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陛下,往事种种,陛下龙章凤姿,臣女自是心悦之,只是皇后娘娘已然告知陛下的苦心,臣女不愿破坏陛下与娘娘的情谊。」
我恭敬地行礼,静静等待吩咐。
徐琰语气很平静,只是让我起身。
「之前谋划之事可有怪朕?」
「那只是陛下深谋远虑之计,臣女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愿?」
「陛下,往事种种,陛下龙章凤姿,臣女自是心悦之,只是皇后娘娘已然告知陛下的苦心,臣女不愿破坏陛下与娘娘的情谊。」
徐琰的脸色柔和了下来。
「你这般想最是好,皇后心思单纯,说了什么你也不必往心里去,都是她的无心之言。
「朕听闻如今京城流言蜚语颇多,若是你愿意,朕可许你妃位,日后你与崔家必然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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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惶恐地跪在地上:「臣女父亲之前与陛下去边境,腿有旧疾,臣女愿陪在父亲身边尽孝,也怕碍了皇上与娘娘的眼,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
「求陛下成全。」双眸含泪,眼眶微红,是徐琰往日最见不得的模样。
徐琰有些泄气,将衣袍一甩,留下一句。
「你日后若有悔意,派人跟朕说声就是。」
等我回到赏花宴的时候,热闹的场景戛然而止,每个人的眼神都带上了几丝不屑。
不过转眼间又开始各说各话,仿佛看不到我一般。
我自然也不在乎,径直走到中央大大方方地给曹婉行礼问安。
曹婉这次并没有跟我计较,只是挥手让我起身一起赏花。
摸索着腕间的镯子,我尽量跟随着众家贵女身后,小心克制着偏僻之地。
可是没有千日防贼的,我回头看花的刹那身边突然出现个小丫鬟,直直将手中花盆的土倒在了我的身上。
眼瞧着她磕头磕得血迹斑斑,我只能挥手叫她退下。
正好让身边的柳叶以我的衣服弄脏为由,怕扰了皇后的眼,自请回去闭门谢罪。
偏偏这般不巧,我前脚没出御花园,后脚皇后从对面而来。
说我这满身狼藉是如何弄的,断然要带我去处置了那丫鬟。
我推辞间说着不用,曹婉却不由分说地要来拉我的手。
争执间也有不少人开始偷偷往这里瞧。
我看到路边闪过明黄色衣摆的时候已经晚了。
徐琰出现在了曹婉身后,曹婉崴脚摔在了旁边的鹅卵石小路上。
徐琰直接一把将我拉开,朝着地上的曹婉而去。
我直接跌坐在地上,小石子在我的手上划出道道血痕。
「崔梧,你好狠毒的心肠,皇后刚跟朕说要纳你入宫,你便朝她下手,你究竟是何居心。」
「崔姑娘,有什么问题直言便是,如今你却胆大包天朝本宫下手,你让陛下如何处理。」
曹婉的脸上写满失望,像是被我那蛮不讲理的性子伤了心。
手上的血迹不自觉擦在了衣摆上,浅粉色的衣裙上满是污渍与血渍,我满脸泪痕恭敬跪在地上。
「陛下,臣女不想让皇后娘娘为了臣女这点衣裙脏了的小事费心,动作冒失不小心冒犯了皇后娘娘,求陛下与娘娘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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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被我果断的认罪给惊了一下。
按着往日的性子此时我断是不可能这般果断认错。
这么多年我在徐琰身边的小性子他最是清楚。
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我是父亲捧在掌心的娇娇儿。
那个爱穿红衣张扬明媚的阿梧,最近似乎一直在哭。
徐琰似乎记得之前自己说过,日后自己登基之后,要让阿梧做自己最快乐的妻子。
明明只是自己为了哄骗崔家为自己所用的手段,可是那时候的崔梧眼里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看着此时双眼哭得通红,满身污渍跟阿梧院子里那只爱打滚的橘猫一样。
徐琰觉得自己的心尖好像颤了颤,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可是在触及自己怀中曹婉那伤心的泪痕,徐琰还是冷声道。
「既然你意识到自己的错,那便回府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改了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再出来。」
曹婉自然不满意这个处罚,还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好了,朕带皇后回去,今日这个赏花宴就散了吧。」
曹婉死死握住自己的帕子,将剩余的话一点点憋进自己的肚子。
是夜,灯火摇曳间瞧着曹婉熟睡的面孔,徐琰起身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今日之事,皇后究竟是不是崔梧推的?」
一道灰暗的角落落下一个人影。
「回陛下,今日之事乃是皇后娘娘脚下没站稳,身边的丫鬟失察这才伤到。」
摇曳的火光闪入了年少帝王的眼。
「派个太医去趟崔家,不必让人知道。」
此后几日的工夫,徐琰都借口朝堂繁忙在未踏入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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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伤口并不严重,没有几日的工夫就好得差不多了。
在我伤好后的第三日,圣旨解除了我的闭门思过。
第四日我带着侍卫和丫鬟去了万佛寺祈福。
我离开京城的第七天,陛下病了。
曹婉和徐琰都喜爱辛辣,可是徐琰的肠胃自幼时起便不太好了。
这段时间以来,徐琰天天陪着曹婉用餐。
两个人这段时间天天御膳中都带着些辛辣,徐琰的胃早就承受不住了。
病来如山倒,连着三日陛下没有去早朝。
徐琰生病后曹婉天天悉心照顾,可是徐琰的面色却丝毫没有缓解分毫。
直到一道口谕送去了崔家,那天晚上我父亲亲自拎着餐盒进了御书房。
须臾我父亲就面色惊恐地回了府。
听闻那天晚上,御书房陛下与皇后发生了争执,一些木偶、香囊等物件被从里面扔了出来。
看着手里的信件,我拿起火折子烧了个干净,继续潜心在庙里祈福。
阳春三月,我已经在庙里度过了太多时日。
人人都言语崔家女儿如今身份尴尬,日后常伴青灯古佛便是最好的结局。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踏上了回京的马车。
许是时机碰巧,春猎的圣驾与我遥遥相望。
微风轻拂过面纱,透过朦胧的白,我看到了轿辇中的徐琰和曹婉。
曹婉正笑着给徐琰喂花生,徐琰并不喜欢,曹婉爱吃。
他冷着脸看着她喂给自己。
我瘦了,这段时间日日在寺庙中食素跟着师傅们做课业,消减了不少。
徐琰眼神有些炙热,我面色划过一丝哀伤,静静地退回了马车内。
我没有回崔家,而是被帝后邀请一起去春猎。
穿在身上的衣裙并不合适骑射,我尴尬地坐在下首听着众位贵女们的寒暄。
春猎开始后我并不打算参加,只是稍稍笑笑说着身子不舒服。
曹婉正兴致勃勃地挽着手中价值千金的弓准备跃跃欲试,自然是没看到拿着匕首的太监朝着徐琰冲去。
侍卫应付着前面的太监,徐琰下意识地去护着身边的曹婉。
众人分神之际,又是一把长剑从人群冲来。
我拎起裙摆直直朝着徐琰身前跑去。
发丝飞舞,长剑入肉,我听见了徐琰着急脱口而出的阿梧。
肩头很疼,眼皮很沉,我好冷,像是掉入了无尽的深渊。
我最后的呢喃随风吹入徐琰的耳边。
「陛下,我说过会帮你的。」
他身后的曹婉早已被抛在后面,呆愣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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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我陷入了昏迷。
伤口并不严重,只是失血过多,日后需要段时日好好调养。
可心疾难医治,回话的太医磕磕绊绊地说着崔小姐心事积怨颇重。
若不好好加以疏导,日后必成重疾。
徐琰没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宫人都下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听身边的丫鬟说这三日每日徐琰下朝之后都会来看我。
我让柳叶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归家,一个无名无分的臣女久住宫里并不合适。
当天晚上徐琰处理完朝堂之事来的时候我早已睡下。
徐琰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睡梦中的我像是深陷什么梦魇,眉头越皱越深。
「好疼,阿梧好疼,阿娘,阿梧好疼。
「琰哥哥,琰哥哥……」
我离宫时徐琰和曹婉都没有露面,只是除了救驾有功的流水般的赏赐之外,多得了一盒薛家的杏仁酥。
我最爱薛家的杏仁酥,之前徐琰为了哄我开心总会买给我吃。
回家后父亲告诉我今日早朝上年轻的帝王第一次发了火。
彻查了春猎的刺杀一事,刺客是之前太子余孽一党。
春猎查验之事是交给御林军的赵小将军负责,赵小军将吃了挂落。
三十军棍,撸了他所有的职位直接发配了边疆。
其余下面直属负责之人全部杖毙。
听说那天午门外血水流了很远,帝后争执,陛下摔门而去,皇后在御书房哭了很久。
几日后曹丞相的长子被外派到边西从县令做起。
无一人提及,赵小将军是曹丞相的嫡亲外甥一事。
而赵小将军的位置,被我前段时间刚回京的哥哥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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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升官了,刺客刺杀失败后全都服毒自尽了。
他们的身份是我父亲认出了曾经在前太子身边见过才揭晓。
徐琰自己也亲自去辨认出确实是曾经废太子身边的人。
宗人府丞,正三品,负责皇家宗人府一些事务。
历来都是帝王心腹,父亲并未半分高调,只是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上门的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僚。
父亲告诉我,前几日帝后闹了矛盾,听闻夜间徐琰去坤宁宫被避之门外。
帝后不和的消息被悄悄传了出来。
家里开始准备给我议亲了,陆陆续续上门说亲的人倒是让父母开了眼。
除了一些不远万里江南小门世家之子,这次竟然上门提亲的还有了些京城官家的嫡次子。
母亲晚上拉着我的手看画像,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断断续续只有几句话。
「吾儿命苦。」
我笑着将母亲眼角的泪痕抹去,笑得丝毫不勉强。
「娘,孩儿不委屈,日后咱们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经过几日的相看画像,母亲最看好的是江南的郡守姜家的嫡长子和京城礼部尚书刘家的嫡幼子。
姜家的嫡长子出了名的脾气温和、谦谦公子,姜家家境殷实,从未听闻姜家少爷有什么不良的嗜好。
我要是嫁到姜家也算是低嫁,到时候在婆家的腰板会硬些。
但是姜家母亲听说是个不好相处的。
礼部尚书家的嫡幼子是个混不吝,心性不成熟,但是好在人单纯,母亲觉得嫁个嫡幼子日后不必管家,倒是省心不少。
在母亲还在犹豫不决想等等看看还有更好的人家的时候,给我的赐婚圣旨来了。
陛下亲自赐婚,将我赐给了此次平乱西北战事的广平侯——王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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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与徐琰是过命的兄弟。
此次王杰回来本就赐无可赐,王杰也是十分识时务地没有回答想要什么赏赐。
只是调笑地跟徐琰打趣到年事已高该成婚了。
这场为广平侯的庆功宴会上皇后第一次开口。
「听闻崔家小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本宫看来与广平侯正是相配,陛下以为呢?」
徐琰皱了眉头,手中的酒杯扔在了桌子上。
「崔家只此一女,还是让崔家小姐……」
「陛下还不知道吧,臣妾有件喜事还没来得及告诉陛下。」
「今日太医诊出臣妾有孕了。」
满座哗然声中,曹丞相满脸褶子都透露着笑意,一遍遍恭贺着帝后大喜。
曹婉顺势跪在地上说看崔小姐与自己看着颇为有缘。
实在不忍心崔小姐错过这般好的姻缘,还请陛下成全。
徐琰皱眉间同意了,无人在意我的意见。
甚至连坐在下首的父亲也是在他们商议完之后才象征性地说了一句「崔大人没意见吧」。
崔家没有意见,三个月后大婚,整个京城都热闹了。
崔家的女儿要嫁到汴州去了。
除了王家送来的数不尽的彩礼,皇宫也是赐下了无数的赏赐。
我的大婚准备得十分顺利,只是大婚前几日我见到了徐琰。
母亲让我多带些银钱去逛逛买些新奇的首饰。
汴州偏远,怕是没有京城中有这么多稀罕玩意。
我笑着跟母亲打趣道,我只是现在嫁过去,又不是这辈子不回来了。
母亲眼中含着无奈,还是让我带着柳叶出门了。
薛家酒楼的点心一如既往的好吃,雅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的不是添茶的小二而是徐琰。
随着我的起身,他顺势坐在了我的对面,拿起我点的杏仁酥自顾自地吃了两块。
「阿梧,怪我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是上次的冷意,而是无奈。
「没有,阿梧永远不会怪陛下。」
我坐回了凳子上,给徐琰添上茶。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朕琰哥哥了。
「我以为当你知道当初我是在利用你,你会怪我,会找我哭诉。
「我当时甚至是想,要是你真的这么离不开朕,我就跟婉婉好好说,她必然能够容得下你。」
徐琰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阿梧你信我吗,等婉婉生完孩子,朕会给你个身份让你回来。」
我什么时候回来不重要,重要的是程御史上奏陛下后宫空虚,建议广开后宫添些佳人。
徐琰同意了。
虽然上次给我赐婚让曹婉满意。
可是代价是从我离京的那天起,徐琰再也没去看她。
这次选秀我给曹婉准备了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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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琰将自己的贴身玉佩给我留了下来。
告诉我只要将这个玉佩给王杰看,王杰不会敢冒犯我。
汴州风景很美,王杰与徐琰是过命的兄弟,却也跟我并不陌生。
王杰总是嘴笨,却整日将京城信鸽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给我看。
选秀大典如期举行,曹婉却推脱自己肚子不舒服没有出现。
徐琰是自己一个人黑着脸选完的。
十六位贵女被留了下来。
其实更是有如今艳冠京城的第一美人——柳潇。
柳潇如同自己的名字一般,一双柳眉中写尽柔情。
望着这般美人,徐琰一次醉酒宠幸后直接封为了贵人。
听闻当夜皇后就见了红。
在给皇后请安中潇贵人出言不逊惹怒了顺嫔,被罚在太阳下跪了三个时辰。
当徐琰闻讯匆匆赶来的时候潇贵人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顺嫔降了位份成了婕妤,每日罚抄经书三遍。
顺婕妤是皇后的人,合宫上下都知道,这一次徐琰明晃晃地打了曹婉的脸。
曹婉的日子不好过,她开始闭门不出好好安胎。
她身子本就不好,前段时间的见红更像是某种警示。
时间过得很快,三个月后曹婉的胎堪堪坐稳了,便着急带着身边的丫鬟去了养心殿。
这几个月柳贵人早就成了柳德容。
这段时间的陪伴让徐琰尝到了新鲜感,加之曹婉这段时间的无理取闹实在是闹得他心烦。
相比之下柳潇的温柔小意实在是太令他满意。
当曹婉不顾下人阻拦进了养心殿,见到的就是柳潇衣不蔽体地横躺在御案上。
曹婉从始至终都坚信徐琰是爱自己的。
哪怕是我还是柳潇,她都认为是意外,是计谋,是徐琰权衡利弊的手段。
所以当巴掌赤裸裸地挨在自己脸上的时候,火辣辣的痛感才拉回了她的思绪。
那天养心殿能砸的东西悉数尽毁。
皇后受了风寒,彻底禁足在了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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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我连连多吃了两碗米饭。
许是汴州的风水养人,这段时间我越发胖了。
窝在阳光下静静地听着下面人絮絮叨叨地给我念母亲写的信。
父亲这段时间越发受到徐琰的重用,整个人天天忙得不着家。
哥哥也被提拔去了御前管理,弟弟们都在好好读书。
二弟在积极准备今年的春闱,他还年轻,父亲还想让他再稳当几年。
可是血气方刚的小伙怎么甘心一个人靠着家里庇护。
王杰将今天的午膳摆在桌子上扶我起来吃饭。
不得不说现在的日子我过得顶顶顺心。
可是偏偏有人爱找麻烦。
曹家人仗着如今我远嫁汴州,父亲一个人如何与权势滔天的曹家对抗。
竟然妄图想要将自家未婚先孕的庶女嫁给哥哥。
除了羞辱,我再也想不到其他。
自己身处后宫之事都未曾活明白,曹婉就连忙想要附和自己父亲的想法给我们崔家添堵。
可是这一次,徐琰没有理会她的枕边风。
我的夫家是远在汴州不是死了。
那天王杰纵马狂奔回了京城。
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男人当街被扔在了曹丞相府门口。
王杰笑盈盈地对门房说。
「这才是你们曹家的好姑爷,还是别随便给自己家女儿的孩子乱认爹了。
「容易串辈。」
柳潇怀孕的消息爆出来,曹婉整个人都变了。
再也无暇顾及与我周旋,她似乎又回到了曹家二小姐的性子,开始日日关心徐琰的身体状况。
从每日的荷包到汤水,无一不是费心做的。
可是当曾经的白月光一次次在自己面前失去光,只剩下满地狼藉,又何谈什么情爱。
柳潇与曹婉都有孕,让徐琰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了后宫的其他人。
一时间整个后宫争奇斗艳之间,南境小国送来位和亲的公主——紫蝶。
传闻这个公主身怀异香,身体异常地柔软。
果然没出几日的工夫,听闻紫蝶公主就被封为了蝶妃。
柳潇的孩子却没了。
在柳潇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在场的只有蝶妃。
那段时间整个后宫都乱作了一锅粥。
彻查期间,谁都没有想到柳潇宫里竟然藏了禁药。
一种会使身子严重亏损的助兴的药。
最大的保命符没了,柳潇彻底被厌弃。
可是杀柳潇孩子的凶手却一直找不到。
蝶妃便被一直幽禁在自己的宫中。
柳潇被打入冷宫,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
谁都没有想到一次宫宴上,蝶妃满脸泪痕地带着证据求徐琰做主。
直接将曹婉派宫人悄悄在柳潇最喜欢玩的秋千上的夹层中藏匿的麝香给找了出来。
那天晚上整个坤宁宫爆发了他俩最大的争执,年轻的帝王高高在上地将巴掌甩在了曾经指尖碰红自己都心疼不已的曹婉脸上。
「恶毒、疯子、毒妇」从自己年少相爱的夫君嘴里说出来。
曹婉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像是被人抽掉了脊骨,变成了一坨烂肉。
烂肉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曹婉撕去了自己所有的伪装,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
指着徐琰一字一句地说着:「我是个毒妇你又算什么好东西?
「一个靠着两个女人对你的爱才登上自己想要的皇位的,徐琰,你才是那个最不堪的人!
「我恶毒?我哪里恶毒了?我只是在为我的儿子未来打算,日后太子只有咱们的孩子才配,徐琰,这是你亲口承诺我的!」
泪水已经流尽,曹婉嘴中只剩下了喃喃低语。
「这是你答应我的,明明是你说的日后唯我一人的。」
坤宁宫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皇后失德待生下皇嗣后另行处置。
残害皇嗣从不是个小罪,曹婉自然是接受不了自己即将被废弃的结局。
曹婉赌了一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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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婉带着曹家的人连夜将皇宫给围了起来。
曹家反了。
这段时间早就因为曹家的猖狂致使徐琰的不满,之前从未掌权自是如何都好。
最怕的就是曾经拥有后来失去。
大到曹丞相上朝上奏的折子被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骂他只知道每日怀着龌龊的心思,从不做实事。
小到曹丞相坐轿子回府也被御史弹劾过于奢华,早朝上被骂个狗血淋头。
刻意地打压下换来的曹家积怨已久的造反之心很是合理。
当曹婉的哥哥带人闯进养心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等待多时的王杰以及身后脸色晦暗不明的徐琰。
曹家被满门抄斩,只有曹婉活了下来。
听闻那天徐琰去了如今已然是冷宫的坤宁宫,出来的时候脸上显而易见地带着些血痕。
曾经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终究变成了地上肮脏不堪的白米饭。
徐琰爱上了酗酒。
像是在逃避什么,王杰被留在了京城,大刀阔斧地处理与曹家牵连世家一事。
蝶妃复宠,无数的赏赐如同流水来到了汴州。
贵重的首饰、珍贵的料子,全都被我好好地珍藏,我得为我日后的孩子好好留着。
至于里面关于我在汴州是否安康,思念情话的信则是被我一把火烧了。
徐琰脾气越发的暴虐,朝堂之上仅仅因为一位御史的弹劾便将人直接赐死。
无论是父亲的劝阻还是王杰的求情皆无济于事。
仅仅是因为那位御史弹劾帝王对异国公主宠爱太过,有祸国妖妃之疑。
那天被杖毙的御史死的时候蝶妃去看过,她那白花花诱人的白嫩肌肤隐藏在若隐若现的紫纱之下。
倾盆大雨中,蝶妃白嫩的脚尖触碰到了猩红的血迹。
她用御史那被打烂的里衣轻轻擦拭了下自己脚尖的那抹殷红。
将被血水沾染的破布扔在了御史早已断气的脸上。
转头投入徐琰的怀抱。
「陛下,他的血好脏呀。」
单单一句话,一个鞠躬尽瘁为了大徐的忠臣被抛尸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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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婉生了,生了个儿子。
生得很不容易,生了足足一天。
那天本来徐琰正在看蝶妃跳舞,听闻之后马上匆匆赶去了冷宫。
那个孩子生得极好,徐琰没有给承诺,可是从那日之后每日下朝便会去坤宁宫坐坐。
蝶妃是个好性子,蝶妃并没有哭闹。
只是在那个孩子的满月礼上蝶妃出事了。
刚开始只是身边的丫鬟来回禀说蝶妃娘娘身子不舒服,今天怕是来不了了。
徐琰只以为是蝶妃在闹小性子,并未在意,还是风光大办着徐明瑞的满月礼。
徐明瑞是徐琰给孩子取的名字。
曹婉像是经历过满门抄斩之后彻底收敛了性子,整个宴会办得很是顺利。
谁都没有料到,宴会最后姗姗来迟的王杰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蝶妃失踪了。
曹婉突然疯,她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大殿之中一只手指着徐琰破口大骂。
「我父亲扶你从无到有,如今你稳坐高位就要对我们曹家赶尽杀绝。
「我们曹家为什么会反,都是你徐琰逼的!」
曹婉的发髻全都凌乱,双眼赤红地质问着徐琰。
「我本来想好好生下这个孩子,毕竟他也是我徐家的一半血脉。
「可是你纵容蝶妃克扣我们的月例,我跟你说了无数遍,你却总是说着蝶妃不是这般骄纵的人。
「现在满月宴前甚至连我儿洗浴的水里都下了药,徐琰你不配为人父!
「哈哈哈哈,徐琰你个眼瞎的,我爱你,你灭我满门,崔梧爱你,被你利用做我的挡箭牌。
「如今你爱的蝶妃已经带着你的城防图逃往边境了,你是不是开心了?」
「你个疯女人!」
徐琰直接上前就要去拉曹婉。
「我当然疯了!我要你的儿子为我曹家一百二十三口陪葬!」
说完曹婉带着孩子转头朝着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烧起的大火中冲去。
身后的徐琰想去阻止,可是曹婉在坤宁宫日日燃烧的熏香早已毒入骨髓。
大火之中,曹婉满脸是血地咒骂着徐琰。
「徐琰,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最应该断子绝孙,死无全尸!」
14
曹婉死了,徐琰也快了。
御医说毒入了心脉,无力回天了。
我回京了,我抱着曹婉的孩子轻轻哄着孩子喊父皇的时候,徐琰哭了。
许是恨毒了徐琰,曹婉焚香的毒异常的霸道。
短短几日入了心脉回天乏术,现在更是开始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随着徐琰带着呜咽的哭声,淡黄色的液体洒在了龙袍上。
「阿梧,朕只有你了。
「阿梧,往日种种皆是朕对不住你。」
徐琰临死之际疑心病很重,他拖着病躯还是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一步步踏上了自己的龙椅。
他将曹婉的孩子徐明瑞立为了太子,王杰为摄政王。
而我成了皇后。
你看当一个人有求于你的时候,什么方法他都会想出来。
这时的他不再说什么假死的借口,他只是在朝堂上宣布我与王杰的婚事乃是为了让曹家逆贼放松警惕。
最后的几天我将他骨瘦如柴的身躯圈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喂着药时,父亲来了。
父亲如今成了内阁的阁老,徐琰当着父亲面颤颤巍巍地写了封圣旨。
日后登基之人必须是徐明瑞,如若不然可行清君侧。
他在防患于未然,他终究还是害怕王杰手中的兵权坏了他们徐家的江山。
父亲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虽名声在外却翻不起什么浪。
他一遍遍细细地嘱托着父亲对于朝堂之上的事情。
有时又会突然说两句从前,他想让父亲日后为了他的儿子继续为他徐家的江山卖命。
后来他累了,却也只是让父亲退下,我给他端点水来。
今夜我们都知道是他的最后的时间,现在的他只是被丹药强行吊着一口气罢了。
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阿梧,这辈子是我负了你,下辈子我等你,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
他的眼中满是炽热的情谊与后悔,可是我懂。
因为得不到的女人才是最好的。
如果当时我入宫成了他的妃子,是不是如今我也是那个令他无比厌恶的女人。
我小心地给他掖了掖被角。
「陛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眉眼间都是对他的爱意,徐琰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好。」这声好有些有气无力了。
「从前有个双胞胎姐妹,因为当街被人纵马踩死了自己的父亲,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报仇,她们姐妹找到了纵马之人的仇人。
「她们对女人说,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他们家家破人亡。
「陛下猜猜,那对双胞胎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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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我的话徐琰并没有听懂。
直到我让柳叶将柳潇和曹婉之前身边的丫鬟带上来的时候,徐琰的眼睛不断地睁大。
挥手让现在身为我身边的二等丫鬟的两个人退下。
我轻轻靠近他的耳边:「陛下不知道吧,拱火这种事情,在后宫是最好用的法子。
「那陛下再猜猜,那个害她们家破人亡的人家姓什么呢?
「哈哈,这个时候臣妾还是不跟陛下开玩笑了。」我拿着帕子轻轻掩着嘴角。
「他们家姓曹。
「陛下,你说为什么之前一个小心谨慎的曹丞相一朝竟然敢谋逆呢,因为我派人将他被派去边西的儿子的头送给他做六十大寿的贺礼了。
「当然臣妾这么贴心,与陛下夫妇一体,自然是用的陛下的名字。
「当年我父亲为了将好不容易凑齐的军饷派人送到边关,陛下可知道受了曹家多少的委屈、责难。
「边关一战我二叔明明都活着逃了出来,是曹家的好儿子趁乱从后面派人将我二叔又推了进去,只是为了抢夺战功。
「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吧,可是你依旧是暗中派人将此事压了下来。
「父亲年迈不争,可是我崔梧一笔笔都记在心里。」
徐琰颤抖地抬起手想要扇我。
可是我不是那些年谨小慎微的崔梧了。
将手帕轻轻盖在徐琰颤抖抽搐的左脸上。
然后在他愤恨不解的目光中,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红色的豆蔻真好看。
拂抹过他用粉子都遮盖不住的青紫色的嘴唇。
「陛下,这样就不容易留下痕迹了。
「好了,乖乖的,不然臣妾怕陛下走得太快,剩下的故事都听不完,该有多无趣。」
说完凌厉地将他的双臂别住压在他自己身下。
声音温柔还是他最爱我轻柔的声音,无视他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的眼珠子,我继续娓娓道来。
「柳家在京中无恶不作、欺男霸女,陛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有的人做不到。
「所以臣妾将冷宫中的柳潇送去了宋家,宋家这种小门小户陛下当然不知道。
「他们家是做烧饼的,柳潇她弟弟抢了人家家的女儿做了自己的第九位姨娘。
「宋家人不服去告官,得到的就是柳潇的一道旨意,宋家女儿被发配充了军妓,不堪受辱当夜上吊了,宋家被不知名的一把火烧得还剩下个瘸了腿的宋父。
「陛下九五之尊自然是没见过一个瘸了腿的父亲求助无门,跪在暴雨中拿着擀面杖与野狗抢夺自己女儿的尸体的场景。
「臣妾不是陛下口中的温柔小意的崔家阿梧,阿梧早就死在了一次次的不公中,所以现在崔梧想给崔家和目之所及的不公还一个公平。」
徐琰的嘴开始颤抖,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干涩的喉咙只是发出啊啊的苟延残喘的低吼。
他的眼眶带着些湿润,不知道是愤怒抑或者忏悔。
不过不重要,当局者未能为天下百姓安身立命,自有其他人取而代之。
跟他平日最看不上的低贱的牲口一般苟延残喘声,搅和得我头疼。
我直接用帕子捂住了他的嘴。
「陛下不知道吧,蝶妃也死了。
「布防图从一开始被盗就被王杰发现了,只是可惜蝶妃使命感太强了,最后宁可护着布防图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身孕纵马三日后从一处断崖摔了下来,一尸两命。
「那可是陛下最后一个孩子。」
徐琰的瞳孔不断地放大,随着嘴里的手帕被拿出来,一声声毒妇混着血沫子从他嘴里不断地冒了出来。
我拿着自己的帕子不断地擦拭他的嘴角。
「咳咳咳咳……」好像是一口血水卡在了喉咙里。
他像是一条濒危渴死的鱼,靠着最后半口气死死地吊着。
「这就毒妇了?
「最近臣妾给陛下喂的水好喝吗,都是陛下的龙遗和着水又端给了陛下。
「毕竟陛下龙章凤姿必然不会嫌弃自己的。」
说完又端起旁边的碗给徐琰嘴里倒了些,徐琰死死咬紧牙关。
被我又扇了几巴掌还不是乖乖张开了。
「陛下明知道紫蝶就是当年害得你与父亲陷入包围的主谋之一,不还是贪图美色将人收进了后宫。
「不知道陛下与紫蝶午夜梦回之际可曾想起当年边境死伤无数的三万大徐的士兵。
「铁骨铮铮的御史,我父亲的一双腿疾,徐琰你能忘,我们永远忘不掉!
「你知道吗,其实你中的毒太医院早已配出了解药。
「你猜为什么你从未用上解药。」
我笑得花枝摇曳,眼角渗出点点泪意。
「我错了,阿,梧,我错了,你救救,朕愿意道歉。」
他嘴角不知怎么开始歪了,整个人像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为了自己的命而道歉,一文不值。
无数的涎液从他的嘴角滑落,臭不可闻。
「道歉?还是用你的命来偿还吧。」
不想跟他继续纠缠,我直接拿起帕子死死地按在他的口鼻上,徐琰开始奋力挣扎。
像是濒死的鱼殊死做着最后一击。
螳臂当车罢了。「徐琰下辈子别做人了,你不配。」
徐琰的挣扎一下比一下微弱,我缓缓松开手。
我开始哭,开始一遍遍地呼唤着皇上。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似乎想要进来,可是没有我的吩咐并未敢直接进来。
终于等到徐琰彻底没有了说话的能力,整个人胸口没了起伏。
将手指放在徐琰的鼻子下面,等了许久终是没有半分气息后,我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将徐琰死不瞑目的眼皮用力按下去。
「徐琰,你们徐家的江山该换我们崔家的血脉坐坐了。」
我不断地大喊:「来人啊!快传太医!陛下!」
徐琰走了。
幼帝年岁尚小,我作为太后自然需要垂帘听政。
没有人敢反对我,我的父亲是内阁的阁老,王杰手握重兵。
没有人知道曹婉的孩子早就随着她一起葬身火海。
那一夜的大火进去的徐明瑞,王杰抱着出来的是我的孩子王平安。
从前委屈皆如过眼云烟,往后我崔家的好日子还长着。
完
来源:柠檬短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