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腊月廿七的北风刀子似的刮过村口老槐树,张大山攥着杀猪刀的手直抖。这刀跟了他二十年,刃口比新妇的眉黛还细,今儿愣是劈歪了。案板上躺着的肥猪突然翻了个白眼,喉咙里滚出几声闷哼,倒把屠户吓得踉跄两步。
腊月廿七的北风刀子似的刮过村口老槐树,张大山攥着杀猪刀的手直抖。这刀跟了他二十年,刃口比新妇的眉黛还细,今儿愣是劈歪了。案板上躺着的肥猪突然翻了个白眼,喉咙里滚出几声闷哼,倒把屠户吓得踉跄两步。
"大山啊!别磨蹭了!"隔壁王婶子挎着竹篮小跑过来,篮里新蒸的枣馍腾着热气,"你家翠芬羊水都破了两个时辰,产婆在炕头急得直转圈!"
张大山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围裙上结着层层叠叠的冰碴。昨儿半夜媳妇就开始阵痛,他原想着宰完这口猪就去请大夫,谁承想这临了临了竟发起疯来。刀锋刚要捅进猪心窝,那突然人立着撞开棚子,黢黑的蹄子直往家门方向蹬。
"造孽哟!"王婶子跺着脚,"这黑猪是你娘临终前留下的,说是能保家宅平安。你偏要宰了它给媳妇补身子……"
话没说完,院里突然炸开锅。那黑猪竟真的一路拱开篱笆,顶着满脊梁冰溜子冲进产房。张大山追到门口正撞见产婆跌跌撞撞扑出来,老棉鞋都跑丢一只,花白头发散成鸡窝。
"跪下!"产婆突然尖着嗓子喊,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张大山举着杀猪刀愣在当场,刀刃映着产房窗纸透出的血光。
炕上传来翠芬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生用的铜盆翻扣在地,血水顺着炕沿滴成一条红线。黑猪正用嘴拱着产妇的裤腿,鼻子里喷出白汽,喉咙里发出类似念经的嗡鸣。
"让开!"张大山举刀要砍,胳膊却被产婆死死抱住。"不能伤它!这是送子娘娘座下的黑麒麟啊!"产婆整张脸皱成核桃皮,浊黄的眼珠快要迸出眼眶。
黑猪突然调转猪头,血盆大口对准张大山。他这才看清猪嘴里叼着的东西——半截乌木令牌,刻着歪歪扭扭的符纹,正是三年前从娘棺材底翻出来的物件。
那年清明上坟,张大山在娘坟头发现这令牌。泥腥气里混着檀香味,令牌背面用朱砂画着个胖娃娃。他原当是娘生前求来的送子符,随手塞进灶膛烧了,谁想当晚就梦见个黑袍人,说坏了规矩要遭报应。
"造孽啊!"产婆突然捶胸顿足,"你娘用半生功德跟送子娘娘换的护佑,全让你糟践了!"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竟是团褪色的红布,里面裹着三炷香和半块碎玉。
张大山认得这玉。他八岁那年发高烧,娘把传家玉镯砸了兑药钱。碎玉边缘还沾着暗红血迹,不知是人血还是牲口的。
产房里突然响起婴儿啼哭,声儿却闷得像隔了层棉絮。黑猪猛地甩头,令牌"当啷"砸在火盆上,火星子溅起老高。张大山看见媳妇煞白的脸,被汗水泡得发皱的手指死死抠住炕席。
"胎位不正!"产婆突然变脸,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簪,"得用老法子正胎!"簪尖刚要往产妇肚子上划,黑猪突然长啸着冲过来。张大山被拱得撞翻水缸,冰凉的水泼了满屋。
"它要替娘娘执行家法!"产婆突然扯开嗓门唱起戏文,"前世孽障今生偿,血债还需血来偿……"黑猪嘴里叼着的令牌开始发光,符纹像活过来似的游走。
张大山突然想起娘临终前的古怪。老人咽气前三天,突然把黑猪牵进厢房,对着猪耳朵念念有词。当时他趴在窗根底下听见什么"替身""报恩"之类的词,第二天娘就咽了气,嘴角带着笑。
"当家的!"翠芬突然迸出半声惨叫,炕席被血浸得发黑。张大山看见媳妇肚皮上浮现个黑手印,跟令牌上的符纹一模一样。产婆突然翻出黄历,枯指掐算半晌,突然跪着往东磕头:"娘娘息怒!是小妇人有眼无珠……"
黑猪突然人立着用前蹄拍地,震得房梁簌簌掉土。张大山这才看清猪蹄上套着银铃铛,正是当年娘给黑猪戴的,说是能通灵性。铃铛上刻着"替身"二字,笔画里渗着暗红,像是用血填的色。
"快拿灶糖来!"产婆突然喊。张大山摸不着头脑,还是从柜子里翻出过年备的麦芽糖。黑猪竟张开嘴含住糖块,喉咙里发出婴儿吮奶的咕嘟声。
产房温度突然降下来,窗纸上的冰花结成诡异形状。张大山看见媳妇肚皮上的黑手印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个红通通的婴儿屁股形状。产婆突然掏出裁衣剪,对着黑影比划半晌,突然下剪。
"哇——"嘹亮的啼哭震得房梁积灰簌簌直落。张大山看见产婆手里托着个青紫的肉团,肚脐上缠着半截黑毛。黑猪突然伸长脖子要舔,被产婆用银簪挡住。
"这是麒麟儿!"产婆老泪纵横,"你娘用二十年阳寿跟送子娘娘求的,本该托生到猪胎里……"她指指黑猪,张大山这才发现猪肚子上有个拳头大的疤,形状跟媳妇的胎记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响起爆竹声,不知谁家提前放了年夜鞭炮。黑猪突然撞开窗户,驮着襁褓冲进雪夜。张大山刚要追,产婆死死拽住他裤腿:"不能追!这孩儿要过三关……"
雪地上留着梅花似的蹄印,襁褓里突然传出婴儿笑声。张大山摸出怀表一看,正好子时三刻。产婆突然翻出本泛黄的书,封皮用朱砂写着《替身簿》三个篆字……
爆竹声里混着婴儿的啼哭,黑猪驮着襁褓往村西头老槐树方向去了。张大山刚要翻墙,产婆突然扯住他棉袄后襟:"爷们儿,您仔细想想,三年前腊月初八,是不是在槐树底下埋过东西?"
这句话像根钉子扎进脑门。张大山浑身激灵,那年咽气前夜,非让他半夜去槐树底下埋个油纸包。包里有剪的纸人,还有半块带血的玉佩——正是产婆手里攥着的碎玉。
"您咋知道这事儿?"张大山后脖颈子直冒凉气。产婆不言语,抖着手翻开《替身簿》,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人名,最新一行赫然写着"张翠芬,丙子年腊月廿七,替死鬼:黑麒麟"。
窗外雪片子下得更急了,打在纸窗上啪啪作响。产婆突然掐着嗓子唱起戏词:"阴间账本阳间还,替了命格替姻缘……"唱到半截突然掐住,喉咙里像堵着口痰。
"别唱了!"张大山抄起杀猪刀,"我娘到底跟送子娘娘许了啥愿?"刀刃映着产婆青白脸,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烫着个黑手印——跟翠芬肚皮上的一模一样。
"您也是替身?"张大山倒退两步。产婆咧开没牙的嘴笑,牙龈上沾着枣馍渣:"三十年前,本该投胎到你家的麒麟儿,让我这老婆子截胡了。"她指指襁褓消失的方向,"今儿这事儿,是你娘用二十年阳寿换的报应。"
张大山突然想起娘临终前的古怪。老人弥留之际,突然攥着他手说:"大山啊,咱家欠送子娘娘的血债,该用你的骨血还了。"当时他当癔症话,如今想来后背汗毛倒竖。
"跟我走。"产婆突然抄起火盆里的令牌,符纹在雪光里泛着青。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老槐树去,树底下果然有堆新土,埋着个油纸包。张大山挖开一看,里面是剪的纸人,穿着红肚兜,眉眼像极了刚出生的孩儿。
产婆突然跪在雪地里,冲着纸人砰砰磕头:"娘娘恕罪!当年我截下麒麟儿,用您座下黑麒麟换了阳寿……"她掏出银簪往喉咙比划,被张大山一把攥住手腕。
"到底咋回事?"张大山眼珠子通红。产婆哆嗦着说,三十年前她接生时遇到难产,本该死的是孩子,可她把送子娘娘的黑麒麟塞进产妇肚子,保住了大人。那麒麟是娘娘座下神兽,每百年才下界一次。
"您咋知道今儿这孩儿是麒麟儿?"张大山举着令牌,符纹突然发烫。产婆突然扯开嗓门:"生产时,黑猪嘴里叼的令牌发光了!这是娘娘给的信物!"
雪地里突然传来婴儿笑声,清脆得能裂帛。两人循声望去,黑猪正驮着襁褓往村口破庙去。庙门吱呀大开,供桌上摆着个青花瓷瓶,瓶口冒着缕缕青烟。
"快拦住!"产婆要冲,被张大山拽住。黑猪突然人立着把襁褓放进瓷瓶,转身拱了张大山一下。他踉跄着接住飞出来的令牌,符纹烫得掌心发麻。
"这是娘娘给的考题。"产婆突然平静下来,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当年我截下麒麟儿,用这半块玉佩保了他三十年。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张大山接过玉佩,血色纹路竟与令牌上的符纹吻合。产婆突然唱起送子娘娘的祝词,沙哑嗓子在雪夜里飘出老远。黑猪突然长啸,震得庙顶积雪簌簌直落,瓷瓶里迸出万道金光。
等张大山再睁眼,怀里多了个红通通的婴孩,眉心有个梅花胎记。产婆跪在雪地里直磕头,黑猪不见了踪影。他摸出怀表一看,正好丑时三刻,除夕的饺子该下锅了。
"回家吧。"产婆拍拍身上雪,手腕上的黑手印淡了许多,"娘娘开恩,用你骨血还了当年债。这孩子……"她指指婴孩,"是送子娘娘座下童子,以后多行善积德。"
张大山抱着孩子往家走,雪地上留着梅花蹄印。路过老槐树时,他隐约听见婴儿笑声混着猪哼,回头却见树影婆娑,啥也没有。
进院正赶上翠芬转醒,看见孩子哇地哭了。张大山把婴孩放炕上,孩子突然抓住他杀猪刀,咯咯直笑。翠芬突然指着孩子手腕:"当家的,你看这胎记……"
烛光照着婴孩手腕,赫然一圈黑毛,跟黑猪蹄子上的银铃铛纹路一样。张大山突然想起产婆的话,摸出那半块玉佩。翠芬突然惊呼:"这不是娘临终前塞给我的传家宝吗?"
两口子正纳闷,窗根底下突然传来猪哼。张大山抄起刀,却见黑猪驮着个竹篮,里面装着红鸡蛋和红糖。猪嘴里还叼着张黄纸条,歪歪扭扭写着:"替身已还,善缘未了。"
打那后,张大山再没动过杀猪刀。黑猪成了家里的吉祥宝,每逢节气就往供桌放山货。那孩子长得极快,周岁就会背《三字经》,三岁能认草药,就是不爱沾荤腥。
转眼到了孩子七岁生辰,老槐树突然遭雷劈。树心里焦黑一片,唯独张大山埋油纸包的地方完好无损。产婆闻讯赶来,捧着纸人直念叨:"劫数过了,劫数过了。"
那天夜里,黑猪突然开口说话:"谢你张家三代善心,娘娘特赐麒麟儿镇宅。"说完化作青烟,留下个银铃铛。张大山把铃铛系在孩子腰间,清脆响声能驱百病。
后来村里闹瘟疫,唯独张大山家安然无恙。孩子十八岁考中秀才那天,供桌的青花瓷瓶突然迸裂,飞出张泛黄的《替身簿》,最后一页写着:"张氏满门,功德圆满。"
如今老辈人都说,除夕夜听见猪哼莫要怕,那是送子娘娘派黑麒麟巡夜呢。张大山家的后院,那截黑猪毛至今供在佛龛里,年年除夕泛着金光。
来源:二公主育儿经验