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瓷窗棂上凝着隔夜的雨雾，周明远数着阳台上发财树的新芽，第三片叶尖泛着枯黄。他忽然想起两年前这株植物初到时，叶子青翠得能掐出翡翠汁子来。那时许安琪趿着兔耳拖鞋，把半瓶依云矿泉水倒进花盆里，说这是巴黎花匠的秘方。

白瓷窗棂上凝着隔夜的雨雾，周明远数着阳台上发财树的新芽，第三片叶尖泛着枯黄。他忽然想起两年前这株植物初到时，叶子青翠得能掐出翡翠汁子来。那时许安琪趿着兔耳拖鞋，把半瓶依云矿泉水倒进花盆里，说这是巴黎花匠的秘方。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第十二次，屏幕亮起时映出茶几裂缝里嵌着的珍珠色甲片。那是安琪上个月参加闺蜜婚礼时剥落的，她总说要做最完美的新娘，却在生活里处处留残章。周明远望着外卖盒堆里斜插着的香槟色请柬，烫金字体"永结同心"被油渍浸得斑驳，像段未被兑现的承诺。

暮色漫进客厅时，他瞥见玄关处那双红底细高跟。鞋尖缀着的施华洛世奇水钻落了半颗，在阴影里倒像滴未干的泪。两年前的梅雨季，这双鞋踏碎公司旋转门外的水洼，安琪耳垂上的珍珠坠子晃得他心颤。她那时穿着烟灰色套装，领口别着铂金胸针，递来的星巴克纸杯上印着唇膏印——是支限量版丝绒红，后来才知道那颜色叫"致命诱惑"。

同居后的第一场雪落在安琪辞职那日。她将职业装收进真空压缩袋时，羊绒大衣口袋里的工牌滑出来，烫金职位称谓在暖气管上磕出裂痕。"反正要当全职太太了呀。"她赤脚踩在羽绒被上拆美妆盲盒，新染的樱粉色发梢扫过周明远的财务报表。他记得那天窗外飘着柳絮般的雪，屋内空调吹得人发昏，像极了童年时总也拼不完整的拼图。

如今梳妆台上堆着三十七瓶香水，瓶身上积着薄灰。安琪总说每瓶代表不同人格，周明远却在氤氲香雾里嗅到腐烂的百合——上周发现过期半年的精华液正悄悄腐蚀漆木台面。她最新购入的"午夜飞行"闻起来像凋谢的晚香玉，混着外卖餐盒里的麻辣烫味道，竟生出种诡异的和谐。

深夜里周明远常被游戏音效惊醒。蓝光映着安琪贴满水钻的手机壳，她蜷在懒人沙发里像只餍足的猫。有回她兴奋地展示新段位，指尖的美甲刮过他下巴，他闻到丙烯颜料刺鼻的味道。那刻他突然想起母亲腌渍酸菜的粗陶缸，青石压着白菜渐渐渗出汁水，不知要发酵成美味还是腐坏。

茶几抽屉里躺着未拆封的体检报告。上月咳血时安琪正在直播试色口红，背景音乐盖过了他的闷咳。后来他自己去拍了CT，路过产科听见婴儿啼哭，恍惚看见三十年后的自己在教孙女写作业，而安琪仍在研究美颜滤镜——这画面比诊断书上的阴影更令他窒息。

晨光爬上窗帘时，周明远发现发财树根部长出白色菌丝。他想起安琪妈妈住院那日，老人枯槁的手攥着女儿镶钻的美甲："囡囡要学着煮粥啊。"当时安琪正用医院WiFi下载新游戏，粉钻耳机线缠绕在点滴架上，像条吐信的蛇。

未读语音累积到第四十七条，最新一条显示"对方已撤回"。周明远望着撤回提示后的空白，突然想起他们初见时的场景：许安琪踩着十厘米高跟如履平地，却在公司台阶前犹豫半分钟，最后扶着他手臂轻盈跃下。那瞬他错觉接住了坠落人间的星子，未料是接住了易碎的玻璃樽。

来源：长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