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随手拿起手机，滑向右边，接通了电话。然而，当那个让我厌恶到了极致的声音响起时，我后悔了，后悔没仔细看来电显示。早知道是他打来的，我绝对不可能接的。

口述：马招娣

作者：小雅

凌晨六点多，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随手拿起手机，滑向右边，接通了电话。然而，当那个让我厌恶到了极致的声音响起时，我后悔了，后悔没仔细看来电显示。早知道是他打来的，我绝对不可能接的。

“黄脸婆，儿子喊你来看孙子，你为什么不来？”

前夫的声音震耳欲聋，让我不得不把手机拿得远一些。见我不说话，前夫吼得更大声了：“人呢？哑巴了！说话啊！天底下有你这么狠心的奶奶吗？孙子出生了，都不带来看一眼的。”

我没好气地回答：“去看孙子？你和你儿子会那么好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怎么想的。说是让我看孙子，事实上是想让我伺候月子带孩子吧！”

前夫理直气壮地吼道：“那是你亲孙子，不你带谁带？”

我懒得跟前夫废话，直接挑明了态度：“我已经想清楚了，早在我们离婚的时候，我要女儿你要儿子，就意味着我没了儿子，你没了女儿。以后儿子再有什么事情，别找我了，孩子也不用喊我爷爷奶奶了。还有，你要是再敢骚扰我女儿，我跟你没完。”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静音，省得前夫再打扰我的好梦。然而，经过他这一闹，躺在被窝里的我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我想了一下，也许对儿子而言，我的确不是一个好母亲，毕竟15年前，我的确是为了他姐姐选择离婚的。是我主动要了女儿，没要他。

我之所以离婚，是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女儿重蹈我的覆辙，被重男轻女的思想毁掉。

我叫马招娣，所谓招娣，就是招一个弟弟。1970年9月17日，我出生在了江西省中部地区的的一座小山村里，是家中次女。

我的出生不但没有给家里带来喜气，反而让家里变得鸡飞狗跳。爷爷脸色铁青，用不堪入耳的方言辱骂生产没多久的我妈，我爸吼着要我妈回娘家去，我妈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用手拽着我爸，跪在地上哀求我爸不要赶走她。

六岁的姐姐抱着刚刚出生的我，无人管我们姐妹俩，只因在当时，丫头不值钱，男娃才是家里的宝。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出生的前两年，我妈怀过孩子。那时由于家里穷，需要人手去收水稻，因此我妈挺着大肚子也跟着下地干活了，没成想摔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据说，那是一个男孩，当我爷爷和我爸知道后，哭得死去活来的，大喊后悔但已经晚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婚姻，我妈不顾自己早已虚弱不堪、不适合生育的身体，在我出生的第二年又怀上了。那时，我爷爷还放狠话，说要是我妈这一胎生的还是丫头片子，就带着三个丫头走，他们老马家不要无法传宗接代的女人。

据村里的老医生讲，我妈怀这一胎的时候，他就看出来我妈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如果继续妊娠下去很有可能会丢了性命，医者仁心的他为此劝说过我妈。可是我妈听不进去，还说他心思恶毒，想让老马家断子绝孙，医生只好闭嘴了。

结果，医生一语成谶。1972年3月11日，我妈临产。由于家里穷，拿不出钱去医院，因此我妈是在家里生产的，却遭遇了难产。

姐姐跟我讲：“那天，妈的嘶喊声响彻整个屋子，成为了我这辈子挥之不去的噩梦。爷爷和爸爸得知妈生的是弟弟，一个劲地喊保孩子保孩子。”

最终，他们如愿以偿了，弟弟出生了，代价是我妈的命。从那以后，我与姐姐再也没有妈了。

弟弟出生后，我与姐姐在家里的地位更加低下了。我们从未读过书，10岁之前留在家里喂鸡喂猪，打扫卫生，洗衣做饭，照顾弟弟。10岁之后扛起锄头，拿起镰刀，坐着手扶跟着我爸下地干活，料理地里的庄稼。

干得好，那是应该的，干不好，不给吃饭，拳打脚踢那是家常便饭。

我16岁的时候，22岁的姐姐被嫁到了外地。出嫁之前，姐姐抱了我，叮嘱我：“招娣，保重。你要好好活下去！以后要是当了妈，有了女儿，你要保护好她，别再延续我们的悲剧了。”

我点了点头，跟姐姐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不会让我的孩子重蹈覆辙。五年后，21岁的我也没能逃脱被父亲安排婚姻大事的命运，被迫嫁给了我前夫。

一开始，我的日子过得还可以，虽然我与前夫没有感情基础，但是刚结婚时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还算好，公婆也没有找我麻烦。

婚后第三年，也就是1994年5月11日，我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女儿比儿子大十分钟。

本来，我以为儿女是龙凤胎，应该不会被区别对待，女儿不会重蹈我的覆辙，可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让我感到十分生气。

看到我生了一对龙凤胎，公婆十分高兴，先是关心了我几句，然后全部围在孙子的身边，一口一个大孙子，却无人关心同时出生的女儿。

我让前夫抱抱女儿，他不干，说自己不会抱孩子，担心摔着了女儿。可是过了一会儿，婆婆把儿子抱了过来，让前夫抱抱，前夫乐呵呵地答应了。

我跟他们说要对女儿好一些，别区别对待，可是前夫的话跟我爸当初说的几乎如出一辙：“丫头早晚是别人家的，养大了嫁出去不就行了？儿子才是我们家的根。”

我被他们气个半死，可是改变不了他们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只好尽可能多护着女儿。好在，相比于可怜的我，女儿出生后有我这个妈护着，日子要好过多了。

当公婆一碗水端不平，煮个面条下两个荷包蛋却都给儿子的时候，我会毫不客气地把一个荷包蛋夹出来，放在女儿的碗里。

当儿女抢东西、公婆只会骂女儿的时候，我会反驳回去，教训欺负姐姐的儿子。

然而，我保护了女儿十五年，还是没能改变他们无可救药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在女儿十五岁时，前夫让初中毕业的女儿辍学的决定彻底压垮我们的婚姻。

那是2009年六月份，我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即将中考的女儿跑了过来，哭着跟我说：“妈妈，爸爸不让我参加中考，他让我收拾东西跟三婶一起出去打工，说弟弟读书没钱，要我供弟弟读书。”

听到这话，我感到不可思议。虽然家里的经济状况不算好，两个孩子即将上高中经济压力蛮大的，但是也没到了需要牺牲女儿的前程供儿子读书的地步啊！

再说了，当年女儿在镇上的初中读书，学习成绩稳居全校前五，考上县一中的可能性很大。前夫脑子进水了吗？

我去找前夫理论，前夫却反而说我脑子进水了：“她能考上县一中，能考上好大学，那又怎么样？大学毕业了，嫁人了，赚的钱都是婆家的，能给娘家几分钱？老子凭什么辛辛苦苦供她读书？儿子才是我们老丁家的根，咱们老了之后也要靠儿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前夫说的“大道理”我不明白，我说的道理他也不明白，我们两个人互不相让。吵到最后，我对他失望透顶了，决定不再指望他，给女儿撑起一片天。

我找到了女儿的班主任，说明了家里的情况，恳求老师代为照顾女儿到中考结束，老师答应了。

在老师的照顾下，女儿顺利参加了中考，发挥稳定，最终考上了县一中。

当女儿考上县一中的好消息传到家里时，我十分高兴，可是前夫依然在那里吼，说儿子考得不好，要进好点的学校需要花钱，更不可能供女儿读书了，非要女儿辍学。

我忍无可忍，吼了起来：“好，你供儿子，我供女儿。”

听到我的话，嘴硬的前夫问我是不是想离婚，我想了一下，这样的婚姻持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我答应了。

真要离婚了，前夫又不乐意了，还拉来儿子做说客。儿子问我是不是不要他了，我心生内疚，跟儿子讲了事情的经过。

没成想，儿子一句话彻底坚定了我离婚的念头：“爸爸有什么错？女孩读书确实没用，只会便宜别人家，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之所以说儿子的话彻底结束了我的婚姻，是因为通过这句话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十五年的努力没有挽救我的儿子，他还是被老丁家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思想毁了，我能救的只有我的女儿。

2009年8月7日，我与前夫一拍两散，女儿抚养权归我，儿子抚养权归他。那天，儿子看着我收拾东西，带着女儿离开，在后面不止一次大喊：“妈妈，你为了一个丫头不要我，我恨你，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头，而是牵着女儿走出了这座村庄。直到上了前往县城的大巴，我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女儿见状，给我拍了拍后背，说：“妈妈，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离婚后，我先是把女儿送入了一中，给女儿办理了住校手续，让女儿好好学习，然后去了广东打工。

这三年来，前夫不止一次联系我，每次来找我，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钱，说儿子读书没钱，要我给钱。

我给儿子抚养费，也出了读书费用，至于前夫其他乱七八糟的无理要求，我都给拒绝了。

2012年，女儿参加了高考。高考成绩出来前三天，我特意请了假回去。看到分数后，我感到十分高兴，女儿考得很不错，足以上一所985大学。

最终，女儿选择了心仪已久的武汉大学，去了武汉读书，我也跟着一起去了武汉。至于儿子的高考成绩，我也打听过了，儿子考得一般般，只考上了一所二本。

在武汉之前，我去见了儿子，儿子的态度一如既往，不肯喊我妈，而是冷冰冰地问我来干什么。我没说别的，只是递给他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五万块钱，是我给你读大学用的。”

儿子拿着卡，很快就恶狠狠地把卡扔在了地上：“才五万块钱，这点哪够？爸爸说我考上大学了就给我买苹果手机还有笔记本电脑。你有钱，你给我买。”

我没有同意，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仇恨，也彻底刺痛了我。我转身离开，从那以后我再也没主动去找儿子，他也没有主动联系我，直到三年前孙女出生，他打电话给我，要求我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儿子是在2019年结婚的，娶老婆给了10万彩礼，又在省城南昌买了房子，当时我给了12万。

虽然儿子一直对我的态度都很恶劣，但我想着他毕竟是我儿子，帮忙伺候月子也是可以的，便答应了。没成想，我去了儿子家后，他们不仅把我当免费保姆使唤，还要求我帮忙还房贷，说3000多的房贷还不起。

我了解了一下儿子和儿媳妇的工资，儿子一个月能赚4000多，儿媳妇能赚3000。至于我前夫，他那时50岁，却什么活也不干，躺在儿子家里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想使唤我伺候他，这让我对他们更加失望了。

我在儿子家呆了一个月，伺候儿媳妇坐完了月子，尽到了最后一丝母子之情，之后便离开了。见我不肯给他们还房贷，前夫和儿子从早骂到晚，还骚扰我的女儿，好在他们不知道女儿的公司和家庭住址，女儿也不理睬他们。

之后，儿子三年不联系我，我也没有再接前夫的电话。直到昨天，儿子打电话给我，说他们生了二胎，让我去看看。

不用多说，他们肯定是指望我伺候月子，估计还会再提还房贷的事情。三年过去了，儿子和儿媳妇的工资涨幅很小，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自己努力了。

我叹了一口气，果断拒绝了：“我从未指望你养老，你也别指望我了。”

也许很多人觉得我是一个狠心的妈妈，只要女儿不要儿子，可是我没得选择。不管怎么样，我不可能让女儿的人生再被毁掉了。

儿子与我母子关系断了，我认了，往后我不会为了养老的事情找儿子，我只希望他可以早点醒悟，自食其力，余生安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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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生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