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0年惊蛰刚过,村口老槐树上的大喇叭突然变了腔调。往常只喊"社员们出工啦"的张广播,这天反复播放着"三中全会公报":"社队企业要有一个大发展......" 王会计蹲在碾盘边抽旱烟,烟圈里飘出句话:"上头要搞副业了。"正在纳鞋底的刘桂芳手一抖,锥子扎破了食指
1980年惊蛰刚过,村口老槐树上的大喇叭突然变了腔调。往常只喊"社员们出工啦"的张广播,这天反复播放着"三中全会公报":"社队企业要有一个大发展......" 王会计蹲在碾盘边抽旱烟,烟圈里飘出句话:"上头要搞副业了。"正在纳鞋底的刘桂芳手一抖,锥子扎破了食指。她望着远处荒芜的棉花地,想起去年大女儿因交不起学费被退了书,血珠子吧嗒吧嗒掉在粗布鞋面上。
生产队的旧仓库被改成编织厂那天,四十多个妇女踩着薄冰来了。刘桂芳抱着半岁的儿子挤在人群里,闻到新刷的石灰水混着霉味。墙上贴着红纸标语:"妇女能顶半边天,副业生产创新篇"。工具是从县供销社赊来的:青竹篾片、棕榈绳、铁制模具。技术员老周示范编粪箕:"起头要三篾交错,编到第十层换反扣......"话音未落,后排传来"哎哟"声——赵婶的篾片划破了手背。
头三个月像场拉锯战。腊月里仓库没生火,女人们的手冻得通红开裂。刘桂芳把儿子绑在腰间编竹筐,奶水浸湿了前襟。十二岁的二妮放学后就来帮忙递篾片,母女俩常常编到月亮爬上屋檐。最棘手的是验收关。老周举着次品筐子叹气:"这接口处凸出来半寸,供销社不收啊。"妇女们急得直抹泪,赵婶突然说:"俺娘家那边有用桐油浸篾的法子,不知道中不中?"
转机出现在惊蛰前夜。刘桂芳哄睡儿子后,对着油灯反复试验。她把两根篾片绞成双股,发现既省材料又更结实。第二天在车间演示时,老周眼睛都直了:"这法子能申请专利!"但流言也跟着来了。有人说刘桂芳"逞能出风头",还有人嘀咕她"想当女劳模"。她躲在仓库后墙抹眼泪时,赵婶塞给她个鸡蛋:"别听那些碎嘴子,你这法子让咱每天多编三个筐呢。"
年底分红那天,仓库门口贴出大红榜。刘桂芳的名字排在第一行,后面跟着127元5角。她攥着钱票子,想起女儿终于能穿上新布鞋,儿子的奶粉钱也有着落了。公社王主任来颁奖时,刘桂芳抱着奖状浑身发抖。奖状上的烫金字映着她皴裂的手,背后是姐妹们参差不齐的掌声。赵婶突然喊:"让刘妹子说两句!"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眼泪砸在奖状上晕开了墨迹。
第二年春天,编织厂添了两台半自动织机。刘桂芳成了技术组长,开始教新招来的姑娘们双股编织法。她总说:"这手艺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咱妇女们十个手指头磨出来的。"1984年包产到户时,编织厂改成了股份制合作社。当刘桂芳拿到第一笔股金分红时,她带着女儿去县城照了张相。照片里,母女俩穿着蓝布衫,身后是写着"妇女创业示范基地"的铜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来源: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