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还是在一九八五年秋季,本人大学毕业后被组织分配到民乐一中教书,校方在三台阁西边的平房里给自己安排了一间面积不大的宿舍。房子是学生住过后粗略粉刷而就的,虽不是新的,但有土炕砖炉子,外加一套陈旧的桌椅,也足可以卧身休息。好在一排单人房间是一个整洁的小院,所住的都是
闲 时 拈 花
王振武
白花绣球,一花引来百花发
闲时拈花,不啻是自己人生岁月中的一大雅好。平生初次侍弄盆花,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琐事。
还是在一九八五年秋季,本人大学毕业后被组织分配到民乐一中教书,校方在三台阁西边的平房里给自己安排了一间面积不大的宿舍。房子是学生住过后粗略粉刷而就的,虽不是新的,但有土炕砖炉子,外加一套陈旧的桌椅,也足可以卧身休息。好在一排单人房间是一个整洁的小院,所住的都是刚参加工作的新老师,起码没有与吵杂的学生混同一院居住,就算是万幸了。
就在那年的初冬,未婚妻从自己的家里抱来一个不大的粗瓷花盆,盆里栽植一株仅有两三片叶子的花,她笑着说是刚培育活的白绣球,只要房间里有火,不要让它干透了,就可以安全过冬,来年一定会长大开花的。
未婚妻信誓旦旦地抱送回来,我就得认认真真地呵护之。于是,就在闲暇时机仔细端详端详它的长势,鉴定下它是否还活着。不时拿指头敲敲盆子,觉得干透了就浇点水,就这样熬过了漫长寒冷的冬季。到了来年春天,灰头土脸的白绣球竟然静悄悄地吐出了小巧嫩绿的叶芽,开始放心大胆地舒展筋骨抻大叶片了。仅仅一个月的时光,长势旺盛的臭绣球就打上了一簇豌豆粒大的花苞,开始一朵一朵地次第绽放洁白的娇颜了,一瓣一瓣的圆形花瓣簇拥着淡红的花蕊,顿使斗室寒舍增添了几许鲜活灵动而引人注目的气息。等到一簇小花苞全部张开时,花头足有拳头般大小,白白亮亮的,明明净净的,满房间都洋溢着淡淡的清香。
随着天气的转暖,我又将它转移到室外的窗台上,好让它接受阳光雨露的沐浴和滋养。于是乎,大而壮实了的枝桠上又接二连三地打苞开花,旧的花瓣还没有脱落殆尽,新的花苞便迫不及待地绽放笑容。就这样朵朵相连地竞相开放着,整个夏天我都是在洁白鲜花的陪伴中起早睡晚地打发着单调乏味的教学时光。而且,养花的首次成功,招惹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份闲情雅致,便信心倍增地忙里偷闲侍弄花卉。不知不觉间,窗台上和廊檐下站满了名目繁多的盆花,只要是眼中所见的花,都要耐着性子精心培育之,直至朵朵鲜花灿烂芬芳才肯了结心愿。
转眼间,除各色臭绣球外,倒吊金钟、四季果、金钱树、夹竹桃、仙人球、满天星、令箭荷花、虎刺梅、蟹爪兰等虽不怎么名贵的花卉都成了座上宾,毫不羞涩地挤占了我本来就很窄逼的空间。为了让花卉吮吸足够的有机肥料,我便将吃剩的肉骨头用水浸泡在废罐头瓶内发酵,感觉发酵好了就慢慢淋到花的根部浇灌。这样做的结果是,自制的有机肥料将一盆盆花卉滋养得个大叶肥,花团簇锦,真个是人见人爱的好花。
当时学校提倡师生养花,特别要求单身教师宿舍的窗台上都要有鲜花点缀,而且每到周末还有值周领导带人检查落实。于是乎,每到检查之际,前后左右的单身汉纷纷笑嘻嘻地到我的斗室借上盆花以应付检查,等检查过后又接二连三地抱着送回,说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当然,就在这一借一还的程序中也不乏被同事据为己有而“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但也都因碍于情面而一笑了之,唯有自我惋惜而已。
北方寒冷的冬季是花卉的冤家对头,对于没有家属院、没有暖气房的单身汉而言,护花过冬是很头疼的难事。每逢国庆节过后,不作美的天工便会时不时地偷偷摸摸地洒落冰冷的零星雪花。为了使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卉不遭受霜雪的偷袭,便早早地将她们陆续移动到斗室寒舍,与自己同呼吸共温暖,甚至同榻而眠也在所不辞。并时刻提防着尽量不要熄灭了炉火,每间隔十天半月还要一一灌足清水。
此时的盆花,虽失去了夏秋露天侍养时的勃勃生机,也缺少了花团簇锦的娇颜,但她们仍然努力为主人奉献着难得的绿荫,释放着有益的新鲜氧气。随着天寒地冻的加剧,尽管她们被寒冷、炉灰和煤烟吞噬着稚嫩的躯体,但照例默默无闻地与之抗争搏斗着继续生存壮大起来。学校放寒假,简直就是花卉安全过冬的一道难关。自己身为单身汉,放假后时不时就得到老家看望父母,少则待上一两日,多则逗留四五天。为了不让花卉冻死,临出门时便将花卉一一搬到火炕上,并在炉膛里多填些碎小的煤块,来延续短暂而低冷的温暖,不致将花卉受冻而死。这样有时也能侥幸过关,但一旦遇到大雪奇寒天气,原本就脆弱的花卉简直就不堪一击,很难侥幸逃脱严寒的侵袭。
就在一天下午,我做好了一切防护工作后回老家看望父母,但没有料到鹅毛大雪飘洒了一夜有余,气温大幅度骤降,等第三天早晨急忙回到宿舍时,感觉炉火早已熄灭,只见放置在炕上的花卉均已冻成了冰棒,居然没有一盆幸免于难,真个是惨不忍睹。等我立马生火企图想救活她们时,只见解冻的枝叶默默地流泪,往日硬朗的躯干已寒碜得东倒西歪萎靡不振了。自己精心侍养的十多盆花卉,骤然间丧失了仍然年轻的生命,简直就给了自己当头一击,好让我心里难受得发抖,眼睛潮湿的流泪。几乎十多天过去了,我伤感的心照旧在难受和伤痛中纠缠徘徊着。纵然她们荣幸地魂销香谢有人怜,但毕竟是泪眼问花花不语啊!
金枝玉叶,死而复生更精神
人世间原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喜好,我对金枝玉叶花卉的喜爱,就是最好的明证。
还是在十多年前,我在亲戚家里观赏过一幅石刻拓片的墨梅图,隐影糊糊地记得是大书法家米芾的杰作。从画作上看,梅花主干结实硬朗,表面的木结疙疙瘩瘩,枝条纵横交错而又柔韧修长,几乎是榆钱形的花瓣,整齐有序地摆布在画面上,显得笔墨厚重而又美观大方。从整体画面看,很有些“老干已成铁、逢春又着花”的气派和韵味。对于土生土长在北方而又未曾与真实的梅树梅花零距离谋面的我而言,这样的一幅画作简直就美到了极致,而且其特有的形象和精神犹如刀刻似的,深深地留存在了自己笨拙的脑际,时常萦绕不休。
也就在时隔两三年的一天,我在姑父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小盆小巧的叶片形状极像那幅墨梅画作上的梅花瓣一样的花卉,高高地蹲踞在一个孤零零的花架上,尚不修长的枝叶沿着花盆口向下倾斜悬垂着,造型也很美观。看到这盆花,立马使我想起了那幅拓片的墨梅图。由于新奇和喜爱,我就仔细观察其形状和颜色,顺便向姑父询问这花的名称,才知道她叫金枝玉叶,一个形容清纯漂亮少女的绝佳名称。
金枝玉叶,也叫马齿苋树,原产于南非干旱地区,属多年生常绿肉质灌木,茎干呈紫褐色或浅褐色,肉质厚叶呈倒卵形,交互对生,嫩绿的叶片酷似榆钱样大小,表面洁净光亮。就是这样一株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令我喜欢的几乎爱不释手。于是,每到姑父的办公室,我都要仔细观赏她靓丽的容颜和旺盛的长势。有一次正赶上姑父为她修枝,我便顺手将剪下的一小枝拿到家里,扦插在一个小花盆里培育起来。时隔不久,发现她长出了一对绿中泛黄的卵形小叶,便惊喜地知道自己将她培育成活了,其枝叶也在不知不觉中繁茂而壮实了起来。
就这样约莫一年光景,当初培育她的那个如小砂锅般大小的花盆越来越无法满足其丰满肥硕的体格了,便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将她迁移到了大花盆里继续侍弄呵护起来。为了让她沐浴充足的阳光,便将她供养在了宽敞的阳台上,其主干愈发壮实、枝叶愈发繁茂丰满了起来。就这样滋滋润润地繁茂张扬了两三年光景。也就在她仍然滋润繁茂的一个冬季,年迈的父亲肺心病严重发作,不得不从老家搬到医院住院治疗。等治疗半月时日病情逐渐好转后,便将父亲连同母亲一并请到自己的楼房里,以期暖暖和和地度过寒冷的冬季。
也就在此期间,也许是冬季的阳台气温原本就低的缘故吧,抑或是灌水过多的缘故吧,我的原本枝繁叶茂丰满肥硕的金枝玉叶满含着忧伤似的,不知不觉间呈现出了枯萎歇气、蔫头耷脑的迹象,而且是每况愈下,近乎死亡。而此时的父亲,老病再度袭来,吃药疗理不见好转,加之年老力衰,觉得将不久于人世,便念叨催促我要将他送到老家等待撒手人寰的时日。我和妻于心不忍,便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待在楼上,继续吃药,安心养伤,就是死在楼房也无关紧要。父亲强扭不成,就待在我家,靠吃药吸氧维持微弱的生命。由于全家围着病魔缠身的父亲团团转,便也就无暇顾及金枝玉叶的死活,只好让她自生自灭罢了。
但值得欣慰的是,随着春季的降临和天气的转暖,几乎奄奄一息的父亲居然有了转危为安的惊喜迹象,疾病日渐好了起来。而任其自生自灭的金枝玉叶,也开始慢慢活了过来。已经枯萎的茎干开始有了生机,皱皱巴巴的肉质叶片纷纷坠落盆土,一瓣一瓣嫩黄的新叶片次第挂满枝头,再度枝繁叶茂丰满肥硕了起来。真没想到,苍天让我们全家又收获了“枯木逢春又着花、死而复生更精神”一样的惊喜。
过分信奉迷信的老母亲咩咧着嘴,笑嘻嘻地说:“死掉的花儿又活过来了,看来你的爹还能活上几年。”对于年迈而又没有文化的慈母而言,这也就是最朴素最正确的解释了。但无论怎样理解,始料不及的奇迹或是巧合还是静悄悄地降临到了如我一样的寻常百姓家了。
君子兰,花迎新岁别样红
新春宜人,宜人的不仅仅是人们对新春佳节的热切期盼和对亲人们的美好祝愿,更为宜人的是我又收获了君子兰绽放娇艳满室芬芳的惊人之喜。有道是无情岁月增中减,更哪堪风刀霜剑严相逼。于马上知天命的我而言,对过大年早已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快意之事了,但花迎新岁别样红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啊。
年前年后的长假里,宅在家里近十天,除了忙忙碌碌地迎来送往,就是浑浑噩噩地胡吃海喝,总感觉大年过得索然无味,了无兴趣。也就在正月初七上班的第一天,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发现有一枝独秀的君子兰花绽放得格外鲜红艳丽。我喜不自禁地扑过去仔细观赏,她简直清纯靓丽得有点儿醉人。不由自主地拿手指数一数,已有十三朵释放娇容,另有两朵仍在含苞待放欲说还羞。再将头颅伸过去让鼻子贴近花骨朵儿嗅一嗅,她虽没有多少浓郁的芬芳,但一缕淡淡的清香足以使你惬意得心旷神怡眉飞色舞了。
为了分享花的清香,我立马就将花盆搬放到办公桌的正中,使之与自己的头颅保持半米的平行距离,好让我一旦坐下来就能目不斜视地静静欣赏她的芳容,心无旁骛地聆听她的默默诉说。等到眼睛疲劳了,再起身伸个懒腰,顺便泡上一杯热茶,继续端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赏花,不知不觉地就将心中的烦恼和不平之事一股脑儿都抛却的干干净净了。人们常常不是说一花一世界吗?一盆兰花虽赢得了君子的桂冠,但她对侍弄之人没有非分的奢望和过多的苛求,只要你在十天半月给她浇透一次清水而已。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维持到年底,她准能义无反顾地对你绽放清纯的容颜,奉献淡淡的清香,足以让你大饱一月有余的眼福,真真切切是一大温馨可人的幸事啊。
追寻这一盆君子兰的成长历程,除了简简单单,就是平平常常。自与我结缘之日算起,已有十二年光景。记得还是上世纪的最后一年,由于工作关系,我奉命到张掖报社学习取经,在杨贵彪先生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一小盆幼年的君子兰,仅仅有左右两片短而窄小的叶子,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样子,除了仍在活着,别无生机和优势可言。但在当时花卉品种单一的年景里,君子兰也可算得上是名贵之花。
对于一向善于侍弄小花自耕自赏的我来说,有一盆君子兰供自己培育,也不失为一大快意之事,于是就央求着老杨同志馈赠于我。好在杨先生不是吝啬之人,只好忍痛割爱地允许我将花抱了回来。名花易主后,我就给她换盆易土,精心侍弄,几乎每天都要观察她的长势变化。随着叶子的日渐增多,叶片的慢慢肥阔,终于等到了开花吐芳艳的时刻,才不知羞涩地以清纯靓丽的红颜谢主隆恩。在我散淡经营的十二年间,君子兰先后繁育出了八个子女,并分别嫁与不同的主子安家落户,继续绽放娇艳繁育后代。只是让我时时琢磨不清的是,她们的健康状况还好吗?她们的子孙后代还兴旺发达否?
不在先前播绿荫,哪来今日硕果肥?养花如此,做人亦如此,成就何种事业大都如此啊!
袖珍椰子,养在深闺人未识
还是在八年前的春季,随同洪水镇党委书记到乐民村的反季节蔬菜大棚采访取景,在一座大棚里面恰逢了一位正在侍弄花卉的我所熟知的老园丁。就在与他闲聊攀谈的过程中,发现了他们抛弃在大棚门洞口的两株仅有十厘米高的花根,经仔细辨认,方知道是令我既熟悉又陌生的一种花。说是熟悉,也就是人们常见的通常叫铁树的一种花卉。说是陌生,是因为直到八年后的春天我才从繁多的网络花卉图片资料中知晓了它的科学名称。
原来她叫袖珍椰子,又称矮棕、矮生椰子、袖珍椰子葵,为棕榈科常绿小灌木,属观叶植物,原产于墨西哥北部和危地马拉,主要分布在中美洲的热带地区。当时处于喜爱,就顺手用塑料袋提到了家里,准备盆栽。当妻子看到它们蔫头耷脑的可怜相时,就抱怨着要扔到垃圾箱里,好在我的竭力争辩下,妻子才极不情愿地留下了一株用盆土栽上。
袖珍椰子原本就属于热带花卉,让她在凉爽而寒冷的大西北安家落户,其长势自然就很是缓慢了。好在她还活着,加之我的耐心等待和侍弄,便不知不觉地也就慢慢大而壮实了起来。经过七八年的浇灌、施肥、换土,其主干已有一米的高度,而且茎干直立,上面附着有不规则花纹。叶片像羽毛一样排列整齐,而且披针形全裂,颜色深绿,富有光泽,观赏起来挺顺眼宜人的。每到冬末春初,冷不丁还要从主干与枝叶相连的腋窝里冒出一束带着十多条小肉穗的花序来,默默无语地过上几天,一粒一粒的小肉疙瘩就会慢慢地变大撑圆,而且泛着橙黄的艳光,像一枚枚小绣球灯似的,均匀有序地缀满枝条,煞是瑰丽可人。
每当这个时候,你才能相信就在不经意间拣来的东西居然还能绽放出如此美丽诱人的花朵呢!等到主人观赏多日之后,这些橙黄的小球纷纷依依不舍而又无牵无挂地脱离母体,井然有序地飘洒下来,犹如断了线的金珠项链一般,欢蹦乱跳地滚落在洁白的地板上,简直就是别有一番风景在眼前。我心中的那个惊喜啊,总是悠悠荡荡地沉浮不定,飘飘渺渺地难以忘怀。
原本很不打眼而又搞不清其真名的袖珍椰子终于绽放出了她美丽姣好的可人面容,而原本就瞧不起它几乎要把它扔进垃圾箱的妻子也早就后悔和自责了过去的草率行动,现在几乎就像对待自己的宝贝一样精心侍弄着,辛勤呵护着。就是这样一株顺手拣来的不知真名的植物,经过了七八年的积蓄和休养,终于以“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的别致风景回报了它的主人,给主人以春光无限的感受,岂不美哉快哉!
实践证明,天底下没有卑贱的花朵。无论每一朵花,都能在寻找一切机会为你绽放娇艳,释放淡淡的清香。关爱,有时候只是一个轻轻的微不足道的动作。还是请我们好好关爱它们,悄悄呵护它们吧!
作者简介:王振武,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杂文学会会员,张掖市作协副主席,民乐县政协文史委主任,在《散文选刊》《华夏散文》《中国散文家》《飞天》《中国铁路文艺》《海外文摘》《丝绸之路》《甘肃日报》《甘肃经济日报》《书刊报》《甘肃农民报》《甘肃文艺》《甘肃文苑》等报刊杂志及各类文集发表文学作品200多篇100多万字,出版散文集《洪水河的涛声》,曾获《中国作家》征文奖、《散文选刊》征文奖、散文学会征文奖、甘肃黄河文学奖、《飞天》征文奖。)
来源:金色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