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我救了猫神之子,我不顾千夫所指,弃掉一切随他出宫私奔

360影视 动漫周边 2025-03-22 07:10 3

摘要:其余人拾弓似有补箭之意,我不知怎得,竟伸手指向别处,高喊有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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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之安

我是当朝不受宠的三公主。

我救了一只黑猫,它是猫神之子,是神,无情。

亦也是人们口中的妖孽。

他为我幻化为人形。

我不顾千夫所指,弃掉一切随他出宫私奔。

他想与我厮守一生,却不知,真正无情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1

元宁十七年,大雪。

我因双眼有疾,视力模糊,是当朝不受宠的三公主。

初冬,是狩猎的好时机。

我随皇室一族来到云中林间冬猎。

他们骑于马背在前方,我赤脚踏于雪地跟后方。

一路动物尸首遍布满地,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白皑皑的雪。

鹿鸣,狐嗷,兔嘶,还有一声短暂而急促的猫叫声——

「喵!」

尖锐且痛苦。

我循声而望,是一只黑毛猫咪。

它的后肢不知被谁射中钉于雪地。

思虑间,我督见父皇抬手拉弓,一箭又精准射入黑猫另一只后肢。

后肢被箭钉在雪地,渗出血液。

黑猫惊慌失措地用前爪趴地,奈何徒劳无功,移动不了半步。

其余人拾弓似有补箭之意,我不知怎得,竟伸手指向别处,高喊有狼。

众人面露喜色,策马扬鞭朝另一处奔去。

片刻之间,只剩下了我和它。

不受宠的三公主,即便掉队了,也无人察觉。在极寒雪天,是生是死,无人在意,无人关心。

就跟这只野猫一般。

我朝它走去。

它警惕地背部向上弓起、毛发竖起并发出「sisi」声,幽绿的瞳孔透着寒气。

我靠近,抬手。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爪抓伤了我的手背。

是只很凶的小猫呢。

我不顾手背裂出的血痕,徒手捏住它的后颈。

它瞬间乖了不少,只能腾空用前爪胡乱抓着空气。

我用力将两支箭拔出。

得到自由的它奋力挣脱,从我手中窜出,下一秒,又因后肢受伤倒在地上,只能费力爬着向前。

我走到它旁边。

它似乎很害怕,嘴里的哀号声更加尖锐,前肢也加快了刨雪地的速度。

没用。

我蹲下身,撕下裙裾一角,把它抱在怀里,无畏它的抓伤,为它包扎后肢。

渐渐的,它好像意识到了我在救它,竖起的猫毛松软了下去。

我把它抱在怀里,摸着它的脑袋,与它绿如深潭的瞳孔对视:

「小乖,你有家了。」

2

我把它偷偷带回了皇宫,饲养在我的寝宫。

我不受宠,宫中没有侍女护卫,只有我自己,也只有我知道它的存在。

我能察觉出来它想逃离出去,也知道它因后肢受伤逃不走。

它喜欢躲在床榻下,只有我把小鱼干放在床外再远离到一旁时,它才会慢悠悠的出来。

「小家伙,我今天又给你从御膳房顺到五条小鱼干呢。」

我将小鱼干放在床边,退到一旁蹲下。

黑猫警惕地盯了我几分钟,才小心翼翼地一瘸一拐走出来食鱼干。

我看着它边吃还不忘时时抬头警惕地盯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为什么那么怕我呢?」

我不解,晃了晃有几道抓痕的手背:「我可是忍痛救你的救命恩人诶。」

我好像看见它身子僵了僵,瞳孔里的光微微闪了一下。

还未细看它便已恢复警惕的神色。

我起身坐到书案前,砚台磨墨,书写文字。

吃完鱼干的小黑猫似乎有些好奇,趴在远处望着我桌上的纸帛。

小黑猫从不与我亲近,哪怕有它好奇的什物,它都会等我离开后再去靠近。

严冬季节,雪下的愈发大了,宫墙落了一片白。

我的视力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下降。眼见的景象也会越发模糊。

我想着趁现在视力尚可还行,便寻思给小黑猫织一件小衣保暖。

织了约末七曜日,总算织好了。

我欣喜地放在它面前,它倒是叼起来直接甩火炉里去了。

我无奈叹息,只得再织第二件,好在第二件它没有叼火炉里,但它好像不喜欢,叼床底藏起来了。

3

深宫秘密是藏不住的。

我偷养黑猫的事不知怎的被发现了。

大皇姊和二皇姊联袂带人踏入我的寝宫,她们的身后跟着一队手持灯笼的宫女。

甫一入殿,两位皇姊柳眉微蹙,凤目齐刷刷地锁定在我身上,满脸的愠怒与不悦。

大皇姊厉声喝道:「皇妹好大的胆!竟敢在寝宫私养黑猫!沾染这等大逆不道的不祥之物!你岂能不明其意?你是想给皇家带来何等祸端?此乃是对皇家福祉的大不敬!」

二皇姊眼神凌厉,果断下令道:「搜!给我仔细搜查整个寝宫,务必将那只黑猫找出来!找不出来你们的脑袋也别要了!」

随着二皇姊的命令下达,宫女们战战兢兢地行动起来,将每一寸角落翻检得细致入微。

寝宫内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只剩下一片慌乱与不安。

她们差宫女翻遍了我的寝宫。

最终从床底找到了小黑猫。

小黑猫在床底四处逃窜躲避一只只伸向它的恶手。

几个宫女摸索了半天没抓到。

二皇姊便直接让宫女掀开了我的床榻丢到外边。

所有宫女都趴在地上,合伙抓小黑猫。

它没逃掉。

她们用力地扯住它的后肢将它拖了起来。

黑猫痛苦地嘶叫了一声。

后肢上的白色纱布渗出了暗红血液,原本快好的伤口,该是又加重了。

我可以不幸,但我的猫不能。

我踉跄跑去从宫女手里夺过黑猫,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并说道:「万物皆有其生命之道,皇姊不应以颜色定吉凶。」

两位皇姊见真是黑猫,瞬间勃然大怒。

大皇姊疾步向前,扬起手,却停在空中几瞬。

我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她微怔,旋即重重地一记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私养此黑猫!置皇家安危于不顾!」

我斜眼看了一眼二皇姊。

二皇姊好似被激怒了般,紧随其后,同样以一记响亮的耳光回应了我,怒道:

「皇妹应深知宫廷规矩,却如此肆意妄为,真是枉费皇家多年的教诲!」

面对两位皇姊的责难,我强忍泪水,尽管极力辩解自己并非有意触犯禁忌。

但那阵阵回荡在空旷寝宫中的指责声,似乎已经盖过了我的所有解释。

两位皇姊一人一耳光扇在我的脸上,仿佛我并不是公主,并不是她们的皇妹,而是于她们而言贱命如蝼蚁的宫女。

她们一口一句黑猫招致不幸,是邪物。

想要像以前一样,夺走我的心爱之物,然后再狠狠摧毁掉。

我感觉无数只双手朝我伸来,想要夺走它。

我直视她们厌恶的目光,坚定道:「它不是。它对我来说,是幸兆。」

怀里的黑猫动了动,我低眸,正好迎上他深邃的绿瞳,之前见到的眸光在此时又流转了一下。

两位皇姊气急败坏令宫女夺走黑猫。

宫女们在皇姊的示意下,纷纷逼近我身边,她们眼中闪烁着惶恐与紧张。

但奈何我在宫中不受宠,她们只是迟疑片刻,便直接伸手试图从我怀中夺走小黑猫。

我不依,俯身蹲下将小黑猫紧紧抱在怀中。

那毛茸茸的小身躯在我的掌心之下微微颤抖。

我坚决且悲愤地高声说道:「若二位皇姊再强行夺走我的心爱之物,那我便宁愿撞死于寝宫墙内,生生世世诅咒你们!」

寝宫内一时寂静无声。

几番折腾无果,二位皇姊心有余悸,气愤挥袖离去。

我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裳,抱着黑猫走到桌前,拿出药物替它清理伤口和包扎。

这次的它异常乖顺,卧在我的怀中,没有挣扎,瞳孔静静地凝注在我身上。

包扎完毕后,我轻抚他后肢新换上的纱布,喃喃道:「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顿了一下,流下一滴泪。

「跟着我,也害你一起倒霉了。」

它望着我看了许久,须臾后,抬头舔了舔我被掌红的脸颊,轻轻「喵」了一声。

我将被扔在门外的床榻费九牛二虎之力一步一挪到屋内。

小黑猫很乖巧地跟在我的脚边,尾巴轻摇。

4

没想到我被欺负的狼狈,反倒拉进了我与它的距离。

看来也是只善良的小猫啊。

它不再害怕地躲着我。

我喂它鱼干,也不用再退到一角。

给它织的小衣,它偶尔会叼到我面前让我给它穿上。

我研磨书写时,它也会趴在我旁边,时而看看我,时而看看纸帛。

但它仍然不想成为我的猫,不想留下来。

皇姊们会经常来我的寝宫嘲讽我养了一只黑色的猫。

不详的猫。

说是跟我一样,是无用的,是不详的。

嘲笑我生来便视力不好,嘲笑我的猫是凶兆灾祸。

我不争辩我的无用,次次反辩我的猫是吉兆。

每当这时,黑猫总会乖巧窝在我怀里,睁着幽绿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我,深眸映照着我的面容。

我的猫接纳了我,会主动趴在我的怀里,偶尔蹭蹭我。

但我想,我的猫也许并不喜欢像我这般无用的人。

它身上的伤逐渐恢复的差不多了,偶尔我能看到它试图想跳跃到高高的宫墙上,试图想离开这里,离开我。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我留不住。

隔天。我被皇姊们叫了出去。

再回来时,我浑身湿透,遍体鳞伤。

原本绾起的长发湿着散落紧贴肩背,整个人狼狈至极。

抬眸,我看到了成功跳到宫墙上的黑猫。

它听到我微弱的喘息声,回眸看我,没有转身。

片片雪花飘在它身上。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嘶哑着嗓子,对它说:「你要走了吗?」

它未语。

模糊的视线里,我只能看到它保持着回眸看我的动作一动不动,我看不清它眸底的情绪。

我没忍住哭出声,隔空伸手,祈求道:

「别走,别离开我。求求你了。」

黑猫看了我许久,最终只是轻声「喵」了一声,便转头不再看我。

它跳下到红墙外的同时,我也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5

这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菩萨跟我说,

我将永失我爱。

我问为何?

她道,

因我心中无爱。

再次睁眼,手心传来温热。

偏头,印入眼帘的是握住我手的少年。

是个年龄跟我相仿的少年,容貌俊美,眸色是少见的绿瞳,一头黑亮垂直的墨发随意绾在脑后,却不显凌乱。

愣了片刻,我试探问道:「小乖?」

少年眸子折着光,语气清冷:「我叫时安,不叫小乖。」

我仍有些不确定:「你是小黑猫吗?」

「是。」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变成人了?」

时安不答反问:「她们又欺负你了?」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他上过药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如何作答,便转移话题:

「你是妖吗?」

「是神。」

「我听闻,猫有九条命,是真的吗?」

时安怔然一瞬,轻笑道:「哪听说的?没这么夸诞,只有一命。不过,悄悄告诉你,我有两命。」

「啊?为什么?」

「猫神之子,生来便有两命。我用一命幻化人形,还剩一命。」

「为了我?」

「嗯。」

时安凝注着我,清冷的眸子里浮动起柔和的波光:「是你让我别离开你的,你也要做到,别离开我。」

我微愣,旋即应了一声好。

时安没有问我,为什么我会救他。

为什么我会护着他。

为什么我不把他当凶兆。

为什么我希望他一直陪我。

他什么也没问。

只是陪在我身边,陪我说话,看我写字,学我织衣,给我推秋千。

我想一直这样下去,再也不出宫门也无谓。

可后来,宫中渐渐传出三公主饲养黑猫,私藏妖男,不矜名节,有损皇室颜面。

皇姊们随着父皇气势汹汹赶来我的寝宫。

我的寝宫,生平第一次这么多人,这么热闹。

时安将我护在身后。

众人指着他,咒骂他是妖怪,是厄运,是灾祸。

我们身份悬殊,定然无法在一起。

父皇下令将他押至大牢明日即刻斩首,将我软禁寝宫,不得踏出半步。

我卑微祈求,无果。

我只能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

我躺在床榻上,整个人浑浑噩噩,哭着哭着逐渐入了眠,又做了跟那天一样的梦。

我将永失我爱。

因我心中无爱。

半夜,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穿衣出屋门,正好应面撞入时安的怀中。

本应在牢中的时安,不知怎的逃了出来。

我瞪大了眼睛,满心好奇地问他:

「时安,你是怎么从那座铜墙铁壁的地牢中逃出来的?」

时安垂眸看我,眼眸深邃如绿潭,他徐徐答道:「我乃猫神,这世间铁锁铜墙,非我自愿,皆无法将我束缚。」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时安,你的意思是凡尘枷锁都对你无用,除非你自愿囚禁其中,不然任何牢狱都无法困住你?」

时安:「嗯。」

我崇拜地看着他:「时安,你好厉害啊!」

时安闻言未答话。

他看出我哭过,绿眸中揉杂着复杂的光,闪过一丝疼惜。

他抬手轻轻地触摸我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指尖带着暖意和怜爱。

时安问我,想不想杀了欺负过我的人。

我摇头。

时安又问我,愿不愿意弃掉三公主身份,随他出宫私奔,我点头。

不知,以后他会后悔这个决定吗?

6

时安带我来到了初次相遇的云中林间。

因我不受宠,每月未得月俸,只得将宫中带来的饰品当了换取一些银两,买下云中周边的一间小林屋。

时安说他的家就在云中林间深处,再往里走,就是了。

他自小未出过林间,他的母后告诉他,人类都是坏的,不能相信。

我问他那日怎么出了林间深处,他说那日是他的成年日,他需独立前往神果树挂上保平安的许愿笺。

说到这,他有些疑惑地嘀咕道,平时那条路无人经过,不知为何突然会被作为人类冬猎的场地,雪地上撒了迷神药,使得他四肢无力反应迟缓没有躲掉箭。

我抿唇轻笑,言道:「若有机会,我陪你去神果树,挂上你的许愿笺。」

他说:「好。」

时安初化为人形,以往未曾踏出云中林间,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经营门道。

而我虽不受宠,但也不太会勤节持家,很快我们就囊中羞涩。

时安总觉得他让我抛弃公主身份跟他私奔出宫,却让我吃不好穿不暖,让我受了苦,他总是日日愁容外出想寻找些赚钱门道。

可他心中又有些忌惮,他自小便被灌输人类都是坏的思想,使得他不敢相信和接触人类。

我每天都会鼓励他要勇敢与人接触相处,人类不都全是坏的。

他起初会沉默听我讲,后来慢慢会回应我,说「希望他们都像阿若一样好。」

时安总爱看我写字,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识字,我便日日抽空教他读书、写字。

他总会夸我:「阿若好厉害,识得这么多字。」

他学的很认真,也学的很快。

第一次书写的文字是我的名字。

元若。

7

时安找到了经营门道。

他捕鱼技术很好,清晨外出捕鱼,再拿去市集售卖。

采买的百姓络绎不绝。

之后,他给我买的东西都是上等的,再未让我委屈半分。

时安无论多忙,只要我外出要做某事,他都会抽空陪着我。

一日,我突发奇想想买些物什,时安便陪着我游于肆。

只要是我喜欢的,他都会毫不犹豫买下。

路过花铺时,我想挑几粒花种子种于院中。

在踌躇不定该选哪种花卉时,余光督见铺角散落一地的花种。

我指着此处,问小贩:「为何把这花种随意搁置?」

小贩道:「姑娘,此花种寓意不好,无人买啊。你要是喜欢,愿意买,我便低价卖你。」

我寻思都是花,都一样。

能以低价购置比其他花卉还多的花种,稳赚不亏,便询问时安的意见:「可以吗?」

时安眸底漫溢温泽,嘴角勾着轻浅的笑:

「阿若喜欢便可。」

我们买下了这无人要的花种子。

小贩说,这花种叫白日菊,可在阳春之季播种,初夏之时花开。

花种过多,时安便在林屋后山给我种满了白日菊。

我想来年仲夏季节,南风拂过,百日菊将花开满山。

只是。

后来我才知道白日菊的其中一个花语是,

永失我爱。

8

我的视力持续下降,所能看见的景象于我眼中已是一片模糊,只能约莫瞧见轮廓。

闲暇时,我会随时安去溪边,看他捕鱼。

时安不愧是只猫,身手矫健,身影在溪水间穿梭自如。

双手次次精准下探,瞬息之间便会有鱼儿被他收入囊中。

我则会找个舒适的位置坐下,将双脚浸入溪水中来回晃荡,时不时夸他。

「时安,你真厉害,捕鱼之技愈发炉火纯青了,正好我喜欢吃鱼,要能嫁给你,那该多好!」

时安不会抬头看我,也不会回应我,只会耳根悄然通红,俊脸染上淡淡红晕。

时安自出生以来便未接触过人类。

他所了解的人类,皆是从那些年长且见多识广的猫前辈口中传述而来的故事。

人类在他眼中,是残忍无情、肆意剥夺的捕猎者。

尽管未曾亲身经历,但那些口耳相传的故事在他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使他对人类保持着一份本能的疏离与警觉。

即使我常常给时安讲有关人类温情善意的故事,但他仍对人类怀有一丝敌意和冷血。

我们偶尔会路经受伤的孩童或老翁,时安不会去救治他们,总会视若无睹牵着我的手径直走过。

即便他们唤住他,他也只是回头看一眼,丢下几两银子便再也不回头。

每次我心里都会顿感唏嘘,那天他放弃离开宫内,选择留下来陪我,想必他在心里万般挣扎,必然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

能让他第一次对人类施以善意,实属我的幸运。

我是人,也是皇室一族,我不能冷血。

时安每次想无视不管的时候,我就会把不情不愿的他扯回来,告诉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他不懂得善,我便教他善。

今日在小路旁又遇到了一个腿部被蛇咬伤了的老翁,时安一如既往不想理会,我直接拉着他走过去。

我们给老翁清洗并绑扎了伤口,我让时安背着老翁,我们一同前往最近的医馆。

回去的路上。

时安不明白,咕哝着说:「生死有命,我们与他们非亲非故,他人的事跟我们有何干系?」

我问他:「那你那日在宫内,为何没有离开?又回来救我?」

他说:「阿若不一样,阿若真心实意对我好,是善良的人。」

我迎着他的目光,打趣地挑了挑眉毛,露出顽皮的笑容。

「那如果有一天我快死了,时安会救我吗?还是说见死不救呢?」

时安面上向来漫不经心的神情已然全部收起,神色肃然。

他薄唇轻启,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可却没有道出一言,欲言又止半晌,语速很慢很轻。

「我不知道。」

我微愣,轻轻地垂下了头,失望如同薄冰破裂般无声而清晰。

我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却承载了千斤重的情绪压在少年的心上。

时安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眼神中闪烁着犹豫与紧张,可转瞬即逝,就被他迅速地藏匿于深邃的绿眸之中。

他望着我,又再次欲言又止。

我莫名有些烦躁和不耐烦,加快了步伐,没再看他。

片刻,身后传来时安掷地有声地回答:

「阿若,我会。」

我螓首低垂,皓腕轻掩朱唇,低笑出声。

我未全信。

9

我不会庖馔,掌厨之事便都是时安负责。

起初时安厨艺欠缺,所做之菜令我难以入口,但却很合他胃口,他吃得极香。

我又不好意思言说,只能一直干啃馒头。

时安还是有些聪慧在脑的,他一直给我夹菜,我却一直不动菜,他心里就明了。

之后他便去市集买了几本食谱,不认得的字他就会来问我,然后在书上标记各种我看不懂的符号。

有时同一个字他总会忘记,反复来问我怎么读,是何意。

我不耐烦时就会取过案上的狼毫,故意在他思考之际迅速在他脸颊上勾勒出花猫之须。

这一举动总能让时安先是一愣,随后满脸委屈。

他总是默不作声地起身去洗漱之处,洗净脸上的墨痕。

然后再委屈巴巴地来问我其他的字。

那段时间,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待在庖屋,研究各种食单。

时安学什么都很快,不出几日,他便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伙夫。

时安喜欢吃鱼,我也喜欢吃鱼,于是每道菜都有鱼。

时安亲掌庖厨,烹制出鱼脍珍馐,金鳞银骨映衬菜叶间,色香诱人。

然而我因目力不济,难以分辨鱼刺细微,纵有垂涎三尺,亦只能浅尝其他菜品以饱口腹。

时安微微侧目,察觉到我的视力困扰后,抿唇含笑,手持玉箸,轻挑慢拣,为我剔除鱼肉中的每一根细刺,放入我碗中,时而会红透脸直接喂我。

我一一食下,对他夸下海口:「时安,以后我做给你吃。你肯定喜欢。」

他宠溺地望着我,眸光微闪,轻声说:

「好。」

在这远离尘嚣的云中田园深处,我的心灵竟感到些恬静和幸福。

晨曦微露时,时安便已在田间劳作,他的身影在朝霞映照下显得孤独却坚毅。

我有时都难以置信,猫神之子竟也会如平民百姓般平庸而操持劳作。

而我会在晨起梳妆,提篮采撷野花野菜,午后时分,或织锦,或刺绣。

黄昏时刻,我会和时安并肩于林荫小径,携手漫步花海之间,共赏晚霞如火,听取鸟鸣虫叫。

夜幕降临,月光洒满庭院,时安会支起一盏油灯放在桌上,我会拿来一卷古籍,借着摇曳的灯光依稀辨着书中的文字,轻启朱唇,一字一句地诵读书中的故事。

时安会在一旁趴在桌子上,静静地望着我,凝神倾听。

他喜欢我给他读书中的故事,他会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虽平淡无奇,却有种恍若隔世的谧境感。

我有一瞬想永远停留在这里。

可也只有一瞬。

10

时安不爱笑,我从未见他对其他人笑过。

他的每一次笑容,都是为我。

我能感觉到我的视力在不知不觉中越发下降,现在连看物象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于是,我便更加倾尽全力地教导他要学会珍视所爱之人,学会付出。

我们日日夜夜相伴,他也受我的思想和行为影响,开始不再冷眼旁观,会尝试救助他人,心里的善越发被激发。

几日后,我听闻云中村新开了一个集市,叫桃符市。

我平时不怎么逛集市,但对新开的集市却生起了兴致,我让时安陪我去逛逛。

我与时安逛于肆时,我需要紧紧挽住他的手臂,借他指引探寻热闹和斑澜。

但有时,我也会执拗地手持竹杖尝试自己行走,不依靠于他的搀扶,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而我蹒跚而坚韧的步伐,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旁观者眼中的笑柄。

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言语之中满是戏谑与嘲讽:

「哎呀,瞧那瞎女子,走路摇摇晃晃的,像是醉汉过桥。」

「连路都走不稳,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出来走动什么,不怕摔个狗啃泥?」

卖货郎摇着拨浪鼓,边说边朝身边的人挤眉弄眼,引得周围一片笑声附和。

几个妇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言语间尽是讥笑与揣测:「看这丫头,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不要的,要不哪有这般闲心逛集市?」

顽童们也跟着模仿我摸索行走的模样,东倒西歪地奔跑嬉戏,并说:「看我学得像不像?」

引来一阵阵廉价的哄笑声。

百姓嗤笑之声随风传来,犹如冷箭破空,刺耳尖锐。

时安闻此讥诮,面色未改,眼眸却冷冽犀利地径直投向那些嘲笑我的百姓们。

原本戏谑嘲讽的声音戛然而止,刺耳的笑声和尖酸刻薄的话语仿若被冻结在冬日湖面。

时安望向我时,眼眸转柔,目光中透出坚毅与守护之情,他侧身挡住那些鄙夷的目光,轻声细语安抚我:

「阿若,世人不解明珠蒙尘,多以目视物,少有心观人。可世间万物岂能仅凭肉眼衡量?阿若无需介怀他人浅薄之语,阿若永远是这世间最宝贵的璀璨明珠。」

我抬眸温柔一笑,手抚上他的眼眸,淡道:

「时安的眼睛很漂亮,时安就是我的眼睛。」

他紧了紧握住我的手:

「嗯。我是阿若的眼睛。」

真的么?

我看着他笑了笑,未言语。

11

季夏悄然而至。

月色朦胧,星河璀璨。

时安兴高采烈地拉着我去后山。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花海。

后山的白日菊果真花开铺满山野。

月光透过花瓣洒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菊香。

无数只萤火虫翩翩起舞,在花丛间穿梭飞舞,点亮了这静谧的世界。

可在我眼中,只是无数个小光点在移动。

我凝望着前方,淡淡地说:「萤火虫真美啊。像星星落入凡尘。」

转头看他。

「时安能为我捉一千只萤火虫么?我想凑近些看。」

他温柔地轻轻应了一声「好」,便真的为我捕捉起了萤火虫。

我坐在坡间,手撑膝盖,托着下巴平静地望着前方。

我只能模糊地看到时安的身影矫健地穿梭于花海和夜空之间,他的手中逐渐积累了亮闪闪的星光。

他小心翼翼地将无数只萤火虫放入竹篓中,每一次成功捕捉,时安都会转头看向我,仿佛求夸似的。

即使我看不清,我也知道此刻的他嘴角扬着一抹温暖的笑容。

竹篓中的萤火虫越来越多。

他提着竹篓走到我面前。

原本微弱的光在此刻明亮璀璨。

时安凝视着我,声音低沉而笃定:「阿若,萤火虫我捉来了。虽然此刻还未满千数,但我向你保证,未来每一个有月光的夏夜,我都会努力为你捕捉,直到一千只萤火虫尽数飞入你的世界。」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身边的萤火虫,仿佛在与它们约定,又像是对我许下了无声的诺言。

我仿佛看见了未来那些被萤火虫点亮的夏夜。

我牵动嘴角扬起一抹笑,苍白无力仿若浅淡无影。

我低声「嗯」了一声,便又补充道:

「好。若有机会的话。」

今夜,我拾了几朵白日菊带回林屋插在花器中放于院中石桌上。

12

我彻底失明了。

自此陷入一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心中仿佛被蒙上厚重的黑布,再无法捕捉到一丝光明的痕迹。

昔日目之所及,无论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如今皆成遥不可及的幻象。

我本就不是个心绪稳定的人,这番遭遇,更令我的情绪摇曳不定,时而悲痛欲绝,时而焦躁不安,难以平静。

我常常忍不住对周遭事物发出愤懑之语,甚至于连自身都无法控制这突如其来的暴躁情绪。

夜深,竹林内。

我端坐于花椅上,手中茶盏微倾,热气袅袅升腾,茶香四溢。

轻啜一口,徐徐吐出一句:

「你们之前把我打疼了。该如何是好?右手?」

前方的两名女子闻声,立马磕头求饶,哭喊之声伴随头砸地声不绝于耳。

这嘈杂的哀求声听在耳边,甚是刺耳与烦躁。

「太吵了。」

我随意摆了一下手。

阴暗角落中静待指令的暗卫瞬间领会,悄无声息地挥动手中寒光凛冽的利刃,干净利落地斩断了两名女子的右臂。

我听见刀划过风声的声音。

下一秒,她们的右臂依序砸地发出声响。

一阵惨叫。

我轻笑出声。

伸手抚了一下蒙在眼前的布,在旁人的搀扶下走到两女子面前,一脚踩在其中一只手臂上,轻叹一声:

「乏了。」

还有那新开的桃符集市,也甚是无趣。

嘲讽么?

有些人,该到下地狱的时候了。

回到林屋,时安并不在。

我椅于院中秋千上,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时安才回来。

时安疾步走到我身边,双手紧握秋千的绳索,略微喘息却焦急地询问:

「阿若,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下次想去哪里,你告知我,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我轻轻一笑:「不过是随便走走,赏赏这园中美景罢了,无需太过挂心。」

顿了片刻,又道:

「既然来了,何不帮我把这秋千荡得更高点?」

时安低声答应,走到我身后,双手稳稳地握住秋千两端的绳索,轻轻推送。

秋千越荡越高。

时安说:「小心些,别摔下来。」

我回应道:「有你在,我又怎会摔倒。」

时安:「嗯。」

俄顷之间,时间短暂地停滞。

「时安。」我轻唤他的名字,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他微微侧耳,回应了一声:「嗯?」

「你陪了我这么久,想家吗?」

时安沉默。

在漫漫等待之后,我听到他低若蚊蚋却又清晰入心的低语:「偶尔会想起。」

似乎怕我误解什么,又补充道:

「不过能和阿若一起分享这样的时刻,也是另一种家的感觉。」

我默然良久。

微风轻拂衣袂,在静谧夜晚荡漾。

半晌,我低声开口:「时安,你想回家吗?」

「嗯?」

「我救过你,而你也救过我。我们互不相欠了。你没有义务一直陪着我。你回家吧,别再出云中林间了。」

或许是真的某一瞬间感受到了幸福,所以我才会如此心软。

时安愣住,原本紧握绳索的手也停滞在空中,使得秋千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阿若……不要我了么?」

「没有。」

过了片刻,他缓缓开口:「我想一直陪着阿若。」

我说:「爱不是枷锁,我希望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他说:「我是心甘情愿的。」

13

时安不知宫中事,云中村的百姓也不知。

这里仿若世外桃源,在这儿,他们心中的世界只有那四季轮回的田野、涓涓流淌的小溪和那一抹温暖的炊烟。

无论是皇城宫阙的风云变幻,还是庙堂之上的尔虞我诈。

在云中村这个隔绝于繁华之外的净土里,都如同远方飘渺的传说,遥远且陌生,村民们对此类信息既无从得知,也全然不感兴趣。

就连隔壁桃符集市被封禁关停还死了一些人的消息,都隔了七曜日之久才传到这里。

黄昏时分,时安外出归来。

目疾致我青光不见四周沉入冥蒙,但我的听觉与触觉却大为精进,替代视觉感知周遭万物。

时安将一个孩童牵至我面前。

瞬息间鼻端触及一股特殊的气息。

是长久未曾沐浴、衣物未经洗濯以及风餐露宿的生活状态所积淀出的。

乞丐?

我微蹙眉心,伸手抚摸孩童。

还是个衣衫褴楼、面庞瘦削的乞丐嫩童。

我垂下手,拿过身侧的手帕擦了擦手。

时安先是神色凝重地跟我说桃符集市在此前无故被官府封禁关停了,继而话题一转,又说:「阿若,他无家可归。原本路过他时,我又下意识不想管了。可我想到阿若教过我做人要以善为本,悲天悯人。我把他带回了家。阿若,你喜欢他么?」

我掩面捂鼻,冷冷道:「不喜欢。让他离我远点。」

时安怔在原地,似是没想到我的回答是这个,在他印象里我一直是以慈悲为怀、救死扶伤的善良女子。

我察觉他呼吸声加重了几分,随后他沉默地领着那孩童出去了,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

时安再次回来时,便只有他一人了。

他说:「阿若不喜欢的话,我也不喜欢。」

时安没有告诉我,他替这个孩童寻了一处人家,还给了许些银两。

我抬起头,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身不再理他。

我伸手摸了摸放在石桌上的向日菊,花瓣湿嫩有触感,应是时安替我换过花了。

时安又走到我面前蹲下。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松木的味道,使我原本暴躁不安的情绪稍显平静了些。

时安的声音有些沙哑:「阿若,是不是我哪里言行不妥,或是做错了何事,惹你不高兴了?你别生我气。你跟我说,我改,好不好?」

我未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语调轻颤:「阿若,别不理我。你知道我一向愚笨。你跟我说好吗?我会改掉的。」

见我仍不答话,他又道:「今夜许是有月光的,我们去后山,我捉萤火虫给你好不好?」

我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心中藏有愠怒,但忍了下去,淡笑:「时安,我一个瞎子哪看得见这些,我累了,你扶我去休息吧。」

时安的指尖轻颤,他未再言一句,扶着我去屋内。

我让他关上门,不要进来打扰我休息。

时安应了一声好。

我受够黑暗了。

一刻也不想再忍受。

我摘下绾在发间的簪子,毫不犹豫地往手腕用力一划,而后平静地躺在床榻上,任由鲜血如溪流般滑落。

在冰冷的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凄美的花。

我听见血液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滴答——

滴答——

很清脆,很悦耳动听。

时安,猫神之子,听力异于常人。

能听见么?

14

我又梦到了菩萨。

这是第三次梦到。

她仍然说我心中无爱。

不同的是,菩萨指出因我心中无爱时,我隐约瞧见远处有一束光,好像在离我越来越远。

醒来的时候,耳畔传来夜虫轻鸣的声音。

原来已是夜深了。

手腕处已经被时安包扎过了。

我轻微动了动,趴在我床榻浅眠的时安便醒了。

时安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哭过。

他问我:「阿若,为什么?」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笑道:「瞎了跟死了有何区别?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时安怔然一瞬,紧紧抿了抿唇,开口的嗓音里透着无边的悲凉和苦涩:

「阿若,我说过,我会当你的眼睛。

「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可以吗?我好怕。

「阿若,我本无情,不懂爱为何物。可当我看到你生命气息渐弱的那一刻,我心里却涌动出万般痛楚。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不是就是阿若说的喜欢?

「我会想办法的,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安静地听他讲完,心里一阵开心一阵莫名的酸涩。

我起身轻轻抱住他,将头埋入他的颈间。

他回抱我,力度逐渐加重,但未让我难受。

「时安,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阿若,不说永远,尽我可能陪你走更多的路。」

时安的怀抱很温暖,他身上有股淡淡的体香,清雅而宁静,使得我紧绷到几乎断裂的神经又松了下来。

我对他说:「时安,救救我。」

15

时安在我熟睡间,将一个沉甸甸的宝箱悄然无声地置于我房间的一角。

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

宝箱旁边,还放了一摞厚实的食谱。

每一页都记录着他亲手为我烹制过的我喜欢吃的佳肴美馔。

详细涵盖了从选材到烹饪的每一个步骤。

院中石桌上的向日菊也换新过了。

后来,时安去了云中林间深处的诡渊,是与他的家相反的方向。

人类古书曾有记载,

猫神之子,是神,无情。

其命有祈愿之效。

但唯有猫神真诚祈愿,才能实现。

时安有两命。

一命为我幻化人形,一命给了我。

16

我不再梦到菩萨了。

因为我梦里的那束光。

彻底灭了。

暮夏的夜,是冷的。

时安回来的时候,全身都透着寒气,肌肤冰冷刺骨。

云中林间深处的诡渊之地带来的阴冷浸透了他的骨髓。

当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角,皆会带走一片空气中的温度,只留下一串透明而寒冷的涟漪。

我伸手拥抱他,想尝试温暖他。

可他的衣物、皮肤乃至所有,都弥漫着一股无法驱散的冰凉。

仿佛将整个暮夏之夜的凉意浓缩在了自己身上。

时安轻轻推开我:「阿若,别冷到你了。」

我知道他不会永远陪着我了。

我让时安再带我去后山坐坐。

我和他坐在稍高的花海坡间,面前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菊。

耳畔聆听花间虫鸣,鼻尖萦绕浓郁的菊香味。

仲夏之夜,向日菊花开的很盛。

我伸手触摸,偶尔能触及到几只萤火虫。

我开口打破这份寂静,我说:「时安,你生的这般好看,我往后看不见了怎么办?」

时安握紧我冰凉的手,轻言:「阿若,你会看到万千世界,看遍世间繁华,遇到更好的人。」

他想捂热我的手,可他的手分明比我还冷。

时安躺下,悄然将疲惫的头靠在我的双腿上。

他抬手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指缝抚过我的发间。

指尖传递来的温度,像是月光倾洒在身上的那一抹温柔,从发梢到心灵深处。

我沉沦在这片花海的芬芳与宁静之中,心里升起一股悲意。

我对他说:「时安,我还没陪你去神果树挂上你的许愿笺。」

他说:「没关系。」

我说:「时安,我还有好多好多文字还没教会你识得。」

他说:「没关系。」

我说:「时安,我还没来得及做佳肴给你品尝呢。」

他说:「没关系。」

……

17

我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一遍遍说着我未来得及做的遗憾事,他都会耐心地回应我,跟我说没关系。

我流下一滴泪,划过鼻尖。

我说:「时安,你还没为我捉满一千只萤火虫。」

他说:「阿若,对不起。」

语中悲凉万分,仿若是从心灵深处传出来的悲怆声。

我问他,后悔认识我吗?

他说不后悔,并说谢谢我教会了他善,教会了他爱。

原来还是只愚笨的小猫啊。

一阵南风拂过,漫山遍野的向日菊香扑入鼻息,如同低语着安慰的诗篇,试图抚慰我心中难以言语的万般痛苦。

时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阿若,我可以亲亲你吗?」

我轻轻「嗯」了一声。

他一只手支撑草地,艰难地抬起头。

我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在我脸庞上轻轻拂过,每一丝温热都似乎在驱散周围的寒意,将我的心紧紧扣住。

我屏息等待他的温柔一吻。

可下一秒,只留下微凉的空气。

怀中的时安体温越来越低,寒流从他体内悄然流出。

他重新躺回我的双腿上,轻轻低笑:

「算了。我的阿若以后还要嫁人呢。」

心脏蓦地疼痛。

我伸手温柔地抚平他强忍痛楚而紧蹙的眉心,低哄着:

「时安,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他握住我的手,温声说:「好。」

怀里的少年渐渐失了最后的余温。

宛如风中残烛,生命消逝。

「时安,你这只小笨猫。被我骗了这么久。」

可他再也听不见,再也无法知道。

原本漆黑如渊的世界倏地闯入光线。

重获光明,仿若破茧成蝶,生命再著华章。

眸前景象清晰明了。

可我心里有块地方却好像残缺了。

眼前,是闭眸浅笑,再也不会醒来的时安。

一瞬,泪湿青衫。

我轻抬他的脑袋,低头想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可就连这个机会,菩萨也未给我。

他在我怀里变成了黑猫,是蜷缩状态。

仿佛找到了最安全舒适的怀抱。

我低声说:

「时安。以后,不要再相信人类了。」

眼里柔情敛去。

我放下它,起身。

藏于丛间的宫女上前为我披上龙袍。

山脚下,万千灯火璀璨夺目。

朝廷大臣伏地叩首,高喊着:

「恭祝女帝陛下宏图得展,夙愿得偿!」

时安,你知道吗?

元宁盛世,是我元若的朝代。

从来没有所谓的三公主,只有隐藏身份伪装在你身边的女帝元若。

我教你善,教你爱,全是为了我自己。

我只是偷偷碰了你一下,却不料你如蒲公英散开。

我知道,此后到处都会是你的模样。

这是菩萨对我的惩罚。

我失去了最后一个不能失去的人。

光与暗不相逢。

时安,

下辈子,别再遇到我了。

抬头。

飞来几只萤火虫。

莫名,流了泪。

可叹,素秋将至,向日菊要凋零了啊。

(全文完)

来源:颜言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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