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可是后来也是他,拿着我清誉,逼我将白家嫡长女的位置送给这位女弟子。
国子监新来一位女弟子。
我的未婚夫对她嗤之以鼻。
「女子怎能来这高雅之堂?还是清清懂进退,知礼仪。」
可是后来也是他,拿着我清誉,逼我将白家嫡长女的位置送给这位女弟子。
「清清,欢颜她孤身一人,就想找个像你一样的家,你就不能成全她吗?」
他不知道,他能入国子监全靠我白家的金银。
而现在,我有些不想继续下去了。
1
天子下令允花家花欢颜进入国子监读书时,我正与苏时渊一起吃饭。
面前是春日楼的限定时令菜。
片片鱼肉晶莹剔透,日光斜射,更显得有滋味。
苏时渊细心地将鱼肉轻点料汁,轻放入我面前的碟子中。
「清清,尝尝?据说这可是吹肚鱼的肉呢!」
见我一直侧耳听着外面对花欢颜的讨论。
「据说这位可是花家的遗孤啊,天子能允许她入国子监也不足为奇。」
「你说,花家这位能入国子监,那这京都的闺秀们是不是也能去?」
苏时渊站起身,双手轻抚上我肩:「清清莫要听旁人胡乱嚼舌根。」
苏时渊一脸正色:「清清,你是知礼仪,懂进退的。国子监那样的地方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入的。就连我,也是考过才得以入学的。」
话到最后又带来了点自矜。
「所以啊,清清你莫要学她。花家遗孤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这国子监也是她一介女子能入的吗?」
「女子就该在内院好好相夫教子。贤妻良母才是女子的典范。」
我敛下神色,心中虽不满,却并未打断他骄矜的话语。
只是本就不饿的我现下更没了胃口,拿手帕轻拭嘴角。
我乃第一皇商之女,就算出嫁也是要打理生意的。
下一瞬,帕子被苏时渊抽走。
他目光闪闪,一汪情意含在眼眸。
「清清过完年便是十八了吧。那我们的婚事便可以踏上日程了!剩下些时日,就让这手帕替清清陪着我吧!」
我心中甜蜜,面上却强装镇定。
微笑颔首:「嗯。」
苏时渊也像个毛头小子,咧着嘴笑。
一点儿也不像个矜贵公子哥儿。
我的时渊哥哥,终于要娶我了。
心中蜜意萦绕,丝毫没注意苏时渊眼中的晦暗。
2
不过一月。
这京都的人便都对花欢颜变了口风。
「花家遗孤果真是继承了老将军的节气。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据说还给国子监的每一位监生都打趴下过呢。」
「现在监生里面,除了那几个皇家子弟,地位最大的便是这位花家遗孤了。」
「果然是花家人,做人阔达爽快,当真与那些闺阁小姐们不一样。」
就算不从外边得知,我也早早知道了花欢颜的不一样。
自打知道苏时渊家道中落,只余他一人,我便求着祖母为他谋一个出路。
可能是少时玩伴结下来的情意,又或者是父母临终前的「娃娃亲」,亦或者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我对他有怜惜,有同情。
更甚在少女怀春时的数年相伴,我对他又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我开始期待与他娃娃亲的以后。
这才在祖母的允许下花费父母留下的半数家财通过「捐监」得到了一个国子监入学的名额。
再借口国子监招生,苏时渊才得以入学。
自入学后,他便与我时常通信,现在也依旧如此。
信笺笔触柔和,又带着坚毅与洒脱。
从刚开始的「花家遗孤果真长着一副魁梧样儿」到「花欢颜竟然会骑马」,再到「小师妹她今天偷带着我们去逛青楼了,果真和传言说的一样」。
传言里,花欢颜不同于京都的世家贵女般矜持,反而大大方方,一袭红裙绽放在马背上,热烈,张扬,明媚。
「清清,我好像真的错怪她了。」
这是苏时渊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有些心烦,将手上绣到一半的嫁衣推到一旁。
我自认为,我和苏时渊是天赐的良缘。
即便祖母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清清啊,你可想好了?」
当时的我,心中念头坚定。
想着苏时渊定会高中状元,然后风风光光地八抬大轿迎我做他的状元夫人。
现在看来,我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3
翌日正值旬假。
每次旬假,苏时渊便会来白府度过,用餐,沐浴。
甚至为了他的方便,我让管家给他请了位书童,一是照顾起居,二则是替我监督他的作风。
这是祖母的法子。
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清清,快找来府医来!」
苏时渊人还未踏进白府门,便面色焦急道。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数十年的情意做不得假。
等到府医小跑着过来时,我这才看清受伤的人。
花欢颜面色苍白,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看见我后,自来熟地捶打着苏时渊的胸口。
「哎呀,整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受伤过,哪里跟那娇娇弱弱的大小姐一样咿咿呀呀地叫着痛,真是矫情。」
可在府医查看她脚上的伤口时,她倒吸一口冷气:「疼死老娘了。」
娇俏地躲在苏时渊的怀抱。
苏时渊眉头紧皱,恨不得替她受过。
「小师妹,你也太不小心了。」
连站在他身旁情绪低落的我都看不见。
眼前男女之间再无我半分位置,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我回去继续绣我的嫁衣。
倒是在我走出房门时,书童递给我一个木雕。
「公子给小姐的生辰礼。」
木雕刻的是我,栩栩如生。
想来它的造物者花费了不少精力。
我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内心暗喜。
「就知道他忘不了我。」
4
红色绸缎上的鸳鸯像是活了一般,嬉戏打闹。
耳边兀地传来略带羡慕的声音:「姐姐的手当真精巧,比那皇宫里的绣娘都不遑多让呢!」
这话听来,便是将我比作宫中绣娘。
堂堂第一皇商白家的长女竟和宫里的技师一样。
这无疑是在打我白家的脸,也是在打我的脸面。
我面色一沉,正欲开口。
眼睛却看到了花欢颜鞋中露出的一角——清。
这是我的私人手帕。
是苏时渊当时视为珍宝的东西,此时却被花欢颜踩在脚下。
看到我的目光,花欢颜故意抬起脚,让我看得更清晰。
「姐姐,你可别生气。医师原是准备好要缠纱布的,是时渊那个大木头非说我从小没受到什么呵护,非要用你的手帕包扎。你可别因为我和大木头生气。」
「毕竟养在内院的官家小家一向小气量。不像我,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犯不上生气。」
我不由得好笑。
要我生气,她配吗?
苏时渊却在这时进来,一眼便看见了篮里绣到一半的嫁衣。
眸中亮光闪过,快步来到我的身旁,握住我的双手,与我对视:「清清,你可是在绣我们的嫁衣?!」
话中带着惊喜,仿佛和我一样憧憬着大婚的场景。
我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忘却了刚刚的不快。
「嗯。」
旁边花欢颜一改大大咧咧的形象,眸中含泪,要掉不掉:「也就是清清有这神一般的手艺。不像我,除了舞刀弄枪什么也不会。若真到了出嫁的时候,倒没这般好的嫁衣了。」
一时间,我又想起她是花家遗孤。
花家一共百余口人,便只剩下她一人,同我一样。
可又我不同,我还有祖母,还有苏时渊。
一时间怜惜之情溢满胸腔,眸中也升起了对她的同情。
「这京中不乏有绣技高超之人,花小姐可择几人为你缝制……」
「小师妹,这有何妨?大不了让清清再绣一身便是了。」
苏时渊的声音与我一齐响起。
我震惊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身旁开口的男人。
「清清的绣技可是一绝,小师妹你若是能穿着清清绣的嫁衣出嫁,定是光彩照人!」
「既然如此,那就先行谢过清姐姐了。」
两人三言两语,便定好了我嫁衣的归属。
霎时,怒意涌上心头,我更不想再给花欢颜半分颜面。
「花小姐,我与你并非极要好的密友,我又不是绣娘。若是想要嫁衣,大可以自己去学又或者找绣娘为你制作。你并未有亲事,有的是时间去做,莫不是大姑娘急得想要早早嫁人去?」
「不过也是,你父母早逝,这亲事确实需要自己抓紧努力一把。」
话毕,我身旁的彩云倒是先憋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我微微欠身:「是我管教不严,让花小姐见笑了。」
这世道婚事一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我和苏时渊的婚事,其实也是两家父母尚在时,打小定的娃娃亲。
京中无一不是都默认了这等,只是还未交换庚帖去官府走上一趟。
线下如此嘲弄花欢颜实在是急迫之举,暗讽她没有教养,慕想男人的行为确实伤人至深。
话说出口,心中便低落起来。
我本无意嘲讽于她。
可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花欢颜面颊涨红,见此说不过我,双腿一蹬向外跑去。
倒是苏时渊一脸不满:「清清,你何故如此疾言厉色?小师妹她自小孤身一人,哪里有人教过她礼数?再说不就是一件嫁衣而已,你又无学业压身,每天在家不是绣花就是养草,替她做一件又有何妨?」
没等我开口,苏时渊丢下话便跟在花欢颜身后。
独留我一人在原地。
「自小孤身一人」
她自小孤身一人,难道我就不是吗?
「小姐,苏公子此举实在是拿不出手。」
自家未婚妻被人当作绣娘嘲笑,身为未婚夫的他竟一点儿不维护,反而站在对面一同指责。
连一个丫鬟都懂的道理,在国子监数年,竟一点儿都不知。
我有些疲惫,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面对这段姻缘。
5
讨要嫁衣时,我只当花欢颜是小孩子心性。
直到我的生辰宴时,我才知道她早已将我视为眼中钉。
白家女十八方为成年,这是白家的规矩。
故十八岁的生辰宴,又蕴含着另一层意思。
我到了出嫁的年纪。
第一皇商的财富现只在一位女子身上,谁娶了她,便意味着下一代皇商。
即便我早已订过娃娃亲。
这日,白府门前更是络绎不绝,各家都送了极为珍贵的礼物。
自上次嫁衣事件后,我赌着一股气并未联系苏时渊。
苏时渊也没时间与我通信,书童给我的消息中,苏时渊不是忙着和花欢颜一起补课,就是忙着和花欢颜一起走马观扬州。
看着祖母为我操持的盛大生辰宴,我一边安慰自己苏时渊不来就不来吧,一边又为此感到难过。
数十年的情意,不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
「清儿?快整理整理,到你出场了。」
祖母满含期望地看着我,眼中皆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花白的发仿佛有了光芒。
我心中微动。
喉中酸涩压了下去,带着笑意应了一声:「欸!」
珍惜眼前人。
「这就是白家大小姐,果真一副仙人模样。」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又能看见白家小姐的模样,又能一睹第一皇商留给女儿的珍宝。」
祖母端着一方红木匣子,喉头哽咽却又强挤出笑颜:「清清,里面是你父母在你出生时便为你准备的成年礼。现在打开它吧。」
我虽和父母相处时间并不长,却也一直记着母亲温柔的话语,和守在母亲身后不苟言笑的父亲。
对于面前匣子里的东西更是期待万分。
「天啊,这凤冠果真是漂亮至极。冠中心的红色宝石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着实耀眼。」
周围人齐声赞叹,溢美之词不断。
我也眼眶泛红,眸中湿意弥漫。
「清清,这顶凤冠是你母亲找了最好的师傅打制,这颗红宝石更是你父亲走过无数商路从外邦兑换而来。他们不希望嫁得有多好,只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快乐。」
祖母话未说完,我早已泪流两行。
气氛正值高潮之际。
门外一声娇呵打断了众人。
「天子口谕——」
「你们还不跪拜?」
花欢颜仰首,踱步至院中,苏时渊在其身后,颇有保驾护航的意思。
那双杏眸扫视全场,而后与我对视,眼中划过一丝轻蔑。
「朕听闻白家幼女生辰,特请花家花欢颜替朕送礼,贺白家白清清生辰之喜。」
花欢颜颂完,拍了拍手,身后侍从便抬着一个箱子出来。
里面是一双破鞋。
「花家这是什么意思?暗示白清清是破鞋?」
「就算是破鞋又能怎样,娶她代表着什么难道不知道吗?」
周围窃窃私语。
祖母也握紧了我的手。
「清姐姐,这可不是一般的破鞋,这可是你父亲在宫中时所穿的鞋子。我可是找了好久。对于这份礼物,清姐姐不会不满意吧?」
「清清,快收下吧。小师……欢颜她此次专门求了恩典,才得以找到这双伯父穿过的鞋子。」
苏时渊一副为我着想的模样。
我敛眉低头,实则强咬牙关,指甲已然陷入掌心也不可知。
苏时渊怎能不知,我父亲最后一次入宫便留了一双脚在宫中,回来时鲜血淋漓,却带着释然的笑:「清清,父亲终于有时间可以陪你了。」
这双破鞋也只是天子借着花欢颜的手对我白家的警告罢了。
苏时渊怎能笑着劝我收下。
「清清姐姐还不谢恩?」
祖母紧握我手,一齐叩拜:「谢主隆恩!」
交接这双破鞋时,花欢颜「哎哟」一声,装着破鞋的盒子飞往凤冠。
登时宝石碎裂,凤冠歪曲。
「清姐姐真是对不住,定是前几日跟大木头走马太久了,腿上突然没了气力。这等精致的凤冠就成了废品?实在是质量堪忧,你父母怕不是被人骗了?不过,还是对不住你。」
花欢颜嘴上说着对不住,眼中却尽是挑衅。
不等我发怒,苏时渊担忧地扶起地上的花欢颜,替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清清莫要小气。欢颜她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谁让你把这凤冠放得如此不安全的,又不是欢颜的错。你可不要怪罪于她。」
众人眼看一波接着一波,这场戏反转再反转。
再少根筋的人也看出来了。
花家遗孤针对白家遗孤。
一个是将门之后,一个是第一皇商。
两方皆不可得罪,遂找了各种理由早早归家。
盛大的生辰宴草草结尾,我捧着这顶破碎的凤冠呆呆地望着祖母:「祖母,停了对苏时渊的资助吧。」
【截断点】
祖母望着我,终是叹了口气:「好。」
转身招呼着丫鬟们出去,留给我一人独处的空间。
6
不一会儿,窗外开始淅淅沥沥,阴雨弥漫。
凉意蔓延脖颈,这才发觉我竟也落了泪。
十数年的相处,我从未发觉苏时渊是如此黑白不辨的人。
到底是自己眼拙,才害了父母的心意被如此糟践。
手上凤冠发出脆响,清风夹杂些细雨的清爽拂过我的脸庞。
「清清,这不怪你。」
似梦似幻间,听到了母亲温柔的安慰。
情绪终是如洪水崩泄,再也抑制不住。
「母,母亲。清,清清好想你!」
少时跟着父母移居江东,这才遇到了儿时的苏时渊。
明眸皓齿,第一次见我时,便扬着笑:「母亲,我要这女娃当我媳妇!」
两家大人皆被这句话逗得不行。
思来想去便也口头上约好了这门亲事。
皇商是个香饽饽,父母怕我以后的婚事成为新的众矢之的。
索性苏家也是个书香门第之家,家中虽无大人物坐镇,却也是个老实的。
而后,父母相继离世。
在等祖母的人来接我时,我在偌大的房间内蜷缩着身子,眼神空洞。
是小时渊哥哥拉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叫着:「清清」,
将我从无尽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我走时,他强忍热泪也只留一句:「清清,等我入京寻你!」
7
近日多雨。
可能是那日受了凉,又或者是心中旧疾难愈。
我终是病了。
病来如山倒,任是再好的体格也抵挡不住。
房里药香弥漫。
祖母吩咐彩云拿些艾来,为我熏熏去除晦气。
就是这时,苏时渊捂着口鼻满脸嫌弃,未经通传便闯进了我的闺阁。
他手做扇子样,在下颌挥动,眉头紧皱:「清清,你为何病了?可有大碍?」
默了,又私下嘀咕:「果真是内院的娇娇小姐。就这么几场雨就病得起不来,无趣的紧。」
身旁的彩云作势就要呵斥。
我摆了摆手,彩云这才歇下,只是一直怨恨地看着苏时渊。
我闭了闭眼,并未理会他的无礼之言,只淡淡开口:「何事?」
苏时渊倒是对我漠然的态度有些惊诧,露出些许怀疑。
以为我是被病气缠的无甚精力。
只慌了一瞬,便又高高在上:「近日不知为何,家中旧仆并未及时送钱财过来,过几日便是小师妹的生辰宴了,我看中一条红宝石抹额,可手中钱财不够,这才想过来问你拿点。」
「拿?不是借?」
我话出口,苏时渊像被捏住脖子的猴子般跳了起来,面红耳赤。
「以后都是要做夫妻的,你的钱不就是我的吗?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果真如小师妹所说,娇小姐都是小气量的。」
彩云再也忍不了,端着旁边的药碗就泼了上去。
「就你是个大气量的,你大气量怎会找娼妇时钱财不够,还要叭叭地跑过来问我家小姐要钱?人白面书生都没你这般无耻。」
苏时渊「你,你,你」了半天,终是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反而被彩云拿着扫帚给撵走了。
走时,还大放阙词:「简直是泼妇!」
他的身影渐渐和小时候重合,却终是不一样。
8
花欢颜的生辰宴很是热闹,就连我也收到了请柬。
可我却无暇顾及。
祖母病了。
那天祖母挥去下人后,她一直守在门外,早就受了凉。
又逢我风寒,祖母生生忍着,为我撑起这片天。
屋内开始升起炭火。
我站在门外等着医师出来。
「如何?」
医师低下头去,叹了口气。
「老夫人心中忧思过重,又强撑风寒许久,身子亏空得厉害。近日需要静养,不可打扰。现已服了药,依然安睡。」
我摆了摆手,进屋去看祖母。
彩云授了我的意,赏了医师几块碎银,送出府去。
遇上了迎面而来的人群。
为首的正是花欢颜。
此时的花欢颜换下了劲装,此时一身流苏红裙,额间是一颗红得发亮的宝石。
「欸,彩云。快带我们入府,我们有要事需找清姐姐。」
彩云拒绝道:「近日白府并不迎客,各位从哪来便从哪回吧!」
没等花欢颜反应,苏时渊倒是舍去了平日的矜贵,一巴掌迎了上去。
「这里就没你这个丫鬟说话的地儿。倒是显得你了。」
彩云不从,被人头破血流的拖了过来。
浩浩荡荡的人群涌进祖母的房间,睡梦中的祖母猛地惊醒。
我也被挤到一旁。
「花家幺女携众宾客请老夫人应我生日所愿!」
花欢颜虽恭敬俯首,眼中确实抹不去的嚣张。
「求白老夫人认下我为清妹妹的义姐,都是遗孤,为何不凑成一家人,岂不皆大欢喜?」」
「是啊,两家都是女娃,何不结成金兰?更何况皇商和大将军之后,更是强强联合。」
「白老夫人为何还不应声?莫不是看不上花家遗孤?」
随着花欢颜请求声落地,屋内静谧一瞬,就连我也被苏时渊捂着嘴压制在一角。
"清清,快让老妇人同意小师妹的请求,不然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他恶魔的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清清,若是不答应的话,就不要怪我。毕竟只有你的声誉坏了,小师妹才能入了老妇人的眼中。」
众人开始质疑祖母的态度。
我泣不成声,眼泪模糊了双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推不动身旁的苏时渊。
这双手捂得极紧,任凭我如何呜咽、求饶,都无法撼动半分。
任由祖母被花欢颜掀起被褥,露出苍白的面色。
祖母也气急,生生呕出一口鲜血,头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呀!白老夫人竟是生病了?你怎也不开口说一声,清姐姐也是。明知道老夫人都生病了,怎么还任由客人们进来打扰老夫人呢?」
我目眦欲裂,眼眶被憋得通红。
苏时渊一时不察,我趁机咬伤他的手指,这才挣脱出来。
「滚!都滚!」
花欢颜撇了撇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清姐姐平日学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怎如此出口秽言!」
罢了,罢了。看来是我与清姐姐无缘。」转身便离去了,带着众人。
苏时渊有些犹豫,看着屋内狼藉一片,吞吞吐吐:「清清,你……」
我看着这张温润如玉的脸庞,第一次感觉如此陌生。
情欲当真能迷人眼。
「你也滚!」
9
祖母终是被我拖累。
医师再次问诊的结果向我摇了摇头。
我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祖母,暗自下定了决心。
「彩云,收拾收拾带上密钥,咱们进宫。」
宫墙高深,侍卫森严。
这是我第一次入宫,袖中密钥握了又松,只望不要和父亲一样的下场。
内侍通报,我忙低头恭敬向前。
双手举过头顶:「民女白家白清清携密钥拜见天子。」
天子不答,一时间气氛僵持到了几点。
我抖抖簌簌,不敢妄动半分。
胸口却跳得飞快,时间一点一滴消逝。
我在赌,赌天子舍不得一条他能亲手搭建属于他自己的第一商户。
「是白家幺女啊?找朕何事?」
我将手上密钥更往上抬了抬,「民女自幼与祖母相伴,对行商之事毫无天赋。又心系商户们的未来,这才将密钥呈给圣上。只求带着祖母回江东,侍奉祖母身边,让她颐养天年。还望圣上恩准。」
彩云在殿外看到我出来,忙上来搀扶。
走出宫墙,我提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祖母已安顿无事,现在只剩下苏时渊和花欢颜了。
10
又是旬假。
从书童那边得到消息。
便让彩云给京中贵女们一一下了帖子。
表明国子监正设挽春宴,京中贵女公子皆可参加。
平日向来守在屋内的贵女们都想出来凑个热闹,左右是我邀请他们的,若出了问题,责任也落不到她们头上。
这一举既能给白家面子,又能出去解闷,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到国子监门口时,书童早早便候着。
见到我时,朝我小跑过来,引着我们去院中深处。
场面曲水流觞。
挽春,挽春。挽回春色,为了点题,海不知从何处挖来一株桃树。
微风袭来,粉色花瓣飘然落入流水,才子吟诗,佳人献舞,好一副春日才女图。
不过,若是忽略花欢颜身上薄得几近透明的衣衫,也能算得上佳人。
「天啊,花家穿的是什么啊?」
「怪不得点名要来国子监呢,不来这男人堆里,怎会满足她龌龊的思想。」
「兄长在国子监竟学如此下流之事?我定要好好与父亲说道一番。」
听到我们声音的花欢颜猛地抬头,看到我们,惊呼一声。
苏时渊迅速脱下身上的外衫披了上去,挡住外泄的春光。
其他弟子们也围在花欢颜周围。
「言澈?你如何来了?快闭上眼,这不是你该看的。」
刚刚出声的贵女哥哥看到自家妹妹后,下意识脱口而出。
是啊,男人们都知道什么是该看的,什么是不该看的。
可对于花欢颜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睁眼,不过是能从她身上得到一些好处罢了。
倘若真的涉及到自身的利益,这些好处便构不成诱惑了。
此刻花欢颜身边的弟子们都讪讪离去,只剩苏时渊一人。
苏时渊警惕地盯着我们,直到看见我后,眼中流露出「我就知道」的神情。
张口道:「清清,知道你爱慕于我,但你也是女子,难道不知道名誉的重要性吗?你带这么多人过来看小师妹跳舞,你让小师妹如何自处?」
我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眼泪蓄满眼眶,好似受到极大的打击般脱力倒在彩云身上。
「时渊哥哥,你,你,你不是说你和欢颜妹妹没有什么吗?为何你的外衫在她身上?」
「欢颜妹妹近日这般打扮不就是让我们看的,为何见到我们又穿上了?还是你只能给国子监的弟子们看?」
「既然这样,时渊哥哥,咱俩的婚事也就是父母的口头之约,又无庚帖傍身。现下这样,我也不做那棒打鸳鸯之人,我俩的婚事就此作罢吧!呜呜呜~」
我边哭边用沾了洋葱汁的手绢擦泪。
不一会儿,眼睛就红肿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往回走去:「祖母,祖母呢?清清好难受!」
「据说白家老夫人那会儿便被花欢颜气得吐血,不知道情况如何。现如今白清清的未婚夫也被花欢颜抢走,真是……」
「花欢颜还自称花家遗孤,真不知道老将军那般铁骨铮铮的人怎会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孙女。」
贵女们纷纷安慰起我,眼神愤愤地盯着花欢颜和苏时渊。
花欢颜上次大闹白府。不同的人自然站在不同的角度上思考。
当时是跟在她身后男子们只为一讨美人欢心,现在嘛,贵女们倒是害怕成为第二个我。
祖母被气生死不知,未婚夫被抢,往后孤身一人。
我实在伤心得很,喉头哽咽,一口气实在喘不上来。
在一众贵女们的惊呼下,我晕倒在彩云的怀中。
11
我是被彩云送到府上。
后面几日,府上安逸得很。
彩云拿着银子一一给众人发过。
偌大的白府很快就空了起来,回江东的船还需三日,我还得在京中再留几天。
彩云收拾出一堆破烂儿,说要等我的安排。
我心想,不都说是破烂了,丢了就是。
可看到具体的东西时,后知后觉,原来我一直都是不重要那个。
最久远便是小时一起去山间游玩,苏时渊送我的草环手镯。
然后就是手工打磨的簪子。
算了下,这些个木头类的簪子什么的,有足足十几个,包括上次的木雕。
看来我每年的生辰礼都是这些烂木头。
脑中忽然浮现出花欢颜那日头上的红宝石抹额,这般比较下来,显而易见,我是不需要高投资的那个。
果然啊,情欲会给女人的眼睛蒙上一层纱,让女人看不清,摸不透。
我从彩云那边拿过来炭火,将这些破烂一个一个都丢了进去。
看着盆中火焰逐渐侵蚀木头,心中忽然轻松起来,又带着一份释然,仿佛猎鹰褪去了枷锁。
苏时渊还是带着花欢颜来了。
此时的花欢颜再不复往日的张扬,反而畏畏缩缩跟在苏时渊身后。
苏时渊一身鱼白绸衣,此刻也晦暗无光,身上都是灰扑扑的脚印。
「清清,我们成婚吧!明日,不,今日就成婚。快招人给我拿过来换洗的衣物。」
苏时渊顶着满面油光的脸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我。
我有些反胃,咽了咽口水,生生忍下,目光却移开。
现在他这副模样真的很倒人胃口。
「苏公子在说什么玩笑?我和你从未有过婚约,看着自小长大的情谊,我便收留你们一晚吧!」
反正我明天早上就走了,这府邸我早出手了。
花欢颜目光怨毒地顶着我。
让我当作毫无察觉也实在是有些假,趁着苏时渊出去的空隙。
我转身给了花欢颜一巴掌。
早就想这么做了。
「看什么看?抢人不要的破烂很自豪吗?亏你还是花老将军的孙女,老将军的傲气不是半份也没学会,全做的一些腌臜事。」
花欢颜被我打得偏过头去,有一瞬间的愣神。
而后缓过神来,冲着我歇斯底里:「凭什么你也是遗孤却活得比我好,你凭什么还有祖母,还有苏时渊。你不应该比我好!」
「我从小就没了父母,他们都说我是克星。可祖父不这么想,但他非让我学习武艺,说什么可以保护自己,强身健体。我不信,他就是想让我和他一样,成为战场上的早死鬼。我才不做那些。我的目标是京城,是京城中的权贵们,全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成为我的裙下臣。」
「怎么样,自小青梅竹马的哥哥被我抢走的感觉是什么样?我会抢走你的一切,抢不走的我就毁掉,包括你的祖母!」
花欢颜咧着嘴,状若癫狂。
「你早晚会输给我。」
我有些震惊地看着她,不懂她心中为何生出如此恶毒的想法。
「我的永远是我的,是你抢不走的。」
花欢颜气极,迅速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朝我刺了过来。
我被这一情况震惊得毫无动作。
下一瞬,金钗刺入血肉的「噗呲」声传来。
是苏时渊一起挡下了这一击,苏时渊面容扭曲,强忍着痛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将我从深渊拉出来的他。
可人变了就是变了,不可能变一半就能当作什么都不变。
苏时渊再也不是儿时的那个少年了。
「清清,求你。别报官,小师妹她从小没了家人,她不是故意的。」
看着流血还要为花欢颜求情的苏时渊,我心中打消了报官的念头。
反正戳的又不是我。
12
早晨天蒙蒙亮。
彩云早早提着东西候在我的房门口。
我收拾完毕,跟着彩云踏上了回江东的大船。
夏日的早上往往有着极美的晨曦。
我迎着晨曦看向了繁华的京都。
往日种种皆过往云烟,江东将是我和祖母的另一个家园。
天子将我手上的密钥拿走后,又派了两名暗卫护送祖母回江东。
我也只留了我和祖母、彩云三人一辈子生活的银两带去了江东,剩下的就以我父母的名义散去了京都的流民处。
左右这第一皇商的名头无数人都在盯着,还不如不要,换个地方做做小生意也是极好的。
13
回江东第二个月。
我收到了从京中传来的书信,是书童传来的。
信上说,苏时渊醒来后发觉白府上下空空如也,并未当回事。
过了几日发现依旧如此,这才慌了神。
疯疯癫癫下竟敲了登闻鼓,求京兆尹找到白府上下所有的人。
京兆尹觉得自己正被他刷,赏了他几顿大板。
「真是被女人迷傻了,人白小姐当众与你退婚了,你管人家去哪?」
「人白府上下早早就背了文书,离开京都了!」
苏时渊这才恍然大悟。
哭喊着:「不会的,不会的,清清不会丢下我的。你们骗人,骗人。都是骗子。」
「清清,她还没有收到我送她的金钗,还没有等到我八抬大轿迎她入门,还没有......」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皱着眉,朝他翻着白眼:「人白小姐都走了,你倒是表露起自己的爱慕之情了?」
「你当时那个小师妹不是跟你热络的很,咋的?又换人了?」
苏时渊不语,只是一直摇头:"你们不懂,我对小师妹只是惺惺相惜,并无男女之情。我未来的妻子,一直都是清清!」
「啊对对对,你们并没有男女之情,就是互相看光身子,然后再睡在一起嘛!」
「这叫没有男女之情?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时渊在京都街头流窜的第二天便被别人带走了。
据说是欠债不还,被地下的借贷拉到男风倌。
后续便不知道了。
至于花欢颜,在苏时渊去敲登闻鼓的时候。
花欢颜便拿走了苏时渊所有的积蓄,主动将自己卖给了京都最繁华的花楼。
说是:「要以美貌蛊惑众权贵。」
我有些无语,将信揉成一团丢进了一旁的炭火堆里。
江东风水好,就是雨多了些。
「吃饭了,清清。」
祖母叫我和彩云一起吃饭,面前时令小菜,身旁是至亲好友。
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哦,彩云也正式改名为清云。
跟我姓,叫白清云。
14
眨眼便到了年关。
江东不知为何多了许多流民。
我在这里发现这里的丝绸色彩艳丽,绸缎光滑闪耀。
又学着做起了丝绸的生意,虽说不大,却也够让他们叫我一声白掌柜了。
腊月的第一场雪,不大,却也够冷。
我在流民街支起粥铺。
施粥时,看见一对童男童女,衣服破败却依旧满怀期望。
他们拉钩:「小雅,以后我都护着你。」
女孩眼瞳明亮,声音坚定:「不用,我会自己护着自己。」
来源:老赖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