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亲新派来照顾我的柳鸢姐姐说，只有从小控制食量，才能养成巴掌大的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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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爹爹，我不会背。」

当妹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她同我一样重生了。

父亲出身寒门，高中状元入了翰林。

那之后，他一直停留在这个位置，不曾调动。

反倒是出身世家的榜眼、探花，一路高升至从四品。

从那天起，父亲便为我和妹妹请了女夫子回府教导、学习。

今日是我们启蒙后，父亲第一次来抽查我们的课业。

前世，因为妹妹背得磕磕绊绊，父亲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怕妹妹挨骂，便扯了谎，说自己完全不会背。

原本想着同妹妹一起受苦。

可不承想我不仅没挨骂，还彻底不用念书了。

父亲命人搬空了我院里所有的书。

他说，我没有念书的脑子，就得靠美貌。

不看书，就不会伤眼。

眼神便能灵动有光。

一开始我还很高兴，以后都不用写字，念书了。

那得多么快乐啊！

直到我的院里没了油灯。

夜色一暗，我就得休息。

养神养肤，保护好眼睛。

并且，我所有饮食都被克扣到只有妹妹的三分之一。

再也没吃过一顿饱饭。

父亲新派来照顾我的柳鸢姐姐说，只有从小控制食量，才能养成巴掌大的细腰。

就这样，在父亲的刻意培养下。

我成了京城第一美人。

而妹妹，每日被关在院里，不停地学习。

从琴棋书画到诗词歌赋。

甚至有时候，还能学习那些男子才能学的文章策论。

最终，她以才情闻名京城，成了第一才女。

后来上元节，我偶遇太子。

太子声称对我一见钟情，向父亲以太子妃之位求娶于我。

父亲欣喜若狂地答应了。

而妹妹被父亲下嫁皇商为妻。

一个有权，一个有财。

我们俩都成了父亲青云路上，顶好的垫脚石。

可没想到，这样的结果令妹妹对我心生嫉妒。

在回门那日，将我推入湖底淹死。

她不甘心地嘶吼：「为什么我这么辛苦念书，要嫁给低贱的商户。而你靠着美貌轻轻松松地嫁给太子！」

冰冷的湖水远没有妹妹的指责来的刺骨。

我原以为，妹妹与我一起降生，一起受苦。

一起成为父亲的工具，她应是世间最懂我之人。

可偏偏……她恨我。

恨到要我去死。

再睁开眼，我重生回到了父亲考问功课的这天。

既然重来一次妹妹抢先选择美貌，那我便走她上辈子走的路。

更何况，谁说辛辛苦苦念的书、得的才，只能用在男人身上？

2

父亲领着妹妹出去了。

妹妹得意地回头冲我扬了扬下巴。

她在向我道别，也在向前世的自己告别。

走向她认为正确的道路。

我淡然地收回目光，将面前的书端端正正地捧在手里。

随后，上前弯腰行礼。

「夫子，还请再给学生一次机会。」

「……」

过了许久，父亲回来了。

他见到刻苦求学的我很是欣慰。

领我去了新的院子，这个院子有个大大的书房。

里面有很多很多的书。

从这天起，我又多了两位夫子。

也是从这天起，我没有再饿过。

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

我贪婪地汲取着前世从未接触过的知识。

将其化为所有，充盈自身。

再次见到妹妹，是在及笄后的上元节。

明明是双生姐妹，却找不到相似之处。

妹妹比我矮一个头，身上穿着精致的白色轻羽纱衣。

身子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会倒。

那双明亮灵动的眼睛，似乎就占了脸颊的二分之一。

白肤红唇，只瞧一眼便叫人难以移开双目，心痒难耐。

我盯着妹妹久了，妹妹只当我是在羡慕。

她伸出嫩白的小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姐姐，许久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在父亲的灌输下，妹妹已然觉得。

自己这样的相貌、这样的模样。

才是最好的模样。

殊不知，这般模样便是最适合我的模样。

我蹙了蹙眉，握住妹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了下来。

妹妹吃痛地叫出声，不满的嘟囔。

「姐姐以后还是少吃些吧，腰这般粗，力气这般大，以后那门高门公子可看不上你。」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回话。

她并不能理解，女子也可以不需要高门公子的欣赏。

所以，多说无益。

因是上元节，处处张灯结彩，人人外出赏花灯。

最多的便是猜灯谜。

前世，我看不懂诗词。

可又实在喜欢那兔子灯。

只能笑脸相迎，靠着那些高门公子的虚荣，才得以拥有。

可这一世，我可以靠自己得到想要的东西。

思绪回笼，我垂眸将手中的铜板放在小摊上。

我在专心猜灯谜、赢花灯的时候。

妹妹在四处张望，寻找太子的踪迹。

她不知我前世何处撞见的太子，生怕不小心错过了。

若是错过了，以我们如今的身份，怕是这辈子都难以再见。

所以，这是妹妹唯一的机会。

3

没过多久，妹妹身边便多了位身形高大的男子。

一身暗紫华服，脸上覆着面具，瞧不真切长相。

只有腰间一枚龙纹佩，一眼便能瞧出是宫中的物件。

这便是微服出访的太子了吧？

前世太子声称在上元节偶遇我，对我一见钟情。

实际上，我并没有见到太子殿下。

嫁过去，也只做了三天的夫妻，并不相熟。

两人逐渐向我这边走来。

妹妹雀跃地仰头向他说着什么，那人却冷冷淡淡没有什么情绪。

「小娘子再这般赢下去，在下只怕连摊子都要赔给你了。」

耳畔无奈的声音将我的注意拉了回来。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提着满满当当的花灯，讪笑了两声。

「既是出来买卖，自是有盈有亏……」

烟花四起，我嘴边的话猛然顿住。

面前人一身淡蓝色长袍，身形修长，面若冠玉。

竟是我前世嫁的太子裴九川！

等等。

我猛地回头看向妹妹。

太子在这，那妹妹身边的那位又是谁？

思绪间，二人已至面前。

「九公子，这位是我的姐姐楼泱。」

「姐姐，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九公子。」

「方才若不是他拉了伊儿一把，伊儿只怕要被这人群踩成肉饼。」

妹妹说着望了一眼九公子，随后便娇羞地移开双目，脸颊绯红。

九公子？

裴九川？

裴是皇姓，太子殿下既是微服出游，自然不会暴露名字。

难道，这位真的是太子殿下？

可这个摊主又怎么会与太子殿下长的一样呢？

脑海中思绪万千，面上我却半分不显。

九公子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点头问了好，便收回了目光。

捕捉到这一状态的妹妹，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用猜也知道，妹妹这是放心了。

她害怕太子殿下如前世一样，对我一见钟情。

这个九公子，对我的态度如此冷淡。

妹妹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她扫视了两眼小摊，语气有些不屑。

「姐姐不去赏烟花，在这同花灯较什么劲？」

「赢不了，给点银子买下整个摊子就是了。」

我挑了挑眉：「若是买不下呢？」

「这怎么可能？」妹妹语气夸张，「不过是低贱的商人，本小姐的光顾是对他的恩赐！」

妹妹说着，从腰间的荷包抽出一张银票丢了过去。

「这里的花灯本小姐全买了！」

我笑而不语。

前世，我也试过花钱买下。

可老板只猜不卖。

无论给多少银两都不卖。

现在想来，裴九川贵为太子，断然不会缺这么一点小钱。

他藏在这个角落摆摊，目的并不是赚钱。

等等。

回忆起前世，我突然眼前一黑。

如果说眼前这位老板真的是太子殿下。

那么前世他对我一见钟情，就是瞧着我对那些高门公子谄媚献笑换花灯?

我依稀记得，拿到花灯后，我找借口溜走。

还在背后将这些人骂了一顿。

所以，太子殿下是怎么对我一见钟情的？？

裴九川仿佛没有听见妹妹贬低的话语。

烟花结束，光亮暗了下来。

裴九川个头高，眼眸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唯有嘴角，在花灯的照射下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

「这位小娘子，确实是买不了我的摊子。」

「毕竟，花灯已经全部被你姐姐赢走了。」

4

妹妹嚣张的表情瞬间僵住。

她难以置信地反驳：「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赢下所有的花灯！」

这个摊位的花灯最为精致好看。

但灯谜也是最难最刁钻的。

便是那些从小求学的高门公子，也猜不出几个。

妹妹前世，便是猜赢六盏花灯，显露了才女之名。

我无视震惊的妹妹，将手里的花灯又放回摊位上。

「这些算我入股，咱们五五分账如何？」

裴九川神色微妙：「小娘子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就凭，这狼有我九分功劳。」

裴九川失笑，接过我手中的花灯，递给了妹妹。

「这回买得下了。」

妹妹被气得满脸通红，怒吼道：「不要了，我才不要剩下的！」

她说完，怔愣了一瞬。

这才想起身旁有个一直没吭声的「太子殿下。」

脸上表情重新回了原先温婉的模样。

「伊儿还是不打扰姐姐与朋友叙旧了。」

「九公子，河岸那边的烟花要开始了，我们去那边赏烟花可好？」

这位九公子下意识地看向裴九川。

并且，我眼尖地注意到。

裴九川放在花灯上的手指，动了动。

就像是，给出了指令。

九公子，或许是太子身边的人。

任谁能想到，真正的太子殿下，在这卖花灯呢！

两人走后，我提着我的兔子灯告别。

走远后，我回头望了一眼。

有几位男子，悄然靠近了摊子。

看来卖花灯，确实是个幌子。

我摇了摇头，整理了下脑海中的猜想回了府。

5

上元节结束，妹妹第一美人的名声也被父亲散播了出去。

府上的门槛，差点被媒人踏破了。

反倒是我的才女名声，不太散播得出去。

就好像有人在刻意地阻止一样。

起初我怀疑是妹妹，后来我想，她没那个能力。

这日，我正翻着一本古籍。

便有下人传话，说是东宫来人了。

我换了件衣裳，到正厅的时候，妹妹已经在了。

她羞涩地用手帕遮掩了半张脸，同父亲低声说着什么。

我上前两步，行了礼。

父亲清了清嗓子：「公公，小女都来齐了。」

站在前方的公公，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杂家就是出宫采购，帮着殿下捎个东西到府上。」

父亲接过荷包有些发懵。

「这……公公可知殿下这是何意？」

不等公公回复，妹妹直接抢过父亲手里的荷包。

「爹爹，这定是太子殿下给我的！」

妹妹这般不合规矩的样子，令父亲脸色一沉。

然而，妹妹嘴里的话，又让父亲有些好奇。

「太子殿下为何要送你荷包？」

妹妹欢喜地攥着：「定是殿下瞧见我在上元节花了不少银两，怕我回府挨父亲责骂，命公公给我送来了银票。」

父亲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方才沉下去的脸色也迅速好转。

妹妹见状，像是邀功似的往父亲跟前凑了凑。

拆开了荷包。

下一秒，两人脸上的笑容僵住。

妹妹将荷包里的银两倒到手心。

我凑上前一看。

哦豁，就十两。

妹妹笑容勉强：「这也是心意……」

一旁观望许久的公公出了声：「殿下说，这是给楼小姐的分账。」

父亲和妹妹两脸蒙逼。

我顿了顿，举手打断了众人脑海中的猜测。

「那个……这个荷包，或许是给我的。」

6

「不可能！」

妹妹想也没想地反驳了。

「姐姐都没见过太子，怎么可能是给你的！」

她转头就向父亲告状：「那日姐姐与一个卖花灯的商贩相谈甚欢，还坑了我与殿下不少银钱呢！」

「女儿一直同太子殿下一起，这荷包必定是给我的！」

妹妹越说越口无遮拦，父亲连忙呵斥：「慎言！」

妹妹讪笑两声住了嘴。

公公显然见惯了这番场面，笑呵呵地提出告退。

送走公公后，父亲冷着脸询问我是否真如妹妹所言。

太子在上元节扮演商贩，这若是让父亲知晓。

以父亲的性子，只怕会多生事端。

想到这，我反问妹妹。

「你从未见过太子，又没有看到九公子的脸，就这么断定他是太子？」

妹妹十分得意。

「九公子的腰间挂了宫中才有的龙纹佩，这不是太子还能是谁？」

可你有没有想过，太子微服出游。

又怎么会如此醒目呢？

父亲眼神闪烁，显然与我想到了一起。

妹妹噘了噘嘴，娇俏地靠在父亲的膝头。

「若是我认错了，那这特意送来的荷包又怎么解释？」

这一下，父亲信了大半。

他右手轻抚了下妹妹的脑袋，左手向我挥了挥。

「这里没你事，回去吧。」

我瞧着眼前慈父孝女的样子，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罢了，也就十两。

这之后，府中一直相安无事。

有次我撞见母亲给妹妹添置新的衣裳和头钗。

正好听见母亲细小的声音：「为何一定要擅其一，不叫孩子才貌双全？」

父亲冷声道：「你懂什么。」

「要的便是美人无才，才女无颜。」

母亲是庶女，因长相好被嫡母忌惮，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

嫁给父亲后，便全听父亲的，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言。

父亲眼中只有仕途，也没有再纳妾。

当年这事，还是京城一段佳话。

父亲沉默了一瞬，再次开口：

「只是不承想，伊儿能叫太子看上。这几日劳烦你将伊儿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了。」

后头的我没再听见。

也没有什么后续了。

才女无颜笼络不了夫君的心，美人无才只能依靠娘家。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同父亲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我猜想，父亲原本是想培养一位才女做高门正妻。

再用颜色好的女儿，换个助力回来。

偏偏没有如他所愿，让这好颜色的女儿，让上面的瞧了去。

便只能临时培养规矩、掌家之术了。

7

这之后过了几日，父亲忙于差事，我得以溜出府去了风雅斋。

风雅斋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也是我六年前背着父亲有的产业。

我将手中的账本放在桌上，笑道：「账本没什么问题，只是如今生意蒸蒸日上，我也没出什么力，不好拿这么大头。」

李叔放下手中的茶盏：「要不是当年小姐的救命之恩，哪有风雅斋今天的产业。」

「小姐为风雅斋提出的那些意见，更是无价之宝。」

「……」

互相吹捧了几句，正欲离去时。

突然听见隔壁雅间，传来了争执声。

听着不太真切，只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

「雪灾」、「流民。」

李叔低声解释：「隔壁应当是朝中人员，每次都要一个四周无人的雅间。」

「你不常来，隔壁便订给了他们。」

我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提笔写了封信递给李叔。

「劳烦李叔上菜时，将此信一并送进去。」

没多久，李叔回来了。

说是要见写信之人。

我起身理了理衣裙，进了隔壁包间。

福身行礼：「楼泱见过各位大人。」

「楼小姐，又见面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望去，果真是裴九川。

「殿下许久未见。」

裴九川一愣，展眉笑了笑。

「楼小姐聪慧。」

裴九川身侧那位大腹便便的男子等不住了。

打乱了我们的寒暄，直接发问：「这封信是你写的？」

我点头。

「好！真是好法子啊！楼小姐应当对老夫的身份有所猜测。你有何所求，说出来，老夫可以满足你。」

此人能坐于太子身侧。

官职定当不低。

可……

我抬头：「楼泱所求，只怕要殿下才能满足。」

众人一顿，看我的神色也从欣赏到失望。

问话的男子也是一顿，看向了裴九川。

我知道，他们想错了。

他们以为我想要一个进东宫的机会。

我没有卖关子，直直跪下，腰杆立得笔直。

「楼泱想求的是一个参加乡试的机会。」

我的话落下，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有些惘然。

科举之路，需一步一步往上考。

但也有一条捷径，那便是圣上下旨，准我破格参加。

长久的沉默后，有人开口。

「可你是个女子。」

我立即反驳：「亓后在位时，早已开了女官制，科举早已不限制性别。」

「既女子可以科举，那楼泱为何不可？」

无人再应答。

裴九川起身，至我面前将我搀起。

「本宫允你。」

8

详谈结束后，其余人先走了一步。

我与裴九川走在最后。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这……我总不好说自己前世当了太子妃知晓的。

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头，瞧见一身嫩黄衣裙，娇俏出尘的妹妹。

而那位九公子，今日依旧是一身华服，上边张脸被面具遮盖起来。

裸露出的下半张脸，倒是与裴九川有几分相似。

这下更加证实了我内心的猜测。

这个九公子，就是一个幌子。

注意到我在打量九公子，妹妹连忙往旁边移了几步，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没直接回答，反问：「妹妹又为何在这？」

妹妹得意地拨弄着发尾：「我自是照着父亲的嘱托，来陪贵人的。」

我好笑地看了眼裴九川。

「巧了，我这也有位贵人。」

妹妹这才注意到我身侧的裴九川。

裴九川一身粗布麻衣穿得十分低调，但那周身的气质、出众的长相瞧着便是不俗。

妹妹目光闪烁：「哪里来的穷秀才，也配用贵人二字，姐姐不怕辱没了九公子？」

妹妹这番话一出，我就知道。

她没认出裴九川是那天卖花灯的小贩。

当她知晓裴九川才是真太子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

九公子听了妹妹的话，连忙呵斥：「住嘴！」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被裴九川阻止了。

裴九川捂着额头：「楼伊小姐这一句穷书生，伤到了在下的心。」

「寒窗苦读十年，若是小生因此落榜，只得上府哭诉了！」

妹妹被哽住：「你！」

「你别无赖，你考不中同我有什么关系！」

裴九川摊了摊手，一副我就是讹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神情。

妹妹求助地看向九公子，九公子却没有开口。

妹妹深吸两口气：「你要如何？」

裴九川竖起两根手指：「二十两补偿费！」

妹妹憋屈地丢下二十两，拉着九公子离开了。

裴九川分了我十两。

「早知楼小姐的妹妹这般有钱，便开口两百两了。」

我默默把银子揣荷包里：「殿下应当不缺钱。」

「银子可不嫌多，别看这只有十两，够给城外的流民换上三天的粥了。」

我手一顿，又默默地把荷包里的银子掏出来。

「殿下仁心，这二十两算楼泱为那些流民献的。」

裴九川没有推辞，接过银子揣到了怀里。

一来一回，倒贴十两。

「没想到殿下是这般性子。」

「我也是人。」裴九川眨眼，「或许就是做了这个殿下，才叫我这般厚脸皮。」

「……」

9

这之后，只要父亲不在府上，我便溜出来与裴九川商讨如何筹钱处置那些流民。

也是因此，妹妹也每日出门同那九公子约会。

我没多管闲事。

妹妹便越陷越深。

府上来往的媒婆再次多了起来。

但说的人家，都不是父亲想要的。

他费尽心思，定然要钱权两得。

有人提携，有钱铺路，得以换青云路。

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已是冬日渐退，大地回春。

一道圣旨送到了府上。

我换了一身素长袍，撞见妹妹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妹妹今日妆容温婉大气。

在母亲连日的教导下，褪去了不少稚嫩，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妹妹扫视着我的衣裳，捂嘴笑：「姐姐怎么穿得这样不伦不类。」

「若是缺衣裙，大可来妹妹这借几件，可别丢了府上的脸面，连累我这个太子妃啊！」

什么？

太子妃？

妹妹该不会以为，今天的圣旨是册封太子妃的吧？

到了前厅，见到父亲红光满面，我才发现事情比我想的还要离谱。

难道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

一家四口，除了我都沉浸在妹妹要当太子妃的喜悦中。

下一秒，公公抖了抖圣旨，尖声高喊：「楼泱上前接旨。」

父亲和妹妹的表情全都僵在了脸上。

妹妹下意识出声：「公公是不是搞错名字了，楼家有两个女儿。」

公公瞥了她一眼：「你是楼伊吧？」

妹妹猛猛点头。

公公凉凉地道：「那就没搞错，没你什么事。」

一直到圣旨宣读结束，我接了圣旨。

妹妹都没反应过来。

父亲则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凑上前塞了张银票给公公。

低声打探：「公公可知，圣上为何突然下旨，让小女参加乡试？」

公公将银票推了回来：「杂家只是跑腿的，其余都不知。」

父亲勉强地笑了笑，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妹妹这时候才回过神，她扑上前扯住我的领子。

「你做了什么！楼泱你做了什么！」

我掰开她的手：「我什么都没做，我从不想和你争。」

妹妹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

「为什么我的册封没来，怎么会没有……」

妹妹的状态瞧着有些不对。

几乎是这个想法出现的同时，妹妹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好在母亲及时将人接住。

身边的丫鬟连忙出去寻大夫。

父亲回来的时候，大夫紧赶慢赶地到了。

老大夫一摸脉象，心惊得手直发抖。

父亲看出不对，屏退了下人。

「小姐原先便体弱，再加上怀有身孕，这一时气急攻心才晕了过去。」

10

「什么？」

父亲和母亲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父亲脸色黑得能滴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大夫抹了把额头的汗，颤颤巍巍地重复了一遍。

只见父亲眼睛一闭，也晕了过去。

不用号脉也知晓。

同妹妹一样，气急攻心！

父亲没多久便悠悠转醒，他沉着脸一句话未说。

直到晚间，妹妹醒了。

看到众人的表情，妹妹便知晓事情已经暴露。

父亲冷声责问：「是谁？」

妹妹咬唇解释：

「是……太子！女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的！」

「噗——咳咳咳——」

我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父亲不悦地瞪了我一眼，随后追问妹妹。

「你确定吗？」

妹妹斩钉截铁：「这怎么可能有错，孩子就是太子的！」

父亲没有回答妹妹，而是再次看向了我。

「还杵在这做什么？不去做你的功课，到乡试上丢我的脸吗？」

这是要支开我了。

因为妹妹这消息，父亲顾不上管我。

也没追问为何圣上会下这样的圣旨。

倒是省了我的解释。

这一世，我再次与妹妹走上了两条不一样的道路。

11

时间慢慢过去，可东宫一直没有动静。

妹妹的身子眼看就要藏不住了，父亲决定不再等候。

拖了许久的关系才得以见太子一面。

父亲回来时，脸色十分难看。

好像是，太子并不承认与妹妹有关系。

更别说妹妹肚子里的孩子。

父亲当晚就发了场火，责怪妹妹放浪，就这样失了身子。

他要妹妹落了孩子，妹妹坚决不同意。

「我要生下这个孩子，不管太子殿下承不承认，这都是皇室血脉！」

妹妹闹了几天，父亲只好妥协了。

我想，父亲是在赌。

如今妹妹已经失身，对父亲而言价值早已减半。

他只能赌这个孩子，是太子的。

可惜这场赌局，注定是输。

我带着功课找上了父亲。

父亲当初连中六元，以寒门学子身份力压众人，拿下状元的称号。

靠的是真实力。

我问得多了，父亲有些不悦。

「楼泱，就算你过了乡试、又能怎么样？」

「自然是准备会试，甚至是……殿试。」

父亲自嘲：「你可真敢想，可进了殿试又怎样？当上状元又怎样？」

「更别提，你只是一个女子！」

我抬头迎上父亲的目光：「爹爹是觉得我会走上您的老路？」

父亲没吭声。

我不气馁：「父亲在朝中受世家打压，孤立无援。」

「若是女儿连中三元，便能传播出父亲的名声。」

「父亲大可趁机收些有天赋的寒门学子，只要朝中你的门客越来越多……」

我停在这，没有再说下去。

过了许久，父亲重新开口：「从今日起，每天我会留给你两个时辰。」

「是，父亲。」

就这样，我每日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得到了最好的教导。

而妹妹被关在院子里养胎。

对外只说，母亲身子不好，妹妹孝顺，去寺里祈福一年。

乡试有三场，须连考九天。

虽开了恩科，准许女子参加科举。

今年这一场，还是只有我一个女子。

放榜那日，我没急着派人去看。

没一会，便有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而近地响起。

红榜刷得一下落下。

楼泱二字醒目地位于第一的位置。

「恭喜楼解元！」

祝贺声一句接着一句，我拿出早已准备的银两，打赏给他们。

这一期的秋闺，解元叫一女子拿了去。

这事引起了不少学子间的暗流涌动。

我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是学得更加刻苦了。

父亲也受到了不少同僚的恭贺。

他脸上有光，教得也更尽心了。

12

春闺在来年三月。

这年就这么一晃结束了。

迎来了新一年上元节。

我放下书本，出府透透气。

走着走着，不留神间，又走到了那个卖花灯的摊位。

看清摊主的那一刻，我勾唇笑了笑。

「殿下今年也来卖花灯吗？」

裴九川取下一盏兔子灯递给我：「今年在等人。」

灼热的眼神烫得我下意识地偏开头。

「那今年我就不耽误殿下赚钱了。」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裴九川似乎这一世也对我有意。

然我已经走上科举之路，并不想此生困于后院。

所以，我不会接受裴九川。

这么想着，我转头打算回府。

也透足气了，有这时间闲逛，不如回去多写篇文章。

裴九川却像是瞧不见我的疏远：「我送你回府。」

我皱眉：「殿下无需如此。」

裴九川眨了眨眼：「怎么？楼小姐为我献计，也算得上本宫的门客。」

「往日本宫与那些文官商谈，也会将人送回府。」

裴九川说到这份上，我只好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他也只是询问了一些课业上的事。

像是友人般的谈话，令我放松了不少。

拐到街口的时候，突然有个狼狈的身影出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他瞧见我同太子一起，愣了一瞬。

裴九川抢先开口：「阿九。」

阿九……

这个人莫不是往日的那位九公子？

裴九川转身向我介绍：「楼小姐应当见过他，是我那不成器的暗卫，排九。」

原来是这样……

虽早有猜测，但这个结果，多少令我心底震惊。

所以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裴九川嘴角依旧挂着那道笑容，只是眸子冷了冷。

「管不住自己，犯了错，便被逐出府了。」

阿九听到这句话，猛地跪了下去磕头。

「殿下，殿下再给阿九一次机会吧！让阿九留下吧！」

裴九川没有回话。

阿九就这么一直磕，一直磕。

我先开口了：「你见过她了吗？」

阿九身形一晃，僵在了原地。

「就连我都知晓，暗卫只有死，没有逐出府的选项。」

「太子心善，但你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裴九川周身的冷气散去一些：「走吧，去见她最后一面。」

这便是下了死令了。

剩下回府的路程，走得十分安静。

府门口，父亲竟已梳洗完毕，恭恭敬敬地迎接。

想必是命人递了信过来。

裴九川将父亲搀扶起：「不必铺张，本宫只是来送个人。」

「前阵子楼大人询问本宫是否认识令嫒，本宫记得楼大人有两个女儿吧？」

13

父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露惊喜。

「臣……臣家中是双生女。」

裴九川点了点头，左右张望：「那怎么不见另外一位楼小姐？」

父亲犹豫一瞬，命人去请妹妹。

没一会，妹妹的身影便出现了。

她已怀有八月身孕，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貌。

反倒是令她周身多了些柔和，更加惹人怜爱。

在父亲的疑惑中，妹妹还未行礼，直接扑进了阿九的怀里。

「殿下！你终于见伊儿了！」

妹妹这话一出，裴九川还在优哉游哉地喝茶。

父亲吓得冷汗直流，冷声呵斥：「住嘴！」

妹妹却还没反应过来，她欢喜地拉着父亲。

「爹爹，殿下来接我了，来接我和孩子回去了！」

父亲这下全明白了，怒火中烧，抬手给了妹妹一巴掌！

妹妹捂着脸难以置信：「爹，你打我？」

父亲顾不上她，连忙跪地请罪。

「臣教女无方，污了殿下的名声，还请殿下恕罪！」

妹妹这才注意到坐在上首喝茶的裴九川。

「你……你个穷书生怎么会在这？」

裴九川放下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得了楼小姐关照，特来还恩情。」

「阿九。」

阿九猛地跪地：「殿下。」

妹妹瞪大了双眸，双手颤抖地指着阿九。

「你喊他什么？」

阿九闭了闭眼：「臣是殿下身边的暗卫，排第九。因着身形相似，才得了殿下的青睐。」

完整版公种浩/ 胡~巴 士 /看「殿下出东宫，便会由我带着他的龙纹佩走明路，挡住眼线。」

妹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一击。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妹妹嘴唇抖动，仿佛着了魔，「一定是你们在骗我！」

「对，楼泱！肯定是你在骗我！你嫉妒我要当太子妃了，联合他们来骗我！」

「啪——」

父亲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妹妹的脸上。

「来人，把小姐带下去！」

裴九川开口阻止：「楼大人就让她们，见上最后一面吧！」

太子开了口，父亲只好擦了擦冷汗，又让下人退下了。

「小女疯癫，多有冒犯，还请殿下见谅。」

阿九冷淡的脸上终于多了些表情，他伸手想要搀扶妹妹。

却被妹妹躲了过去。

「别碰我，你这般下贱之人，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阿九的手就这么僵在那。

妹妹扫视了一眼我们，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骗子，都是骗子。我要去见太子。」

裴九川失望起身：「楼大人今后还是安心留在家中管教吧！」

「朝堂上的事，自有他人接受。」

「这剩下的是家事，本宫便不再叨扰了。」

这言外之意，便是要父亲主动辞官了。

父亲跌坐在地，无力地叩首谢恩。

「臣谢过殿下大仁。」

裴九川侧身望了我一眼。

我垂眸躲避, 福身行礼。

眼下，我只想想好好参加春闺。

这一晚, 爹爹喝了个宿醉。

他的青云路, 再也没有了。

而妹妹夜里投湖自尽，被救起时嘴里还在念叨。

「怎么没有重来。」

「我是要当太子妃的。」

等等话语。

后来便起了高烧，一直在院子里昏迷着。

而我苦苦等待的春闺, 也拉开了序幕。

14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出了殿，回府将答卷与父亲一对。

父亲顿时拍桌叫好。

「不出意外, 剩下的就看殿试了。」

父亲没了官身，苍老了不少。

但也看得比先前通透了。

他收了几个寒门弟子, 专心教导学业。

等待放榜期间, 妹妹执意要见我。

我去了。

因着风寒, 又伤了心神。

此时的妹妹瘦得皮包骨, 失了美人相。

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像是抢走了她浑身所有的养分。

见到我来了，妹妹自嘲。

「姐姐也重生了吧？我闹得笑话可还好看。」

我站在床榻前, 摇了摇头。

「我提醒过你，那不是太子。」

「一开始也是你抢先选的美貌。」

妹妹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是啊, 无论怎么选择，赢家总是你。」

「可是凭什么！我们明明是双生姐妹！凭什么你就比我过得好！」

笑着笑着, 她眼角落下一行泪水。

我轻叹一口气：「无论前世，还是重来一世，选择都不会改变本质。」

「妹妹, 我们虽为双生，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依然是你, 我依然是我。」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身后是妹妹撕心裂肺地吼声：「下一世，我再也不跟你做姐妹！」

我脚步一顿, 轻叹一口气。

双生并蒂，我们本应互相扶持。

却不想, 闹到了这番场面。

来世，确实不要再做姐妹了。

终

春闺放榜, 楼泱一名再次成为榜首。

众臣哗然, 纷纷上书不可。

殿试时, 太子为其撑腰, 怒辩百官。

终, 圣上钦点，楼泱为本届状元。

这也是史上，第一个女子成为状元。

也是因此, 不少家中开始准许女子启蒙学习。

后在朝廷的扶持下，各地推行举办女校。

此举, 再一次推动了女官制的发展。

女性地位得到空前提升。

而楼泱一直被朝廷重用, 一路平步青云。

成为第一女相。

后史册记载，女相楼泱兼任皇后。

有不少野史，记载新帝还是太子时期，与楼泱的爱情故事。

其中真假, 世人不知。

只听说二人育有一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

而这位太子殿下，小名为二十两。

可谓当朝第一趣事。

全文完。

来源：完结短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