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半夜,阿娘被冻得嘴唇发青起了高烧,我使劲拍门,哀求下人请个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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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是救了将军的孤女。
将军为她取消了和相府小姐叶淑珍的婚约。
红妆十里,人人羡慕阿娘的“好姻缘”。
可婚礼后一个月,将军多了一段记忆。
记忆中,他的真爱是叶淑珍。
叶淑珍被退婚后另觅佳婿,而将军永失所爱后悔终生。
自认醒悟的将军把怀着身孕的阿娘休弃,迎娶叶淑珍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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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娘被关在偏院已经八年了。
寒冬腊月,叶淑珍想把我丢进水池。
阿娘着急之下和她起了争执,两人双双掉进池里。
叶淑珍被下人急匆匆救走。
阿娘挣扎爬上岸,还没等换身干衣服,就和我被关进了柴房。
半夜,阿娘被冻得嘴唇发青起了高烧,我使劲拍门,哀求下人请个郎中。
看守的下人讥笑道:
“全城的郎中这会都在夫人房中,你母女二人天生贱命,死了倒也干净,否则待将军处置,只怕更加难熬。”
我紧紧抱着阿娘,用力搓着阿娘的手,希望阿娘可以平安。
天微亮时,柴房门被踹开,我被惊醒,门口是身材高大的将军。
我眼睛一亮,正想求他放过阿娘。
但他一见阿娘和我,便如看了什么脏东西,一脸厌恶,挥手便让下人把我和阿娘拖到院子。
阿娘被按在石板上,又长又厚的板子重重打下,顿时吐出好多鲜血。
我哭着跪在将军面前不停磕头,求他不要打阿娘。
他就像甩开一堆秽物将我踢到一旁,吩咐下人:
“压着她,让她亲眼看着得罪夫人是什么下场。”
下人扭着我的胳膊,掐着我的脸对着阿娘的方向。
阿娘身上血越来越多,她极力抬头看着我,想对我露出一个笑脸。
但她失败了,头重重垂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下人伸手去探阿娘的鼻息,对将军说:
“将军,人死了。”
“晦气,把尸体扔到郊外乱葬岗。”
将军拧眉,一脸不悦甩袖离开。
完全忘记了当年是他强行分开阿娘和她心上人,强娶阿娘。
我奋力挣脱,甩开压制我的下人,爬到阿娘的身边抱着她。
“阿娘,你醒醒,别留长安一个人。”
几个下人上前掰开我的手指,把阿娘拖走。
“阿娘!”
八岁的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我恨死了将军和叶淑珍。
阿娘死后我被锁在偏院自生自灭。
饿了好几天的我只能跑到院子里,将阿娘种下的菜拔了几颗洗干净生吃了。
夜里,我裹着唯一一床破被子,冻得发抖。
又冷又饿。
快晕倒前我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迷糊间,嘴里似乎有甜甜的味道,我砸吧一下嘴醒来。
床前坐着一个妇人,约莫三十多岁,但头发灰白,平添苍老。
她面无表情,死气沉沉,举着碗喂我热糖水。
我和阿娘常年被关在偏院,根本认不清府中人员。
我忍下对糖水的渴望,警惕缩在墙角问她是谁。
那妇人把糖水塞我手里,淡淡开口道:
“你想不想报仇?我们一起毁了将军府。”
她的眼里有我很熟悉的东西。
——仇恨。
妇人说自己是将军嫡子谢兆义的乳娘赵嬷嬷。
她对我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八年前,赵嬷嬷家在边境,时逢蛮夷来犯,将军驻守边境。
一次一场极为重要的战争,双方对战到最后,其中一支蛮夷军队奋力逃脱了,将军仅仅是险胜。
将军不愿放弃到手的战功,屠杀了边境一座偏僻小村的村民,用他们的耳朵顶替了蛮夷。
那时赵嬷嬷有事外出,逃过一劫,回来时正巧撞见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但她只能藏起来,等将军手下离开后,赵嬷嬷捡到了他们的令牌。
后来赵嬷嬷混进将军府,成为谢兆义的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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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自己只是个孩子,她为什么选择我。
赵嬷嬷看着我说:
“因为我能力有限,而你很聪明。”
“我曾经见过你在五岁时,从丫鬟手里下棋赢得菜籽。”
我们是同样的命运,我同意和她一起复仇。
赵嬷嬷说自己会想方法让我离开偏院。
赵嬷嬷行事很有效率。
大约过了两天,有个道士带着几个下人进了偏院,将我带到了叶淑珍的房间。
我跪在叶淑珍的床边,赵嬷嬷垂头站在一旁。
叶淑珍昏迷不醒,将军坐在床边一脸焦急,连连询问道长。
“道长,现在该如何做?”
道士扣着我手腕,划开我的手指,在叶淑珍的额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咒。
没多久,叶淑珍便醒来。
道长说叶淑珍八字轻,我八字重,以后我的命和她便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这天起我变成了叶淑珍身边的丫鬟之一。
叶淑珍厌恶我,又需要我的存在。
便派了府中最严苛的赵嬷嬷来教我规矩。
可她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
赵嬷嬷来寻我时让丫鬟退下,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赵嬷嬷说道士是她找来的,叶淑珍的晕倒也是她下药。
将军和叶淑珍最信鬼神之说,便是厌我,想关我一辈子,经过这件事也只能认了。
赵嬷嬷教的规矩我很快就学会。
尽管我言行举止挑不出错,但是叶淑珍总是找借口教训我。
我的手心常常被打得高高肿起。
但我并不在意,只是一日比一日更加刻苦学习。
每次赵嬷嬷暗地和我见面的时候都会感慨,她说再也没有见过比我更聪明的孩子,也没有见过比我对自己更心狠的孩子。
时光如流水,六年时间一晃而过。
我待将军和叶淑珍恭顺谦卑,时刻谨记自己丫鬟的身份。
这些年,叶淑珍为了虐待我,常让我去她那端茶送水。
我和赵嬷嬷便利用这个机会,日日在她的饮食中下些微量的药。
那药单吃并无要害,只是会和我身上熏制的香气起冲突。
长期下去会使人气血亏空,容易动怒。
所以,叶淑珍近一年身体虚弱,面色憔悴。
她请了很多大夫都瞧不出是什么问题。
叶淑珍因为容颜憔悴,日日疑神疑鬼,总觉得将军变心。
每次将军来她院中,多看一眼丫鬟,她都要动怒。
次次和将军大吵大闹,尽管事后她软言道歉,但是将军来她院中次数还是渐渐少了。
加上她身体不好,难以侍奉将军。
将军正值壮年,又无侍妾,便只能去青楼楚馆。
叶淑珍被将军宠爱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在将军又一次去了青楼时,我故意在她面前说起这件事,叶淑珍气得直接冲进青楼里,把将军从花魁床上扯下,当场挠了将军一脸痕迹。
将军再宠爱叶淑珍也忍不下这口气,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青着脸,带叶淑珍回府,狠狠训诫叶淑珍一顿,还将她关在院中反省。
叶淑珍很是伤心,回味过来后也觉得自己令将军丢人了。
她天天等在自己院子里,希望可以同将军道歉,重归于好。
但是将军一直没去找她。
叶淑珍再次见到将军时,他的身边有了其他姑娘。
3
柳姑娘纤细娇弱,瞧着只有十六岁的模样,娇美动人,和叶淑珍年轻时的模样很像。
她成了将军的柳姨娘,很快获得了将军的宠爱。
叶淑珍气疯了,在院中不知砸了多少瓷器。
我常在她的身边不经意透露将军对柳姨娘的怜惜,气得叶淑珍寝食难安。
在柳姨娘给她请安的时候,她命人狠狠甩了柳姨娘好几巴掌。
当晚,柳姨娘顶着红肿的脸,在将军怀中哭得好不可怜。
将军第一次因为其他女人冲到叶淑珍的房中对她发了脾气。
就这样,叶淑珍和将军矛盾越来越深。
刘姨娘这边却春风得意,更得将军宠爱。
在一次吃饭时,柳姨娘对着一道鱼汤捂嘴干呕,将军连忙请了郎中。
郎中向将军道喜,说柳姨娘有孕了。
将军喜上眉梢,赏赐源源不断进入柳姨娘的院中。
我陪着叶淑珍去花园散步的时候,特意安排了两个小丫鬟在暗处窃窃私语。
“柳姨娘现在可真得宠,不亚于当初的将军夫人。”
“要是她一举得男,只怕夫人更加不得将军宠爱了。”
叶淑珍听完十分恼怒,派人去揪出这两个嘴碎的丫鬟乱棍打死。
但是那两个丫鬟早就跑走了,根本找不到踪迹。
回去路上,叶淑珍越想越气,胸口不住起伏,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她的痛苦样子,心里十分舒畅。
我上前轻轻替她拍着后背,说自己有办法替她收拾柳姨娘。
过了三天,叶淑珍便收到了消息。
柳姨娘出门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台阶,当场小产。
叶淑珍十分开心,拉着我的手连连说好孩子。
将我提拔为她身边的一等丫鬟。
我笑得恭顺,“夫人开心就好。”
半夜,我裹着暗色的披风,悄悄进了柳姨娘的房中。
白日里刚小产完的柳姨娘,此时面色红润,坐在床上大吃大喝。
见到我来,她还递过一个鸡腿给我。
其实柳姨娘根本就没有怀孕。
这不过是为了帮我取得叶淑珍的信赖罢了。
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解决谢兆义。
我说快了。
毕竟将军寿宴已经开始准备了。
因为叶淑珍生病体力不支,没有精力操办。
便命令赵嬷嬷为她操持。
她还将我叫到房中,叮嘱我替赵嬷嬷打下手。
我们俩对视一眼,便知道机会来了。
将军的寿宴异常盛大,高朋满座。
宴会上我陪在叶淑珍旁边。
谢兆义也在宴会上,他是个风流好色的纨绔子弟。
他边喝着酒边色眯眯盯着场上身姿妩媚,衣袂飘飘的舞女。
领头的舞女是被我收买过。
只需要她在宴会上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舞女扭着纤细的腰肢转到谢兆义的面前翩翩起舞。
眼波妩媚,十分勾人,当场勾得谢兆义魂不守舍。
等到歌舞结束,舞女退去。
谢兆义还碾着手指回味。
过了一会儿,谢兆义借故离席。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给赵嬷嬷使了眼色。
于是赵嬷嬷在给林御史的夫人上茶时故意将茶盏打翻。
茶水倒了御史夫人一身。
这林御史的夫人不仅小心眼,还热衷于搬唇递舌。
叶淑珍斥责赵嬷嬷命她退下,连忙带着御史夫人去后院换衣服。
我们走到后院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间房子里传出女子求饶声音。
“谢兆义,我可是你姨娘,你这是大逆不道!”
“我管你什么姨娘?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好好伺候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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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声嚣张,话语内容让我们都吓白了脸。
叶淑珍白着脸带着御史夫人就要离开。
那御史夫人眼睛一转,甩开叶淑珍的手:
“我听着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不如过去瞧瞧。”
她说完便步履匆匆奔过去,一下打开房门。
床榻上谢兆义正强迫柳姨娘。
柳姨娘正拼命挣扎,瞧见我们大声呼救。
叶淑珍见了屋内情景,一口气梗在喉咙,气得浑身打颤,整个人快要晕厥。
在众人愣怔时,柳姨娘已经推开了谢兆义,奔出来跪在叶淑珍面前。
柳姨娘长发散落,衣服凌乱,哭得声嘶力竭,好不可怜。
“夫人,救救我,少爷要强迫我!”
我余光瞧见御史夫人满脸压制不住的八卦和兴奋之色。
她给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悄悄溜走了。
我故意装看不见,任由她的丫鬟去前院将这件事闹大。
而那谢兆义被舞女下了迷药,头脑不请。
还摇摇晃晃想追出来不依不饶扯着柳姨娘。
“我,我让你离开了吗?今天你得好好伺候爷……”
叶淑珍心中气急,上前甩了他好几巴掌。
谢兆义被打醒了,看着哭泣的柳姨娘,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连忙跪下抖着声音为自己辩驳。
叶淑珍顺水推舟,怒视着柳姨娘喝骂:
“贱蹄子,竟敢勾引少爷,来人!将她关进柴房,等候将军发落。”
叶淑珍强撑着对御史夫人说:
“今日的事都是误会,不过是勾栏女子的腌臜手段,还望夫人忘了今日之事。”
就在下人将柳姨娘拖走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一堆官眷过来了。
御史夫人的丫鬟混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回到了她身边。
柳姨娘见人多了便趁机大声求饶:
“夫人,将军府出了嫡子强迫姨娘这种丑事,我是没脸活了,我这就自裁谢罪!”
柳姨娘说着挣脱开下人,朝着墙壁狠狠撞去。
血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她倒在了地上。
众人都吓了一瞬。
我看着柳姨娘决绝的动作,突然想到在集市第一次见到柳姨娘时。
那时我替叶淑珍出门买药,正巧撞见谢兆义在欺负一个农女。
柳姨娘藏在人群里,袖中藏着匕首,眼里凶光毕露往谢兆义走去。
我拉住柳姨娘带走她,得知了她的仇恨。
看着她形同叶淑珍的面容,我们定下了复仇的计划。
柳姨娘满脸血,像一具尸体躺在地上。
叶淑珍身边的丫鬟哆哆嗦嗦过去,将手放在柳姨娘鼻子下方。
丫鬟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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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立刻安静下来。
那些官眷彼此对视,眼波来回交流。
叶淑珍见此便知这个事再也瞒不住。
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晕了过去。
后院一片混乱。
那些官眷们离开后,我和赵嬷嬷安顿好叶淑珍,立刻将柳姨娘的“尸体”送走。
宴会上闹了这样的大事,自然瞒不住将军。
将军怒不可遏,请了家法。
谢兆义趴在凳子上被抽得血肉模糊。
我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刚醒不久的叶淑珍。
叶淑珍强撑着病体赶来,扑在谢兆义身上,神情哀怨带怒望着将军: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若非你自己纳的侍妾不安分,怎么会惹出这种丑闻。”
“你要是见我们娘俩不顺眼,干脆连我一起打死吧。”
将军对着叶淑珍终究是不忍。
最后只能甩了鞭子,怒气冲冲离开。
叶淑珍再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谢兆义也被打的意识模糊。
屋内一片混乱,我欣赏了片刻这两人的惨状。
这才安排下人将他们带回内室,让人请了郎中。
第二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将军府少爷私通姨娘这样天大的丑闻。
将军上朝时原本要请罪,结果被御史抢先参了一本。
说将军后院家风不正,败坏伦理纲常。
皇上不满,命令将军禁足在家反省。
同僚看玩笑的目光令将军大为恼火。
回家后,将军和叶淑珍为此再次大吵一架。
两人之间隔阂越发难以调节。
谢兆义的名声坏了。
原本跟他定亲的李家匆匆请了媒人上门退婚拿回庚帖。
那李家原是将军一心想结姻亲的勋贵人家。
如今别说高门贵女,便是京城普通人家的女儿都不愿嫁给谢兆义。
京城甚至有传言说:将军府只有门口那两尊石狮子是干净的。
叶淑珍为谢兆义姻缘愁白了头发。
而将军对谢兆义越发不满。
两人日日吵得不可开交。
将军连带着恼了叶淑珍,整整一个月没进叶淑珍的院子。
府中几个有野心的丫鬟见缝插针。
一个月内,将军府抬了好几个妾室。
叶淑珍院中瓷器的破碎声日日响起。
将军在府中禁足一个月后,找人在皇上跟前求情。
皇上也气消了,允了将军府可以参加几日后的京郊皇家围猎。
围猎场上百官齐聚,热闹非凡。
官员家的子女皆到现场,谢兆义自然也在其中。
谢兆义因月前的丑闻,除了他的狐朋狗友,那些闺阁小姐和正经少爷并不曾搭理他。
我跟在叶淑珍身后看着他怒气冲冲离开。
谢兆义气得待在帐中,午饭也没出来吃。
叶淑珍让我去给谢兆义送糕点。
我进了谢兆义帐中,遣退下人,拿了一条帕子递给谢兆义。
我说这是李小姐托我转达的心意。
我告诉他,李小姐倾心于他,但碍于流言蜚语只能退婚,如果谢兆义自己有本事求得机会,她愿意再嫁给谢兆义。
如果谢兆义能重新获得李家的支持,那他现在的处境将会解决。
谢兆义眼睛越来越亮,我见状再添了一把火:
“少爷,陛下说了,若是这次围猎能拔的头筹,他能答应一个心愿,就是赐婚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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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谢兆义神色便知他已经心动。
等谢兆义骑了骏马扬鞭离开时,我也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谢兆义在猎场绕了一圈,突然看见前方出现一只雪白的狐狸。
白狐难得一见,视为祥瑞,要是能活捉献给皇上,必定圣心大悦。
谢兆义收了箭,下马上前,但是白狐十分警觉,立刻逃开。
他急忙上马追赶白狐,越跑越远,没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围场范围。
我一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白狐终于在接近悬崖的地方停下。
谢兆义一脸兴奋,正要捕捉白狐的时候。
远处突然飞来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身体。
谢兆义身子一歪,一脸惊惧捂着伤口倒在地上。
“是,是谁?我是将军嫡子,若是伤我,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射箭之人从树后出现。
正是柳姨娘。
我也驱马上前,走到谢兆义跟前才停下。
谢兆义见到我和‘诈尸’的柳姨娘,脸色一变。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贱人!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我要告诉父亲,将你们千刀万剐!”
这种蠢话我不想理会,没搭理他,任他骂骂咧咧。
柳姨娘冷笑一声,上前踩着谢兆义的伤口,狠狠一碾。
疼得谢兆义面色越发惨白,口中怒骂不断。
柳姨娘抽出匕首,谢兆义见状,便知自己大难临头,他脸色惨白,连连求饶。
“只要你放了我,多少钱我都给你。”
柳姨娘面色沉静,一刀刺下,谢兆义惨叫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杀你吗?见到那只白狐,你就没想起什么吗?”
谢兆义一脸迷茫,因为他依仗权势害了太多人,他根本记不起。
“我父亲原本是山中猎户,偶然活捉了两只白狐,原本想卖个好价钱。”
“谁知在集市上被你撞见,你命手下抢了白狐,还将我父亲活活打死。”
“我娘报官告状,却被将军下令活活绞死。”
“我进入将军府就是为了向你们报仇。”
柳姨娘一刀刀刺下,血溅了她一脸。
谢兆义的惨叫渐渐微弱,终于失去呼吸。
柳姨娘趴在地上,抖着肩膀哭泣。
我看着她哭泣的背影,恍惚间想起六年前的自己。
我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柳姨娘平复后,和我一起把谢兆义丢下悬崖。
这悬崖十分陡峭,底下瘴气重重,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谢兆义的尸体绝对不会有人找到。
我们将地上血迹清除干净,做出马匹受惊带着谢兆义摔下悬崖的痕迹。
做完一切,我们离开了。
晚饭时,叶淑珍久久没见谢兆义,便派人去找。
这一找,竟发现整个猎场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将军嫡子在猎场出事,不是一件小事。
侍卫搜寻了整整一夜。
最后得到谢兆义马匹受惊失足跌落悬崖而死的消息。
叶淑珍听闻这个消息,当场吐了一口鲜血倒地昏迷不醒。
7
将军也不敢相信。
但他伤心之余,想的更多。
将军府没了继承人,他的绝爵位无人继承,将军府谢氏的荣耀岌岌可危。
于是在叶淑珍养病的时候,将军纳了更多侍妾,期望可以生个男孩。
叶淑珍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吃了许多药总不见好。
她病怏怏躺在床上,连起身也十分艰难,形如废人。
但我要让她更痛苦。
我在叶淑珍的饮食中下药。
于是她夜间总是多眠多梦,经常做噩梦。
梦中都是那些她曾经害过的人。
叶淑珍经常半夜被噩梦惊醒。
我故作担忧,搬了被褥睡在叶淑珍屋内的塌上,日日照料她。
其实只是为了欣赏她夜间的惊吓罢了。
欣赏够之后,我就停止了下药。
叶淑珍的睡眠果然渐渐安稳,而我因为劳累瘦了好多。
叶淑珍经此一事,开始跟我交心。
因为她身体越发不好,又只相信我。
府中的事情都是交代我去处理。
我便借机找了由头,将那些曾伤害过阿娘的下人都发卖了。
我派人在京中散播流言。
谢兆义的死是老天有眼。
人们对鬼神之说十分敬畏,包括皇上。
皇上再次疏远了将军。
所以将军一心扑在如何重获圣心。
当今皇上钟爱太湖石,于是将军便派人前往太湖石产地大肆寻找。
果真被将军寻到了一块上好罕见的太湖石。
太湖石送到那日,我藏在暗处也见过,浑然天成,形如好字。
管事将太湖石承上来时,将军问:
“人处理干净了吗?”
管事一脸谄媚:“将军放心,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去了,这太湖石现在就是您的。”
将军满意点头,将石头蒙上红布,他要进宫将这块太湖石献给皇上。
等人走后,我才出来。
听刚才的对话,这太湖石的主人被将军灭口了。
我将此事告知赵嬷嬷。
商量过后,我们打算派人去当地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
将军从宫里回来时,喜气洋洋,还带了皇上的许多赏赐。
得知将军再次获得圣宠,我和赵嬷嬷对此无可奈何。
我俩无权无势,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撼动将军,简直痴人说梦。
正巧,将军的其中一个侍妾怀了身孕。
将军简直是双喜临门,在府中大肆庆贺。
而叶淑珍的院中冷冷清清。
我故意在叶淑珍面前提起此事。
原本就生病的她更是怒火攻心,再次晕厥。
郎中说叶淑珍情况十分不好。
我安排人将这个消息传到相府。
叶淑珍是相府幺女,十分受宠。
尤其是她的兄长叶勉宇。
虽然叶勉宇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但他十分疼爱叶淑珍。
当初,谢兆义出事后,是他出面替叶淑珍撑腰。
消息传到相府,很快叶勉宇便带了几个家丁赶来。
他来势汹汹,声势浩大,管家担忧出事,急忙去找了将军。
叶勉宇一见将军,就开始责骂将军负心薄情。
还扬言自己带了郎中,要看看是不是将军府故意害他妹妹。
围观的百姓对此议论纷纷。
将军觉得丢人,十分恼怒,两人很快起了争执。
我在一旁看够了戏,藏在暗中高声大喊:
“不好了!夫人不行了!”
8
叶勉宇一听,也不管将军了,带着郎中就闯了进去。
将军面色铁青,却来不及阻挠。
我看他紧紧攥住的拳头,便知他心里对叶淑珍和相府不满已经达到了极限。
叶勉宇带的郎中说叶淑珍长期郁结于心才会如此虚弱。
一听自己宠爱的妹妹,相府的千金小姐,在将军府竟然过的这么不如意。
叶勉宇脑壳一热,揪着将军的衣服就想打他。
但是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手无缚鸡之力,很快被恼怒的将军踢倒在地。
叶勉宇捂着胸口站起来说:
“我要带淑珍回相府。”
将军冷笑一声,“做梦。”
叶勉宇口里不停怒骂,气得将军额角青筋暴起。
他派人将叶勉宇赶了出去。
而将军看着憔悴的叶淑珍也没留下。
曾经恩爱的两人竟然走到这种地步,简直令人发笑。
一连好几天,他一直陪在那位怀孕的侍妾身边,一次也没来看过叶淑珍。
那些将军和侍妾如何恩爱的消息总会传进叶淑珍的耳朵。
我看着叶淑珍一日比一日憔悴虚弱。
便暗中偷偷放叶淑珍的陪嫁丫鬟离开,去相府报信。
待那丫鬟离开后,我将慢性毒药下在杯中,端给了叶淑珍。
我亲眼看着她喝下了那杯毒药。
叶勉宇果然带了很多侍卫前来将军府抢人。
将军得了通知,匆匆前往大门。
而我则悠哉站在高处看戏。
叶勉宇的人围了将军府一圈。
周边还站着许多来看戏的百姓。
将军一出面,叶勉宇狠狠瞪着他,眼如利剑。
“姓谢的,你宠妾灭妻,任由我妹妹病入膏肓,今日我要带她离开。”
“要是她再留在你的将军府,只怕活不过今日。”
宠妾灭妻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将军在朝堂上会再次被政敌攻讦。
将军刚刚重获圣心,自然不愿意出这样的差错。
他上前怒喝:
“胡说八道,京城谁不知我对夫人一往情深,岂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叶勉宇冷嗤一声:
“好个一往情深,那你敢让我妹妹出来吗?”
将军语塞,他许久未见叶淑珍,但也知道她身体不好,病容难以见人。
就在将军踌躇不定时,叶淑珍的丫鬟突然冲出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将军,您就让小姐回相府吧,小姐被您冷落,现在快不行了。”
叶勉宇突然语气悲凄,跟着演起戏来。
“既然你变心了就放她离开,何苦折磨她。”
围观群众对着将军指指点点。
“将军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折磨一个女子算什么男人?”
“就是,与其这样折磨人还不如和离。”
“放了她!放了她!”
“和离!和离!”
几道声音在百姓中骤然响起。
就像水滴入油锅,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开始纷纷叫了起来。
将军脸色难看无比,认为这是叶勉宇找的人借此施压他。
他位高权重,还没有这样被人算计过。
尤其是被他最看不起的平民讨伐。
将军看着叶勉宇的眼神仿佛要杀人。
而叶勉宇也一步不退,坚持要带叶淑珍离开。
9
我看着这场戏,真是过瘾。
那些人都是我花钱请的,目的便是为了借百姓施压将军府,同时也是离间将军府和相府。
百姓围了越来越多,民声鼎沸
将军无奈,只能让叶勉宇进去。
叶勉宇见了叶淑珍病骨支离的模样怒不可遏。
他抱着人离开,离开前看着将军,声音阴沉。
“这个仇,我相府记下了。”
第二日,将军上朝的时候,被御史弹劾宠妾灭妻。
丞相心疼女儿,也跟着求皇上做主和离。
短短时间,将军连连闹出丑闻。
皇上对将军十分失望,当场下令让两人和离。
被下旨和离这样的丑闻令将军在京中十分丢人。
将军气得待在家里每日酗酒。
而这样的丑闻在京城流传盛广,甚至被编成说书的。
我和赵嬷嬷坐在茶楼里听着说书,彼此十分快慰。
夜间,我在偏院擦拭阿娘的牌位。
赵嬷嬷突然一脸欣喜进来说:
“那太湖石的原主人竟然没死,被我们找到了。”
我轻轻放好阿娘的牌位,这一切,一定是阿娘在保佑我们。
人被赵嬷嬷放在郊外的破庙。
那男人十分瘦弱,左心口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渗出了血迹。
一见到我和赵嬷嬷,他就立刻跪下来。
“小姐夫人,求你们发发善心,帮帮我。”
我让他冷静,将原委细细道来。
男人叫王贵。
王贵当初寻到一块上好的太湖石,想着父亲生前也爱奇珍异石,便想立在祖坟那边。
谁成想这块太湖石也被将军看上。
将军想出钱买下,但王贵不愿。
将军被拒后心中恼怒,直接抢了这块太湖石,还派人将王贵一家杀害。
王贵身体天生与常人不一样,心脏长在右边,于是他命大侥幸逃过一劫。
平民告官何其艰难,何况还是将军这样的位高权重。
王贵知道是我们派人救了他,猜到我们同将军也有恩怨。
他便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磕得头破血流十分可怜。
我告诉王贵,一定会帮他,但要选一个合适的机会。
安顿好王贵后,我和赵嬷嬷便回了将军府。
进府的时候,我俩发现下人都战战兢兢,府中一片肃静。
赵嬷嬷问了下人才知道。
原来是叶淑珍病逝了。
于是今日将军在青楼醉酒之时,被叶勉宇带着几个侍卫打了一顿。
我听到这个消息和赵嬷嬷对视一眼,立刻回房。
“此时的相府和将军府的恩怨深重,如果王贵这件事被相府知道了,相府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攻击将军府。”
赵嬷嬷点了点头,我看着她的未老先衰的面庞接着开口:
“你……屠村的事和令牌也可以一并交给相府。”
赵嬷嬷没说话,但是我看见她的眼泪慢慢流了出来。
我们暗中给相府送了信。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王贵很快就被叶勉宇派人接走。
连同赵嬷嬷特意交给王贵的证据。
在叶淑珍头七那天,丞相将王贵和赵嬷嬷的状纸上呈皇上。
皇上十分震怒,命令行部彻查此案。
将军在青楼寻欢作乐时被刑部派人带走。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并未耗时很久,案件很快便查清。
铁证如山,将军无法辩驳。
于是将军屠杀村民充当蛮夷等事便在京中流传开来,引起轩然大波。
甚至日日有百姓在进军府门口扔臭鸡蛋。
皇上大怒,下令抄家。
奴仆四散,将军府分崩离析,延续多年的荣耀终于终结。
皇上念在将军曾经也立下战功,最后只夺了他的官身,让他连同家眷流放边疆。
因为我一直是以丫鬟的身份,这次的劫难并未波及到我。
将军流放前日,我带了酒菜,去牢中见了将军最后一面。
将军垂头散发,坐在牢内。
以往的意气风发已不复存在。
短短几日,他就老了许多。
这是他罪有应得。
我打开食盒,端出酒菜。
将军坐了过来,沉默许久才开口:
“没想到,我一生荣耀,最后居然只有你来送我。”
他苦笑一声,一杯接着一杯饮酒。
酒中被我跟赵嬷嬷下了慢性毒药,在半年之后才会发作。
我和赵嬷嬷无法接受,将军害了这么多人最后还可以活命。
我没再多留,直接离开了。
走出大牢那刻,阳光刺目,我简直要落泪。
我在心里默念:“阿娘,我终于为难报仇了。”
赵嬷嬷站在外面等我,我们互相搀扶着一起离开。
后来,我和赵嬷嬷去江南开了一家饭馆。
虽然很累,但觉得生活平淡且充实。
再后来,在饭馆里听到将军死在边疆的消息。
我和赵嬷嬷对视一眼后也只是淡淡一笑,又接着招揽客人去。
来源:江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