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在八仙桌洇开茶渍画"白"字，"我们胡家人，有两条要时刻记住，一是不要碰大财，够用就行，另外一条就是不要跟姓李的人通婚。"

"胡家逃命都要带三样物什嘞。"

胡慧贞晃着豁口搪瓷杯，银丁香耳坠在斑白鬓角打颤。

"光绪九年十月初七..."

老太太枯指点着戴瓜皮帽的男童。

"我太爷六岁被火燎醒，死攥着两样逃命。"

匣底露出半张婚书残页，朱砂写的"李"字划着血淋淋的叉。

"作孽！"

她慌忙塞回残页，"当年李家要开轮船局，挡人财路喽..."

"白老虎吃银子晓得不？"

她在八仙桌洇开茶渍画"白"字，"我们胡家人，有两条要时刻记住，一是不要碰大财，够用就行，另外一条就是不要跟姓李的人通婚。"

众人都知道为什么，但是都默默不作声，他们知道这两样东西，让胡家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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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李鸿章 的心腹盛宣怀掐断了最后一笔贷款。

洋商趁机压价，生丝价格暴跌五成。全国23家钱庄同一天遭遇挤兑，账房先生抱着算盘跪在胡府门前哭喊：

“东家，库里只剩耗子啃 的碎银了！”

这场商战背后，是左宗棠与李鸿章 的生死博弈。

胡雪 岩为左宗 棠筹集 的1800 万 两军 饷，最终竟化为刺向自身 的利刃。

当慈禧 的抄家圣旨送到杭州时，胡家女眷正忙着把金叶子缝进棉袄。

胡雪岩却把自己关在芝园 的“百狮楼”里，用一支秃笔在族谱上重重划下：“后世子孙，若敢经商从政，逐出家门！”

讽刺 的是，抄家 的官兵来得比债主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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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者乃内务府大臣文 煜，此人曾在胡 家钱庄存有三十六万两私房钱。

可当士兵冲进库房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堆成山 的樟木箱里，全是生丝商战留下 的烂账本。

“胡财神”最后 的价值，竟是那座耗资300万两白银建造 的芝园。

文 煜虽强忍着不悦买下宅子，却暗中塞给胡 家十八张“招 牌 股”凭证。

每张值1万银元，刚好够全家喝稀粥。

1911年 的某个雨夜，杭州元宝街突然火光冲天。

72间房、256扇雕花门 的芝园在烈焰中扭曲坍塌，焦糊味里混着檀木香。

纵火 的是胡家三房子孙；他们都觉得那18张“招牌股”该归自己。

长孙胡萼 卿携全家逃至姚园寺巷之际，怀中竟揣着抢夺而来 的 9张股契。

这个前清举人永远记得，火场里堂弟举着菜刀嘶吼：

“祖宗 的财富真是害死人！”

很久之后，他经常说起：

“金银如虎，能噬人心。那把火，烧尽了胡家最后一丝妄念。”

活下来 的胡家人开始“自我流放”。

二房变卖股契送子孙留洋，三房胡品三带着画箱躲进上海亭子间。

只有大房守着剩下 的股契，却再没人敢动经商念头。

胡 萼卿 的妻子，戴 泳霓这个女人竟定下一些奇葩 的家规。

孩子不许进洋学堂，免得学了铜臭味。

不可 思议 的是 1949 年。

当上海资本家纷纷逃往香港时，胡家第四代胡亚光却在打包画具。

这个给宋庆龄画过像 的画家，把毕加索画册和《资本论》捆在一起，对女儿胡筱梅说：

“记住，拿画笔 的手别沾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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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绝对想不到，胡家后人最“离经叛道” 的，居然是三房那个“花花公子”胡品三。当年他沉迷书画不肯经商，气得胡雪岩大骂“败家子”。

可恰恰就是这个被视作“败家子” 的人，在家族覆灭之际觅得了一条活路。

当其他房为股契打破头时，胡品三在苏州卖画。

一幅《岁寒三友图》换三袋面粉，给齐白石刻过印 的双手泡在糨糊里裱年画。

他教儿子胡 萼 卿：

画竹讲究空灵之态，做人亦应秉持谦逊之德。竹之空，彰显其韵；人之虚，尽显其品。画竹若不空，则失其灵动；做人若不虚，则缺其涵养。故而，画竹与做人，皆以“空”与“虚”为妙谛。你看那满箱白银压死多少人，我们画纸上 的山水，反能活命。”

这种“以艺抵财” 的基因在后世爆发：

第五代 孙女，胡筱 梅成为上海名师，而其外孙 杨 光宇荣任浙江书画院院长。

2018年胡家宗亲会上，美国回来 的工程师、德国任教 的语言学家、中科院研究员围着《清明上河图》摹本啧啧称奇；

他们皆未涉足商业领域，却把祖传 的艺术细胞发挥至新 的高度。

更绝 的是那条“禁婚令”。

原来胡家本是李姓，明朝时遭难被胡姓恩人收养。

不通婚并非迷信之举，实则是担忧近亲结合致使隐秘暴露。

“当年奶奶告诉我，祖宅地窖藏着改姓密档。胡筱梅轻眨双眸，道：“可惜啊，1958年大炼钢铁 的时候，那些东西全被当作废纸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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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芝园废墟前，你会闻到某种宿命 的味道；

胡雪岩靠官商勾结起家，子孙却因远离钱权幸存；他垄断生丝对抗洋商，后代竟在欧美开枝散叶。

最讽刺 的是胡家老宅现状。2001 年，重修开放时，导游最爱讲两件事：

一是朱镕基在轿厅题词“戒欺”，二是某任管理员在假山洞里找到半截金烟枪。

但没人告诉游客，当年胡家孩童常把铜钱丢进水池许愿：“来生不做生意人。”

如今在元宝街，偶尔能看到穿汉服 的姑娘举自拍杆，背景是胡雪岩 的“劳斯莱斯轿子”。

她们不知道，百年前有个叫胡筱梅 的小女孩，在这轿厅里捡过烧焦 的账本生火煮粥。

“你说祖宗傻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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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岁 的胡筱梅轻轻合上相册，此时，窗外 的梧桐沙沙作响。

“他要是知道子孙当老师、画画 的活得比谁都久，当年还和洋人斗什么气呢？”

历/史就是这样，常常会开残忍 的玩笑。

那个叮嘱子孙“远离白虎” 的红顶商人不会想到，真正吃掉胡家 的不是白银，而是人心对白银 的执念。

反倒是那些摔了算盘、撕了账本 的后人，在远离商海 的角落里，把日子过成了诗。

来源：山中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