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医院的墙白得刺眼，消毒水味道钻进鼻孔。王小海蹲在走廊拐角数钱，皱巴巴的纸币在膝盖上发抖。手机突然震起来，姐姐的头像在屏幕上跳，是张在高级美容院拍的自拍。

医院的墙白得刺眼，消毒水味道钻进鼻孔。王小海蹲在走廊拐角数钱，皱巴巴的纸币在膝盖上发抖。手机突然震起来，姐姐的头像在屏幕上跳，是张在高级美容院拍的自拍。

“小海，妈的手术费凑够了吗？”姐姐的声音裹着电流声，像根生锈的针，“我婆婆说家里刚换新车，实在拿不出钱。”

王小海盯着缴费单上六位数的金额。他在快递站送件，一个月摔烂三个手机才赚五千块。上个月给妈买止疼片，还被穿西装的中介嘲笑“这点钱够买棺材板”。

“姐，你嫁进城里十年了。”王小海指甲掐进掌心，“妈咳血咳了三个月，你连医院门都没进过。”

电话那头传来麻将牌哗啦啦的响动，“你以为我容易？你姐夫公司裁员，家里全靠婆婆接济。对了，妈存折里不是还有八万块？”

王小海猛地站起来，撞翻了塑料椅。去年冬天妈摔断腿，他白天送快递晚上陪床，存折早空了。走廊那头护士在喊：“23床家属！再不缴费明天停药！”

姐姐突然压低声音：“婆婆过来了，先挂了啊。”电话里最后传来句尖细的老年女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管娘家破事。”

缴费窗口排到王小海时，他摸遍所有口袋凑出三百二十块。穿金戴银的大妈插队递进来厚信封，收银员笑得像朵花：“VIP病房预缴款对吧？”

那天半夜妈又咳血，王小海攥着皱巴巴的欠费单冲进医生值班室。年轻女医生摘下眼镜：“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她身后墙上“医者仁心”的锦旗被空调吹得直晃。

王小海在凌晨三点的街上狂奔。路灯把他影子扯成碎片，路过24小时便利店时，玻璃映出他开裂的球鞋。手机通讯录翻到底，大学室友接起电话时带着睡意：“兄弟，我房贷车贷压着呢......”

天快亮时他蹲在ATM机前。屏幕上“贷款”两个字红得滴血，利息滚到每月两千三。机器吐出钞票时发出吃人的响声，王小海想起妈总说“饿死也不能欠债”。

妈的手术安排在周五早上。王小海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护士指着“自费项目”栏说：“止痛泵八百块，要吗？”他咬破嘴里的溃疡，“要最便宜的。”

手术室红灯亮起时，穿貂皮大衣的婆婆突然出现。她身后跟着低头玩手机的姐姐，口红涂得比结婚那天还艳。“亲家母怎么样了？”婆婆的翡翠镯子磕在长椅上，“听说你们还住城中村？早说让你姐把旧衣服寄回去。”

王小海盯着手术室的门。妈总说姐姐小时候把肉丸子让给他吃，自己喝汤。现在姐姐手指上戴着能买半年房租的钻戒，腕表表盘映出他憔悴的脸。

红灯突然转绿，医生口罩上沾着血点：“肿瘤扩散了，准备后事吧。”婆婆立刻拽着姐姐后退两步，像是怕沾上晦气。姐姐的高跟鞋在地砖上打滑，新做的美甲刮花了墙漆。

王小海在太平间门口堵住姐姐。冷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冻僵了他嘶吼的声音：“妈咽气前喊的是你名字！”姐姐的粉底裂开细纹，“我能怎么办？婆婆说今天不来就别回家！”

穿制服的保安过来拉人时，姐姐的钻戒在王小海脸上划出血痕。婆婆举着手机录像：“大家看看，穷鬼儿子要讹钱！”视频在网上传开时，王小海正在烧纸钱，手机弹出推送《不孝子为遗产殴打亲姐》。

葬礼那天来了群举手机的人。穿破洞裤的网红对着棺材比心：“家人们，这就是现实版樊胜美！”戴老花镜的大爷摇头：“养儿防老，闺女嫁了就是外人。”

王小海把存折复印件摔在姐姐面前，纸页哗啦啦响得像妈临终时的呼吸。“这是妈十年卖早餐的记录，给你汇了六万七！”姐姐的珍珠耳环晃得厉害，“那是我应得的！你读大学时妈把存款都给了你！”

穿黑西装的律师挤进来，“根据遗产法，女儿有权......”王小海抓起火盆里的灰扬过去，人群尖叫着散开。穿校服的女孩举着自拍杆兴奋大叫：“直播间的哥哥们快看，现实版家庭狗血剧！”

骨灰盒下葬那天下雨。隔壁坟前停着宝马轿车，穿貂皮的老太太给老伴烧纸别墅。王小海用塑料袋包着妈的遗照，雨水顺着裂开的手机屏幕往下淌，班级群里在讨论同学聚会，有人提议去新开的米其林餐厅。

那天半夜王小海被房东赶出来。穿睡衣的胖男人晃着钥匙串，“押金抵维修费，赶紧滚！”行李箱轮子在坑洼路上跳着，弹幕还在他眼前飘：“女儿也是受害者”“凤凰男活该”“穷就别生小孩”。

他在24小时快餐店刷到姐姐的抖音。视频里婆婆搂着姐姐笑，背景是水晶吊灯：“女人结婚后要以婆家为重”。热评第一写着：“支持独立女性，拒绝道德绑架！”

玻璃窗外闪过警车灯光，穿制服的人追着流浪汉跑过。王小海把最后半根薯条塞进嘴里，咸得发苦。手机突然弹出推送：《最新进展！不孝子被曝网贷赌博，老母亲死不瞑目！》

评论区炸出上万条消息。顶着动漫头像的年轻人骂：“重男轻女活该！”用牡丹花当头像的大妈说：“闺女白养了！”认证律师发长文分析赡养义务，表情包在弹幕里乱飞。穿超短裙的直播主突然挤进镜头：“宝子们礼物刷起来，马上采访当事人姐姐！”

雨越下越大，橱窗里的电视播着家庭伦理剧。穿西装的男主角正说：“家人就是要互相理解啊。”王小海把脸埋进湿透的袖子里，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醒了角落里穿校服蹭WiFi的学生，女孩慌张藏起练习册，露出封面上的补习班logo。

天亮时清洁工来赶人。穿橙色工作服的大婶扫走薯条包装纸，扫帚突然碰到什么硬物——是王小海摔碎的手机，屏幕裂痕里还亮着姐姐的朋友圈。最新照片是全家在马尔代夫度假，配文“学会放下才能重生”。海浪蓝得刺眼，比太平间的墙还冷。

来源：松叶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