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总书评数:12248 当前被收藏数:59089 营养液数:21180 文章积分:666,284,160
总书评数:12248 当前被收藏数:59089 营养液数:21180 文章积分:666,284,160
文案:
青梅竹马/破镜重圆/双向暗恋/寄养梗
◎元气迷糊小太阳&冷脸腹黑杜宾犬
1.
姜晚笙第一次遇见祁琛是在她八岁那年。
炎夏燥热蝉鸣聒噪,他被后妈赶了出来。
楼道内谩骂声不断,男孩面无表情地站着。只是在听到“丧门星”三字时,垂在两侧的手攥得更紧,似是在隐忍。
那时的姜晚笙不懂男女有别,她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我们以后一起住。”
这之后,祁琛寄住在姜家。
好友知晓后总是劝诫姜晚笙离他远点,谁都能看出他看向她时,眼神中充满了占有欲。
姜晚笙不信,她的人形抱枕明明那么听话。
直到梧桐树下的那个雨夜——
姜晚笙撑着白伞,看清眼前画面拐角处,好友已然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而站在阴暗处的祁琛眼眸黯黑,掌面凸起的青筋布满了血色痕迹。
他掀起眼皮望着姜晚笙浑身颤抖步步后退的模样,慢慢伸出手,嗓音沙哑用近乎乞求的姿态低语。
“可可,不要怕我好不好?”
2.
再重逢是在机场。
姜晚笙回国的第一天就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祁琛褪去了年少的青涩,科技新贵的身份让他高不可攀,深色西装气度矜贵冷然。
姜晚笙鬼使神差拦下他的车,却又怔愣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男人偏头淡漠地看她,眉眼疏离语气不屑:“这么多年,姜小姐还打算把我当听话的小狗?”
这一刻姜晚笙明白了,他们再也回不到当初。
却没想到后来的某天。
姜晚笙为应付爸妈回家相亲,饭局上她不经意间瞥向一旁的祁琛。
他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身形懒散偶尔附和着轻笑,看起来毫不在意。
姜晚笙内心酸涩,想要离开时被人倏然拽到无人角落。
“相亲好玩么?”
男人薄唇贴上她的耳后欲留下印记,让她恍然间回想起十八岁的那个懵懂夏夜。
姜晚笙下意识地偏头:“你别,爸妈会看见。”
“害怕被看见?”祁琛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指腹描抚她的唇瓣,微眯眼眸问,
“昨晚你咬我的时候,怎么不怕被别人看见?”
—
【当极度依恋存在,对方身上会散发特殊的气息。
是熟悉的、独有的、百分百无法替代的。】
*SC,HE;甜甜甜甜涩(别忽略最后一个字)文
*成年前无亲密戏
*男女主无血缘,不在一张户口本上
*文案第一段有误会,好友不是因为男主“奄奄一息”
试读:
·
“预计未来三天,我市将有雷阵雨天气,部分地区是大雨到暴雨,气象台提醒各位出门带好雨具,注意出行安全……”
翌日早晨七点,电视机正播映着天气预报。
方蓉英扫了两眼,语气怀疑地兀自呢喃:“这么热的天还能下暴雨?现在的天气预报真是越来越不准了。”
“叮叮。”
就在这时,厨房的电饭锅响起了煮粥结束的提示音。
方蓉英收回视线,走过去拔掉插头。
然后去喊两个小孩起床吃早饭。
刚推开次卧房门。
她就因眼前的画面倏然顿住脚步。
一米五的床上,原先应该躺着两个人,现在却只有姜晚笙一人歪七扭八地横睡。
方蓉英下意识去寻祁琛在哪里。
目光抬了抬,在房间一隅的墙角发现了他的身影。
身下既没铺床垫身上也没盖薄被,连个枕头都没拿,就这么孤零零蜷着身体躺在冰凉的实木地板上。
他眼眉微皱,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小琛?”祁琛睡到一半,肩膀处忽地传来一股轻柔的力道,他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模糊了几秒,而后对上方蓉英那双关切的眼眸。
“怎么不在床上睡?”方蓉英压低声音问他。
祁琛愣了愣,撑着手臂坐直。
他低头,张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也只是摇头一语不发。
方蓉英又回头望向床上熟睡的孙女。
昨晚姜晚笙明明睡在床头,现在整个人却囫囵个翻了过来,头朝着床尾。她睡相十分不老实,一只脚翘着,另一只脚斜搭着占整个床的二分之一。
但即使睡成这样,她的薄被仍旧安稳地盖在容易受凉的肚子上。
怀里还抱着一个团成团的毛巾被,那是祁琛的。
看清这番景象,心里大概有数了。
方蓉英问出心底的猜想:“她睡觉的时候挤你了吧。”
没回答,祁琛的头反而垂得更低了。
要单纯只是挤倒还好,关键不仅仅是这样。
祁琛本来睡眠就比较浅,来到新环境更是有些不适应,昨夜一直到两三点才浮上一点睡意。
刚合眼几分钟,忽而感觉有什么东西挂在自己身上。
手脚并用缠得很紧,潮湿的呼吸在他脖子附近游离,热乎乎的,像是小动物。
意识瞬间清醒,祁琛猛地张开双眼。
下一秒,就看见姜晚笙圆圆的后脑勺。
她不知什么时候到这头来了,双臂完全伸开抱着他的脖子,整个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不时还懒洋洋地左右蹭蹭。
牛奶香的沐浴乳混合她鼻尖温热的气息,伴着几句迷瞪听不清的梦呓声。
祁琛没由来地吞咽几下。
实在不习惯被人抱着。
他把她的手拿下来,自己无声地往旁边挪动了几厘。
结果一分钟还没到,她也贴了过来。
和刚才同样的姿势,没有一点缝隙地紧紧抱着他。
祁琛又挪,她又跟。
祁琛再挪,她再跟。
他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装了吸铁石,吸着她步步紧跟。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床沿,退无可退。
最后没有办法,祁琛决定去地上睡。
姜晚笙似乎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拽着他的手腕,怎么也不肯松力。
后来祁琛随机一动,把他的被子卷成一团,替代自己放进她怀里,这才得空逃走。
方蓉英看祁琛一言不发的样子,更是确定自己的想法。
她轻抚他的手背:“难为你了,方奶奶今天去给你买个小床,后面就不用被她挤了。”
听到这,祁琛赶忙出声拒绝:“不用麻烦……地上睡也没问题——”
话没说完,就被方蓉英干脆打断。
“地上哪里能睡,又冷又硬的。”她看着他,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后妈一直让你睡地上?”
祁琛眼神凝滞了须臾,后背变得有些僵硬。
方蓉英本来只是看他似乎并不排斥睡地板,心底冒出疑问随口这么一问,却被他默认的反应顿在原地。
片刻后。
她脸色变沉,嗓音里又是讶异又是愠怒。
“王茹怎么能这样!”
“好歹为人父母的,即使你不是她亲生的也不能这样对待你!”
作为老师,从教几十年,接触过无数家长。
却从没想到竟有人能做出这种事来,方蓉英气得手微微发抖,但却毫无办法。
一来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无权过问,二来她就算过去大吵大闹其实也没有任何用,经历昨天那遭不难看出王茹这人根本不明事理,和她讲道理哪里能听得进去。
方蓉英无奈地摇头,深深叹口气。
无力之下只觉得心疼,她揉了揉祁琛的脑袋:“在奶奶家这段时间你就舒舒服服住着,什么委屈都不受。”
祁琛接收到方蓉英对他的心疼与同情,也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
他并不会在这里呆太久。
或许出于对孙女的宠爱,又或者是出于对王茹无理取闹的懒得理会,方蓉英会因为善心允许祁琛在这个家里待上一个暑假。
但也仅仅只能做到这里。
好心不代表她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领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人有义务去负责他的人生。
祁琛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道理。
但他并不会埋怨,获得短暂两个月的轻松已经是他的幸运,其余的,他没有资格去选择。
想到这,他点点头,“谢谢方奶奶。”
除了句不痛不痒的谢谢,现在的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方蓉英心底的怜惜还在打转,她刚想再多说几句,身后蓦地传来细微声响。
许是被两人说话的声音吵醒。
姜晚笙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睫,睫毛上挂着湿漉漉的水汽,她翻了个身,视线落在前方定了几秒钟。
也没管祁琛为什么会在地上,奶奶为什么会在房间里。
脱口而出没头没尾的一句:“我的小狗呢?”
方蓉英以为她还没睡醒呢,笑吟吟地顺着她的话问:“哪里有小狗,我们晚晚梦里养小狗了?”
“我的玩偶小狗啊。”姜晚笙眼神直愣愣的,她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昨晚还在床上的呀。”
见状,方蓉英认定了她还在迷糊。
眼瞅着两个孩子都醒了,便准备去厨房把早餐端上桌,临出去前催促着他们快去洗脸刷牙。
走到洗漱台旁。
姜晚笙仍在小声念叨着:“我的小狗呢?”
她用手指戳戳身侧正在洗脸的祁琛,圆眼怔怔:“你没看见吗?”
祁琛抹一把脸上的水,摇摇头。
闻言,姜晚笙心情肉眼可见失落了起来。
她垂下头,摇着嘴唇:“果然是在做梦。”
本来不想多问,但看着她可怜的样子,祁琛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由自主问道。
“什么…狗。”
“一只玩偶小狗,我从小到大都抱着它睡觉的,有时候害怕只要抱着它我就一点都不怕!但是去年坏了一个小口子,妈妈就给扔掉了。”
她撇撇嘴,“昨晚我明明有感觉到,我在抱我的小狗啊,怎么一睡醒就没了呢。”
听到这,祁琛忽然有些熟悉的感觉。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哦,原来姜晚笙昨晚是把他当作小狗。
不是想抱他,而是想抱她的小狗玩偶。
“它长什么样子?”祁琛又一次莫名其妙地,问出一个问题来。
小孩子总是很愿意去分享自己的心爱之物的。
“等我一下。”姜晚笙噔噔噔跑回房间拿出她的手机,翻出相册,点开一张放大给祁琛看。
“就是这个,是不是很可爱?”
祁琛低头顺着看过去。
照片里一只棕黄色的毛绒小狗,垂着长长的耳朵,黑色的眼珠,黑色的鼻子,还穿着一个天蓝色的围裙小衣服。
确实挺可爱的。
祁琛抬起眼,说:“坏了可以再买一个。”
“我在玩具店没有看到一模一样的。”
“一定要一模一样的?”
祁琛有些不解,只要是毛绒小狗不就行了。
姜晚笙忽然提高些许嗓音,语气比他更不解,反驳道:“当然要一样的!”
她重复,“我喜欢的东西就是要一样的!”
还是个很专一的小孩。
祁琛在心底默默想。
他没说话,把目光再一次移到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页面。
而后多看了几眼,记住那只小狗的样子。
-
吃完早餐。
方蓉英打算去边郊的家具市场买一张小床回来。坐车要半个小时,天气又热,她就不准备带上孩子们了。
两个小孩总不能一直闷在家里,尤其姜晚笙完完全全是个活泼爱玩的性格。
于是,方蓉英让祁琛没事带着姜晚笙在小区里玩一会,给了他一些零用钱备着。
这个教职工公寓虽老旧,但街里街坊都是熟人,加上姜承赫之前担心母亲这周围的安全问题,在注资附近基建时多安装了好几处摄像头。
所以方蓉英也不怎么担心两人单独在小区里玩,只是多嘱咐了几句要注意安全,便出了门。
她前脚刚走,姜晚笙果然待不住,一直嚷嚷着要出门玩。
祁琛没拒绝,穿鞋带她出去。
打开门才下了几级台阶,403的大门也在下一秒随之被推开。
那是祁琛的家。
原先还在后面蹦跶的姜晚笙,蓦地窜到前方。
小小的身体,毫无威胁地,挡在祁琛的面前。
祁琛第一反应不是去看403里出来的是谁,而是盯着正老鹰护崽般把他护在身后的姜晚笙后脑勺,无端愣怔了半息。
而后他唇角轻扬,抿出很小弧度的笑。
姜晚笙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她此时正处于完全警戒状态,眼睛一动不动,直直站着。
不过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门里走出来祁琛那恶毒的后妈王茹,而是一个和她差不多身高的小男孩,他看起来年纪也和自己一般大。
见是同龄人,姜晚笙肩颈忽而放松下来。
男孩眉眼和祁琛有几分相像,听奶奶那日说祁琛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突然反应过来——
这就是祁琛的弟弟,祁佑。
祁佑关门前,房里侧传来王茹的声音。
“去完书店早点回来啊。”
他应了一声好。
接着抬起头,视线先是落在姜晚笙的脸上,短暂停留,然后绕到斜后方的祁琛身上。
像是看见了仇人似的,祁佑眉峰一瞪。
从鼻腔里发出很低“切”的不屑声,转头离开。
姜晚笙不明所以,扭头问:“他怎么了?”
祁琛刚才唇角的一点笑意在对上祁佑的眼眸时,瞬间顿消全无,转而脸上布满了冷漠的情绪。
他眉眼线条一点点拉直,有好一会没有说话。
直到姜晚笙再一次出声喊他。
祁琛才倏地回神,他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指尖,没什么多余情绪地回道。
“没事,走吧。”
… …
小区最中间有一处游乐设备。
里面一看就是给小孩子玩的,不仅有小片的沙地,还有秋千、滑梯、绳索独木桥…
姜晚笙显然很激动。
在滨北住的都是别墅,基本上出去玩也都是去游乐场或者乐园,她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游乐场”
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的年龄。
姜晚笙这个摸摸,那个碰碰的,光露天那个被太阳晒到发烫的滑滑梯她都来回滑了十几次。
没一会就玩得满头大汗,姜晚笙精疲力竭地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脑子一转,想到什么。
她转头对一直在边侧默默站着的祁琛说。
“祁琛哥哥,我想吃冰淇淋。”
杏眼弯弯,很乖巧的模样。
祁琛又一次因为“哥哥”这个称呼怔然片刻。
这是她继昨晚以后第二次喊他哥哥。
事实上姜晚笙很少会说这两个字音,她是个不太会示弱的性格。在学校或者家里,对比自己大的,她都是直呼姓名。
只有在心情非常好,或者是想要讨巧卖乖的时候,才会软糯糯喊上一声“哥哥”
现在就是第二种情况。
太热了,嗓子都要冒烟,她实在太想吃一根凉丝丝的冰棒解渴。
祁琛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他垂眸看她,点点头说:“在这里等我。”
祁琛走后,姜晚笙就百无聊赖地斜靠在秋千的粗绳上,太阳毒辣辣得照射下来,有些刺眼,没一会她就意识混沌地闭上眼睫。
午后犯困,她都快睡着了。
边侧慢悠摇晃的秋千突然塌陷下去一块。
她颤了颤睫毛,转头看过去。
发现祁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她的旁边,他手上还拿着两本没拆掉透明书皮的漫画,应该是才从书店出来。
姜晚笙很爱交朋友,对陌生人也向来是比较友好的。
她蹬蹬腿,俏皮地笑:“你也来荡秋千玩吗?”
祁佑径直忽略她的问题:“你怎么会和他玩在一块?”
他停顿一下,指明那个他是谁,“祁琛。”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玩?”
“你不知道吗?”祁佑一字一顿地,音调故意加重,“他不是什么好小孩。”
一直晃来晃去的脚丫忽而停下。
姜晚笙微皱眉心,坐直身子,严肃地看他:“你不要瞎说话。”
“说谎话,小心我打你。”
没想到女孩子也会拿打人来威胁别人。
怔了几息,祁佑才回神,他说:“没骗你,祁琛他虐待小猫。”
他用手掌比了比大小,“就这么大的两只小猫,他把小猫手脚弄断了,拖着往前走,我们学校好多人都看到了,你都不知道——”
话到一半。
似有所感,他抬头,和刚好赶过来的一道身形不偏不倚地对视。
祁琛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超市就在大门口,但是接近四十度的天气热浪汹涌,害怕冰淇淋会融化,他只得快步跑过来。
越来越快的脚步,拐过最后一个墙角就到了。
却还是因为眼前的一幕,生生停下急促的心情。
心脏在一瞬凝定了跳动,冰冷也倏然间携裹全身。
祁琛知道祁佑在说什么。
关于虐猫的事,他和学校里几乎和所有人都说了个遍。
是真的吗?当然不是。
他只是在一个雨天遇到了几只身体残缺的幼猫,他不知道是被谁虐待的,第一反应就是拖抱着它们往宠物医院跑。
即使他当时身无分文。
好巧不巧,正好被祁佑撞见。
他甚至没有上前问一句,立刻站在原地蹲着身子呕吐起来。
第二天,全校就传遍了祁琛是个虐待小猫的小孩。
所有人开始远离他,就连老师也借着谈心的名义对他进行心理疏导。
大概是因为他从出生以来就给身边人带来了许多的厄运,以至于让大家在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时,下意识将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没有人信任他,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
到底是不是他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这次相信他,下一次呢,不祥之兆、丧门星,这样的字眼早就深深插进他的身体里。
摆脱不掉。
祁琛目光悄然落在姜晚笙的脸上,她也在看他。
她拧皱的眉心,并紧的嘴唇,因为情绪起伏而乱颤的睫毛……
下一刻,大概是对他投来感到恶心的眼神。
祁琛蜷起手掌,垂下头去。
他不愿再看下去,不愿再看到她和其他人一样。
他的眼底褪去所有的温热,转而变得冷漠,好似覆上一层薄冰。
无所谓,都无所谓。
祁琛在心底默念。
世界屏蔽了一切,死一般寂静了好几分钟。
兀地。
一直低垂的视线里挤进一个女孩白嫩的脸庞。
姜晚笙站在他的面前,她双手撑着膝盖,弯腰歪头看他。
祁琛视线抖了一下,呼吸紊乱不堪。
听见她有些不开心的声音。
“为什么只买一个冰淇淋呀?”
她皱皱眉,“你也要想着自己。”
这次,她唤他全名,“祁琛。”
她的声音清脆软乎,穿过空气清晰传进他的耳朵里。
快速地,酥麻地,从身体传了个遍。
心脏好像漏了半拍,祁琛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良久后,他才低声问:“你不信他的话吗?”
“我为什么要信他的话?”姜晚笙单纯地、不解地反问。
纯粹的世界,纯粹的回答。
祁琛呼吸顿了顿,他又问:“那你信我?”
这次,姜晚笙蓦地笑出声。
以为他在说什么好玩的绕口令,她尾音拖得很长说出一句——
“我最信你啦。”
话毕,祁琛忽而抿唇轻笑。
眸底那层薄冰全然褪去。
姜晚笙愣在原地,她指了指他,不可思议道:“你竟然笑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祁琛笑,莫名地,本就晕着红粉色的脸颊又晕重了几分颜色。
“你笑得真好看。”她说。
祁琛顺着她这句话音,唇角的笑意悄然扯得更深。
一阵风吹过,香樟树叶顺着风的方向来回摇动。
噼里啪啦,雨点从天际的边缘坠落而下。
一场暴雨还是如期而至。
姜晚笙抬头看了看天,圆圆的眼睛里带上惊讶。她说:“下雨了,我们快逃跑吧。”
周遭的声音在顷刻间降噪,所有的所有都变得朦胧不清。
只有她这句异常清晰。
逃跑。
逃去哪里呢?
祁琛没问,只是主动伸出手牵紧她。
在种满香樟和梧桐树的安城。
这是八月盛夏的第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有两只小小的背影,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奔跑。
他们手牵着手。
穿过雨幕,踩湿了鞋袜,自由地逃跑。
一直一直逃跑。
这场暴雨来得太过突然。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两人跑到家时全身从里到外淋了个透,湿漉漉地,衣角和裤腿都在不断往下滴水。
跨进单元门的刹那,祁琛立刻松开了姜晚笙的手。
他从没有主动牵过女孩的手,那种软嫩温热的触感仍余留在掌心,点点红意顺着皮肤爬上耳尖。
姜晚笙没在意,此刻她的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她边爬楼边用鼻尖轻轻嗅着。
左边闻闻,右边闻闻,因为闻得太认真没怎么看脚下的台阶,一个趔趄,额头结结实实撞上祁琛的后背。
祁琛回头,抬起漆黑的眼睛看她:“慢点走。”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语气有些不自在,“注意台阶,别摔了。”
姜晚笙乖巧地点点头。
她伸手扯住祁琛的衣摆,晃了晃,目光明亮澄澈。
“你闻到没有?”
祁琛不懂,他摇头:“没有。”
“雨的味道。”
这话落,祁琛只觉得毫无头绪。
下雨天寻常,却从未听说过有人会特地停留,去闻雨的味道。
对上那双期待回应的亮晶晶眼眸。
他还是依言照做,仔细嗅了嗅。
空气中湿气很重,混杂着泥土的气味,盛夏里晒透阳光的绿叶也随风掉落,所以很淡的茶香味也被全然揉了进去。
闻起来冷冽、苦涩、清新。
这就是雨水的味道。
“闻到了。”祁琛再次回答。
姜晚笙弯起鹿眼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祁琛,说:“我和你身上的味道现在完全一样了。”
“以后你闻到这个味道,就能想到今天和我一起淋的雨!”她反复强调,“是和我一起的哦。”
祁琛望向她,眼底带上些许意外。
为她的天真浪漫而意外,也为这场猝不及防的雨在一瞬间变成独属于他们彼此的秘密而意外。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他说话,姜晚笙有些不满,扬扬下巴咕哝道:“你以后是要和别人也一起去淋雨吗?”
“不会。”
对于她这个问题,祁琛很快就做了否定。
下意识出自本能,根本不用思考。
不会,当然不会,一定不会。
木讷、冷漠、人人避而远之的祁琛,在这个八月之前,从没体会过被信任是什么样的感觉。
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雨天自由无所顾忌地奔跑。
自然的,也不会有任何的期待,无论是对雨天还是未来。
因为一个女孩,他开始拥有某些专属的记忆与味道。
她在,他便会期待下一次。她不在,他便会封存这些记忆与味道。
祁琛想,他的人生大概只会存在这么一次雨天了。
心脏柔软的一角像是被重重地撞击。
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思绪正游离。
姜晚笙又凑上前来,长翘的睫毛里藏着俏皮,“拉钩。”
“你要保证,以后只和我一起淋雨。”她摇了摇软乎乎的小拇指,做小孩子才会做的约定,“还要保证,要记住这个味道。”
很短的几秒沉默后。
祁琛从楼梯上走下来,稍稍弯腰,在狭窄的楼道里和她平视。
他伸出手指,勾住她的。
指腹缓缓摩擦,纹路完全重叠。
“我保证。”
“我会永远记得。”
-
两小孩进家门没几分钟,方蓉英也回来了。
她才到家居城,雷阵雨就倾盆而下。
幸而碰巧遇到以前教过的学生,开车顺路给她送回来了,不然这么大的雨势,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祁琛的床没买到。
打开防盗门,见两人落汤鸡似的站在客厅,方蓉英愣了一下,然后忙不迭催着他们去洗澡,不然容易着凉感冒。
家里平方不大,但有两个卫生间,正好不用排队。
等都洗好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来,满屋子飘散着香味。
是方蓉英刚才煲的老母鸡汤,暖呼呼的,可以驱寒气。
姜晚笙乐颠颠跑进厨房,兴冲冲问:“好香啊!啥时候能喝上啊奶奶?”
方蓉英在她鼻尖刮了刮:“小馋猫。”
“一会就好了,这个鸡汤奶奶昨晚就放锅上煨了,稍微热一下就行。”
姜晚笙嗯嗯两声,满脸的期待。
她扭脸对身后的祁琛说:“我们要有鸡汤喝了!超级超级好喝!”
祁琛并没有因为她的话产生任何激动的情绪。
他垂下眼帘,眼睫半耷拉,低声回了一个“好。”
不是故意扫兴,而是因为空气中的鸡汤鲜味,让他现在胃里恶心翻滚,实在没办法假装开心。
自从父亲祁邵明车祸去世后,祁琛就莫名其妙没办法吃任何肉食,吃了也会马上吐出来,严重的时候甚至是闻到荤腥味,胃里就会立刻反酸水。
要说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在王茹一声声侮辱咒骂中,迷茫地也产生了某些错觉:
譬如他的父亲也许真的因为他而产生意外,譬如他确实是个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的祸害,譬如他这种人一开始就不该活着。
一遍遍怀疑之后。
祁琛也无法说服自己完全是无辜的,既然有罪,就该相应的存在惩罚。
无法吃荤,大概就是他的惩罚。
方蓉英从陶瓷锅里盛出两碗汤,给姜晚笙和祁琛面前一人放了一碗,说:“快趁热喝吧。”
话音才落,姜晚笙就拿起勺子,埋头洋洋喝起来。
反观坐她对面的祁琛——
提着勺心不在焉地搅着,没动一口。
方蓉英没注意到这一鲜明的对比,她正在收拾厨房的灶台,忽而想到下午出门的目的,侧身看向祁琛:
“下午没来得及买床,家里正好有床垫,等会给你铺在地上,睡起来也舒服。”
祁琛点头,回了声:“谢谢方奶奶。”
听到这话的姜晚笙顿觉不对劲,她放下碗,仰头语气疑惑:“为什么要睡地上?”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早上迷迷瞪醒来,祁琛好像是在地上坐着的,她看他问,“你昨晚是睡地上的?!”
见她满脸的不可思议和眼底略微浮上的一点背叛感,祁琛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方蓉英顺口接话道:“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你这小馋猫睡觉太不老实了,把小琛挤得没办法了,人才睡地板的。”
话毕,她轻笑孙女一声。
然后关上厨房门,继续洗碗收拾了。
餐桌旁再次安静下来。
余留下缓缓放大不可思议与背叛感的姜晚笙,和无端感到心虚的祁琛。
“我挤你了?”姜晚笙难以置信地质问。
祁琛既没肯定,也没否认。
目光一点不移地落在碗沿。
姜晚笙对自己的睡相完全没有一点怀疑,她觉得肯定是祁琛和奶奶说谎了。
至于说谎的理由,只有一点!
“你就是讨厌我!所以不想和我睡一张床!”
她“啪”一下扔掉勺子,连最爱的鸡汤都不想喝了,很记仇地翻旧账,“你昨天都不和我手牵手。”
“我也讨厌你!”
简单的“讨厌”两个字,祁琛明显慌了。
不想她误会,他只得说实话:“你昨晚……”摸摸鼻尖,他避开她视线,“抱我了……”
不曾想这一句根本没得到姜晚笙的理解,反倒是加重了她的怒气和不理解,睫毛扑棱棱地快速颤动。
“你就因为我抱了你,所以你就讨厌我?”
这都哪里和哪里啊?
祁琛感觉自己有嘴说不清。
转念一想,她毕竟比自己小两岁,他不确定她到底懂不懂“男女有别”这四个字是什么含义。
但是她不懂,自己不能明明懂还装不懂。
于是,祁琛不再做解释,只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顿了一秒,他又补充,“你在学校午睡,也不能…抱着男生。”
对不起,等于他确实做错了。
特地交代不让她抱别的男生,等于他觉得她这个行为确实很讨人厌。
这下,姜晚笙彻底、完全地生气了。
她本想起身直接回房间,但是鸡汤实在太香了,她又舍不得。
很短很短地纠结了会,她还是重新拿起勺子,气势汹汹、动作和声音都很大地开始喝汤。
几勺下去,她余光瞄到祁琛的汤还是一口没动。
借着心头的气,她开始找茬,瞪他:“你为什么不喝?!”
祁琛眉眼迷茫,他感觉额头一根神经绷得突突跳。
他刚想说话,又听到她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喝?”
一字一句威胁道,“你不喝,我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小朋友最喜欢威胁人的方式。
其实根本没什么威胁力。
但对祁琛莫名很受用,他表情和木头没什么两样,下意识问:“我喝了你就和我说话?”
姜晚笙抿嘴沉默,继续瞪他。
无法,祁琛低下头,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蓦地,恶心感从体内涌出来,他用手背压了压,艰难地咽下去。
来源:AAA冰冰推书A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