄意纵火。他勾结了当时的一些人,不但害死了陈国柱,还想把罪名安在他头上,说他偷了公粮。"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刘大壮。刘大壮面如土色,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我……我没有……"
就在这时,吴师傅也挤进人群,手里拿着一封信:"这是刘大壮当年写给上级的检举信,我一直保留着。
里面清楚地写着他是如何发现陈国柱'偷改档案'的,如何要求严惩陈国柱的。"
县领导接过信,看完后脸色铁青:"把刘大壮带走!"
两名公安人员上前,将瘫软的刘大壮架走。现场的人们议论纷纷,有人愤怒,有人惊讶,还有人默默落泪——那些正是名单上的人,他们终于知道了自己身份背后的真相。
电影散场了,《红色娘子军》的主题曲在夜空中飘荡。人们陆续从电影场回来,得知了事情的始末,自发地聚集在大队部前。
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照亮了那些被压抑已久的表情。
孟卫国站在台阶上,环顾四周,高声说道:"今天,一个六年前的冤案终于得以平反。陈国柱同志不是贪污犯,而是真正的英雄!他用生命保护了无辜的人们,让他们免于政治迫害。作为他的战友和朋友,我为他感到骄傲!"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阿珍站在孟卫国身边,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的内心却无比平静。
父亲的清白终于得到了洗刷,那些年的痛苦和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我走到阿珍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她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结束了。"她轻声说。
"不,"我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
夜深了,大队部的人群渐渐散去。孟卫国告诉阿珍,他会帮助她寻找亲生父母的下落,如果他们还健在的话。县领导承诺会彻查此事,为所有受害者讨回公道。
我和阿珍回到了那个麦垛,那里是这一切的起点。月光如水,洒在金黄的麦秸上,仿佛给这个普通的角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阿珍轻轻抚摸着麦垛的表面,眼中满是回忆:"就是在这里,我向你展示了那个铁盒,揭开了这个秘密。"
"你后悔吗?"我问道。
阿珍摇摇头:"不后悔。虽然真相很痛苦,但比起活在谎言中,我宁愿面对它。"
她从怀里掏出那个生锈的铁盒——吴师傅已经把它还给了她。
"这里面的秘密已经公开,但它对我仍然很重要。"阿珍说着,走到麦垛前,挖了一个小坑,将铁盒埋了进去,"让它留在这里,作为我们永远的纪念。"
远处,电影机的灯光熄灭了,《红色娘子军》的最后一个镜头——"红旗永不倒"的标语在夜空中渐渐消散。
我和阿珍肩并肩站在麦垛旁,目送着最后一批散场的观众离去。
"小满,"阿珍轻声开口,"我想去找我的亲生父母。"
"我陪你一起。"我没有丝毫犹豫。
"这可能是一条很长很艰难的路。"阿珍提醒我。
我微笑着握紧她的手:"不管多长多难,我们一起走。"
阿珍靠在我肩上,眼中不再有泪水,只有坚定和希望。月光下,麦垛的影子静静拉长,仿佛守护着我们共同的秘密和承诺。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有太多被掩埋的往事,太多被扭曲的真相。
而我和阿珍,只是揭开了其中一角。
但正是这一小角,让我们看到了人性中最美的一面——为了保护无辜者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勇气与大爱。
陈国柱也许已经长眠地下,但他的精神却永远活在那些被他保护过的人心中。他没有被时间遗忘,也没有被谎言掩埋,因为总有人愿意为真相而战。
那天晚上,当我们离开麦场时,天空中的星星格外明亮。阿珍抬头望着那片星空,轻声说:"爹,你看见了吗?我找到真相了,也找到了自己。"
一阵微风拂过麦垛,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应。
从此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阿珍都会回到那个麦垛,放一束野花,讲一个故事,不仅是为了纪念她的父亲,也是为了铭记那段历史,让真相永远不会被遗忘。
而我,则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见证着麦垛中埋藏的秘密如何在阳光下生根发芽,开出真相与和解的花朵。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